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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黄土层 周国春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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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有时是十分无情的,亲人们相见,它往往不会让他们厮守一阵子,见到了,又要分别了。人们只在一起草草地吃了一顿午饭。是李主任催得紧,他要赶着回去听各路人马的汇报。
  分别的时候,最伤心的自然是妞妞。她一会儿抱着娘哭,一会儿抱着奶奶哭,一会儿拉住小老虎哥哥的手就是不放。还有那些曾让妞妞尽情飞飞的她的爷爷、伯伯、叔叔们,为妞妞做花兜兜、梳辫辫的婶子们、大娘们、大姨们,她的小伙伴们,大家都不愿意自己走,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能留住自己?她大哭,这哭声撕心裂肺。
  小老虎哥哥把一只鸡毛毽塞在妞妞的手里。
  “好妞妞,不哭,不哭,”可是抱着她的娘分明在哭。最后,还是奶奶说话了:
  “妞妞乖,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小妞妞会变成一只真的鸟,会飞得高高的,飞得远远的。听奶奶说,今天呀,你已经变成了一只真的鸟,你飞吧,妞妞,飞飞吧!”奶奶在擦眼睛。
  吉普车开了。

  第四章福窝窝里的乖娃

  1958年秋里,狐皮沟的人收拾了一个好年成。
  人们正在谋划着成立人民公社。
  狐皮沟的农人把种子留够了,牲口料备齐了,公购粮给国家交足了。
  节令已是霜降。
  一个晌午天,婆姨们忙饭,男人们也没有闲下。
  “张叔,你家今年仓窑显小了吧。”师富强在井沿上一碰上张鼎诚,就说开了。张鼎诚笑了。他是狐皮沟的首富,论个成分是富裕中农。狐皮沟没有地主。他家底子厚,两个儿子加上他,都是好庄稼把式,只要陕北逢上好年成,他家的收成,在村里不数一才怪。
  这在众人心里是有数的。他收了,也愿意大家伙都收,他是个善良的庄稼人。
  “富强啊,你今年收得也不赖,囤也能冒尖了吧?”
  这话好听啊,富强像喝了米酒,甜得醉得红了脸。他上有爹娘要养,下边这几年几乎是一年一个添了四张嘴,他和桂花再能干,也是干家少,吃家多。他们这么难,今年也把仓里的囤囤都装上了粮,喜人哩。
  “张叔,我家的囤哪能像你家似的冒尖,仓窑里没有空囤,就知足了。”
  两个实诚的男人都笑开了心。
  “是的,全村的人家里都粮满囤,就连孤寡老人大干妈,社里的小伙子们也给她把粮囤装满了。”
  丰收了,大人忙,娃娃也不闲,圆头圆脑的小林昊,在他家的地窖里几进几出,那窖里窖上了红薯、土豆、黄萝卜、白萝卜,林二告诉他,这些个吃食呀,吃到开春都富裕。
  “大,茅缸家的地窖看着没有咱家的大,窖的东西比咱家多。
  虎娃家的窖可比咱家的大,他家人口也多,吃的多,就要多装。兰兰妹家的地窖我也去看过了。”娃娃们这几天钻地窖,很钻出些瘾头。几乎是成群结伙,钻了这家钻那家。大人们一般不会撵娃娃们,他们愿钻,就钻去。娃娃们,图个热闹,大人们,图他们个喜庆。
  “林干大,我们来给你腌菜来哩。”快言快语的桂花拉着桃花进了院子。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桃花,林昊臊得慌。这茅缸的娘,就是他的奶娘,他吃了人家多少奶,没人能说清楚。可是他辈份大,叫人家姐,他张不开口,有心叫人家娘,那不成文的章法又不许他叫。他见了桃花,就只有一个招术,靠近人家站一站,咧开嘴,仰起头,冲着人家笑一笑。现在,他又急忙凑了过去,还没有忘记回过头去叫一声桂花姐。桂花捂上嘴笑哩。
  桃花爱抚地双手捧起林昊的头,亲一亲他的额。这娃,她见了爱哩,人前总爱得不自在。娃呀呀学语时,跟上她的茅缸,没少叫过她娘。人背后,她答应,搂住了两个娃在炕上滚。娃吃大了,也滚大了,却不敢再叫她一声娘了,她再见了娃,觉着自己爱他爱得生分,暗地里还抹过泪。人啊,活在这辈分圈圈里,也难活着哩!
  好在这是个娃,她叫着娃的大名,再亲亲娃,都还便当。
  “你们窑里的活都忙完了?”林二见到来了帮忙的,喜欢得什么似的,从灶坑里把几个香甜的红薯扒拉出来,塞进两个女人的手里。
  “林干大,咱村大干妈家的菜,大家伙都给她腌上了,今年就你家动得迟。我们快些给你把菜腌上,把辣椒也一起收拾了,看还有啥活,我们给你忙。忙完,再干别的。我们女人家,没有闲的时候。命贱,忙着比闲着好活。”桂花的嘴长,有吃食上了口,也堵不住她那张嘴。
  “像个喜雀,你和桃花两个人的话让你一个全说尽了。”林二的话里带着长一辈人的爱怜。桂花想笑,不料让红薯噎得脸通红,一口气怕上不来了。林二忙着去倒水给她喝。桃花却在一旁想:怪了,这一村的人,人老人少的,把那快奔八十去的老女人,都叫大干妈,又没个什么辈份好说了。这世道是有怪事的,早年听自己的爹说过,人言亦言,约定俗成,这就是理儿,千古不变。见桂花那份尴尬的吃相,还有林昊趴在炕沿上在给她捶背。桃花回过味来,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丰收了,能不喜吗?”
  狐皮沟前后庄五十几户人家,家家粮满囤,又腌上了几缸酸白菜,用圆圆的菜石结结实实地压着。
  地里的秋,收进了窑,收进了院。人说,秋是金色的,不尽然。秋,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嘛,那一院院的窑门外边,贴着山墙,挂上了一串串红殷殷的能滴出油的辣子,黄橙橙的,乳白色的,像宝珠似的老玉米。炕头的簸箕里,满是红得发紫的大枣,疙里疙瘩的麻脸山核桃,紫红的槟子果,乡里人用来待客,哄娃娃。林昊、茅缸、虎娃这些个虎儿子,吃得肚胀。他们在自己家里是娃,去人家窑里是客。大人做客,吃是做个样子,娃娃呢,是由着性子塞。农家人只要收了,娃就活美了。
  农家院里,猪肥了,羊壮了,看家的狗气儿粗了,叫声更响了。
  立冬了,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男人们开始进山打柴了,在进山的路上,互相传递着那些稀罕事儿:咱们村长进省城看儿子去了。
  “狮子去了省城?”和狮子平辈的人支起了耳朵。人老了,能出趟远门,他们羡慕。
  “前天快黑了,我还见过他。说走就走了?”“那还不走。昨天一大早走的。在县城过一夜,现在许是搭上汽车了。”
  “狮子咋那么欢?是啊,得走个百十里路才能到县上,六十的人了,不易呀。”
  “唉呀,权民那小子不是在朝鲜打仗吗?”
  “叔呀,你那是老皇历了,仗早打完了。”张鼎诚的二小子猴娃跟着老先生读完了四册书,庄稼活拿得起,字也认得不少,还爱打听个事儿,知道的事情就多一些,接碴说给同行的人听:
  “我权民哥是个战斗英雄。乡里做饭的大爷那次在集上买我的猪娃,和我拉闲话,问我是哪个村的,我说狐皮沟,他说你村师权民可是个人物。他是听乡长说的。说是一次打攻坚战,志愿军打跑了美国鬼,占下了一个大山头,全团的人,大爷说不好是一百多号还是二三百号,上了山头,死的只剩十八个,美国人用大炮轰哩,飞机还扔燃烧弹烧哩,那阵式,危险的劲儿大了。权民哥不怕死,冲在最前头,立了头功。村长窑里有他的立功喜报。”这事,人们好像都听过,那喜报是敲锣打鼓送进村的。但是知道得没有这么详细。人们点着头。猴娃又说:
  “朝鲜那地方使唤的名字和咱中国对路,因为,都是属于亚洲这块地盘,所以就有个叫做板门店的地方,那店铺是用厚厚的木板做的大门脸。就在这里,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坐东头,美国鬼子坐西头,不像咱们开会想坐哪儿坐哪儿,谁坐哪儿,那是有套数的,不能乱坐。人们签订了一个什么书,美国人败了,中国人和朝鲜人胜了,听说,权民也去了板门店。那已经是头几年的事了。现在,朝鲜和平了,金日成说话了,金日成你们知道不?那是朝鲜最大的官,管着全朝鲜一切大小事,他抗战那会儿,在咱们陕北的桃宝峪学习过,前年我去桃宝峪学开石头,是我那石匠师傅告诉我的。金日成说,志愿军战友们,回去和家人团圆吧,打跑了美国鬼,我代表朝鲜人民谢谢你们。所以,咱们志愿军就跨回了鸭绿江。我权民哥呢,也就和大部队一起回来了。还真有没回来的。蒙家湾的小顺子,今年送公粮时,我见到他兄弟了,他说小顺子仗打完了,就娶了朝鲜姑娘做婆姨,在那儿安家了。说是朝鲜打仗,男人死得太多,好多个志愿军都留那儿了。说这话时我哥也在,你们不信问他。”
  “呐,这一点儿不假。”张鼎诚的大儿子牛娃使劲儿点头为弟弟作证。他和猴娃判若两人,是个死要面子,肯下死力的老实疙瘩。
  常常是弟弟人前露脸说笑话,他只有听的份儿,很少搭腔,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来哼哈个一声儿的。既然牛娃都说不假,那可信程度就在十成上。
  “把他个大大的,这桃花运走到个国外去了。那朝鲜的婆姨,有咱山里婆姨俊?”陕北人打小就听大人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陕北这地底下有一大股桃花春水,是养美人的。婆姨汉汉都美,养下的娃娃就美。先人美,后人才美哩,这地方老根上就出美人种子,这是哪里也比不上的。古时候,皇帝都爱陕北的美人。朝鲜的婆姨能有多美?人们不信。
  猴娃也哑壳了,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朝鲜的婆姨他也没见过。
  他寻思着,我个二十露头的人,还是见识太少,有朝一日,也让我走出这黄土窝窝去开开眼,不知道有这么一天不?
  “对了,接着说,权民立了头功,回国该当大官了吧?”人们还想听猴娃说下去。别说,这点儿事,猴娃还是知道的。
  “我权民哥现在是营长,管着好多个连,好多个排。”是营长不假,他们家和村长家挨着,这消息他娘听到了,他还能不知道?后边的话,就得编排着说了。不过,这也不算太难。他在县城里看过那号战斗片,把那些个眼见的东西加加盐就行了,说起来还不打磕巴:
  “我权民哥往队前那么一站,当兵的都得立正,眼珠子不能动,要盯着他看,还要喊首长好!他也得喊同志们好!那,才叫神气哩。想想看,咱这地方,方圆几百里地,出了这么个大官,把咱狐皮沟也叫响了。”
  “这小子好说手,就像是他才见到过。”
  人们听得有滋有味儿。
  小雪天,狮子看罢儿子回来了。
  “狮子呀,你儿子当了官,还不能容你多住个几天。”林二用拳捣着狮子的背。
  “来回要走八天,我在儿子那营房里睡了八个晚上,知足了。
  权民娶了婆姨了,早先也在队伍上,现在复员了,养了个女娃,八个月了。”林昊站在一边,只顾得上扒那大糖豆上裹着的一层皮,那皮是透亮的玻璃纸做的。这纸真不好扒,只听师干大说了那么些个“扒”,这糖皮皮还没有能扒得尽。糖塞进了嘴里,甜甜的,酸酸的,真好吃。是自己的吃相太痴了?只听得两个大人笑他。狮子说:
  “憨娃,没吃过个洋糖糖。以后啊,过上好日子的还是这些个娃娃们,可比咱们小时强得多了。只是,老先生死了,没个人教娃娃们识字,这是个大事,要解决哩。”
  林二点头。
  “我要下台了,下台之前要办成这件事。”
  “狮子,谁会撵你下台?”林二以为狮子见了儿的,高兴得昏了头。
  “我老了,跑不动了,人家不撵,自己也得让了。”
  于是,狮子从省城回来没有几天,真的就下了台。
  人民公社,大旗一飘,乡飘成了社,村飘成了生产大队。在老村长的提议下,人们在候选人身后的碗里投了玉米豆,选举梁仰富当了狐皮沟大队的大队长,他同时还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像当年的狮子,是村长,又是狐皮沟村党支书一样。梁仰富是多年的劳动模范,三十多岁,脑瓜子灵,身板结实,人也厚道,大家伙瞧得起他。梁仰富上台,虽然人们暂时不习惯,因为老村长他们叫惯了,也使唤惯了。但是,既然有个台子,总得有下来的人,上去的人。
  这个理,浅显得不能再浅显了。
  大雪天,人们踩着雪,交头接耳叹息着:狮子下不了炕了。
  前几天,开始征兵了,狮子想,今年的活,他干了开头,就干完了,再给那接班的交吧。那一天,从公社到队上,他里外里忙到黑,月亮、星星出全了,才倒在了炕头上,婆姨忙着给他捶腿,捶腰。他早年在雪地上把棉裤扒下来给了一个要饭的老头,救了那老头一条命,自己却被冻成了老寒腿,一变天,就腰腿疼。疼起来,羊毛捶一捶就好一些。可是那一天,这腿是越捶越疼,腰是越捶越翻不转了。婆姨羊毛也老了,牙掉得嘴都瘪了,脸上的褶子裹着褶子,没个看了。八成啊她那干柴禾一样的手,捶什么都捶不出个力气了。狮子寻思着,也就不忍心再使唤她了。
  “羊毛,好了,我不疼了,你也睡吧。”
  谁想,鸡打鸣了,东方发白了,狮子翻不过身,下不了炕了。
  他瘫了。当时他躺在炕上,先是懵懵懂懂的,像是在梦境中下了地狱,后来又灵性了,他想,好在我该忙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这班能交了,省城也去过了,老天爷要我瘫,我拗不过,唉,认命吧。
  婆姨早上下了炕,见狮子硬挺在炕上,才知道坏了事。她哭了,哭了好大一阵子,一时没了主意。狮子用手掌抹她脸上的泪,像年轻时那样哄着她:
  “羊毛,不哭,不哭了。我又不是在逗你,你哭也不能把我哭下炕。”
  羊毛不哭了,打发猴娃去叫林二。
  林二乍一听到这消息,脑袋像是被炸开了。狮子瘫在炕上,这以后的光景怎么过?狮子只有权民这一个儿子,他在部队上,三个女儿都嫁了人,又离得远,窑里没了帮手。
  “大,我给师干大背柴禾。”昊儿仰起了脸,他吃透了大心上的愁果子。
  “儿啊,你还小。”
  “不小了,过了年,我十岁了。背不了大捆柴,我背小捆柴。
  还叫上茅缸,他有劲儿。让虎娃陪我师干大坐在炕上扯闲话,他不会闷的。”
  林二能说什么呢?一个娃能想的,他想全了。
  “娃,你大我还能动,不会不管你干大的。”林二好生感动,有这样的后生,日后自己也有个好靠头。
  这一老一小父子俩来到了狮子的窑里。
  “兄弟,你来了。”见到了小时候打雪仗的对手,摔跤的对头,他得起来说话呀。他使大劲儿动了动,胳膊抡起来了,腰和腿没挪地方。狮子感到他的身子就像是石头,不像是自己的肉,他指挥不动了。
  “不能急,好好躺着。有我们大伙。”林二扶住了他的老哥。
  “是的,有我们大伙。”很快,村里的男人们都知道了,梁仰富领着村里的男人们给老村长背够了一冬天烧的柴。猴娃给他权民哥写了告急信,连夜踩着雪到县城去邮信。师富强和牛娃翻了三道墚,来回走了六天,接来了远近闻名的郎中给狮子把脉诊病。
  林二去了五十里外的三里湾,叫回了狮子的二女儿。虎娃是茅缸把他背到了狮子的炕头。平日,扶着娘给他特制的小凳,他能走,遇到了沟沟坎坎,雨雪天出门,谁见谁帮。两个弟弟大宝和二宝都说了,他们长大,背他哩。小妹子丹丹还只有三岁也学嘴:
  “我大了,也背。”虎娃给狮子学说,他的嘴很巧,说得狮子淌下了老泪。
  人们忙乱过了,又清闲了下来,冬至了。
  冬至这一天,北方人习惯吃上一顿饺子。陕北人的吃法是把黄萝卜或白萝卜和羊肉一起剁碎,像烂泥似地搅在一起,然后放上生姜、大葱、调料面、咸盐末,这馅子就有滋有味有颜色了:鲜红的色彩里透白,透青,透黄,再用白面把这泥一样的馅裹成圆鼓墩墩的戴着大帽沿儿的饺子,也有的地方叫扁食。这包裹好的吃食,一圈一圈,齐齐整整,放在秫秸纳成的盖帘上,人见人爱。人们吃饱了饺子喝足了汤,打着饱嗝。男人们拿着牛骨头做的陀陀,捻着羊毛线线,女人们拿着鞋底子、袜垫子,纳的纳着,缝的缝着,东家窑里串串,西家窑里转转。闲下来的农人有了说闲话串门子的功夫。人们少不了去老村长狮子的窑里转一转。狮子已经服了几剂汤药了,能靠在被头上饶有兴致地听人们摆龙门阵了。
  小寒天,梁仰富从县上开会回来,到家没上炕就进了老村长的窑,他为狮子带来了儿子邮来的五十元钱和一封信。信上说,权民和婆姨要带着女儿回来过春节。在狮子窑里串门的人都乐了。还有事哩,梁仰富带回来的第二条新闻是,狐皮沟马上要分来一个驻队的右派分子程果平。
  “什么是右派分子?”人们感到新奇。
  “我去年冬里在县城看到一张报纸,说右派分子反党,反社会主义,要深入挖掘他们,还写了,决不可以草率收兵。”猴娃把这记得太清楚了,因为他不认得“率”,又分明记得自己是学过这个字的,于是在心里骂道:把他个老先人的,草什么?还能叫我念不下去了?那就草草吧,草草顺口,也能念得通。因为当时旁边有人在听他念这张报纸,他这个文化人是不能丢脸面的。但是回到家以后,他还是查了老先生留给他的那本小小的四角号码字典,把那个字认准了。老先生说过的,做人是不能含糊的,这和认字不能含糊是一样的,不会的,就问就学。这,他猴娃到死都不会忘的。
  “反党反社会主义?怎么反?”师富强转着他的陀陀,脑瓜子也转哩,捻一捻他的毛线线,还想再知道些。
  “好像城里在搞什么大鸣大放。”狮子在县上开会,是听过县委书记作过这么一个报告,不过,他记得这和他的公购粮、出民工一桩桩村子里的大事体不碰个边边沿沿的,所以也就没有留意去记,回到村上,也没有再给人们去学说学说,不过今天人们问起,他还记得个大鸣大放。他揉了揉脑袋瓜,还依稀记得些,他说:
  “右派分子攻击咱们党,他们想着把共产党拉下来,他们来坐江山。”
  “师干大,你是说,右派要拉下共产党,他们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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