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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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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荡!”

    几个身手矫健的家伙率先逼近,迎着城头弓箭连滚带爬,身子缩的如同猿猴,牢牢躲在盾牌后面,不时的快走几步往前赶。

    为了数人抛下滚木擂石不太划算,那几个家伙更近几步,终于一跃一荡之后跳入护城河,随着水纹泛开,似乎再也不见人影了。

    守军严阵以待,发觉他们只用片刻便又爬出水面,纷纷放箭相拦,一朵朵血花泛起,敢死的先锋终于有了损伤。

    “哼,看这箭法倒是精进不少,但愿能够早日攻下此城!”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场,最先死的总是经验不足的新兵,虞周所部昨日损伤不小,可也大浪淘沙一般留下精锐,很多新兵,都是从血海之中成长起来的,就比如现在,城头军张弓更加沉稳,劈剑更加凶狠,就是那些脸庞尚嫩的少年,也已有了几分狼一样的狠劲儿。

    “将军,末将所部不能登城,城头……似乎换人了!”

    王离眼皮不抬:“换人了?旗子都没变,换成了何人?你们到底弄清楚没有,主兵者乃是何人!”

    “回将军,这个知道了!虞姓守将名叫虞周,听闻还有个字唤子期,至于城北,只听说叫鲁子牛,城南那些早就清楚……”

    “哦?有字?看来不是一般人了?”

    “哪儿来的不一般,无是些六国故旧……呃,将军说不一般,那就是不一般,不过说起来,这个虞子期好像从哪儿听过似的……”

    王离皱眉,也是思索良久,摇头追问:“为何你的部曲昨日尚能登城,今天寸步难行!”

    “将军且看,他们拼命者众,怕是作了巫术……”

    大军行进生杀不忌,巫术的说法,王离是不相信的,他仔细看了一圈,发觉守军的气势确实不同了,个个身披麻布不说,来回搬运滚木擂石的,竟然有些百姓身影!

    “放箭!对着城头防箭!”

    又是几波弩箭压过,城头的身影稀少一些,可是没等秦军趁势而攻,越来越多的身影继续忙碌,军兵举着盾护卫乡民,黔首时不时泼下金汁,而在城楼之上,连弩车更是疯狂连连发射。

    “疯了……这帮叛贼居然如此得民心,真是疯了……”

    “将军,要不要继续放箭?”

    王离摆手:“箭矢有限,多杀人命也是无用,主攻城门吧!”

    ……

    ……

    “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什么意思?”

    “你不是总说道家清净无为没啊没用嘛,但是道家的道理对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哀兵必胜!”

    燕恒皱眉:“你昨夜……”

    “自然是真心,一场兄弟,送他们一程还能作假?

    你啊,这才掌管情报多少时日,心性就变成了这样,真不知以后还会怎样,到底是福是祸……”

    “只要诛灭暴秦,就不分对错!”

    “这才是最大的祸!”

第四十章 今夜无人入眠() 
有一类人很可怕,他们打着大义的旗号,理所应当的认为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比如喊着抵制这个抵制那个却把拳头最终落到同胞身上的家伙,这种奇葩的思路拐着弯发展到极致,就会成为一种更可怕的宗教。

    还有一种人很可恶,他们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身边的所有人和事物,勇于怀疑是好事,就怕时间长了这种习惯也会扭曲,眼光逐渐变得只会放大瑕疵而忽略了美好。

    要说一场丧礼的目的很单纯,虞周自己都不信,可也没有燕恒说得那样龌龊,小个子身负血海深仇又接触了桌子底下的阴暗,大有可能一不小心长歪,这让他很担心,暗自记下战后必须来一次“心理辅导”,然后放眼关注战局变化。

    相比之前的来势汹汹,秦军的声威丝毫不减,进攻力度却没那么坚决了,滚木落下再也没有持盾硬顶以援后伍的情况,很多秦人纷纷跳下躲避,这让城头的压力顿觉大减。

    少了死战一般的决绝并不好应付,因为秦军的伤亡少了,他们大可以凭借人数优势连攻不断,尽管有了一些百姓帮忙,守城军还是忙的脚不着地,随着时间推移体力流失,动作越来越迟缓。

    喊杀声不停,城里的百姓均感心头笼罩阴云,轻快日子过习惯了,谁想再去忍受苦役重刑?没人愿意。

    既然不想回头也没法回头,那就只能祈愿秦军早早褪去,拜完了各路山鬼水神,闲着也不是事儿啊,农活一类的没法耕作,还可以忙活其他的,搬木抬石、缝制布袍、收集羽箭……

    萧何很忙,整座城池的粮草调度兵甲供应全指望他,安抚百姓救治伤兵也是由他盯着,外无援兵的围城势必持久,这些必须谨慎处理才行。

    龙且感觉一场大战肯定能让自己瘦一圈,口袋里的零食掏光了,有一些变成了饭含,还有一些分给受伤的军士聊以解闷。

    不管怎么说,战争带来的首先就是伤痛,亲眼见到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的伤兵咬碎牙齿,他心里的难受无以复加。

    这还是城南秦军攻势不密,那么城东呢?龙且不敢想。

    “又在想什么?”

    回过头,小胖子仿佛一夜长大许多,再不是贪吃好耍的喜乐模样,愁云萦绕眉心。

    “你怎么来了,城墙上面不留女眷……”

    “别当我是没见识的愚妇,真拿一支剑来,我也能上阵杀敌。”

    龙且一边束甲一边说道:“回去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没见过那般苦痛,说起来容易。”

    赵善上前,弯腰帮他系着胫甲,声音轻柔的说道:“此时秦军攻势不凶,还能多说会儿话,你若是心中难受,不妨……”

    “众位兄弟都在搏命,我又岂能偷懒,该去换司徒羿下来了!”

    “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

    “秦人似乎一直针对景寥!”

    龙且定住身型:“好像确实如此!每当景寥站在城头,秦人的攻势总会凶猛几分,这是为何?”

    赵善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太过搏命,让秦人觉得有机可乘?”

    “这样啊……你去告诉子期一声,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我才不去,那人心思奇怪,我怕见他……”

    龙且嗤笑:“那家伙是有些不寻常的本事,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你不是还有几个家将嘛,让他们去报信。”

    赵善低垂脑袋:“他们另有安排。”

    “那好吧,我去托人报信,你在这老实待着别乱跑。”

    “小心一点……”

    龙且开门,发觉六个大汉直直站在外面,见了他出来一抱拳,竟是要齐进齐退的架势。

    胸口一酸,龙且回头,再开门,关门,狠狠的抱住身边人,在她耳畔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大踏步离开。

    ……

    ……

    景寥被针对?

    虞周反复咀嚼这个消息,想从其中找到点关键,寻求破敌良策,可惜想了一圈,还是不能确定为什么。

    “特别明显吗?”

    “先前我等并未留意,后来试了一下,只要是景校尉守城,秦军弩箭要多三成,蚁附兵卒可比城东主阵!”

    “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报信者走后,燕恒无声无息现身:“是不是跟景寥之前的遭遇有关?我听说他曾被囚于郡守暗牢……”

    “此时去猜那些根本没用,不如想想法子解围再说。”

    “要不我组织人手刺杀王离?”

    “成本太高,成事的可能太小……这样吧,你去准备草人若干,待到夜间套上衣服悬于墙外,疲敌战术不能只有咱们挨着,得给秦军找点乐子,跟子牛、钟离他们都说一声,几面城墙轮换着来!”

    燕恒眼睛一亮:“好主意!”

    “秦军的粮草大营能不能探到?”

    “这个……恐怕极难,我试试看。”

    “轰——咕咚!”

    两人正在说话,只感脚下一震,墙上开始掉落灰扑扑的土面儿,走出城楼一看,只见几架壕桥伸出老长,已经搭上这一侧的河岸。

    “城门!快快快!”

    秦军之中有一支巴人屯,上次想要抢夺城门的就是他们,自从见识了那群家伙爬上爬下如履平地的能力,虞周早已命人毁掉吊桥,憋了好几天,想不到秦军另辟蹊径,把这种可移动的壕桥弄出来了。

    工具再好,也是人去使唤,在战场上,特别是攻城战的时候,前进的代价就是鲜血,一片箭雨射下去,秦人倒了又来来了又倒,以盾遮挡艰难的逼近。

    连弩车疯狂的咆哮,撕碎阵型露出软肉,城下秦军不甘寂寞的还击,却因地势问题吃尽苦头,鼓点儿变了,几架木车顶着个屋脊一样的篷,缓慢又坚决的踏上壕桥。

    “轒輼——备水!”

    这东西一出现,意味着一种很无赖的战术,木制的顶棚外覆生牛皮,使它不惧火烧可防弓箭,甚至落石也不能奈何,看上去像个车,可它没有底,下面躲入军士便于掘土,一般用于城门之外,可在下面挖个巨大的坑洞放火烧门,再以立柱支撑迫其倒塌。

    果不其然,连续几块落石根本无用,城门已经传来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门里的军士飞快灌水,总算烟多火小稍缓一些。

    “把樊哙给我叫来!让他把子牛先生的宝贝旮瘩带来!!”

    樊哙很快就到了,自从城北一战立威,他和鲁子牛闲的可怕,秦人右军佯攻的样子都特别假,让人好不郁闷。

    “哈哈哈,子期,你不是不求援的吗?找俺干啥!”

    “少废话,鲁公秘鲁和墨家典籍记载的攻城器现身了一大半,还不应该好好质问一下吗?”

    樊哙抓脸:“那也找不到俺头上啊,子牛先生才是墨家子弟。”

    “如果他来了,城北剩下你自己主事谁会放心?”

    “……这倒也是,说吧,要老樊干啥!”

    “把钩车架起来,我倒要看看这玩意有没有那么神!”

    钩车是一种攻城器,其中又有三爪的搭车和两爪的双钩车之别,作用是毁坏土筑的城墙,这种始于墨家典籍的东西威势惊人,曾有形容“钩车轇轕,九牛转牵,雷响电激,折橹倒垣”,拆墙不在话下,对付一堆木头架子更是易如反掌。

    名字里说的是钩,可这东西的造型有点奇怪,抛开车的部分不说,剩下的部位很像两个巨大的钉耙,平时张着看不出什么,一旦落入爪中,绞盘转动往回一拉,前面的爪子只会越抓越紧,拆个城楼当真跟玩儿似的。

    攻器改成守器,前前后后耗费不少心力,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探爪随着绳索放松越落越低,桥上的秦军渐渐骚动起来。

    “别傻看着,这东西又不能杀人,弓箭手找准时机赶快杀敌!”

    “咔哒……”

    到底了,轒輼的外棚被它牢牢咬住,不少秦人想要上前解救袍泽,壕桥宽度不允许。

    “放箭,射断绳索,放火箭烧断!”

    城楼上传来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城门外的轒輼发出同样的呻吟,此时的攻城小车像个被抓的瓢虫,可怜兮兮的伸着腿挣扎。

    一支支利箭穿过,对于胳膊粗的绳索没有丝毫影响,守军弓手赶紧抓住机会反击建功,离城过近的秦军再被收割一波。

    “啊……唔……”

    巨爪再次腾空,露出外壳被撕走的几个秦人,高悬在头顶的东西让他们不知所措。

    “此乃何物!咦,这是……?”

    刚才的声音很熟悉也很陌生,怎么消失了?脸上有点温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的、腥的……

    抬头一看,那辆一直护着他们的木车没什么变化,却有暗红的液体不断滴落,刚反应过来,又觉喉头一疼,黑暗潮水一样吞没意识。

    ……

    ……

    王离是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终于想起城头的东西是什么了,

    真不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叛贼有墨家暗中相助。

    他也不想总是对着一侧城墙费劲,特别是城东并不见得好打多少,甚至兵员损伤隐隐高于其他三处,至于为什么不罢手不换个方向,纯粹是他初为将军的不成熟想法作怪——这边都打成这样了,说不定再加把劲就能拿下,此时轮换攻势岂不是前功尽弃?

    当头的一盆冷水终于能让头脑冷静些,飞云壕桥被掀翻的时候,王离冷眼旁观,亲自鸣金召回败兵,语气平淡的下达了休整的命令。

    俗话说不怕花小钱就怕算总账,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部下少了两成,中军更是半数带伤损失惨重。

    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攻之灾也。躺在军帐里,听得哀声遍地,王离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刚出咸阳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半分。

    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他坐到案前打开两卷竹简,一卷家传兵书细细咀嚼,另一卷奋笔疾书写下近日心得……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睡意终于爬上眼皮,一点一点的脑袋枕着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呼噜声传出帐外。

    “咚——咚——咚——!”

    对于军人来说,战鼓比冷水更提神,王离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条件反射的握着长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问:“何人击鼓?可是贼寇来攻……”

    “将军,逆贼城中隐有百人想要悄悄潜出,被我们发现了!”

    “百人?”

    “是!”

    硬撑着来到阵边,果然看到黑色的身影正在顺墙而下,身手十分矫健。

    “速速射杀!”

    “喏!”

    顺利的有点奇怪,随着弩箭齐发,贼寇用几声惨叫结束了这次试探,拖着中箭的尸首回城了。

    这就没了?白白送上百余条性命,不像是兵寡将微之人所为啊,他们不是挺能算计么,困得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王离没有多想,出于谨慎下了一道命令:“多安排些值守,时刻注意贼军动向!”

    从最初的踌躇满志,到现在屡屡受挫,是否聚精会神的绷着已经不再重要,这一松弛,让他显得格外疲惫。

    难得最近没有下雨,可以火烧城门又被挫败……呃,不想了不想了,难得没有下雨,裘袍晒过松软许多,盖在身上很舒服,如果此刻住在城中有多好……

    王离翻了个身,手垂到地上都没知觉,混沌中的雾气刚要凝成一个梦境,又被一阵急促的鼓声强行打散了。

    手脚飞快的束甲持剑在手,步出营帐看到一圈发红的眼珠子,赶紧喝问:“怎么回事?贼人有什么动向!”

    “回将军,又是百人攀爬城墙!”

    “又有百人?以后再有此情即刻射杀无需多言!”

    “将军……中护军此番查看了一下,墙上的贼寇,似乎全是草人……”

    “草人?中护军何在!”

    “属下在此。”

    “怎么回事?”

    “回将军,末将先前就觉得奇怪,这次特意命人近前一些,才发现那些人根本不会动,全是绳索悬于半空,中了箭矢也不流血……”

    王离摆手:“我知道了……看来这是反贼的诡计,这样吧,再有相同的情况,直接射杀无须击鼓!让将士们睡个好觉。”

    “将军,深夜聚兵全靠鼓角,若是不击鼓,贼人真的出动怎么办?”

    王离觉得额头正在跳动,后槽牙也有点疼,深深的望了一眼黑暗笼罩的城池,转而下令:“那就以各营为号,轮流接战,我料贼人也不敢倾巢而出!”

    “喏!”

    东西南北,鼓角转着圈的响了一夜,再也无眠……

第四十一章 不一样的城池,不一样的连封() 
骑兵也好,步卒也罢,相战于野总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或是阵型严密败敌建功,或是战马飞驰斩获敌酋。

    相比而言,攻城守城显得少的几分豪情,多了几分惨烈,因为除了少数诈取城池的个例,这种战争方式最是考验双方心志。

    王离现在很不好过,数日以来昼夜难安,让他眼底时时带着血丝,再往四周一瞧,身边的部下全是如此。

    睡死了巴掌打不醒,听到战鼓立马站如标杆,这是只有精锐才有的好习惯,而现在,这帮站着都能睡着的家伙宁愿自己是群乌合之众。

    如果只是以假乱真的稻草人也就罢了,城中的贼人手段越来越匪夷所思,每天太阳落山,就有一团巨大的鬼火升入半空,惨白惨白的火光外面,一箭穿心的玄鸟更让每一个秦人感同身受。

    他们怎么办到的?听说过能飞的木鸟,没听说能飞的火团啊,如果并非人力所为,大秦尊崇的玄鸟被箭穿透,意味着什么?没人敢说。

    不敢说,但是管不住心里想啊,陛下今年遇刺了,陛下受伤了,陛下的玉玺回来了,神器回归都镇不住,真是天命?

    也有不信邪的想要挑战一下,一团火而已,射灭它!公认的神弩手站在风中连发百矢,结果没有一箭能够靠近,然后……神弩手胳膊抬不起来了,当夜就染了风寒病倒了……

    听说了吗?

    别说别说,都知道,诽谤可是大罪。

    唉,就是可怜了三子,这是不敬神明遭报应了吧?

    人心惶惶军心动摇,王离宁愿他们说出来也比现在强,一个个强行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眼神里的不安难以遮掩。

    禹王都说堵不如疏,先民常言防口甚于川,他又岂会不知?

    再这样下去只有营啸一条路了,这可如何是好?

    很想再用一场战争宣泄一下,可是……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说白了,攻城器的损耗已经不足以快速拿下这座城池了,扛着飞梯上去再败一阵,只会让情势越来越糟。

    退兵十里眼不见心不烦,那就解除围城前功尽弃;继续等下去,没有丝毫办法。

    左一圈右一圈,营帐里的地面已被踏的凹凸不平,这位年轻将军的身影投射在帷幕上,随着火光跳动来回摇摆。

    ……

    ……

    南城楼。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说!谁让你如此对待玄鸟的!”

    “别别别,被人看到不好……唉,放手啊,你还是公主呢……”

    赵善面如寒霜:“你居然还知道?那你记不记得我是哪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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