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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乡战-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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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豹六条腿呀

信不信由你

六个蛤蟆八张嘴呀

信不信由你

生下个孩子比娘大呀

信不信由你

娶来个媳妇不会使呀

信不信由你

哎哟哟

信不信由你

信不信由你

……

也许是后面的歌词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的面庞罩起一层隐隐的忧愁。这首歌她在孩童时就唱着,唱得有滋有味儿。那时她自然不知道啥叫“娶来个媳妇不会使”,她朦胧中以为是一个笨丈夫或者一个好丈夫不知道怎样叫娶来的媳妇干活,比如下地、做饭、洗衣、喂鸡喂猪。而此时此刻她唱着的时候,却是深有领悟的。李树生把她闲置起来,往后该怎样办?永远这么过下去么?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汽车也随着她的叹息而叹息了一声,叹息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又出了故障。发动机熄火了,无法重新启动。车速很快减缓下来,李树棋赶紧把方向打向一边。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操他妈!”李树棋在心里骂了句,打开发动机盖开始修车。冯美丽走向前,无言地看着他修理。

前面不远有一个小村,只二十几户人家。冯美丽知道小村的名字叫官道,念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就是这村人。她曾去过她家,认识她的爹妈。那女同学后来嫁到昆箭山前的一个小镇上,丈夫是复员军人。她知道的就这些。

“李树棋,新车为啥也出故障呢?”她向修车的人问。

李树棋回答:“就因为是新车才容易出毛病呢。”

“能修好吗?”

“不知道。”李树棋没有把握,“说实话,我在部队开的是解放牌,别的车很少摸过,不熟悉,再说如今的国产杂牌车质量就是差,就像泥捏的。”

“修不好咋办哩?”冯美丽犯愁地自语道。

李树棋安慰她,“不要紧,实在修不好,就下去等路过的车,请师傅帮着检修一下。”

冯美丽转头望望西面已经靠近山尖的日头,说:“天快黑了,还会有车过吗?”

“碰碰运气吧。”李树棋说。

李树棋终于没能把车修好,沮丧地用棉纱擦拭着油污的手,又在心里骂了句。

冯美丽说:“李树棋,我们下去等车吧。”

前方不远是一座石桥,俩人走过去,倚在桥的一侧的石栏杆上。守株待兔似地等车,除此别无他法。

两人都沉默着。

日头已经落到山后面去了。天地间突然变得阴沉。田野上风势增强,轻轻地呼啸着。夜降临了。

“看样儿不会有车了,”李树棋说:“这条路平时车就不多。”

“咋办哩?”冯美丽似自语又似询问李树棋。

“反正我得留下来看车,”李树棋说,“你,赶紧回村去吧。”

“到村有多远呢?”

“从这儿抄近路插过去,大约十四、五里,可路不大好走,走我们行车的路二十多里。”

“天已经黑下了,我不敢自个儿走。”冯美丽说,她确实是不敢走夜路。

“那咋解决哩?”李树棋犯难了。他看见了前面的村子,似有了主意,“要不把你送官道借一宿吧,只是没有熟人,你那里有人吗?”

她有熟人,她同学的爹妈。她刚要回答说有,却冷丁止住了。

“没,没有。”她撒谎了,一时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撒谎,她只知道说过后心便狂跳起来,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李树棋没说什么,思索着。

“我和你一块看车吧?”她低着头说,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李树棋依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没有别的办法呀,可一整夜在这旷天野地里,你不害怕吗?”

“不怕。”她说。

“其实也没啥可怕的,人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李树棋说。

“可总是有人胆子大有人胆子小呀!”冯美丽说,“说实话,我的胆子是很小的。在娘家时,天一黑就哪儿也不敢去了。”

李树棋朝她笑笑,说:“胆子是可以锻炼的。我当兵的头一年在通讯班,常常要在夜间出发传递首长下达的命令。班长为了锻炼我们新兵的胆量,净出馊点子。在我们驻地南五、六里地的山半坡上,有一大片坟地,坟年久失修,大都塌陷了,坟坑里暴露着死人的骨头和头颅。深夜之后,班长便把一张字条交给一个新兵,命令他把字条放在那片坟场的第几排第几个坟坑里。那个新兵回来后,他又命令别的新兵去坟场把这张纸条找回来。刚开始时我吓得浑身发毛,为了给自己壮胆,走进那可怕的坟场时我便大声的吆喝:大伙儿听着,我是个新兵蛋子,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呀,别和我过不去,我拿了字条就走……”

“妈呀,吓死人啦!”冯美丽脸变了颜色,用手去堵李树棋的嘴。

李树棋这才明白此时此刻对冯美丽说这个是多么不应该。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呀!”他不由得把两手按在冯美丽的双肩上。他觉得冯美丽身体抖得厉害。

他又立刻把手缩了回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冯美丽。

冯美丽慢慢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笑着朝李树棋的肩膀打了一下。

日落过后,晚霞开始在西天热烈地燃烧起来。整个原野立刻变得富丽堂皇。冯美丽似乎有生以来头一次发现晚霞竟如此之美好,她无限喜悦地久久向西天望着。

“晚霞真美呀,就像用花瓣儿堆起来的。你说是吧,李树棋?”她说。

李树棋笑笑,说:“你们女人总是这美呀那美呀的,男人就没这份心事。就拿你说吧,连起个名字还叫美丽,是不是,冯美丽?”

冯美丽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分辩:“这名字不是我起的,是我小姑给起的,我才不愿这么叫哩。”

“不过这名字叫在你身上挺好。”

“不好。”

“为啥不好?”

“我长得丑,不配叫美丽。”

“你长得不丑,可以叫美丽。”

“胡说。”

“真的,我不撒谎。”

“是吗?你说我长得不难看吗李树棋?”冯美丽把目光从晚霞中收回,看着李树棋。

“你,很好看。”李树棋说。

风更大些了。这里算是半拉山区,夜里的山风是很硬的,即使是夏季风也是凉凉的,侵人肌肤。冯美丽穿一件短袖上衣,一阵风过,她不由抱住了双肩。

“起风了,咱们上车吧。”她说。

“好。”

两人离开石桥,上了车,在座位上坐下来,晚霞已开始消退,车内迅速昏暗下来。

两人默坐不语。

面对的将是一个怎样的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的夜晚?也许两人都在这么想着。

“李树棋,打开录音机好吗?”

“你要听什么?”

“那盘什么草原吧。”

“《在中亚西亚的草原上》。”

旅律在车箱内低声回荡,似在诉说难言的感伤。

“这曲子为什么叫《在中亚西亚的草原上》呢?”冯美丽问,“李树棋你能听出这是大草原上的声音吗?”

“能感觉到是走在一片辽阔无边的大草原上,天空很远很蓝,飞翔着各种小鸟,草原像绿毡似的望不到边,还有雪白的羊群,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谈情说爱的姑娘和小伙子……”

“你能听出来还有谈恋爱的姑娘和小伙子?我怎么啥也听不出来呀,李树棋?”

李树棋笑笑,“音乐是最抽象的艺术,这是我们连副指导员说的。他大学毕业,差不多是个音乐家。他说音乐可以使人无限地联想,愿怎么想就怎么想……”

“噢,是这样。”冯美丽似乎有些失望。人是可以什么都想的,想过好日子,想夫妻恩爱,想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想有许多钱,不愁吃穿,可想象代替不了现实呀,原来音乐是骗人胡思乱想的呀……

李树棋不再说什么,从口袋掏出烟。

“给我一支吸吧,李树棋。”冯美丽说。

李树棋吃惊地看着她,问:“你,会吸烟吗?”

冯美丽摇摇头。

“那就别吸了,”李树棋说:“烟不是好东西。”

“烟和酒不是一样吗?你不是说要教我喝啤酒吗?还说肯定越喝越爱喝,你就先教我抽烟吧。”

“算了,别吸了。”

“不,我要吸,我什么都想尝一尝,给我吧。”冯美丽向他伸出手。

李树棋只得给她一支,给她点上。

两支烟头在昏暗中一闪一灭,似乎在进行着无言的对话。

“李树棋,你为什么不结婚呢?”冯美丽突然这么问。

李树棋也似乎感到突然。很久,才摇头笑笑,说:“那首歌不是说不要问为什么吗?”

“好吧,那我就不问啦。”冯美丽说。

“其实问也没关系,我想结婚,可又不想随随便便地结,这就注定我会成为一名响应党号召的晚婚模范哩。”李树棋又笑笑。

“当晚婚模范?当到啥时为止呢?”

“六、七十岁问题不大吧。”

“去你的李树棋,净不和我说正经的。你这人是一怪,我早就发现你是咱村的一怪。”冯美丽说。

“找不着老婆就是怪物吗?冯美丽?”

“李树棋,谁说你是找不着老婆的啦?你心高,村里人都说你心高,不过要是高到天上去,可就真的找不着了。”

“倒不是心高不高的事儿,”李树棋叹了口气,向车窗外望望。霞光已完全褪色了,天空有几颗亮星在闪烁,原野上的庄稼已与土地融合一体了,黑黝黝的无边无际。他接着说:一我不想凑合,一个人在成亲的时候要是心里还疙里疙瘩的,那一辈子还有啥痛快的时候呢?”

冯美丽不再吱声了。李树棋的话重重地冲撞着她的心。她默默从暗中注视着李树棋。他自然向窗外黑沉沉的天地凝望着。后来她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李树棋——”

“什么?”李树棋还是一动不动。

“李树棋……”

“你说吧。”

“……”

“你说吧,冯美丽。”李树棋把头转向她。昏暗中他觉得冯美丽的脸很白很白。

“不说啦……你这人……”冯美丽把脸转向墨色的夜空。

“天完全黑了,冯美丽。”李树棋说。

“嗯,黑了。”

“你要想睡,就在长椅上睡吧。”李树棋说。

“我不想睡,你睡吧。”冯美丽说。

李树棋想了想,说:“我看桥头下面的场院上有草垛,我去那儿睡。”

冯美丽没说什么。

李树棋从驾驶室拿出一件军大衣,放在冯美丽坐的座位上,说:“把这盖上,晚上冷。”

冯美丽把头转过来看着他,久久地看着。

“我……害怕……”她说,声音极小,“我害怕,李树棋……”

李树棋听得出,她的声音在抖动,害冷似的。

“你害怕吗?”他说,又似在自语,“你害怕吗……”

“我……害怕。”

李树棋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冯美丽也不动,木雕似地对坐着。

“不要紧,别怕。”李树棋终于说话了,“我在外面把车门锁上,草垛离这儿不远,有什么动静你摇开窗玻璃喊我,行吗?……”

“你……去吧,李树棋……”冯美丽说。

李树棋站了起来,却没立刻走,站着,后来他下了车,把车门锁上,然后走去,隐没在黑暗中。

车里,冯美丽哭了,她强迫自己不哭,可是不成。她用手紧紧堵住自己的嘴。

其实她用不着担心会让李树棋听见哭声,录音机还在播放,就是那盘中亚西亚草原。

还是一个无比平静的夜晚。

8

接下去的一个夜晚却是极不平静的。李树生怒不可遏地“审讯”着他的老婆冯美丽,他决心要弄清楚两点:车是真故障还是假做的;这一对男女在一整夜干了些啥勾当?他要查清。

不知城里的开化人怎样,在乡下,没人会把这当做一件小事情。男人顶痛恨的是让人给戴上绿帽子,顶忌讳的是女人有“作风问题”,假若有人离婚,人们首先会问:养汉吗?不是,便大加斥责:吃饱撑的。

李树生身有残疾,自知夫妻间实际状况,他的担心更在情理之中。他已将这件事报告在乡里工作的爹爹。李乡长也十分重视,他告诫儿子唯独这事不能有半点马虎,要彻底查清,再做处置。

汽车是在第二天上午修好的,为不耽误运营,“一对男女”只让人给李树生捎了个口信,便开车去埠口装客了。这一天没出现故障,一往一返又如往常。傍晚时分汽车进村,停在李树生家门口,迎面的是李树生冷得似铁的面孔。

尽管已捎过口信,李树棋下车后仍然赶紧向老板再做解释,神情惶惶。

“树生,昨天车出了故障……”

“哼!”李树生目光凶凶,哼了一声便返身走进家门。

冯美丽回到家中,气没多喘一口,李树生便开始了审讯。直到夜深,到两个笔直的被简平行地摆在炕头上,审讯仍然没有终了。

“今黑下不睡觉你也得交待清楚,你和李树棋倒底怎么过的夜。”

“再问也没两样,我在车里,他在外面草垛里。”

“鬼才相信。”

“你不信,我有啥办法?”

“我要你说实话。”

“这是实话。”

“我不信,李树棋那小子满肚子里格楞,碰上这么个好机会,会老实了?谁会信?”

“咱俩天天黑下躺在一个炕上,你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这谁会信?”

“你——”

“你,有本事,过来,过来呀!”

“啪”的一声,李树生的巴掌落在冯美丽的脸上。

冯美丽放声哭泣。坐起,向李树生质问:“你干嘛打人?”

“我真想揍死你这个小婊子。”李树生凶凶地说:“只等我拿到证据。你把裤衩脱下来!”

“你,你要干啥!?”

“不干啥,我能干啥?你清楚!我要的是证据,快脱下来!”

“我和你离婚!我和你离婚!”冯美丽声嘶力竭地嚷叫哭泣着。

李树生不屑地冷笑笑,说:“离婚嘛,没那么容易,老头子不放话,看哪个杂种敢给办手续。再说,你有啥理由离婚,就说男人不行,你受不了啦?看人家不笑掉大牙,离了婚看谁还敢要你,不信就试试看……”

冯美丽似乎意识到李树生话的分量,她绝望地大哭起来,哭声凄沧。

李树生自己动手把她的裤衩脱下,冯美丽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李树生再次把情况向爹做了报告。李乡长是个头脑机敏又政策性很强的人,对儿子的审讯与取证不以为然,但他想得更多更远。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做出决断:

一、不离婚;

二、辞退李树棋;

三、另雇一个退休的老司机。

李乡长说完以上的话不由感慨万千,似自语又似告诫儿子:“改革的道路,确实不平坦啊!”

9

后来与以前似乎没有太大的两样:每早天麻麻亮冯美丽便走出家门,登上自家客车,接着马达轰鸣,打破村子固有的寂静。汽车依然在晨曦中缓缓行驶,依然在埠口装上乘客又依然向烟台进发,依然午饭后再装上乘客返回埠口,又依然在夕阳的照耀下回到清早离开的村庄。

不同的只有一点:坐在驾驶员座位上开车的已不是李树棋,而是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老司机。

老司机姓赵,面相开朗和善,驾驶技术娴熟,工作一丝不苟,各方面都符合李乡长决断的第三条。他是李乡长寻到的,李树生也感到称心如意。不再有后顾之忧。

如要再找出一点与往常有所不同,那就是冯美丽变得沉默寡言,即使在招揽乘客的时候也不愿多开口。

她知道,辞退了李树棋,又更换了一个老司机。村里人对这其中的奥妙已心中有数了。每当她和李树棋走在街上,人们便对这两个给李树生戴上绿帽子的“狗男女”投以轻蔑的目光。

这是多大的冤屈呀,她在心里愤愤地想。

她并不多想自己,更为李树棋不平。他是无辜的。这她最清楚。那晚李树生扒下她的裤衩放在鼻子底下久久地闻着,后来说他闻到了生石灰味儿,便断定他们“有事儿”,她也不与他分辩,她说有事那就算有事儿吧。说心里话,那晚她本来打谱与李树棋“有事儿”的,只是李树棋没有响应,从某种程度上说李树生并没有冤枉她,却实实在在冤枉了李树棋。她为此痛恨李树生,对李树棋也有些微少的怨恨。如其让李树生污蔑,倒不如真的有所事实。这样心安理得。结婚一年多来,她只是李树生名义上的老婆。婚后的头几夜,李树生曾下过手,因屡屡不得成功,他也就偃旗息鼓了。她还没有真正领略过夫妻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么,她是因为渴望她与李树生之间所缺少的那种事儿而求助于李树棋吗?不是的,起码不完全是。她清楚自己是喜欢李树棋的。每当坐在车上从后面注视着端坐在驾驶座位上开车的李树棋时,她脑际常常会闪过这样一种念头:要是和李树棋是俩口子,日子就很圆满啦。女人是渴求圆满日子的。她知道自己今生注定是不会圆满的。她对自己今后的日子已完全不抱希望。她心里充满了悲哀,整日神情恍惚。即使在运营途中她的精神也不能集中,两眼怔怔地望着窗外。

“小冯,到站了。”常常是赵师傅提醒她。她才慌慌张张地下车招呼乘客。

“小冯,我看你好像有啥心事儿,是不是?”每当中午坐在饭馆吃饭时,赵师傅总是耐心开导她。“人得想开点才是,何必自寻苦恼,和自己过不去呢?”

人都是和自己过不去的。她想,她是这样,也包括李树棋,七尺汉子,却胆小如鼠。

她和赵师傅初次去饭馆吃饭女服务员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问道:“要可乐吗?”她莫明其妙地红了脸,心怦怦直跳,她慌乱地说道:“不,不,哦,要,要两罐……”

赵师傅告诉她,他不喝那玩意儿,喝不惯。

她刚要说喝惯了越喝越爱喝,但她咬住了嘴,把话咽了回去。

“赵师傅,你想吃什么饭呢?”她又这么问。

“吃什么都一样,照规定吃面条吧。”赵师傅说。

虽然刚刚认识,赵师傅给她的印象很好。温和善良,知道关心人。她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你要不喜欢吃面条,就吃别的。你别客气,赵师傅。”她说。

“不,我喜欢吃面条,”赵师傅向她笑笑说,“男人都喜欢吃面条,痛快。打孩他妈三年前离世。我一个人过日子,就没人给我擀面条吃啰。”

冯美丽就向服务员要了面条。

“小冯,你是哪村人呢。”赵师傅问。

“南面冯格庄。”

“哦,你是冯格庄人,我知道,冯格庄远近有名哩。昆嵛山下,喝山水、一茬一茬净出息俊闺女……”赵师傅说。

冯美丽没吱声。

“你嫁到李家几年了?”赵师傅问。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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