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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
看到秦桧痛心疾首的表情,程宗扬道:「我说奸臣兄,就算我败家了一点,你也用不着这样如丧考妣吧?」
秦桧只剩苦笑。
程宗扬道:「我之所以不等你醒来就把鞭子还回去,就是怕知道这鞭子的来历,心里舍不得。你知道,我这人可不怎么能经得起诱惑。」
秦桧叹道:「公子可知道,这荡星鞭便用十倍百倍的好处来换,巫宗也在所不惜。」
「我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出来。」程宗扬道:「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你是剑玉姬,听到我用荡星鞭交换一个不起眼的女子,你会怎么想?」
秦桧眉毛一挑,看向程宗扬。
「没错。剑玉姬不傻,她也知道我不是个傻子。我几乎是白送的把荡星鞭还给她,说明了什么?」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说明我和她们没有生死大仇。岳鸟人的账算不到我头上。如果我留下鞭子不还,损了人又不利己,等于是白白替姓岳的背了黑锅。」
秦桧不客气地说道:「公子未免一厢情愿。只凭公子与星月湖的渊源,便难与巫宗和解,何况还有君侯。」
「这就是第二点。」程宗扬道:「在旁人看来,我有星月湖的背景,有殇侯爷的背景,甚至还有贾师宪和太乙真宗的背景。但我告诉黑魔海的是,那些只是背景而已,我盘江程氏是独立的,由我作主。」
林清浦颔首道:「正该如此!」
秦桧露出一丝恍然。
「我从来没想过与巫宗和解。」程宗扬对秦桧道:「因此我告诉剑玉姬的第三点是:虽然不能和解,但我是一个可以谈判的对像。」
刚设下圈套,双方打得你死我活,突然又说自己是可以谈判的对像,秦桧第一感觉是家主脸皮着实够厚。但仔细想来,家主的作风一向区别于星月湖或者殇侯的势力,而是以商人自居。今天拼得你死我活,转眼同舟共济,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倒是屡见不鲜。
「既然是作生意,有什么不可以谈的?」程宗扬道:「荡星鞭只是个引子,剑玉姬想白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我没猜错,一会儿就有人登门,请我去吃饭。」
林清浦提醒道:「不可不防!」
秦桧却已经想通了,油然道:「只看仙姬请客的酒店,便知她诚意如何。若是闹市高楼,正午时分,公子不妨一去。若是荒郊野岭,深更半夜,公子只用把后续手段施出来,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是。」
林清浦也明白过来,笑道:「不知公子要谈些什么生意?」
「不管谈什么生意,我要的只有一样。」程宗扬道:「时间。至少一年的时间。」
林清浦神情忽然微微一动,拱手道:「属下需往静室。」
程宗扬知道他接到讯息,需要立刻往静室施术,便点了点头。
秦桧拂了拂衣袖,还未开口,程宗扬就抢先道:「奸臣兄,东西已经没了,你要想劝我,还是省省吧。」
秦桧说道:「公子列了那么多理由,秦某也不能不心悦诚服。不过以属下之见--公子最要紧的理由,还是因为那个女子吧。」
程宗扬苦笑道:「让你说中了。」
秦桧叹道:「公子虽然仁厚,此举却甚为不智,等若将自家的软肋暴露给了劲敌。」
「你想听实话吗?」
「公子请言。」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我暴露的软肋多了去了。当一个人浑身都是软肋,也没有什么软肋可言了。」
秦桧失笑道:「此之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程宗扬认真道:「奸臣兄,我把实话告诉你,你也对我说实话--我的指挥能力和应变能力是不是很差劲?」
「公子何出此言?」
「从野猪林到小瀛洲,我每次布置得好好的,到头来都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我害死的。」
秦桧肃容道:「家主此言差矣。即便智如武侯,尚且应变机略非其所长。汉国光武帝曾以二十八骑踏阵,率三千步卒破敌四十余万,一生不败。然诸将言其平生战事,皆称陛下每遇小敌怯,遇大敌勇。因大敌皆在意料之内,小敌却在意料之外。武侯、光武尚且如此,何况公子?况且公子的对手非比寻常,不胜不败已是难得,两战胜多负少,便是换作孟铁骊,也不过如此。」
程宗扬揉着胸口道:「让你一说,我怎么这么舒服呢?奸臣兄,你是不是又拍马屁了?下次可不许了!」
秦桧道:「属下句句发自肺腑,还请家主明鉴!」
「停!你再说我就真相信了。」
「公子所忧虑者,小节耳。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小事何必忧心?」
「清浦,什么事?」
林清浦从静室出来,「禀家主,月大小姐的队伍已自沅水上岸,五日之后可抵临安。」
程宗扬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我算知道会之刚才为什么说不用忧心了,这不,大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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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嫌,李师师独自住了一个小院,离自己住的天香水榭颇远,但环境幽静雅致。程宗扬进来时,李师师已经起身和药。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好,看得出现在还是个小丫头的李师师挺满意这个地方。
「伤势怎么样?」
「不妨事的。我习的就是外伤,处理起来费不了多少事。」
「你自己接的骨?难道不痛吗?」
「麻沸散我从师门带了许多。」李师师道:「煮沸后敷上,少顷便没有了知觉。门里有位师伯采药时不小心失足跌下悬崖,幸好有株松树挡住,但树枝断在腹里。她用随身带的药罐、泉水,加入麻沸散,用松枝生火煮开,然后给自己剖腹,找出折断的松枝,清洗肠腑,再缝上伤口。给我们讲麻沸散的时候,她曾经掀开衣服让我们看她的伤口,针脚又细又齐,没有一点乱的。」
「给自己开腹做手术,然后自己缝合?你这师伯也太厉害了!」程宗扬敬佩不已地说道:「改天请他喝酒!」
李师师笑道:「那位师伯最喜欢饮酒,每日无醉不欢。」
「咦?是不是喜欢大苏诗词那位?」
「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笑道:「我听乐丫头说过。」
李师师乌亮的眼珠转了一圈,拉长声音,「哦--」「喂,别乱想啊!我们就是在南荒见过,大家谈得来而已。」
「乐师姊是同门性子最好的,我们都喜欢她呢。」
两人说笑片刻,程宗扬朝房里示意了一下。李师师小声道:「那位游姊姊修为尽废,但下手的人很有分寸,没有伤及经络,修养几日,也许还能保住一点真元。」
程宗扬点了点头,先敲了敲门,温言道:「游姑娘,打扰了。」然后推门进入。
游婵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见到进来的是程宗扬不由瞪圆眼睛,眼中露出既惊愕又迷惘的神情。
程宗扬毫不见外地在榻旁坐下,随势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微微一笑。
游婵压下心里的震惊,有些口吃地说道:「飞鸟上忍--」「我姓程。」程宗扬打断她,「程宗扬。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能怪大家见面的时候不对。放心吧,你现在已经脱离黑魔海了。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女儿和赌坊的人现在就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临安。」
游婵怔了半晌,然后道:「我……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我和黑魔海既是对手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昨天在小瀛洲,和你交手的就是我的部属。老实说,打到最后,我吃了亏,但黑魔海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因为我手上有一件黑魔海极需要的东西,于是我就用它把你换来了。」
想起昨日一战的血腥,游婵喃喃道:「怪不得齐姊不让我回广阳,她……她是让我留下来送死……」说着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程宗扬温和地拥住她的肩膀,「别担心,你现在已经在我的保护之下,连黑魔海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游婵眼圈一红,掩面哭泣起来,「我要去问仙姬……为什么要杀我……」
游婵对剑玉姬的信任根深蒂固,这时突然发现自己是一枚弃子,一时间难以接受。
程宗扬不好告诉她翻江会已经完了,在黑魔海眼中,游婵的利用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以剑玉姬近乎变态的精准,当然不会白白留着一个与自己有牵连又不够忠诚的棋子,让自己再有机会借用。从剑玉姬废掉游婵的修为看,黑魔海对她的处置恐怕不仅仅是处死那么简单。
「好好休养几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和女儿团聚了。」程宗扬笑道:「到时你可要打起精神,替我办事了。」
游婵怆然道:「奴家已经是废人,还能做什么?」
「一个女人家,又不是让你打打杀杀。」程宗扬宽慰道:「当然是你的老本行,开赌场!等我的赌场建好你就知道了,比你在广阳的产业绝对只大不小。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有开赌场的念头,我就想着把你挖过来。跟着黑魔海干,一点前途都没有。」
游婵抬起头,「赌场在哪里?」
程宗扬微笑道:「武穆王府。」
游婵惊道:「那处被拆掉的王府是你的?」
「没错。」
游婵眼神变幻,渐渐露出一丝光彩。她虽然是异乡人,但临安纸币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她也听说过买下武穆王府的程氏钱庄。
程宗扬替她掖了掖被角,温言道:「赶紧养好身体,赌场的布局还得你来拿主意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游婵想笑,身子却难以支撑,她修为尽废,元气大伤,这会儿心情起伏,已经疲惫不堪。
程宗扬轻轻按住她的穴道,一股柔和的力道透入,游婵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眼角兀自挂着泪痕,唇角却露出希冀的笑意。
程宗扬心里低叹,像游婵这样失去依靠女子,就像在命运洪流中载浮载沉的蚂蚁一样。只希望自己递出的树枝,能让她栖息下来。
忽然房门打开,李师师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玉脸时红时白,咬了半天红唇,才颤声说道:「有坏人!」
程宗扬一按匕首,随即跟着李师师赶往药房,一边心里打鼓,整个翠微园现在戒备森严,哪里有坏人能闯进来?
李师师推开房门,指着桌上道:「就是她!」
看着那个形容狼狈,身子软绵绵伏在桌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女子,程宗扬先是一怔,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你是怎么擒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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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和游婵交谈的时候,李师师正在药房选拣药材,谁知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缓步入内,态度和蔼地柔声说道:「请问,是师师姑娘吗?」
李师师讶然回过头,「你是……」
那个美貌道姑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你便叫我卓姨好了。」
李师师虽然觉得她很陌生,仍客气地说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妾身这几日有些头痛,想请师师姑娘诊治一下。」
「奴家习的外伤,不擅内科。」
「世间医理都是一般,妾身诚心求医,师师姑娘可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李师师只好放下药物,「请坐。」
卓云君坐在椅中,一边摊开玉手。
李师师纤指搭住她的脉门,仔细探查半晌,然后道:「也许是受了风寒,湿邪侵于表里,湿浊中阻,气机失调。」她眼波微转,思索着道:「需针灸尺泽、委中、少商、耳尖诸穴。」
卓云君柔声道:「还请姑娘施针。」
李师师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随身带的木匣,取出几枚银针,先用药物一一浸过,这才小心刺入穴位,慢慢捻着。
卓云君微笑道:「听说师师姑娘是光明观堂门下?」
李师师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内院的人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卓云君轻笑道:「妾身一直在老爷内室,姑娘哪里能见到我呢?」
李师师玉脸微沉,「你是谁?」
那美貌道姑呵气如兰地柔声道:「妾身既然是在内室,当然是给老爷侍寝的奴婢。」
李师师站起身,冷冷道:「我不认得你,请你出去。」
卓云君玉手一翻,扣住她的脉门,笑道:「好烈的性子呢。」
李师师伤后无力,况且修为也比她差了数级,被卓云君扣住脉门,顿时半身酸软。
卓云君笑吟吟道:「果然是个娇娇嫩嫩的小美人儿呢。」说着轻轻一推,将李师师按在桌上。
李师师竭力挣扎,低声道:「放开我……哎呀……」
卓云君拉开她的衣带,一手伸进她衣内,握住她胸前一团香软柔腻,一边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还有些份量。不知下面生得如何?」
卓云君嘲笑地看着她,手掌向下滑去。
李师师咬牙道:「滚开!」
卓云君挑起眉梢,「我若不滚呢?」说着手指伸入她裙内。
李师师娇躯轻颤,忽然张口,狠狠啐了她一口。
卓云君侧头避开,「好个小贱人。」
李师师恼道:「枉你穿着道袍,言行举止竟这般荒唐!哪里有一点修道之士洁身自好的气度!」
卓云君笑吟吟道:「你可是想与我论道?所谓道者,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稗稊,在屎溺,何况玄牝之门,天地之根?」
「下流!」
「你身子被我制住,就剩一张千娇百媚的小嘴,竟然还不肯服软?」卓云君轻笑道:「要堵你的嘴还不容易?」
说着她拨了拨少女散开的发丝,然后垂下头,红唇鲜花般印上李师师娇嫩的樱唇。
李师师像被蛰住一样拚命摇动粉颈,但下巴被卓云君一手拿住,只能扬着脸被她亲吻。
嘴一松开,羞怒交加的李师师立刻朝她啐去。这一下离得太近,卓云君竟没能避开,被她啐到鼻侧。
卓云君玉脸变色,她拧住李师师的手腕,用力按在桌上,气恼地说道:「小贱人!敢啐我!不知哪里来的淫材儿,也敢来勾引主子!」
李师师又羞又气,「我又不认识你的主子!」
卓云君忽然伸出香舌,在她唇角一舔,「奴家的主子你不认得么?让你尝尝主人的味道,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在李师师惊恐的目光,那个美貌道姑跨在桌上,按住她双手,一边柔媚地扭动腰身,一边抬起浑圆的臀部,移到少女娇美的面孔上方,然后坐了下去。
李师师精致的面孔流露紧张的表情,如果被她坐在脸上,可以说是自己一辈子都洗刷不清的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卓云君手臂忽然一麻,接着半边身子都失去知觉,软绵绵歪到一边。
李师师衣鬓散乱地撑起身体,扬手想给这女子一个耳光,终于又忍住了。
「我不认得你,更不认得你的主子。」李师师道:「你功夫很好,我打不过你,但我有自己的办法。」
李师师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纳入卓云君口中,然后在她喉咙上揉了几下,将药丸送入腹中,说道:「这颗九转乌蛇丸,是用百蛇之毒炼成,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发作,如同被万蛇噬体,死得苦不堪言。你如果想活命,十二个时辰来找我好了。」
说着她慢慢后退,然后转身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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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穿着道服,但鞋子是假的,走路的姿势又很奇怪。」李师师说道:「她说自己头痛,可奴家给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脉相平和,而且修为很高,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奴家从未在园中见过这女子,又有这么多破绽,不禁心里起疑,为了试探她,才故意说要针灸才好。」
程宗扬看了卓云君一眼,「她就那么放心让你扎针吗?」
李师师道:「尺泽、耳尖都是寻常治疗风寒的用针之处,并非要紧的穴道,即便刺中也无妨的。」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师师俏脸微微一红,「奴家不知道她的来历,担心她会不会是外面来的坏人……便在针上用了麻沸散。麻沸散只是让人暂时失去知觉,如果是误会,也不至于伤身。」
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几处穴道不要紧,但李师师在针上用了麻沸散,药力直接进入穴道,难怪卓美人儿会着了道。
「原来是这样。」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带她回去认真审讯!」
李师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小心,她修为很厉害的。」
「我一定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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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云君满脸羞愧地跪在主人面前,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道:「还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呢,连个刚过内视的小姑娘都斗不过。」
「奴婢没想到那小贱人如此卑鄙,竟然在针上用了麻药。而且药性特异,连奴婢都未能察觉。」
「光明观堂的麻沸散,你以为是街头一文钱一大包的蒙汗药?」程宗扬有点奇怪地说道:「你来找她麻烦干吗?别说是你紫妈妈指使的!」
卓云君小声道:「妈妈说,主子心软面善,只怕被临安的女人骗了,让奴婢替主子看着些。」
「结果你先被人给骗了?」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原话没这么好听吧?她不放心,怎么自己不来呢?论年纪,你当人家娘也足够了,却被人家小姑娘制得死死的,丢不丢脸啊?卓美人儿。」
卓云君垂头道:「这次都是奴婢轻敌,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下次?别忘了,你还吃了人家的『毒药』呢。」
卓云君玉脸微变,想起了已经吞下腹的「九转乌蛇丸」。
程宗扬却是知道李师师所谓的「九转乌蛇丸」,其实只是治咳的丹药。但卓云君那会儿身子麻木,只看药物的颜色便信了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