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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闪过脑际时,札木合不禁感觉很滑稽。乃蛮明明是自己的盟友,自己却盼望着自己的敌人铁木真来教训他们。这又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是同为蒙古人的血脉关系所致吗?当民族尊严受到污辱时,这种情感便会不由自主得跳出来,发出共鸣与咆哮吗?想到这里的时候,札木合已经来到了塔阳的宫帐门前,他轻轻摇了摇头,挥去头脑中的诸般情绪,调整好心态,准备继续在塔阳面前装伴可怜的依附者角色。
“没错,这首级是汪罕的。看来铁木真把克烈亦惕也吞掉了。”
验看多时,札木合抬起头来向塔阳汗说道。对于汪罕的下场,札木合并非没有预见,否则他也不会轻易背弃汪罕。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按照他的计划,汪罕即使最终被铁木真打败,双方之间也致少会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自已则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施展计谋,从内部打倒这个不称其职的塔阳,夺取他的领地,挟乃蛮之力东越杭爱山,一举打垮已经被汪罕消耗得筋疲力尽的铁木真,完成一统东西蒙古的大业。可是偏偏天不从人愿,自己在乃蛮这边连凳子还没坐热,不可一世的汪罕就如山崩地陷一般于瞬息间被铁木真打倒,此时的札木合才深切得感受到了人算不如天算的遗憾与失望。
“铁木真一定会进攻乃蛮的,乃蛮决不是铁木真的对手。”
望着塔阳汗的那张仿佛涂抹了大量牛油的粉团脸,札木合在心中为他判决了死刑。
得到确切认定后,古儿别速立刻提出要以可汗之礼来对待汪罕之首。对于她的提议,塔阳自是无有不从。当即传令在宫帐内另外设立了一张御坐,用大块的白色毡子铺垫,又命人将汪罕的首级成殓在白银盒子内,奉安于御坐之上。古儿别速则用饮宴的金杯承满上好的马奶酒,亲自向首级致奠。乐师们奏起了名为《怀先王》的哀乐,悠扬凄婉的韵调在宫帐内回旋缥缈,令闻者动情,古儿别速居然还流下了几滴眼泪,随即作歌道:
你这折翼的苍鹰哦,堕落在捏坤河畔(2),
却从此再不能重归霄汉。
无论你生前有过怎样的心愿,
现在还是喝上一杯扫去忧烦。
正当乃蛮人闹得欢之际,一直不言不动,冷眼旁观的札木合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汗父,你要什么?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你为何会发……发笑?”
他的声音如此高亢,立时惊动了众人。阴骘猝急的尾音使得一些胆小的女子已经开始瑟瑟发起抖来。男子们虽然胆子大些,也不免有一种阴风罩体的感觉。沉默许久,塔阳汗颤声问道:
“古儿汗,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些。”
札木合点头称是,以低沉的声音煞有介事地陈述道:
“适才我因为怀念汗父,想仔细看清他的音容笑貌,于是便一直凝视着他的首级,不敢瞬目。谁知,我忽然发现汗父在笑。我开始以为自己是悲痛过度以至产生幻觉,于是用力擦了擦眼睛定睛细看,结果发现他……他真的在笑。那笑容好生诡异,两片干瘪的嘴唇那么微微张开,露出残缺不全的黑黄色牙齿,好可怕啊。他一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告诉我,因此我才会情不自禁得发出了刚才那样的大叫。”
“这……这……这是为何?我以如此厚礼待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吗?塔塔统阿,用你的博学来给我解释一下。”
塔阳汗愈发惊恐起来,本已青灰的面色此时全然一片惨白。他望着自己的书记官,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解释。
塔塔统阿便是铁木真在那天夜晚对诸将提起的人物。他出身于畏兀儿豪商人家庭,幼而好学,年纪不大就已精通本族的文字,兼修吐蕃文、梵文、西夏文和波斯文,实是一位饱学多知的学者。然则幽冥之事在那个时代,即使对于学者而言也是未敢问津的畏途,因此他也只能根据自己所知的那些故老相传之说来应付主君的提问:
“据臣下所知,死者头颅如果无故发笑,必然是对眼前的人有所不满,因此才会给予嘲笑,同时也将自己的诅咒降临到被嘲笑者的身上。汪罕的首级无故发笑,恐怕是因为憎恨我们伤他性命的缘故吧?”
“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汪罕始终是我乃蛮的对头,即使是死后也要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啦。”
听到塔塔统阿的解释,塔阳的身体忽然停止了颤抖,脸色也渐渐由青白转为不正常的嫣红之色。恐惧达到极点的他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大步走到承有汪罕首级的银质盒子前,一把将首级从盒子里抓出,丢弃于脚下,然后双脚轮流交替,奋力踩踏。几脚过后,汪罕的一颗大好头颅已经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流出的脓血将华贵精美的地毯染出了一片污迹。
塔阳的行动,令全宫帐的人都一时怔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位平时多走几步都会喘息的主君居然作出如此激烈的行动。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他的儿子古出鲁克和可贺敦古儿别速。二人几乎同时冲到塔阳的身边,各自抱住他的左右肩膀,用力将他从汪罕首级的血泊前拉开,半强迫得将他送回御座。及至坐回御座中,适才暴跳如雷的塔阳这才如同泄气的皮球般安静了下来,全身虚脱得靠在古儿别速的怀中,口中大声喘着粗气。看来刚才的一番剧烈运动,着实消耗了他的许多气力。(3)
见塔阳恢复了常态,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踏前一步,朗声进谏道:
“可汗,你怎能听信札木合的鬼话呢?象他这样带着残兵败将四处投奔的反复无常之辈,口中之言根本不足为凭。踏碎死者的头颅会遭致天谴的,这就是札木合的诡计啊。听,外面的狗叫得多么凄厉,这才是真正的凶兆啊。真正的诅咒不是来自汪罕,而是来自这个自称古儿汗的无耻小人!”
“这位将军就是当年不亦鲁黑汗麾下鼎鼎大名的勇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大人吧?”
被谴责的札木合不慌不忙得问道。
“正是!你待怎样?还要摇唇鼓舌地行险使诈吗?这对我没用的!”
“误会啊误会,我怎么能对自己心中敬佩的勇将做出不利之举呢?不过随便问问确认一下而已。同时也想提醒将军一句,你也是刚刚投效于我汗麾下的。由此说来,你我二人并无不同啊。为何我的话就一定是说谎,打算不利于我汗,你的话反而却是金玉良言呢?”
“你……”可克薛兀撒卜喇黑是战场勇将,却不善词令,明知对方是巧言令色地推脱,却又无言可解,一时语塞。
“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吵。我对你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忠诚均不怀疑,都是来诚心助我的。如果寻根究底,一切的罪衍都来自铁木真,是他吞并了汪罕的领地与人民,使他无家可归,命丧我国。那么汪罕所恨者一定是他,只要我们杀掉他,也就是为汪罕报了仇,雪了恨。如今草原诸部几乎都遭到了铁木真的征服,惟有我乃蛮还完好无损。铁木真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他一定会进攻我们。与其坐待他大兵压境,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塔塔统阿,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致书汪古部阿喇忽失特勤汗,请他看在同为突厥子孙的分上,与我联合出兵,夹击铁木真。忽图阳,你是使者,将我的话传达给他:天上可以有日月并存,地上却只能有一个可汗。请他做我的右手,为了突厥人的荣耀,助我一臂之力,共同击败草原上的煞星铁木真!”
塔塔统阿与忽图阳同时领命,出离宫帐而去。对他们来说,现在远离这个不祥之地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没走多远,他们又听到宫帐内又传来塔阳汗的声音,纤细的嗓音被一股无名之气所鼓动,变得尖利刺耳起来:
“传令各部,集结兵马,准备来年秋天马肥之时与蒙古人决一死战。”
“诺!”宫帐中响起一片呼喝之声。
古儿别速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拉着塔阳的手臂娇声说道:
“那些穿黑衣的蒙古人都不洗澡的,浑身散发着恶臭。你何必招惹他们来呢?即使抓到他们的妇女,也要先让她们洗过澡,然后才能让她们去挤羊奶。她们只配做这个,所以我看还是让他们留在原地到好。省得他们的臭气沾染我们的宫帐,虽然这里已经有点臭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用手帕掩住口鼻,向札木合投去轻蔑得一瞥。这一瞥立时令札木合怒火中烧,此时如非寄人篱下,早就拔出腰刀将这傲慢的女人砍为两截。但是他的脸上却平静依旧,反而回了古儿别速一个笑脸,然后转过头去,仿佛那一瞥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此时,一抹阳光透过宫帐的门缝斜斜得照在他的脸上,那道光线将他的脸分成明显得两部分阴影,在那阴影中,古儿别速倏然看到一丝狠戾阴冷的狰狞,立时感到一股寒气笼罩了自己的全身,她不由得紧紧得抓住肩头的薄纱,将自己的胴体裹得更紧些。
察觉到女人异状的塔阳汗连忙关切地问道:
“我的可贺敦,你冷吗?是不是不舒服?”
“哦,还好。”
古儿别速语焉不详得应付着,心中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自己以前总当札木合是个小丑,由此看来竟是低估了他。此人含而不露,确是个厉害角色。此等样人尚且不敌铁木真,那么铁木真又是何等样人呢?她忽然对那个满身臭汗的蒙古首领产生了一种好奇的探究之心,甚至因此生出了渴望一见的冲动。
这间宫帐中,除了古儿别速,还有另一个人在想着心事,虽然内容不同,但却同样沉默。此人便是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对于铁木真,除了敌对关系之外,他并无恶感,从评价而言,至少在眼前这个貌似盟友,实则背后包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祸心的札木合之上。但他更为忧虑得是塔阳汗目前这种不正常的举止。记得当年自己曾听塔阳的父亲亦难赤必格勒针对儿子的缺点做出如下评价:
“我儿塔阳与我完全不像。也许是生活太安逸了,缺乏磨练的他只是一个性情柔弱的纨绔少年,除了打猎的本事外,全无一点用场。当我百年之后,我十分担心他不能保护百姓和领地,最终成为别人的猎物。”
虽然蒙古入侵的威胁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不争事实,主动出击也确实比被动防御要更为积极,但是这样事先未经任何筹划就采取行动的轻率举动却绝非明智之策。然则,自己适才为札木合所谗,已经落入有口难言的境地之中。何况以自己目前居于嫌疑之地的立场,却也真是无从置喙。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乃蛮吗?”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听着宫帐内到处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宣战叫嚣,真猜不透这些从未与蒙古人交战过,甚至对蒙古人毫无了解的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种必胜信心。念及于此,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惟有摇首叹息——
(1)不必惊讶,这只是游牧民族的一种普遍习俗而已。其出发原点乃是基于增加部落人口的考量,虽然塔阳的用心并非如此。
(2)捏坤(N_kun)河,根据《秘史》记载,汪罕就是在这条河边被乃蛮人俘获并遭到杀害的。
(3)关于此段事迹见于《秘史》,不过《拉施德书》对此却有着不同的说法。他认为塔阳试图通过珊蛮巫师来与汪罕的头颅交谈,但是汪罕的头颅却只对他吐了几下舌头而已,因此遭致了塔阳的愤怒。第二篇 奔行的苍狼 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
当乃蛮人在自已的宫帐中磨刀霍霍之时,铁木真对克烈亦惕的征服行动已接近了尾声。令他欣慰的不单单是获得了众多部民与兀鲁思,还同时在战争中以及战后的民政事务处理中同时涌现出了许多蒙古新一代英才俊彦。月伦额客倾注全部心血养育长大的几名养子都有着水准之上的表现。曲出与阔阔出在战场上的英姿完全是标准的蒙古狼,是他们二人的部队先于那些前辈老臣们突破了汪罕军在山谷中的最后防御,斩将夺旗,立下首功。而另两名养子失吉忽都忽和孛罗忽勒则继先前所表现出的勇武之后又展现出各自异于常人的民政外交才干。在肢解克烈亦惕各部的工作中,失吉忽都忽与另一名年青人镇海发挥出了他们惊人的行政才干,正是在他们二人的精心组织与合理分配下,使得这项在常人看来原本庞杂繁复的浩大工作得以迅速展开并有条不紊得进行下来,直至圆满结束,其间未发生任何冲突与纠纷,不能不说他们创造了一个被征服者与征服者之间在政治与军事层面上的和平过渡的奇迹。至于孛罗忽勒,是他以其外交长才最终劝降了札合敢不,使得蒙古军不必为平定克烈亦惕的零星抵抗而付出更大的损失。这些茁壮成长的新生代将领们使铁木真看到了蒙古未来的希望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整个秋天,铁木真及他的下属们都在忙于整编克烈亦惕的工作。他们卓有成效的劳动在东西伯利亚的第一股寒流到来之前终告完成后,全军移营于靠近“骆驼草原”,居于蒙古东部克鲁伦河河口与哈拉哈河之间的阿布只阿地区的阔迭格儿山麓渡过1203年底到1204年初的漫漫寒冬。当1204年的春天来临时,铁木真带领全军开赴帖麦该河(1)畔的“骆驼草原”,在那里举行了盛大的狩猎活动,使休养一冬的全体蒙古狼们舒展筋骨,振奋精神,锻炼战技,提升士气。
立于宫帐车上凭栏远眺的铁木真眼见手下众将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万马奔腾所掀起的宏大声浪令这片刚刚从严冬中复苏的草原刹那间变为热潮滚滚的海色海洋。他那颗渴望驰骋的心再也按纳不住了,当即便命人带过自己的坐骑,正欲加入逐鹿争猎的行列,忽有一名箭筒士飞奔至他的面前,向他报告说南方的汪古惕部汗遣使者来访,众人之长者勒蔑正在接待他,并请铁木真汗接见。
铁木真闻报,心中一动。他知道汪古惕人是一支居于漠南的突厥部落,俗称“白鞑靼”,与克烈亦惕和乃蛮部同样信奉景教。他们与金国比邻而居,过了他们的领地后便是那有名的万里长城。在对乃蛮用兵的问题上,铁木真并非没有考虑到汪古惕部的立场问题,也担心他们基于族种与宗教的相近性,与乃蛮秘密签订某种程度上针对蒙古的军事政治同盟。若是这样,那么自己的侧翼就会受到钳制,后果堪虞。近几日,铁木真正琢磨着是否应该派遣出一名使者去与汪古惕人交涉,即使不能结为同盟,也至少也要敦促其处于中立地位,不至在本部与乃蛮开战时有所掣肘。但是在派谁为使这个问题上,铁木真还心存犹豫,毕竟蒙古与汪古惕之间素无往来,当此情况晦暗不明,出使者身陷险地,难免有性命之忧。然则所派出者如无才具,却又难成大事。铁木真在心中点来数去,适格者不过三几人而已,首选者莫过于孛罗忽勒。可是无论是出于对母亲月伦的顾忌,还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爱才之心,铁木真都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同时也为情报不明而大伤脑筋。现在,铁木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可是这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现在听到汪古惕部使者主动来访,使得铁木真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当铁木真进入者勒蔑的帐幕后,一眼便发现了自从红柳林战前便与自己分手出游的月忽难,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陌生人。铁木真正欲启齿与月忽难打招呼,却见月忽难抢前一步,躬身失礼道:
“汪古惕部阿剌忽失特勤汗属下月忽难奉主君命参见大蒙古铁木真汗。”
此言出口,令铁木真不由一怔,复又定睛打量面前之人,不是月忽难又是哪个?待要询问,忽觉对方神情有异,暗想:莫非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心念电转之间,压制住心中的疑惑,含糊应道:
“贵使免礼,请坐下说话。”
这时,一旁的陌生人也走过来施礼,自称是与月忽难同来的汪古惕使者脱儿必答赤。铁木真也命他免礼,请二人左右落座,自己则满心疑虑得居中就坐,倾听他们的来意。者勒蔑则侍立在他的身边。只见月忽难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家可汗虽久处漠南,但也听闻铁木真汗在草原上的赫赫武名。今欣闻您平灭克烈亦惕,特派我二人前来为您祝贺,同时也顺便向您禀报一件事情。”
“哦?是什么事?”
铁木真眉峰微耸,已经感觉到这必然是一件非同小可之事,否则月忽难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地掩盖身份了。
“是这样。日前我家可汗接到乃蛮塔阳汗的一封国书,他要求我部与他结成反蒙古同盟,共同夹击铁木真汗。另外还随信附带一句言语。”
“塔阳说些什么?”
“塔阳说:‘天上可以有日月并存,地上却只能有一个可汗。’他请我家可汗做他的右手,共同来抢夺您的弓箭筒。”
“那你家阿剌忽失特勤汗又作何打算呢?是联合塔阳来与我为敌还是另有自己的想法?”
“我家可汗久慕您的威名,希望与您成为友好的盟邦,自然不会与塔阳那种懦弱的家伙为伍。不过我家可汗也命我二人传话与您,请您千万小心乃蛮人的突然袭击。”
“带话给你家阿剌忽失特勤汗,我铁木真由衷感谢他的友好态度和善意提醒。我也非常欢迎与汪古惕成为盟友。他能正确地选择我铁木真为伴,是非常明智和值得称道的。今日蒙古欠了汪古惕部一个大大的人情,异日必然百倍相报。”
“铁木真汗的友好诚意将会使我汗欢喜万分的。您的这些热情高尚的话语,我们将一字不漏得转达与我家可汗。”
月忽难与脱儿必答赤同时站起身来再度躬身施礼,铁木真以点头还礼,眼见外交接见已告一段落,回头嘱咐者勒蔑好生款待两名使者,又对使者道:
“二位远来辛苦,不妨在我帐中休息几日,众人之长会好生款待你们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
说罢这话,铁木真便站起身来,向两使者再度颔首致意后,离开了帐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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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清,风劲。
白日的狩猎盛况已被这夜幕所平复,一片沉寂的营地中唯有铁木真的宫帐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宫帐四周密布着的带刀士与箭筒士们,个个弓上弦,刀出鞘,严密得监视着四外,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难以逃过他们的眼睛。宫帐内,与会众将尽皆神情凝重,目光同时注视着居中而坐的铁木真和他身边已经恢复了蒙古军参谋身份,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近两年来在汪古惕部的所作所为。
原来,铁木真自从决定与汪罕开战后,就与月忽难共同谋划着一旦战胜克烈亦惕后的下一步战略。二人一致认为乃蛮部的塔阳汗终会因唇亡齿寒的危机感而展开针对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