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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笔直朝地下伸去,众人一路向下,感觉像是深入大地腹内,未知的压迫感使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一顿饭时间後,台阶终于走到尽头,与上面一样,这里也没有电力,周围一片黑暗。当双脚踏到平地,程宗扬提气大喝一声,片刻後四周传来回音,似乎正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大厅中。
程宗扬贴在小紫耳边道:“有东西吗?”
“有。”小紫停顿了一下,“有八个。”
程宗扬一阵头大,竟然出现了八个图案?
“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一条长羽毛的蛇、一隻狼头、一朵花、一隻蜜蜂、一隻熊……”
忽然有人叫道:“地上有东西!”
两三隻火褶同时亮起,接着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脚下是平整到极点的大理石地板,打磨光滑的地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火褶的光焰。然而此时光洁的地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印痕,有用枪锋刺出的箭头,有用刀尖刻出的划痕,有一些难以索解的折线,甚至还有完整的掌印和足印。
众人议论纷纷,“这是什么鬼画符?”
“旁边还有!”
“诸位不必担心。”纷乱中,徐君房挺身而出,抚鬚说道:“若徐某所见不差,此地应该是太泉古阵的雁过石。”
有人道:“什么雁过石?难道这地下还有大雁?”
徐君房道:“所谓雁过留痕,上面的印痕都是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所留,曾有人沿着前人的标记寻到宝藏,所获至多。传说雁过石藏在太泉古阵深处,非大有缘者难得一见。”
听到徐君房这番话,众人顿时被激起贪欲,都在猜测这些印痕中隐藏了什么样的宝物线索。
萧遥逸蹲下来摸着地上的印痕,俊朗的面孔猛然胀红,眼中迸出一缕激动的神采。
左彤芝开口道:“程少主,这里已经够安全啦,咱们在此休息一时,等兽群散了便回去。”
有人附和道:“兽群顶多一两个时辰就散,这地方黑灯瞎火,不好多待。”
更多人却跃跃欲试,说道:“左护法,都已经摸到宝山边上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物呢。”
有老成持重的说道:“此地不可久留,万一迷了路,困死在这地下玄宫那可冤枉。”
众人道:“前有车後有辙,咱们也照葫芦画瓢,走几步就刻个记号,万一迷路,就沿着记号回来。”
争论中,程宗扬低声问小紫,“你说有隻熊?”
“在你左手边的位置。”小紫道:“第三个标示牌。”
听到“熊”字,程宗扬第一想起的是刘娥的那句“熊谷”。他摸了摸背包,岳鸟人留下的钥匙还在包里,难道岳鸟人留下的物品就在里面?
程宗扬沉吟半晌,对徐君房道:“你说这里是第十层的入口?”
徐君房点头道:“没错,就这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
徐君房道:“那我可说不准了。”
程宗扬道:“你说曾经和鬼谷先生在阵中遇到过赤阳圣果?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徐君房老实道:“那可有年头了,如果到了地方,我也许还能想起来,这会儿让我说,可说不上来。”
身後忽然“呯”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金属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都立刻拔出兵刃,戒备地望着声音传来处。
那声巨响过後,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暗暗鬆了口气,多多少少都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大厅位于地下深处,虽然光线全无,但空气清新,没有丝毫浊意,显然通风良好。
火褶陆续熄灭,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凉州盟的众位好汉!在下姓程,方才在外面已经见过。”
程宗扬提声道:“大伙儿为了躲避兽群到了此地,能遇到这雁过石,也算有缘。不过里面究竟有没有宝物,谁都说不准,风险倒是占了九成。左右已经到了此地,程某一行准备进去看看。诸位若是不愿去的,便留在此地。想进去的,便结伴而行。左护法,你看如何?”
左彤芝犹豫片刻,“我们凉州盟还有人马在外面,方才听徐先生说,这洞窟原是极深的,只怕在阵中失散。”
铁中宝赶紧道:“没事儿!让刘三带几位兄弟在这里守着,咱们一起随程少主进去看看!”
左彤芝只好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地标记虽多,却无人认得,不知程少主准备往哪里去?”
程宗扬还未开口,萧遥逸便道:“这边。”他缓慢却坚定地抬起手,指的正是那个印着熊图腾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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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君房的安排下,程宗扬等人带的物品十分齐全,可这会儿全扔在车内,都两手空空。好在凉州盟人多势众,当下一名使棍的好手拿出自己的齐眉棍,折成两段,接着有人撕下衣服,浸上油缠在上面作成火把,用来照明。
程宗扬举起火把,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左边小紫,右边萧遥逸,徐君房和朱老头跟在後面,武二那厮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
萧遥逸紧盯着前方乌黑的空间,连身体都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神情间却带着一丝亢奋。
程宗扬还记得他一向怕黑,这会儿居然没有吓得尿裤子,也算是十分有勇气了。
“怎么样?能撑住吗?”
萧遥逸低声道:“那些印痕里,有一个是岳帅留下的。”
程宗扬心头微震,“你确定?”
萧遥逸道:“岳帅的画押我从小就看惯的,绝不会认错。”
“侯二哥他们不是来过太泉古阵吗?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这事?”
萧遥逸道:“他们为了找岳帅的下落进过一次,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如果不是遇见雁过石,也许我也错过了。”
“哎呀!”
後面猛然传来一声大叫,萧遥逸若无其事地停住脚步,但程宗扬清楚看到一股冷汗从他脸侧流淌下来。
“小心!别摔下去!”
“这是什么?”有人叫道:“这扶手怎么倒下了?”
“那是铁轨。”程宗扬道:“用来跑车的。”
“跑马车的?怪了,难道马车还能在两条铁棍上跑?”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地铁,索性不提,只道:“咱们下去走!”
众人有些好奇地下到轨道中,铁中宝走了两步,骂骂咧咧道:“这石头铺得太坑人了!一次走一根太窄,跟个娘儿们似的迈不开步子。一次走两根太宽,扯得胯子疼!”
徐君房不放心地跺了跺铁轨,低声道:“程公子,这么走对吗?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呢?”
“放心吧。这是条直路,比从上面走要快得多。”
徐君房嘀咕道:“真的假的?你头一次来,怎么连这里有捷径都知道呢?”
程宗扬道:“要不说这是缘份呢?”
沿着台阶走进大厅时,程宗扬已经有所预料,此时终于可以确定,刚才众人所处的大厅,正是城市地铁中心,这一条是通往“熊谷”的隧道。程宗扬不无遗憾地想到,可惜地铁早已停运,要不然再搭乘一段地铁,那才快捷省事。
火把并没有支撑太久,半个时辰之後,两支火把先後熄灭,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虽然沿着轨道不会迷路,但队伍不可避免得逐渐拉开。程宗扬只好停下来,收拢队伍休息片刻,等後面的人尽快追上来。
萧遥逸伤势未癒,走到这会儿浑身都是虚汗,还在咬牙硬撑。他们兄弟寻找了十几年,乍然见到岳鹏举留下的痕迹,能撑到现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死丫头却对这个消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趁着休息的时候,程宗扬道:“丫头,你猜他是不是真在这里?”
“谁啊?”
“当然是你……那个……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小紫翘起唇角,慢悠悠道:“如果真在这里就好啦——可惜不是。”
程宗扬不禁替岳鸟人庆幸,看死丫头的表情,那鸟人如果真在这里,八成要被死丫头抽筋剥皮,填上草当靶子打,“你这么肯定?”
“一个人走投无路,在太泉古阵躲上十天半月还有可能。要这里待十几年,骨头都可以打鼓了。除非……”小紫停顿了一下,目光闪闪地说道:“……有哪个傻瓜躲在苍澜镇上。”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萧遥逸道:“岳帅吃鸡吗?”
萧遥逸正闭眼养神,闻言倒是一愣,“吃啊。”
程宗扬扬声道:“老徐!”
徐君房的声音传来,“这儿呢!”
程宗扬摸黑过去,“老徐,问你点儿事。”
徐君房痛快地说道:“尽管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在镇上住了不少年头,有没有什么怪事?”
徐君房寻思了一下,“没有啊。挺正常的。”
程宗扬暗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徐君房就住在镇上,再古怪的事也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换了个问题,“近十几年镇上有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
徐君房笑道:“这你可问着了。苍澜镇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历不明的。就比方我吧,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苍澜的,反正自打我懂事起,就跟着先生住在镇子上。”
程宗扬道:“你说镇上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贩运进来的,对吧?”
“没错。”
“镇上常住有一千多人?”
“是啊。”
“口粮每人每天两斤,减半算的话,一天也要一千多斤,差不多是十石,一个月要三百石——想把三百石粮运进来,至少要一百五十头走骡。就是三十头走骡的商队,每个月也要五趟——你在镇上瞧着,有这么多吗?”
徐君房一肚子苦水,“每天有半斤粮就不错了。外面的商队一个月也来不了两趟。好在山上有果子,水里有鱼,还能对付。”
“如果想吃鸡怎么办?”
“别说鸡了,鸡蛋我都没见过。”徐君房悻悻道:“那些好东西,也就外姓人才能吃上。”
“哪些外姓人?”
徐君房撇了撇嘴,“栖凤院的东家,水果行的会首。”
“栖凤院的东家是谁?”
徐君房乾脆地说道:“不知道。那些外姓人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呢。”
程宗扬叹了口气,抚住额角,拧眉思索。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像岳鸟人那种享受惯的,如果让他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十几年,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些。从他生活习惯入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看来从太泉古阵出去,自己该查查从外面运进苍澜的鸡都被谁吃了。
不过最大的可能,所谓岳鸟人在苍澜出现的消息,仅仅只是讹传。毕竟这个消息出现得太过蹊跷,而且是从远离太泉古阵的北三朝传播开来,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
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身上,对方一声低叫,却是个女子。
程宗扬连忙道:“是我!”
对方鬆了口气,“原来是程公子,唐突勿怪。”
程宗扬笑道:“这地方黑得要命,也怪不得左护法。”
左彤芝却道:“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是不凡,呼吸声弱不可闻,连奴家也没听到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让左护法见笑了。”说着他站起身,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都到齐了吗?咱们接着赶路!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众人欢呼一声,振作精神,沿着轨道继续前行。
程宗扬高估了众人行进的速度,也低估了隧道的长度。隧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足足一个时辰之後,才看到一缕金黄的光线出现在隧道尽头。众人顿时一阵欢呼,当即就有人抢先跃过去,看看是什么宝物发出的金光。
“水晶!好大的水晶!”有人震惊地叫道。
“土狗!”铁中宝撇了撇嘴,“这是玻璃!每年走凉州道从泰西贩来的,起码有几十驼。啧啧!这么大的玻璃倒是少见。”
出口是一个设在地面上的地铁站,整座建筑全部采用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建成,宛如一座水晶宫。
水晶宫外,夕阳的余晖从两道山梁之间射入,山谷内长满巨松,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一片寒冬景象。
众人面面相觑,外面正值盛夏,谁能想到会在阵内遇上寒冬腊月天气?待在地铁站内还不觉得寒冷,但隔着玻璃看看外面的雪景,就够人打冷战的。
程宗扬一阵失望,关于赤阳圣果的信息,自己得到的不过是隻鳞片爪,但那些杂乱的信息不约而同都提到赤阳圣果生长在至阳极热之地。眼前这大雪封山的景象,与赤阳圣果生长的地域天差地远。
铁中宝头一个站出来,他跃过一道铁栅栏,蹿到站外,捧起一把雪搓了搓,叫道:“真是雪啊!”说着朝脸上擦去,边擦边道:“痛快!痛快!”
徐君房伸长脖子道:“雪是这样的?这就是雪?”
众人一阵哄笑,“怎么有人连雪都没见过?”
徐君房道:“苍澜最冷的时候穿两件单衣也就对付过去了,从来没下过雪。我听先生说过,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搓着手道:“铁堂主,这雪凉不凉?”
“这点儿冷算什么?我老铁在凉州,三九天照洗凉水澡!这天气离滴水成冰的时候差得远呢!”
程宗扬望着站外一棵巨松,对徐君房道:“老徐,这地方你没来过?”
徐君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
程宗扬扭头看着一边裹紧羊皮袍一边乐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朱老头道:“死老头,你来过吧?”
“可不是吗?”朱老头乐呵呵道:“这都好几十年了。”
“我说你怎么把羊皮袍翻出来穿上呢?”程宗扬道:“好你个死老头,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朱老头叫起屈来,“谁知道几十年雪都没化呢?话说回来,你有钱给咱们备冬衣吗?就算你有钱,也得有地儿买啊。”
程宗扬一边翻出多余的衣物给小紫披上,一边压低声音道:“死老头,都到这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万一有个闪失,有你哭的时候。”
朱老头堆起猥琐的笑容,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儿能呢?我不走到这儿才想起来——那颗夜明珠,就是在这儿采的。”
“还装!”
朱老头一脸委屈,“我那次走了六天才到,哪儿能想到你这回不到半天就摸到地方了呢?”
地方本来就陌生,再加上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也难怪朱老头弄不清楚。这里虽然不大可能找到赤阳圣果,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程宗扬道:“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估摸了一下,“往右,过了山口就是。”
外面忽然有人叫道:“脚印!这边有脚印!”
第二章 太泉的下水道()
第二章
雪地上印着几行浅浅的脚印,凉州盟都是北疆豪客,对于雪上踪迹再熟悉不过,一眼看去,就能推断出对方一共有四个人,那些足迹全是前半个脚掌着地,两个略深一些,另外两个只有浅浅一点印迹。
铁中宝蹲下来看了片刻,赞道:“好轻功。”
左彤芝脸色出奇地凝重,低声道:“什么时候留下的?”
铁中宝摇头道:“上面没有浮雪,应该是雪停的时候才路过。咱们刚来,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的,这倒瞧不出来。”
左彤芝望着周围,吩咐道:“大家小心些,这地方……有些古怪……”
程宗扬突然觉得耳边清静得有点过分,好像少了某个大牲口的聒噪,他回头一看,愕然道:“武二呢?”
萧遥逸、朱老头、徐君房一起摇头,“不知道。”
“幹!不会把那家伙弄丢了吧?”
左彤芝道:“你说武二爷?在雁过石我还见过他,一晃就没影儿了。”
小紫笑道:“别担心,他说找件东西给苏荔姊姊当礼物,一会儿就来。”
“黑灯瞎火他找什么礼物呢?不会是想掘两块地砖吧?”
程宗扬看了看前面的雪景,天气虽冷,但以众人的修为,尽可以抵挡,只是徐君房耐不得寒,抱着肩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先过了山口,找个地方生火!”
众人轰然应诺,迈步朝山口奔去。
山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无数巨大的松树拔地而起,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每一株松树下都有一座建筑,高度与平常住房相似,但门前铺着一条向下的台阶,仿佛入口是在地下。
铁中宝跃下台阶,只见在上面看起来平常的房门居然有自己两三个高,几乎赶上城门的规模。房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色泽棕黑,表面平整得没有丝毫划痕。他伸手欲推,却被徐君房叫住,“不可!”
铁中宝连忙停手,程宗扬道:“怎么了?”
徐君房告诫道:“太泉古阵有谚,遇桥慎行,遇室慎入。这里房门紧闭,一旦触动,说不定会惊动守阵力士,若是那边,倒可一入。”
顺着徐君房的手指看去,远处一座圆形的建筑,房门大开着,门前堆着半人高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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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逸一脸扫兴地收回脑袋,“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程宗扬打量着这座建筑,与周围的建筑不同,这座建筑完全建在地表,中间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平台,周围隔成一个个房间,呈环形排列。房间里只有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与外面的桥梁、建筑相比,这座建筑显得过于粗大笨重,到处是粗糙的水泥构件,看不到任何装饰的痕迹。整座建筑头一眼看去,像是剧场,但周围全是房间,没有设置席位的地方。如果说是宾馆,又实在太过简陋。
程宗扬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建筑是做什么用的,此时眼看天已经快黑了,一旦下雪,这里倒是遮风挡雪的好地方。
程宗扬与左彤芝商量了一下,决定挑出三组人手,每组五人,往周围寻宝,剩下的留在此地接应。
程宗扬道:“我们准备往南边去看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