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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低声说:“军医给的药,还有吗?”
谢双成:“有。”
他把阿芙蓉药丸加在醒酒汤里化开,递给你。
你说:“多加一颗。”
谢双成看着你。他默默地加了一颗。
他看着你把药喝了。
你重新靠回椅子上。
谢双成担心地看着你。
静默良久。
谢双成说:“天黑了,要不要点灯。”
你说:“不用。”
你头痛的时候一直都不能见到太明亮的光线。
谢双成听着你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说:“我去叫军医吧,就说是伤酒了。”
你阻止他,你说:“不用。药再给我一颗吧。”
谢双成跪下说:“大将军,今天真的不能再加了。已经超过军医说的最大分量了。再加,可能会有危险的。”
你紧紧抓住靠椅的两边扶手。你咬牙说:“不加,也一样会有危险。去拿。”
谢双成帮你坐了起来,帮你又服了一次药。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声音。仿佛是院子门口的卫兵和什么人在争执。
谢双成说:“我出去看看什么事。”
你再次靠回椅子上。
你闭目道:“好。”
(五)
吴顺从外面闯了进来。
他对院门口的卫兵说:“大将军在里面吗?我要见他。”
卫兵阻拦说:“对不起,吴大统领,关统领刚刚传令说,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大将军。”
吴顺说:“这个任何人不包括我。”
卫兵再次阻拦说:“吴大统领恕罪,关统领传令时,未说这个任何人不包括吴大统领。”
吴顺怒道:“那只是关文良的命令,不是大将军的命令!”
卫兵说:“大将军不能发出命令时,关统领的命令,就等于是大将军的命令。吴大统领,这规矩还是你自己定的。请吴大统领服从关统领的命令。”
吴顺说:“我不和你啰嗦,去叫关文良过来!”
卫兵说:“关统领刚有事出去处理,这会儿不在。”
吴顺说:“那去叫谢双成出来。”
卫兵说:“大将军刚刚叫谢统领进屋去了,他还没有出来。”
吴顺伸手把卫兵推到一边说:“你让开,我进去。”
卫兵伸手拔刀,坚定地阻挡着吴顺进入:“吴大统领,军令如山,未蒙大将军召唤,无有紧急军务,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大将军休息。”
吴顺也伸手拔出佩剑说:“让开,不要挡我的路。”
吴顺和卫兵一路纠缠着冲到了院子里。谢双成从屋里出来。
吴顺对谢双成说:“谢双成,让你们的手下不要拦着我,我要见他。”
谢双成轻声说:“他在婚宴上喝多了,有点伤酒,正在休息。要不,顺子哥,你还是明天吧?”
吴顺说:“不行。我有话要问他。我一定要见到他。”
吴顺说:“打从我陪小姐回来后,他就一直不让我见他。刚在婚宴上,也不让我过去敬酒。他一直都不见我。可我必须见到他,我有话一定要当面问他。”
吴顺的声音很大。你在室内听得清清楚楚。
谢双成着急地向吴顺使眼色。可是光线昏暗之下,情绪激动的吴顺没注意到他。
吴顺说:“你们都给我让开!”
(六)
你恍惚之中听到吴顺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回响着。
你听到他和谢双成的争执声,然后是一阵纷乱的骚动。你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你忍耐着头痛欲裂和想吐的感觉,你说:“让他进来。”
门开了,你看到吴顺出现在门口,你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你说:“进来吧。”
吴顺走
进了一片昏暗当中。
你说:“自己去把灯点上。”
吴顺站在那里看着你。
你抬起胳膊放在眼睛上,挡着那灯光。
吴顺看着你灰白的脸色,忍不住说:“怎么样?你还好吧?”
你说:“没事。我喝多了有点头痛。你有话就说吧。”
吴顺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没有声音。吴顺说:“如果她今夜有事,你会后悔的!”
你说:“她不会有事。”
吴顺说:“你明知道她是不愿意的!”
吴顺说:“这些年,她对你的心,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违背誓言,这样埋葬了她的一生呢?你知道,一辈子是有多长吗?”
你没有回答。
吴顺说:“从我们回清川之后,你对她就有点变了。你对她忽冷忽热的,让她迷惑和伤心很久了。可她一直在等着你想清楚,她对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你说:“她现在嫁得不好吗?”
吴顺痛心疾首地看着你。
他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心肠变得这么冷硬了?”
你没有声音。
第两百七十五章 新婚之夜(4)()
(一)
吴顺进去之后,谢双成不放心吴顺脸上的那种表情,他一直守在门口听。
他听到吴顺说了很多话,他的声音一直都很激动,而你回答得很少。
忽然,吴顺在里面叫了一声,他的声音突然就没有了。房间里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谢双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但是他不敢推门进去。
后来,谢双成才知道,吴顺突然停了下来,是因为你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你紧接着呕了第二口鲜血。
吴顺在你身边跪了下来。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间里一直没有声音。关文良这时回来了。他看着谢双成。
谢双成示意吴顺在里面。他们两个互相看着。
关文良对谢双成摇摇头,表示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们。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你的声音。
你问吴顺:“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吴顺心如刀绞地站了起来。他心痛难忍地看着你。他低头说:“没有了。”
你说:“去帮我拿马鞭来,出去让他们备马。”
吴顺惊讶道:“你要出去吗?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你说:“这儿太气闷了,出去透透气。”
吴顺说:“你喝了这么多,现在不合适去骑马。”
你说:“合不合适我自己知道。”
吴顺说:“那,我陪你去吧?”
你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你努力从靠椅上站了起来,你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吴顺忙搀住你。他说:“你没事吧?”
你推开吴顺,说:“去备马。”
(二)
你脸色苍白、步履不稳地走近了月光。
你拉过缰绳,你上了马。
你对月光说:“我们出去跑一会儿。离开这儿就好。随便你想去什么地方。”
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我和刘申洞房花烛的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外面骑马。
你骑着月光,任它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带向远方。
吴顺和谢双成跟着你出去,但他们的马无法追上你的马。
你一个人远远地跑在前面,你把整个世界都甩在了身后。
你们跑出去差不多有200里,一直到达这片平坝最远的地方。
你在阿芙蓉也无法镇压住的头痛欲裂当中,伏在月光身上,在夜幕中飞驰。
“陈伯父,太夫人,我不愿意她做我的寡妇,也不愿意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崔家亏欠她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让她跟着我一起沉下去。我希望死的时候,离开她远远的,让她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我祈祷让她今夜刻骨地恨我吧。她越是恨我,她就越能容易地活下去。只要她能活下去,我不需要她怀念我,也不需要她记得我们的过往。”
你在心里如是祈祷。
当吴顺和谢双成的战马吐着白沫,浑身热汗地终于追上你时,他们看到月光停在一片树林前。一轮皓月照在它的身上,让它看上去飘然欲仙。
你趴在月光的身上,头和胳膊都无力地垂着,没有声息,也没有知觉了。
就这样,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奔跑,一直跑到自己失去对世界的感觉。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20多年,你和吴顺,都已经尸骨无存很久了。
有太多的事,我们都知道得太晚了。
(三)
但是,和你的祈愿相反,那天晚上,我没有恨你。
我一直都在想你,我一直都在爱你。
我怎么可能对你真正恨得起来呢。
无论你对我怎样。
(四)
在我成为刘申妻子的第一天里,除了你身边的几个人,没人见到你。
你以在婚宴上伤酒为名,谢绝了一切道贺与拜见。
你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才能起来。
你把军医留给你的药,都用完了。
亲爱的你,你是故意要喝那么多的吧。否则,你会痛得当场倒在婚宴上的。
你靠了酒的支撑和喝醉的掩饰,才坚持到婚宴的尾声,才能在不被刘申觉察的情况下,提前退场。
你靠着喝醉的掩饰,为自己赢得了一整天抵御头部和心里的剧痛的宝贵时光。
婚后第三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那种让人粉身碎骨的疼痛,终于停止了。
徐在田早上来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恢复冷静了。除了有点苍白和疲倦之外,徐在田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徐在田走后,你换了吉色的衣服。
你等着我回来履行回门的仪式。
第两百七十六章 回门(上)()
(一)
婚后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
我从刘申行宫的昭华殿,又回到了你所在的行辕庭院。
我见到了在那里等候我的你。
那是我们分道扬镳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你恭立在行辕的大门前迎候我们夫妇。
“恭迎汉王与君夫人。给汉王与君夫人道喜。下臣,衷心祝愿,汉王与君夫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你说着,以臣子之礼向刘申和我跪拜了下去。
这是你第一次向刘申称臣。
从这一刻起,刘申和你之间的君臣关系,就确立了。
刘申伸手就把你拉了起来。
刘申说:“大将军太客气了。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比之前更亲密些才是啊,怎么反生疏了。大将军从此也就是刘申的兄长。没有什么外人的场合,我们就不要弄这些虚文了。”
刘申对左右说:“从今日起,许大将军可以披甲骑马佩剑直入宫室行辕,可以在任何时间来见我和君夫人。”
我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你。
你叫我君夫人。你对我执臣属之礼。你祝愿我和刘申夫妻恩爱。这一切是多么奇怪,多么陌生!
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啊。多希望能够醒来。可是,谁会来叫醒我呢?
在这人生的春秋大梦之中,谁会来仁慈地叫醒我们呢?
(二)
与我一起,拜罢父母们的牌位,刘申便循例起驾离开了。
我们终于又单独相对了。
我们默默相对。良久无言。
我说:“有一天,你匆匆从军营赶回来,你站在庭院门口满头是汗,急促地喘气。你站立不稳,你对我说:也许下一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别人家的女人。”
我说:“现在,我真的是别人家的女人了。”
我说:“你告诉我,哪一个才是梦,哪一个才不是真的?”
你说:“琴儿。人生,本来就是如梦如幻的。”
你说:“汉王对你好吗?你还好吗?”
我说:“你处心积虑为我选择的丈夫,你精心为我安排的生活,怎么有可能不好?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好。我很享受身为君夫人的新生活。”
你说:“汉王是君子。他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我说:“你呢?你都好吗?他们都说你这两天伤酒了,闭门不能见客。”
你说:“现在酒醒了。”
我们又再次陷入沉默。
(三)
你陪着我,回到我几天前居住的房间。
我看着房间。什么都和我两天前离开时是一样的。但是,我却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生活了。我已经被这个“君夫人”的称谓禁锢了。
眼泪慢慢地涌上了眼眶。
它们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你看着我。你说:“琴儿。时间会改变一切。你会适应新的生活的。”
我闭上了眼睛。更多的眼泪流了下来。
(四)
“有件东西,我还给你吧。”
我走到过去的梳妆台前,我把你送给我的那支黄铜袖箭拿了出来。
我说:“这是你送给我保护自己的。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了。而且,汉王会替我保护他认为重要的。我用不着它了。”
我把它递给你。
我说:“拿去保护你想保护的吧。”
你看着那支袖箭。你伸手接过了它。你说:“好。”你把它收回了。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五)
“琴儿,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你也不适应新的生活。”你说,“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们会和睦相处,你也会习惯新的身份。”
你说:“宫里的生活,不比家里,凡事都不能再任性,不管汉王多么宠爱你,他始终都是君王。你要多小心。”
我低头说:“好。多谢大将军的关心。”
你说:“汉王的母亲,都说她明事理、知分寸,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要好好侍奉她,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吧。如果你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她就会是你的亲生母亲的。”
我说:“是。”
“大将军的嘱咐都说完了吗?”我说。
“说完了。”你说。
我说:“那,可否让我和父母单独待一会儿?”
我说:“我好想他们。好想他们从想象中走出来。哪怕只有一会儿。”
你低头。你说:“好。”
你说:“我出去。”
你转身,你拿着那支袖箭,走出了房门。
你回身帮我把房门关上了。
我面向燕塘关所在的方向,遥远地对着燕塘关小灵堂里父母亲的灵位,跪了下来。
我的泪水像瓢泼大雨一样地倾泻了下来。
我泣不成声地说:“父亲,母亲,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我趴伏在地上,忍不住痛哭失声。
你站在外面的庭院里。
你听着我房间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你觉得万箭穿心。你的眼睛变得潮湿。
你抿了抿嘴唇,闭上了眼睛。
(六)
我们在烛光下相对而坐。
你看着我核桃一样的眼睛。
你说:“明天回去之前,用淡盐水加在茶水里敷敷吧。”
我说:“好。”
你说:“琴儿,你的父亲和母亲,每时每刻都在你的身上活着。你损伤了自己,就是损伤了他们。你心里难过,父母也会跟着难过。你要替父母,替祖先,爱惜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你并不是单独的。”
你说:“所有的祖先,他们随时都是和你在一起的。他们都在你的生命里,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是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你要替父母好好地活着,替所有死去的人好好地活着。只要你活着,他们也就都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你的心里。无论今后怎样,都永远不要再去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说:“答应我。不管今后遇到什么困难,你永远都不要再这样去想。”
我看着你。我嘴唇颤抖着说:“好。”
这是你第二次要求我答应,不论遇到什么,都不可以自行放弃生活,要勇敢地好好活下去。
我说:“哥哥,你也要好好活着。为父母。为祖先。为所有爱你的人。为所有曾经爱你的人。”
你说:“好。”
第两百七十七章 回门(下)()
(一)
你看着我的发髻。
你看着我发髻上点缀的小花。你说:“这些花?”
这些花,就是我们在悬崖上相遇的那一天,你送给我的花。它们长在悬崖的崖壁上。它们凋谢已经很久了。但是,它们在我的心里,始终都是开放的。
我说:“吴顺带我去游玩时,我们看到另一个悬崖的崖壁上,也长了同样的花。”
我说:“昨天汉王问我喜欢什么,我就告诉他,我喜欢那片崖壁上的这些花。早上的时候,我就看到它们放在了梳妆台上。他让我选一些,簪在发髻里。”
你说:“戴着很好看。”
我说:“只可惜,好花总是不常在的。”
你说:“但汉王看重你的这份心意,会常在的。你要珍惜它。”
你说:“你要为自己珍惜,为崔陈两家和丁氏一族珍惜,更要为天下人珍惜,替整个新汉军珍惜它。”
我说:“琴儿会尽心竭力的,不会辜负大将军的期望,请大将军放心吧。”
(二)
吴顺接过了我的赏赐。他跪了下来。他说:“谢小谢君夫人赏赐。”
我说:“顺子。”
我说:“从今以后,大将军身边就没有家人了。他的一切,我就全部托付给你了。你就是他身边唯一的家人。你一定要替老爷,替夫人,替我,照顾好他。他不顾惜自己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他。”
吴顺说:“是。吴顺一定替全家人照顾好他。”
我看着吴顺。眼泪再一次又涌上来了,它们挂在睫毛上。
吴顺安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君夫人也不要太伤心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必定都是为了君夫人好。”
我说:“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谁都不能怪。”
吴顺看着我簌簌而下的眼泪,再次安慰:“君夫人要是想家的话,就常回来看看吧。”
我摇头。
我说:“顺子,你不明白的。宫廷不比别处。正所谓宫门深似海。今天之后,我要再想回娘家来探望,就太难了。也许,要等到我头发白了的时候吧。”
吴顺震惊道:“啊?”
我说:“所以,差不多,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