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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帘花影-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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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堂烧得似瓦窑,酒到坟前无一滴。
  奉劝世人行好心,万万莫学南宫吉!”
  弹唱罢,又说道:“这南宫吉是个大报。还有他一个朋友,叫做屠本赤。他只在南宫吉门下走动走动,撺掇些是非,挑唆些口舌,贪图些酒食,剥削些钱财。只说小事可以瞒得过天地鬼神,谁知一点一滴也不差池,竟成一个小报应。待我再唱与你们听。”因又弹唱道:从来恶孽皆自作,南宫受报已不错。
  更有本赤姓屠人,他的报应更凿凿。
  沙糖舌头弯弯嘴,到处有他插只脚。
  帮闲院里说他能,引虎吃人人不觉。
  利己损人是本行,伤天害理惟他阔;
  舌尖当面奉承人,转过面来就挑拨。
  外名绰号屠油嘴,自家也认是毒药。
  一生吃的南宫吉,大事小事把他托;
  恩人身死变了心,老婆家人尽撺掇。
  哄骗寡妇卖庄房,留下银子改文约;
  一千文钱卖慧哥,多少前情不念着。
  忘恩负义黑心肠,天理难容报应确:


  妻儿老小死个净,瞎眼叫化满街摸;
  三日不得一顿饭,眼黄地黑死郊郭;
  一筐骨头喂了狼,狗也不吃嫌他恶。
  我今遍唱劝世人,这样光棍切莫学。
  本赤弹着弦子,说了唱,唱了说,引了一街人。也有笑的,也有叹的,俱道:“屠本赤做了一世光棍,骗得南宫吉家破人亡。如今老了,双眼俱瞎,也是天报恶人,叫他编出这套词来醒世。”
  挨肩挤背的人站满了,不提防一个叫街的小花子牵着一个狗,也在人丛里打砖化钱。听他唱了一会,只见这只狗猛走上前,把本赤的左腿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下来,鲜血直流,还赶着乱咬。一群人全打不开,把个本赤咬得疼如刀割,使明杖乱打不退。众人道:“也是件异事!”找开狗,那花子领着去了。问道是那里的花子,有说的是京里下来的,姓贾,在这武城县二年多了。本赤护疼,扯了一条烂脚带来缠了。先还是瞎。
  如今又添了瘸。一向在吴道官庙里安身,住了二日,全起不来。
  吴道官怕他死在庙里,辞他出来。
  那时腊月寒天,本赤被狗咬的所在忽变做人面疮,鼻口俱全。三四日没饭吃,出外寻汤水,跌死在街心里。众人舍领?t卷了,抛在乱葬岗上,不消说被狼吞狗吃,喂了乌鸢。这是屠本赤的报应。不知后有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月岩师破佛得珠
  赵居士捐家造寺
  诗曰:
  谢遣歌儿解臂鹰,半囊诗稿一枝藤。
  难寻萱草酬知已,拟折莲花供圣僧。
  妻肉欲抛翻有碍,才名久谢号无能。
  鹿门学得庞公法,洗尽家缘是大乘。
  看了屠本赤报应不爽,可见高僧度世定有因缘。且说这雪涧禅师系古佛化身,普遍大千世界,为大事因缘,在泰山后石屋修行,假名雪涧,超度宋朝末劫众生,接引阿罗汉了空成道。
  先在武城县观音堂行脚施茶,后来慧哥遇难出家,改名了空,又住锡在赵杏庵善士村毗卢庵里,一住三年。了空因遇了家人泰定报信,母亲云娘在淮安。辞了月岩老师,二人往南探母,自是佛法中先完天伦,后成正觉的道理。一去三年,这月岩和尚一个人在庵子里,没个徒弟,烧火扫地、种菜打水俱是自己。
  因招了一个道人,是汴梁避兵走下来的,生的虎头鹰眼,一部黄须。拿个木鱼庵上化斋,见月岩家下无人,情愿随师父修行,剃落为僧。月岩大喜,择日与他削发,起名了尘。叫他烧火造饭,扫地净厕,月岩和尚还帮他一半。
  原来这佛教中丛林里,多有不学好的游僧游道、借出家二字遮掩着十大魔王的恶鬼。这道人原是汴梁大盗王善标下游兵,后因留守东京宗元帅死了,各人逃叛,又犯了法该斩,却走下来在毗卢庵藏身,那里有真心出家的心肠。初时只说月岩和尚在此安闲,吃自在饭,那知他是出家苦行的僧,从早忙到晚。
  四更起来,打水烧火,才忙得饭熟,又挑粪担柴,一个老和尚帮他做一半,还不得手脚略闲。一霎做不到,被老和尚用禅仗打过二次。常是罚跪清规,在佛前跪两枝香,还不许起来。不提防这了尘存心不善,等待老和尚出门上村里去了,却弄起一把火。大殿是个草房,接起火来,却忙去村里叫人救火。急等人来,大殿已烧了两间,刚救得一尊佛出来,烧得好似个炭人一般。但见:乌眉灰面,烂额焦头。三十二相好,何曾留得白毫光;千亿万化身,无处逃将回禄劫!地水火风,跳不出娑竭苦海;生老病死,那里有不坏金身?清凉法雨失沾濡,火焰诸天谁解救。
  赵杏庵同着月岩和尚救灭了火,请出那雕的一尊檀香金像,烧得烟薰火燎,通不庄严了。这赵杏庵甚不过意,只说:“大家布施银子,另雕新像罢。”这老和尚也不忧不恼,笑嘻嘻道:“这块木头,原多出这些挂碍来。依我如来法,原不曾有像,叫众生人人自觅他的佛性,谓之灭度。只因佛灭度后,天人诸国分去舍利,各国供养,思慕佛的面貌,一时不得亲见。西域优填王起造一尊佛像来,以金为宝,却使真金?D了,因此金身相传东土,添了许多色相,人人反执像是佛,不能反身见佛。
  因佛立像,到做了叛佛求像。”即时取一把劈柴利斧来,将那火烧的佛像,乒乒乓乓砍得稀烂。赵杏庵合掌念佛,那里敢动。
  砍到佛腹中间,只听得一声响,迸出一个纱囊来。却是甚么东西?但见:寒光的砾,瑞彩陆离。光溜溜,骊龙颌下,摘将一串瑶冰;圆陀陀,老蚌胎中,吐出几轮明月。龙女擎来,洗净六尘全不动;牟尼顶出,光明万劫照初圆。
  凡夫贪爱,岂能剖腹深藏;楚国珍奇,未必走盘照乘。
  洗垢自成如意宝,辟尘实有定心珠。
  当初岑姑子在日,曾收楚云娘一百八颗胡珠,缝在一黄纱袋中,藏在佛腹之内,又叫匠人使金漆补了。今经十余年来,没人知道。今日活该此珠出现,以助修寺造佛功德。岂不是件异事。
  有诗曰:
  剖腹逢珠事莫疑,人人衣底有牟尼。
  安知珠得依然失,珠去珠还佛自知。

()
  赵杏庵和一起救火的檀越善人们,见长老劈佛,心里不忍,大家都有些气愤。方才要劝,忽然劈开胸腹,漏下个七八寸的纱袋来,乃是一串数珠,一百单八颗指顶大的胡珠,足有十二两重,实是无价之宝。“不知此珠何来?岂不是天赐奇珠,以完佛事。”这月岩和尚即忙拈香,礼佛三匝,同大众和佛大叫“阿弥陀佛至灵至感观世音菩萨”不绝。
  依着赵杏庵,劝住长老,不可劈坏佛的下身,长老不听,道:“有此佛珠,另造新像,盖起大雄宝殿,广立丛林,不如火化了此像罢。”即时用火架起。只闻一天旃檀香气,化而不留。这里众人拜了韦驮,发愿另造佛堂,去了。
  这一百八颗明珠在月岩手里,一时没处收藏,到是一件挂碍,想了半饷:“只有一件破衲裰碎补禅衣,是我自己出家的。
  ”到晚来,灯下无人,悄悄将珠子取来,拆开胸前一方破补的衲布,扌赛在中间,用线密密缝缉,谁知他衣褐怀玉。
  却说这了尘,是个积年强盗,放火时原要走的,因庵上无物可偷,空身出去又没盘费,不料见了此等明珠千金之宝,正要设计图谋。取了一口切菜刀来:“等半夜杀了老和尚,得此珠宝去罢。”到了三更时分,了尘取刀——先已磨得风快——行到禅堂窗下,见老和尚缝衲裰藏珠子哩。看得分明,两只脚一似钉住一般,到了天明还挪不动。只见老和尚房里开门,拿着一根禅杖下床来,唬得了尘走不迭,把刀丢了,却取个扫帚来扫那破屋下砖灰。老和尚道:“了尘,你把这烧坏的木料砖石,各自一堆垛起,后厕上我自己去打扫罢。”取了个竹筐木锨,往后厕上去了,丢下房门,只一领破衲裰撇在炕上,料没人知道中间有宝。却不知了尘半夜来害他,早看在眼里。一见了老和尚上后厕去,料有半个时辰,看了看房门不曾锁,一领衲裰正丢在炕上哩,即忙进去取了衲裰,拿个木鱼杆棒,往外飞走。不走大道,从小路落荒投南而去。诗曰:才得逢珠即失珠,不逢碧眼却逢愚。
  由来罔象真难觅,赤水茫茫海又枯。
  不说毗卢庵被贼僧了尘偷去明珠一百单八颗不题。单说那赵杏庵从来奉佛斋僧,因自己兄弟妻子俱无,年过古稀,想来一生立的万金家业,都没处去用,见毗卢庵草殿遭火,佛像现珠,“有此一件奇事,岂不是天献佛宝,我的一点至诚感动观音菩萨!如今造起一座大寺,另换金身,也不枉我赵杏庵为善一潮。那日辞了月岩和尚回家,将一村里平日同心檀越斋公们,请将来客厅里坐下。赵杏庵合掌当胸,道:“众位乡邻亲友在上,我想毗卢庵火焚,要从前创立,一时不能凑出钱粮。
  我老拙一生一世,积得这个小小家私,原和兄弟子侄支撑门面。
  如今兄弟无人,子女没有,留下这分家私也无处费用,只有几个族人也是擎不起财的。如今要学个给孤长者,虽没金砖布地,那庞公放来生债,也完了自己一片心。今日请将众亲邻来,把家中庄产银钱、粮食牲畜,开出一本清册来。我自己一人,不能料理寺上大工,分在众人,领了执事去,或是管烧砖瓦、置买木料、包管匠役、金漆油粉;只要百日立成了佛刹,却不算计费物多少,大家共成胜事,也了完这修造佛事一场功果。”
  说毕,即叫了两个都管来,把家内库藏打开。只见:白的是银,黄的是金。掘开地窖,四方打就银砖;擎起天平,十换铸成金饼。管衣服的,架排锦绣,穿不尽异锦绫罗;管珠宝的,柜满珍奇,识不透前朝宝玩。纵使素封夸猗顿,不将青蚨羡陶朱。
  众亲邻看了一本大册子,约有十万财帛,都惊夸不荆又将后园仓囤取开,真是:乃积乃仓,庾盈廪满。稻粱充?c,三十年吃不尽的余粮;米麦朽陈,万户侯算不清的丰数。饶使鲁肃指囤,不妨公瑾分春。红鲜何用羡陈仓,白粲不须夸洛口。
  众亲邻看了仓囤,足有十万余粮。又将骡马牛羊、各店债簿一一开明,也是个积年勤俭的田舍老,百货丰盈的增福神。
  又有高楼曲阁、彩画的厅堂、水碓山尝果园菜圃、米店布店、油房面房,件件是有天理的生涯,顺人情的利息,骡马成群,牛羊上万。赵杏庵把家私分作三分,一大分修理佛事,二小分周济贫人、赡养宗族;以前欠债、各店账目,一火而焚。这才是:撒手到头留不住,回心转眼总归空。
  不消一月,这亲邻们领去金银,赁工兴众,也有烧砖瓦买木石的,也有上临清买颜料金漆的。那消半年,盖起三间琉璃大雄宝殿,雕了一尊檀香毗卢佛,比旧像高有二尺。前后山门、禅堂、厨房、经阁一齐造起,金碧辉煌。月岩老和尚因不见了明珠,要去游方寻觅,因造大寺,又住下了。自己烧火,管理工匠的斋饭,闲了去打扫东净。请了一位法师,是汴梁来的大相国寺和尚,法名性朗,来讲三部大经。即时修得一座草庵成了大刹丛林。功成之后,赵杏庵也将自己住宅改做一庵,供养观音大士。忽然一日,请将月岩和尚同众善信,说了数语,合掌坐化,遗命留龛立于毗卢寺后不题。
  未知月岩和尚后来功德何如,正是:
  衣底玄珠迷不见,空中梵阁结将成。
  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老寡妇痛无儿甘祝发
  小孝子浪寻母忽遭擒
  诗曰:
  旧泪新啼满袖痕,怜香惜玉竟谁存。
  镜中红粉春风面,烛下银瓶夜雨轩。
  奔月已凭丹化骨,堕楼端把死酬恩。
  长洲日暮生芳草,消尽江淹未断魂。
  按下赵杏庵弃家造寺,一时坐化,月岩禅师弘宣佛教不题。
  且说楚云娘与卢家燕在淮安府相遇,同心守寡,住了年余。那时,大金兵马直抢过黄河来,南北音信不通,那有个人传信武城县去。慧哥的信,眼见得如石沉大海,一日日的远了,也就说是死在乱军之中,再不消望有儿子了。云娘待辞了卢家燕归家,金兵大乱,路绝人稀,无路可归,只得死守,和细珠做些针指卖了,多少籴些米粮,助卢氏度日。那卢氏又不肯使云娘费心,真是两贤相聚,一气同心,吃了长斋,如在一处修行一般。
  那时,安朗长成十岁,卢二舅在湖嘴店房里收些房租开个小米铺,将就一日讨几分银子来买水菜吃。到了次年,瘟疫盛行,卢二舅偶感时疾,七日无汗,吃药不效而亡。卢氏与云娘痛哭一场,买口棺材,葬于湖心寺庄上。不消说家下无人,止有一个蛮小厮叫进宝,是严州府买来的。十分痴蠢,全不中用,只好看门挑水。家中无有得力之人,两个寡妇和细珠在家,安郎送在间壁学堂里读书。卢氏时常到湖心寺水田庄上,看看佃户做庄农,分几担租来家度日。不料安郎生起疹子来,叫了个药婆来看病,不知道疹子,只道胃寒,错用了热药,变成了火症滚肠痧,把个十岁的孤子几日而亡,买口棺木,埋在庄上去了。不消说卢氏痛哭伤心,云娘思儿感切,两个寡妇哭的是各人的儿,落的是一样的泪,日夜悲啼,几番哀绝。这卢氏守着孤寡,又有丈夫和公公的两口儿灵柩,现寄在湖心寺廊下。因南北大乱,几个家人差回真定府家去,至今二年不回,一个寡妇如何把丧柩送得回去,无可奈何。正是: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伴断肠人。
  又遇着饥馑荒年,淮城内外俱被水淹了,湖里水田没烂,每斗米卖到一两二钱纹银。这两个寡妇如何支持得住,眼见得流落他乡。把些首饰衣服,一件件拿与细珠街上货卖——一两银子的物件卖不出一二钱红银来,籴些粗米,连糠和豆磨成粥吃。云娘见卢氏没了儿子,一样孤寡,也舍不得辞他,没奈何权且度日。二人别无所事,连细珠都吃斋念佛,只好修些来生善果,再不消想今生的儿子了。当时,卢家燕自二十一岁嫁了南宫吉十五年,又嫁了李衙内七年,守寡三年,至今却好四十五岁。楚云娘大卢氏一岁,也还是半老佳人。两个寡妇,子女亲人俱无,他乡在外,遇着兵火荒乱,饥馑凶年,如何过得?
  有诗叹曰:
  世乱年荒家业空,他乡嫠守泣途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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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乌念子哀头白,孤燕思雏洒泪红。
  万里榇遥难反舍,两人命薄易飘蓬。
  黄沙衰草淮河北,安得音书寄塞鸿。
  说话此时正是金朝兀?X太子因前败归,久思报仇,只因宋朝纳币讲和,不便背约,然贪心不厌。岳元帅兵马又撤回去,只把重兵把守江口,全不能照管淮扬。打探了详细,遂奏知金主,平定江南。因统兵二十万,和粘没喝、干离不两路来取江南。兀?X太子同龙虎大王率兵十万,由山东从黄河岸下营,直取淮安;粘没喝同镇海王李全,由河南从睢州一路,率兵十万,直取扬州;过江到建康府会齐,好去取临安。一路长驱,无人遮挡,过了黄河。那淮安城百姓,各人争逃怕死,连守城的兵俱走了。
  这云娘、卢氏听知番兵过河,商议着往那里逃脱,卢氏道:“这湖心寺西边,有当初公公置买下两顷水田、四只黄牛、四只水牛,知道北方大乱,不能回家,要往淮安立下产业。不料公公弃世,连衙门不在了。如今还有几家佃户,住着十数间草房,每年讨些租。我姊妹两人,又没男子,那里去避兵,只好暂向庄上藏躲。这城里几间宅子丢下锁着,随他兵来怎样,咱也顾不得了。”一面说着,只见街上走的男女乱乱纷纷,府县官出牌安抚,那个是不怕死的。细珠道:“趁如今出城,到了临时就出不去,今晚就动身罢。”打裹些随身衣服被褥,小厮挑了;金珠首饰藏在身边,一切家器只得抛下。云娘、细珠原是空身的。赶乱里出城,三个小船,摇到庄上去。这佃户只得挪出三间空房来,安顿下他四口儿。次日又使人进城,取些家器锅碗米粮来做饭不题。
  这村西头有一个小小尼庵,住着个八十岁的尼姑。原是卢氏舍了二亩地盖的白衣观音,要求子的,又舍了五分菜园与他种菜。卢氏、云娘过庵去烧香,又到安郎坟头痛哭一场,宿在庄上,不在话下。
  不消数日,金兵到黄河扎营,淮安人民已逃去大半,多少有些兵丁和府县官同一个参将,如何守得,只得投降。金兵进城,还杀掳了三日方才住手。那些放抢的夜不收们,还在村外河边,各处搜寻逃民,见一人杀一人,见一口掳一口。
  这湖心寺隔城不远,如何逃躲。只见云娘向卢氏道:“三姐,我有一件事和你商议。咱如今都没有儿了,是个老寡妇。
  你还有公公丈夫的灵柩不曾送回,是你一件大事,我只是个孤身,终日想儿,也是望梅止渴,多分是没了,连泰定也不得见他一面,把个细珠担误了这几年。我想这个苦命,原是个尼姑。
  如今兵马荒乱,一时间遇见番兵掳了去,把身子做不下主来,枉空守了几年寡,还害了性命,不如此时把头发剃了,就在这庵上出家。咱姊妹们一个庄上住着做伴,我也不回山东去了。
  落下细珠,等等平定了,稍信与泰定来领他家去。”卢氏劝云娘说:“慧哥不知去向,日后还有指望,姐姐剃了头,慧哥回来,那时节怎么家去?”云娘抵死不肯。即时请将庵里老姑子来,可怜云娘把头发——因想慧哥愁的白了一半——分三路剪下来,剃作比丘尼。细珠在傍和卢氏哭个不祝也是他平生信佛,前世道根,该从此成了正果。诗曰:几缕香云金剪开,当年玉镜照高台。
  岂期老向空门度,安得修身伴子回?
  珠翠永辞膏沐去,鬓蝉久被雪霜催。
  万缘历尽唯禅定,尚有乌啼夜半哀。
  按下云娘祝发为尼,与卢氏庄上苦修不题。且说泰定同慧哥从毗卢庵出门,千里南游,找寻生母云娘,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向淮安府问路而来。那时,淮南淮北在金宋交界用兵之地,都有百姓团结避难在山寨海岛里,日久人多,没有口粮,只得抢劫,做起土贼来。一两个孤身客人,没有敢走的。
  又有一件怕人处:连年荒欠,米豆没处去籴,人人抢夺,又不敢贩卖,多有强人截路,把肥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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