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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干部抓到睡觉,工人就会狡辩。睡觉有很多种姿势,到底哪种是睡觉,很值得辩一辩。我也是到了车间里才了解这门学问的,如果有研究睡觉的学者,我可以透露给你们,这门学问相当深奥。具体来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如果干部喊一声你就醒了,那不算睡觉,只算养神,如果干部喊了两声以上你还没醒,那就是睡觉。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如果流下了哈喇子,那就是睡觉。躺在地上的人,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一律都算睡觉,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是在发羊癫风。至于站着睡觉的人,不管你有没有睡着,那都不算睡觉,因为你实在太牛了,能站着睡,超越了人类的本能,你是一匹马。
在糖精车间所有的工人中,只有郭大酒缸敢于明目张胆地睡觉,连胡得力都拿他没办法。郭大酒缸睡下去了就不会醒,一百个干部喊他都没有用。等他醒了,不但忘记自己被干部抓到,而且忘记了自己曾经喝醉过。发奖金的时候他倒是很清醒,要是少了一毛钱就会去砸车间主任办公室。
九四年我曾经被倒B抓到过一次,凌晨四点,连哨兵都睡着了,倒B从货梯那里蹑手蹑脚走上来。这纯属变态,这个时间我们都把产量完成了,机器也都关了,打个盹是天经地义。倒B之所以赢得倒B的绰号,就是这个原因,他老犯贱。他进了车间以后,在几个角落里分别找到了睡觉的工人,他都没叫醒他们,后来他在配电箱边上看到了我。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脑袋深埋在胸口。本来,这个睡姿是不足以让倒B把我认出来的,但谁让我剃了个光头呢!倒B喜出望外,往我身上连踢了几脚,嘴里还喊:“路小路,抓住你睡觉了!”我诈尸一样跳起来,附近睡觉的工人也醒了,纷纷从地上站起来。倒B单指着我一个人,说:“跟我走,去办公室写检查!”
我迷迷糊糊跟着倒B往外走,走出车间脑子才转过弯来,妈的,原来我落在了倒B手里,而且他就乐意抓我。照厂里的规矩,抓住一次睡觉,就要扣当月奖金,半年奖和年终奖也要受影响。我有点心疼,走在路上很想找根铁管把倒B的脑袋敲开,我要是把他敲成一个失忆症就好了,但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打成植物人那就惨了,我得养他一辈子,还有他老婆孩子。砸人是很不好的,或许我应该把自己砸昏过去才对。
到了办公室,倒B非常开心,完全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他将可能变成植物人。倒B说:“可算亲手抓到你了。”
我说:“我被抓到过很多次了,迟到早退,调戏小姑娘。”
倒B说:“可我没亲手抓到过你,你是以身试法,我是以身执法。今天我心情非常好。”
我说:“你这个王八蛋从钳工班的时候就想抓我,抓了快两年了,你还好意思说。”
倒B说:“你那时候还敢对我抡锉刀!”
我说:“王八蛋,还去劳资科告状,说我要用锉刀砍你,哈哈!”
我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倒B一点都不介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对我说:“把你的检查写在上面,然后写上你自己的名字,不然扣你奖金没证据。”
我说:“这还要什么证据?我人都在这里了。”
倒B说:“白纸黑字才是证据。”
我听了这话,就拿过笔来,慢慢地写我的检查。我先是嫌圆珠笔不出水,又把稿纸写破了,还有很多字不知道怎么写,这么磨蹭着,一份检查写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倒B要尿尿,跑到厕所里去了。这下正中下怀,我跳到门背后,倒B的外套就挂在那里,我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一百块的钞票,还有一把毛票,全都塞进了自己裤兜里。我迅速写完检查,签上名字,等他回来就把那张纸递给了他,然后我就走了。我心想,倒B先生,你慢慢地去找证据吧。
有关我九四年的私生活,用一句话来表述:性生活非常紧张,处于大涝之后的大旱。这种滋味非常难受,如果还是个处男大概会好过一点,可惜时间不能倒退,即使倒退,我仍然不是会个处男。倒三班使我的性欲降低到了一定程度,但我毕竟不是太监,适应这种节奏之后,加上春天适时地来临,我又成了一个性苦闷,只是苦闷的内容不一样,过去是想象,现在是回忆。
那年我二十一岁了,照正常的标准,我可以找女朋友,但还不能及时地与之发生性关系,只能逛逛马路,看看电影,谈谈理想。这一点很让我悲痛,曾经大涝难为水,有几个亲戚想给我介绍女朋友,都被我回绝了。我可没心思再陪姑娘逛马路,我逛够了。我妈很着急,问我,是不是倒三班很累,连女朋友都谈不动了。我说不累,但我又要上三班又要读夜大,时间不够敷配的。我妈就很感动,认为我开始懂得珍惜时间了,她对我的支持就是给我洗内裤,洗到特别脏的,也不说我下流,因为这是不谈女朋友的代价。
九四年春天,我在厂里上三班,晚饭和夜宵都是在食堂里吃一碗面,并不是我爱吃面,而是那米饭没法吃,全是白天的剩饭,又硬又冷,吃下去胃痉挛。其实那面也很差,都是食堂里用轧面机轧出来的,粗的地方像筷子,细的地方像钓鱼线,咬在嘴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它毕竟是热的,而且还带点汤水。
有一天傍晚,我去食堂里吃面,周围稀稀拉拉有几个上中班的工人。我把搪瓷盆子扔进窗口,又扔进去几张塑料饭票,过了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出来了。我坐在那里稀里哗啦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汤水之中还有一块排骨。我觉得很纳闷,对着排骨看了半天,然后就把它吃了下去。第二天傍晚,照样如此,一碗面之下藏着一块排骨,我没再犹豫,干净利索地干掉了它。到了第三天,我吃完了排骨,刚想拎着盆子走人,秦阿姨出现在我的面前。
秦阿姨说:“路小路,排骨好吃吗?”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完蛋了,秦阿姨不知道给我物色了一个什么样的对象。秦阿姨说:“那个下面的小姑娘,你认识吗?”我说我不认得下面的,也不认得上面的。秦阿姨说:“不是上面下面,是下面条的小姑娘。”我继续摇头,下面条的我也不认识,我就认识你们那操蛋的面条,到死也不会忘记。
秦阿姨说:“就是那个胖胖的短头发的,脸上有点雀斑的,她叫蒯丽。”我捧着脑袋用力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姑娘站在炉子旁边下面条,全身都被热气包围着。我不可能看到她的雀斑。秦阿姨说:“就是她!人家小姑娘对你很好啊,免费给你吃排骨。”我说:“噢,排骨就是她放的啊,我还以为天上掉下来的呢。”秦阿姨说:“你不要装傻充愣的,告诉你,蒯丽是我们食堂的一枝花,她看中了你。你呢?就是一个造糖精的……”我说:“对啊,我一个造糖精的,她为什么要看中我?”
秦阿姨凑在我耳朵边上说:“那次你大闹会场,蒯丽都看见了,她很喜欢你这样的。”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天下还有喜欢杀胚的姑娘,真出乎意料。秦阿姨说:“我也劝过她,她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没办法,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只能敷衍说:“是啊,敢爱敢恨也是一个优点。可这都去年的事情啦,怎么今年才托你来说合?”秦阿姨说:“去年她有男朋友的,今年被人家甩了。”我听了这话,双眼一闭,心里觉得悲惨不堪。
秦阿姨说:“路小路,你爽气一点,给我个说法。”我心想,真操蛋,老太婆有你这么说媒的吗?显然秦阿姨对我的印象非常糟糕,完全不把我当根葱,连蒯丽这样的姑娘,她都认为我配不上。这要是六〇年,食堂的姑娘我也就认了,可惜九四年国家粮食储备很丰富,为了吃块排骨就把自己送到食堂去做驸马爷,实在犯不上。这些刻薄的话,我都藏在了肚子里,没对她说。我只告诉秦阿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秦阿姨说:“啊?哪个车间的?”我心头一怒,说:“她在上海读研究生。”说完这话,我又觉得很凄凉,拎着饭盆就走掉了。
后来我再去吃面,排骨就没有了,而且食堂对我的态度非常恶劣。我把饭盆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哐当一声被扔在窗口,里面稀稀拉拉几根面条,连大蒜都不放一星半点。我端着这盆面,想起了蒯丽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这丫头要是在我饭盆里放一把耗子药,我就死得硬邦邦的,毫无悬念可言。那阵子我只能去厂外面吃烧饼,夜班连烧饼都吃不上,只能自带干粮,几个月下来,瘦了一大圈。
我后来知道,悲惨的生活往往是不自知的,得通过一些具体的人和事来告诉你,这些等同于镜子,悲惨是籍由镜子映照出来的。当然,世界上比我悲惨的人有很多,我没有理由为之耿耿于怀。在我年轻的时候,悲和惨是分开的,有时候悲而不惨,有时候惨而不悲,唯独在蒯丽和秦阿姨身上,我照见了自己又悲又惨的样子。为什么会是由她们来告诉我悲惨的真相?我的神难道依附在她们的身上?这一点真是很奇怪,很久以来一直想不明白。
九四年我还遇到过一个女孩,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先是一个夜大的同学给了我一张油印的传单,说是戴城诗歌青年聚会,传单上写着一串诗人的名字,还有时间地点,还有一段很抒情的话,我都记不得了。我这个同学在第四人民医院工作,但他不是医生,而是个花匠,他平时的工作就是把黄豆渥成肥料,浇在花木下。他还教了我很多种做肥料的方法,也不管我爱不爱学。夜大的学生来自各行各业,有营业员,有屠夫,有乘务员,工人和小科员更多,但花匠就他一个。我的这位花匠同学平时也写点诗,还发表在晚报副刊上,他经常拿出一张《戴城晚报》,然后指着上面的一小串字说,这就是他写的诗。由于他用的是笔名,而且不止一个,所以可信度甚低,大家只当他在吹牛。
有一天花匠诗人对我说:“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朗诵会了。”然后拿出传单在我面前晃,我什么都看不清,接过来仔细看才知道是文艺青年的聚会。他主动要带我去,我也就同意了。我很想看看诗歌朗诵会是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识过。到了那一天下午,他打电话到我车间里,说自己吃坏了肚子,拉稀拉得腿都软了,只能让我一个人去了。
晚上我独自去城西的一个工厂俱乐部,那里是个舞厅,我以前去过。我跑进去发现有很多长头发的男青年坐在那里,还有很多女青年,扎堆抽烟,喝着啤酒。室内光线很暗,点着不少蜡烛,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在大声朗读,这个场面很熟悉,要是把耳朵塞起来,简直以为是在唱卡拉OK。我鬼头鬼脑地观察了一通,没发现我们厂的海燕,便找了个角落,靠在墙上,也没人搭理我。
后来我遇到个女孩,她就站在我旁边。她对我说:“能麻烦你替我看管一下衣服吗?”我很久没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姑娘了,脸上微微发红,就点了点头,接过她的大衣和皮包。这是一件红色的驼绒大衣,手感很舒服,领口有点破了。后来她走到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用很轻的声音把她的诗读完,鞠躬,下台。下面也没掌声,我也没鼓掌,看着她从那里走过来,把衣物交还给她。她吐了吐舌头说:“写得很差啊?”我说:“你声音太轻了,别人都听不见。”她说:“下次我注意。”
那天诗歌朗诵会的气氛很热烈,有个男的跑上去朗诵了十来首诗,每一首都有《神曲》那么长。大家像是等公共汽车一样等着他把诗念完,然后又有一个人跑上去,念了几首诗,掏出打火机把诗稿烧掉了。下面的人大声叫好,也有人骂娘,闹成一团。再后来,主持人跳上台去,对下面说:“把你们的青春都亮出来吧!”此时激光灯球开始旋转,音箱里传出猛烈的迪斯科音乐,一伙人全都扎到了舞池里。我看着影影绰绰的人群,被灯光闪得像群魔复活,那时我还是靠在墙上,不是为了装酷,而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跳迪斯科。
那个女孩一直站在我身边,起初她很激动,指着台上的诗人说,这是老K!我问她,有皮蛋吗。她哈哈大笑说:“你肯定是混进来的,连老K都不知道,他是著名的诗人。”后来她又指着另一个人说:“这是风马,他去过西藏的!”我心想,老子要不是为了上三班,这会儿也在西藏呢。我想到这里就觉得没劲。女孩说:“我太想去西藏了!”我当时就很担心,别又遇到一个要拖我去西藏的,那也太捉弄人了。
后来,诗人们开始跳舞,我对女孩说:“我要走了。”她说:“我们一起走吧,我也不爱跳舞。”我们沿着黑漆漆的道路往外走,那是一个金加工厂,地上全是铁屑铁丝,走出去的时候她微微牵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被她的小手捏着,到了有路灯的地方,她又把手放回了口袋里。我再次注意到她的领口,有一个小小的破洞,仿佛她所有的温柔都被集中在了那里。
那天我送她回家。她说,她叫小堇,是面粉厂的科员。她问我的情况,我说我在糖精厂造糖精,一个小工人,但我不是混到诗歌朗诵会来看热闹的,我自己也写一点。她说:“给我看看你的诗。”我说我没带,以后给你看吧。她说:“你背一首来听听吧。”我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说:“背不出来,算了。”
我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她家很远,在郊区的一个新村里。我们交换了通信地址,她说:“谢谢你送我。”我说不用客气,然后目送她像一只小猫般刺溜钻进了楼房里。那天我骑车回家,足足用了一个小时,路程太远。面粉厂就在我家附近,我想起这么一个温和的女孩,每天要花两个小时上下班,心里有一点伤感。
大概一个礼拜之后,我收到小堇的信,是一个档案袋,里面是她的诗,用复写纸写在几张信纸上。女孩的字很美。在某一首诗旁边,她特地用红笔注明:这首诗发表在《星星诗刊》上的。我捏着她的诗,读了很久,后来我把她们放进了抽屉里。
我一直都没有回信给她。
九四年春天,我下早班,那是下午两点。我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厂里的公告栏,那地方平时贴些先进职工的照片,专门用来引人发笑,那天却有不少人在叹气,还有哭的。于是我停下自行车,跑过去看热闹。我看见一张鲜红的宣传纸上,写着一长串的名字,一问才知道,这是即将被送去造糖精的职工名单。九四年春天,崭新的糖精车间已经快要造好了,第一批下车间的名单就被公布在这张红纸上。非常古怪的是,上面还写着:“此排名不分先后。”
有关这张名单,后来几乎闹出了人命。有个看仓库的女工说自己怀孕了,死也不肯去上三班,厂里不答应,不上三班就下岗,女工一听这话,一头撞到厂办负责人的怀里,把人家撞岔了气。岔气不会死人,她自己却因此而流产。那阵子厂里的标语也换成了新的,以前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现在换成了“服从大局,争创先进”,还有“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之类,就差“一人下岗,全家光荣”了。工人看见这种标语吓得要死,看看若干年前“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标语还在小红楼上,真如一场春梦啊。
那天还有人打架。红纸上写着一个名字叫“张伟”,我厂有五个张伟,其中三个在上三班,剩下的两个,一个在食堂烧菜一个在汽车班开车,按说这两位都不应该去上三班。两个张伟站在那里,互相说是对方上了红纸,结果打了起来。后来保卫科的人跑过来说,不许打,再打就一起送去上三班,他们就不打了。上三班犹如咒语,真他妈灵验。
那天我也凑在那里看,我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我早已经中了咒语。我没看到长脚的名字,还觉得挺高兴,后来小李走到我身边,脸色惨白惨白的。我问他:“你被调过来了?”小李摇摇头,在我耳朵边上说:“小噘嘴下车间了。”
我有点发懵,小噘嘴是劳资科的科员,表现一直不错,她怎么也会被送去上三班?晚上我们几个一起吃饭,小噘嘴也是脸色惨白,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哇的一声哭了。我和长脚不知所措,小李劝了半天,她还是哭。我问他:“小噘嘴不是干部吗?干部也上三班?”
小李说:“这次调动很大呀,厂里劳动力不够。另外为了安抚人心,特地调了一批基层干部到车间里去,就是做榜样的。”
小噘嘴一脸泪痕,说:“胡说!就是厂长家的亲戚要到劳资科来,所以把我调出去了!”
小李说:“这也是一个原因呀。”
既然是厂长要她下车间,那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我只能劝她,想开点吧,我也一样上三班,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小噘嘴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听了这话有点生气,她接着说:“我以前在劳资科得罪了那么多工人,我还不被他们整死?”我心想,你总算是还有点自知之明。长脚说:“那就辞职吧,要是调我去上三班,我就辞职。”小噘嘴又是一串眼泪夺眶而出,说:“你起码还会修管子,可我什么都不会呀!”
小李说,小噘嘴学的是企业管理,而且是中专文凭,这种学历和专业在工厂里其实就是个屁,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如果去外资企业,那地方连大学生都在车间里做流水线,还不如我们厂呢。
那天我和小李出去尿尿,我们两个站在墙根,他对我说:“小噘嘴要是嫁一个科长,就不会被送到车间里去了。”我说:“你这是废话,人生没有假设。”他说:“这不是假设,而是很容易做到的事。”
那时候我想,我也经常会做些白日梦,比如我假设自己是亡命之徒,假设自己有了钱,假设白蓝没有离开我,假设我和小堇谈恋爱。这些事情都可以去想,可以去为之快乐或痛苦。但我不会去假设自己不上三班,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理想之高,不必高到去拯救全人类,理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