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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女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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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青山!”
    她有些害怕了,但还是走了。
    她直接就到学校去了,路上觉得肚子很饿,她翻了翻口袋,发现还有一块三,她就去买了两个馒头,在路上吃了。
    学校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得看起来完全像是另一个地方了。袁青山走到操场的尽头,去看那片桂花林,桂花刚刚开过了,留着残香,那些花是那么小,落到地上就成了泥。她在那呆呆地站着,恨不得就这样死了,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多么希望是张沛,但她知道绝不会是,她转过身去,发现那是那个傻子刘全全,在第一节体育课上她远远地看见过他一次,听别人讲起来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见他,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居然也和她差不多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西装外套,歪着头看着她笑,脸上露出稚气的笑脸来。
    这笑脸不知道为什么让袁青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也对他笑了笑,他就笑得更欢了,只是还是动也不动,看着她。
    袁青山想试着跟他说话,她说:“刘全全?”
    刘全全还是笑着。
    她说:“我叫袁青山。”
    刘全全还是笑着。
    袁青山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蠢,她就转过头走了,她走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有点害怕,一直回头来看,怕傻子会忽然发疯,但刘全全一直跟着她,跟到操场的尽头,他看着她往教室走去,不动了。
    袁青山到了教学楼下,看见岑仲伯已经来上学了,她欣喜地走过去,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中午不回去,自己吃了就回来了。”岑仲伯说。
    “噢,”袁青山随口应了一句,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她说:“下午的事情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打嘛。”岑仲伯轻轻松松地说。
    “他们找了初三的人。”袁青山说,“我听说初三的那些人打架都用钢管。”
    “不怕,我有这个。”岑仲伯神神秘秘地从裤子里面摸出个亮闪闪的东西给袁青山看,袁青山发现那是一把蝴蝶刀,就是余飞曾经在她面前耍过的。
    “你也要去?”袁青山问。
    “去,打我兄弟我怎么不去!我们南门上的人没有那样的!”岑仲伯说。
    “不然我们去告老师嘛?”袁青山灵机一动。
    “你有病啊!”岑仲伯不屑地说。
    “哎呀,你就不要管了,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又不是张沛的哪个,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人家乔梦皎都没说余飞什么。”岑仲伯受不了地拍了拍袁青山的肩膀,准备上去了。
    岑仲伯的这句话把袁青山结结实实地给堵住了,她愣愣地站了一会,用眼睛的余光可以看见自己运动服上的红色条纹,她还看见岑仲伯穿的那条旧西装裤上面补了一个很大的疤,她觉得这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的丑陋正在嘲笑着她自己,她终于说了一句:“不管就不管了。”
    她就从另一边楼梯上楼去了。
    教室里面已经来了几个学生,看见她进来,他们缩着脖子不说话了。袁青山知道他们在怕她,因为她长得是那么高,剪着一个男人一样的短发,还和其他班的学生玩,她知道这一切,但是她懒得说什么了,她把书包甩到桌子上,狠狠拿出了文具盒——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她觉得好受多了。
    过了一会,乔梦皎也来了,她放下书包,把文具盒和第一节课本的书都放好了,就过来和袁青山玩了。
    袁青山说:“余飞他们今天真的要打张沛啊?”
    “嗯。”乔梦皎说,“好像是。”
    “他们初三的人打架是不是要用钢管啊?”袁青山接着问。
    “好像是。”乔梦皎笑眯眯地接着说。
    她那个不在乎的样子让袁青山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压下火气,把上午说过的话又说了一次:“你怎么不跟余飞说一下让他别打张沛了?”
    “他哪次听我的了嘛。”乔梦皎撅着嘴说,“没事,他们经常都要打架嘛。”
    袁青山又被刺了一下,她知道乔梦皎说的没错,自从和余飞他们玩在一起以后,张沛经常都会去打架,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过。
    她看着乔梦皎地脸,那是那样一张美丽的少女的脸,干净,舒服,明澄,乔梦皎对她说:“你就别管了,他们哪次不是那样,肯定是上次大坟包的事情还没解决嘛。”
    “这次不一样啊……”袁青山喃喃地说,也感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不用看,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脸,那是一张黄色的,宽阔的,平凡的脸,剪着永远的小男式头发,总是呈现出一种忧郁。
    就是这一瞬间,袁青山明白自己的不安和焦虑是从哪里来了——因为这一次她被排开了。没有人告诉她要打架的事情,余飞,岑仲伯,甚至张沛,还有张沛,就是因为张沛。她隐隐约约地觉得那是一种决绝,张沛要告别过去的那个世界,告别和过去世界有关的事物,而她刚好不巧在这个范围内,甚至不是因为她得罪了他,只是因为这样。
    现在,她明白自己的难过是从哪里来了,她明白自己这么卑微的心里都在期待着并且恐惧着什么,上课的时候,袁青山把头埋在手臂里面,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她听见老师在讲台上说:“……你们知道作者为什么要用个省略号吗?那六个小圆点代表他飞溅的泪水,代表敌人冷酷的子弹!”
    袁青山就默默拿出笔来,把语文书上十六页第四排那个省略号圈了起来,把老师说的话默默地记在旁边——在这过程中,她用力控制着自己的鼻子不发出抽泣的声音来,她的眼泪把整个十五页打湿了一半。
    下课了以后,袁青山就去女排报道了,她庆幸自己就在今天的上午决定加入了女排,庆幸她可以在放学之后来训练,而根本不用思考其他选择了。
    一起参加女排的还有好几个初一的,袁青山是里面最高的,格外显眼。她们先跟着老队员一起围着操场跑了八百米,操场一圈是四百米,袁青山有两次的机会里,离得桂花林格外近了,但是她没有去看一眼,也没有听,整个过程中,她只听到平原上面那种秋天的风声又响起来了,整个操场就像一个灰白色的旷野,跑到三百米,她就有些累了,于是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把思绪排开,只是要持续地跑到终点。
    ——跑完了这一路,新来的人都累得弯着要在喘,钟老师就拿着球过来教垫球了。垫球的重点是要把小臂合拢,钟老师一个一个用力掰着新人们的手臂,用她们还没有退队的红领巾狠狠地捆着那些臂膀。
    和以往的时候不一样,袁青山一直低着眼睛,她不想去看见别的不认识的人,也不想认识她们,她就拿着一个球自己去旁边练了,球很快把她的手臂打得红通通的了——一整个暑假,她都在家里预习初中的课本,完成父亲自己布置给她的作业,没有怎么出去玩过,手臂还是雪白的,因此红得格外触目惊心——她按照动作要领,微微蹲下,整个眼睛里面只有那个排球,它上上下下的,这律动终于变成了世界的主题,疼痛就这样消失了。
    忽然,她听见一声惨叫从操场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更确切地说是哭喊,声音的主人丝毫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恐惧和绝望。“啊!啊!啊!”他喊着跑了起来。女排和男排的人都转过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声音是那样的凄厉,以至于在最初的几秒钟里,袁青山并没能听出那不是张沛的声音,她麻着半边身子转过去,就看见刘全全从桂花林跑了出来,他拼命挥着自己的双手,斜着半个身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惨叫着。
    在他后面,追着好几个男孩,袁青山看见有余飞,还有他们院子里面的黄元军,还有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是岑仲伯,岑仲伯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但是完全淹没在傻子的声音里了。
    追傻子的人都是平乐一中的亡命之徒,他们旁若无人,在操场中间把刘全全扑到在地上,像打一条狗一样打起了他来,他们没有拿钢管,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拿出来,傻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操场。
    男排的人发出了一阵嘘声,女排的几个姑娘跟钟老师说:“钟老师,他们在打刘全全。”——钟老师也看着这一幕,他说:“打嘛,那个傻子不知道又干什么了。上个星期才把我们屋头刚刚种在阳台上的蒜苗扯了,他们妈也把自己的儿管好点!”
    袁青山也看着傻子被打,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她就看见岑仲伯在后面追上了他们,袁青山惊讶地发现他想要拉开黄元军,两个人很快打了起来。
    钟老师认出了那个想要把傻子救出来的是他们南门上岑婆婆的孙子岑仲伯,他终于觉得还是不能这样看着,他就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不许打架!哪个再打!给老子停到!”
    他一喊叫,其他几个孩子都停下来了,他们都认识钟老师,知道他是惹不得的老师,只有一个孩子还在打着刘全全,刘全全仰起头来像野狗一样踢他,咬他,两个人都打红了眼睛。这个人是余飞,钟老师不认识余飞,他惊讶于平乐一中还有不给他面子的混混,他决定跑过去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但他不知道余飞发狠的时候是六亲不认的,他跑过去还没来得及发威,余飞就反手给了他一拳。
    听到钟老师的惨叫,整个排球队的人都冲过去了。
    袁青山也混在人堆里过去了,她一边跑一边想:“张沛呢?张沛在哪里?”
    保健室的卢老师今天本来想早点回家,结果星期五的晚报总是特别厚,他坐在办公室里面仔仔细细地把报纸都看完了,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他就收起东西准备走了,忽然听到门外面激烈地吵闹起来,像是开过来了一个师,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肯定又是学生打架了。
    他才把门打开,就看一群学生把两个满身狼狈的男孩送了进来,他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是刘全全。
    “怎么了?”他问来的一个排球队的学生。
    “这两个人遭打了。”学生说。
    “打人的人呢?”卢老师问。
    “他们把钟老师打了,钟老师把他们扯到派出所去了。”学生说。
    卢老师一惊,他没想到还有不识相的人敢打平乐一中的钟镇西,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南街著名的铁砂拳张七哥打过拳,在南门上操扁挂的小伙子里面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据说他能用食指把砖墙敲出一个坑——这些事情平乐镇的老街坊都是津津乐道的。
    他没空去思考那些孩子们的下场,就发现刘全全被打得很厉害,他的一只眼睛全肿起来了,另一个孩子则要好一些,他正摆着手说:“我没事情,老师,你先看他嘛。”
    卢老师就忙着给刘全全处理伤口了,一屋子的学生都看着他,他不停地人里面穿来穿去拿东西,一边嘴里说:“你们这些娃娃,叫你们不要打架!不听话!”——每次这个时候,是卢老师最为满足,最为享受的时候。
    袁青山在人堆里面欣赏他的表扬,她走到岑仲伯身边,问他:“张沛呢?”
    岑仲伯白了她一眼,说:“张沛这龟儿子根本就没去!我们几个在那瓜等了他半天!我都要走了,这个瓜娃子不知道从哪跑出来,还扯余飞的头发,把余飞惹毛了。”——他指了指刘全全。
    袁青山愣了愣,然后发现自己早就应该想到才对,张沛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跑去让余飞打呢。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着岑仲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岑仲伯骂她:“你笑个屁哦!你知不知道你早就把张沛得罪了嘛?”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袁青山脑子嗡地一下。
    “你说呢?”岑仲伯语重心长地说,“张沛是为了你妹才和余飞他们闹了的,上次在大坟包你居然都没站出来帮他,我们走了你还在那坐着,他怎么不气嘛!”
    ——袁青山怎么也没想到张沛居然是因为这样一直不理她的,她明明知道张沛不是为了袁清江跟余飞他们闹翻的,但她又说不出口这样的话,那些可以解释的话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都已经凋零了。
    她想大叫一声,却又笑了起来,她终于说:“他也太小气了嘛!”
    岑仲伯说:“他本来就小气,你还不知道啊?”
    “就是,就是。”袁青山笑得停不住,她想到自己一个暑假的千回百转,黯然神伤,想到自己下午哭湿的半张纸,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闹剧。
    这个张沛不就是她认识的张沛吗?她应该过去跟他说一声,说:“张沛,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或者捶捶他的肩膀,或者拍拍他的脑袋,这一切就过去了。
    她真的笑了起来,刘全全还在床上呻吟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扑开人群进来了,她急冲冲地走到床边,问卢老师:“我们全全怎么了?谁打他了?”
    卢老师正在剪一块纱布,他慢条斯理地说:“冯老师,你不要着急,没事……”
    但那女人不管这些,她转过来环顾整个屋子的人,一把就抓住了岑仲伯,她说:“你!是不是你打我们全全?”
    女人长得很高,比袁青山还要高一些,穿着一件棕色的灯芯绒外套,烫着微微卷的短发,岑仲伯被她抓在手里就像个真正的孩子。
    她狠狠地问岑仲伯:“你为什么要打我们全全?你是哪家的娃娃?”
    “哎呀冯云芬呀!”还是卢老师放下纱布过来解了围,“人家没打你们全全,打你们全全的被钟镇西拖到派出所去了!”
    冯云芬这名字让袁青山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但她没来得及想出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就看到冯云芬风风火火地放下岑仲伯,跑回去看自己的儿子了。
    她一边看傻子受伤的脸,一边摸着他的手,一边喃喃自语,没有人听懂了她在说什么。
    排球队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今天不用训练了,他们走的时候脚步轻快。袁青山也觉得应该走了,她拉了拉岑仲伯,岑仲伯点了点头,他们就要出去了。
    “小同学,”冯云芬这时候居然转过头来叫住了岑仲伯,她的脸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袁青山意外地发现她的眼睛有一对很大的瞳仁,就像是一双别人的眼睛长在了那沧桑的脸上,“小同学,”冯云芬说,“你姓什么?”
    “岑。”岑仲伯说。
    “是岑还是陈?”冯云芬又问了一次。
    “岑。”岑仲伯说了等于没说地又说了一次。
    “你爸是不是岑奇?”冯云芬着了魔一样说。
    “我不知道,我跟着我奶奶的。”岑仲伯冷冷地说,袁青山吃了一惊,她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你爸就是岑奇,”冯云芬皱着眉毛感慨地说,“你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以前我还在教书的时候,他跟我配一个班的课。”
    “你说的是哪个啊?”卢老师插话。
    “哎呀你不认识,他在这没教多久的书就走了。”冯云芬说。
    卢老师撇了撇嘴,继续给刘全全涂酒精了,他给了袁青山他们一个眼色,让他们快出去,大家都觉得傻子的母亲也不太正常。
    袁青山就和岑仲伯出去了,排球队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高中的人开始来上晚自习了,教室里面亮起来的灯看起来是那么陌生而神圣。
    袁青山说:“你爸真的在这教过书啊?”
    岑仲伯说:“听她扯。”
    袁青山要回排球场拿书包,岑仲伯要回教室拿书包,两个人就分开了。岑仲伯说:“你跟张沛不要吵架了,屁大点事情。”
    袁青山说:“我知道了。我开始又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的。”
    袁青山走在回家的半路上,就觉得饿了,她想起来中午自己才吃了两个馒头,她又想起来,中午她一不小心把袁华得罪了。她不由感叹起来,为什么自己老是莫名其妙得罪人呢。她一边想,一边笑,她想,明天一上学她就去找张沛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世上本无事的。袁青山深深地觉得了这个道理,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熟悉的小镇,这些道路上面散落着的都是她的回忆,细碎的,都过去了,在此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已经有人在吃饭了,她闻到那还是回锅肉的味道,她的口水就出来了。她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她知道父亲会在那等她回去,还有妹妹也是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她踩上去的路面上,还有别人的回忆,旧的,新的,将要发生的,未曾发生的,一个人的悲伤叠在另一个的欢乐上,另一个的恐惧又挨着别的一些洋洋自得,她的脚踏下去,它们就烟消云散了。留下来的只有镇上的路,从南街走过去,再往前走,就能直直走到北街了。
    
    宣传员
    我想我们镇没有人知道宣传员平时都在干什么,或者说他住在哪里,靠什么为生,叫什么名字——这些我们统统都不关心,就算有知道的人也不会去谈论,因为每次我们谈到宣传员的时候,一定是他又做出了某一件壮举的时候,我们镇的人就在茶余饭后说:“昨天宣传员又钻出来了!”——仅此而已。
    每年总有几个时候宣传员一定会钻出来,雷打不动,一是春节,一是清明节,还有一个是国庆节。
    到了正月初一那天,家家户户早上打开门,都能在门上看见宣传员帖的纸。
    那通常都是一张白纸,质量低劣,上面打着诸如:“又是一年新春到,家家户户放鞭炮。辞旧迎新齐欢乐,勿忘防火与防盗”之类的句子,下面的落款总是端端正正的三个字:“宣传员”——我爸爸就会扯下那张纸,说:“又来了!”他看完上面的字,笑一笑,把它一团就能皱了,一皱就丢进垃圾桶了——不只如此,一夜之间,平乐镇每个院子,居民楼,街道的宣传黑板上也会帖上宣传员的宣传单,他每次都会写上好几个不同的版本,整整齐齐帖满小半个黑板。
    那是我年幼时候的平乐镇留给我的几个谜题之一,就是宣传员是怎么在晚上把这些东西都帖到该帖的地方的呢?
    到了清明,又是一番新的宣传攻势。宣传员的单子上写:“清明时节菜花黄,路上行人莫断肠,今年花谢明年开,花开时节君再来——宣传员。”
    国庆时候,宣传员就会特地换上红纸,就是那种玫瑰红的纸,上面印着宋体的黑色大字:“欢度国庆!”然后下面照例有:“祖国大地换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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