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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体面一些呢?
附近的客商经常会途径这里,所以少不得要有落脚的地方,因而这种市集的客店一般是极好的,用的是砖石搭起来,装饰得颇为尽心。
各地来的人,因为口音不一,所以在这里,几乎每一个人说的都是官话,噢,对了,偶尔,还会有一些巡游的戏班子会来,一到那个时候,附近清闲的牧人,便愿意骑马数十里赶来,专门看戏。
只不过……这儿却没有太多风雅,京师那种高雅的戏在这里是吃不开的,这很好理解,不是粗人,人家也不肯出关讨生活啊,所以这戏班子,大多比较粗糙一些,多是以荤为主。
青楼往往都在客店附近,是提供给牧人和客商的,招牌大多是江南女子之类,偶尔也会有一些高丽女和倭女,说难听一些,关外的人都很俗,也别指望他们能分辨什么粗俗高雅,某种程度来说,当粗俗之人开始有了消费的能力,从而诞生了粗鄙化时,反而是有益的。
毕竟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之所以层出不穷,那一步都不得有诗词歌赋?终究,还是服务的是从前的那些王侯将相。而粗俗化的诞生,说明有一群本不该有消费能力的人有了消费能力,这些人本该是佃农,本该是泥腿子,三餐都不继,哪里有心思来娱乐?因为这些人渐渐吃饱喝足,开始追求他们的‘赏心悦目’,这才是一个社会变革的开始。
自然,这些东西,若是听在李东阳等人的耳里,心情却是极为糟糕的,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鄙夷到了极点,看着这些粗鲁的人,甚至是那些穿着锦衣却一脸粗鄙样子的商贾,李东阳顿时觉得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且这个世界令他怎么看怎么不喜。
叶春秋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感受了,他反而喜欢这里,这里奔放,这里自由,也没有任何的虚伪和惺惺作态,每一个人都毫不掩饰自己的yu望。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市集,一个巨大的城市便开始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帘。
青龙……
这座已经拥有了三十多万人口,且人口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城市,这里已从不毛之地,渐渐拔地而起,成为了关外一颗闪亮的明珠。
这里早已不再是一片荒芜,而如今,早已有了连绵不尽的街市,已经拥有着数百上千的作坊,林立的烟囱,喷吐着各色的烟尘,以至于连天空都被乌云笼罩起来,可这乌烟却在许多人眼中看成了生机。
这里还有川流不息的人,这里是天下最大的牛马和皮具交易市场,每日所生产的钢铁亦是冠绝天下,一年上万吨的钢铁,接着进入了各个作坊,继续深加工,成为了武器、农具以及机械,而这关外,本就拥有巨大的煤炭资源,附近开采出来的煤炭,也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这里,为无数的工坊增加动力。
这里是客商们聚集地,也是镇国府钱庄的总行所在,无数的财富在这里汇聚,最后又分散,再汇聚,再分散,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城外,铁轨的铺设还在进行,匠人们在沿线搭起许多的帐篷,依旧在继续开工。
无数的道路,背车马踩了出来,四通八达的延伸至远方。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骗子不好当()
叶春秋骑着马,带着护卫率先朝着那城中而去,这里没有城墙,倒不是因为叶春秋忽视了城墙的作用,而是因为这座城市扩张得实在太快太快,若是筑起城墙,倒成了局限。
城中的诸官,早已在候着了,一见叶春秋来,都纷纷见礼,而后随着叶春秋继续留在这里迎接圣驾。
叶春秋见到了许多熟悉的人,心里不由一暖,尤其是见王守仁一身戎装,显得很是精神奕奕,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会心一笑。
在等着圣驾来的功夫,叶春秋不由道:“王兄,鞑靼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王守仁道:“消息已经出去了,鞑靼部那儿倒是没什么反应,通辽的鞑靼人已经撤了,现在这鞑靼人像是一下子没有了音讯一样,现在探子们已经四处在打探了,只是……眼下却还没什么眉目。”
叶春秋点头,却很是笃定地道:“巴图蒙克一定会来的。”
他显得很有信心:“我太了解他了,此人野心勃勃,心里只想着恢复他们祖辈的赫赫功绩,想着像成吉思汗,像忽必烈,甚至像也先那般,有朝一日能够夺取天下,他的心太大了,可是却也知道,他要做出父祖们的功绩,实在太难太难,这无数的雄关阻碍了他的脚步,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有所怀疑,可是……他一定会来。”
王守仁笑了,道:“春秋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陛下亲征,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啊,我看到了消息,也不禁吓了一跳,这若是万一有个好歹,你我就皆是罪人啊。”
叶春秋却莞尔一笑,自己的计划果然凑效了,连王守仁这个聪明人也相信了这次皇帝亲征关外,更何况是其他人?
叶春秋却没有戳破,而是道:“所以我等更该用命,这一次,一举击溃鞑靼人。”
那巴图蒙克有雄心,他又何尝没有雄心呢?面对这个大明的宿敌,现在,是该和他最后的摊牌了。
龙车在诸宦官和禁卫以及大臣的拥簇下,终于到了,叶春秋带着这些不明就里的青龙官员行礼迎驾,接着龙车招摇过市,在重重护卫下直接抵达青龙的镇国府。
当龙车停下,刘瑾便从里头出来,宣读陛下口谕:“朕知尔等的忠心,不过不必在外候着了,各司其职去吧,镇国公,且将关乎于鞑靼人的奏报,统统送来。”
叶春秋装模作样地道了遵旨,其他人只好告退,他们对此,显然一点疑心都没有,毕竟陛下乃是天子,天子行事飘忽不定,谁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呢,他们要做的是尊旨行事。
见众人走了,刘瑾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对留下了的叶春秋道:“公爷,咱家这些日子都是心惊肉跳啊,哎,这每日假装圣旨的,到时陛下若是知道了,咱可是万死之罪了。”
叶春秋便道:“放心,这一切罪责,都放在我身上就是。”
刘瑾倒是对叶春秋是很佩服的,虽然从前有过龌蹉,可是刘瑾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不但聪明,而且很有担当。
他点点头道:“公爷当然是不一样的,公爷,咱还是害怕,这若是鞑靼人打过来了,这青龙,保得住吗?”
叶春秋一耸肩道:“这我就不知了,事在人为嘛。”
咦……
刘瑾本来还想听叶春秋说几句吉祥话让自己安心一些,什么人定胜天啊,什么吉人自有天相啊,又或者是放心,我镇国公百战百胜,可……
现在听了叶春秋这话,刘瑾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公爷,这不对啊,出关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殿下和大家说你胜券在握的。”
叶春秋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道:“我若不这样说,大家怎么敢出关?刘公公,事已至此,就别担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
刘瑾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这心,很疼。
………………
而这个时候的朱厚照,在大同清闲了七八日,却总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等来,他心里在想,这个时候,鞑靼人的先锋理应是要到了的,可……
怎的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朱厚照终究是个急性子,忍不住了,让人将那王勋叫了来,催问道:“探子都放出去了吗?为何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放出去了。”
王勋真的是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了,这陛下就好像是中了魔症一样,每日都是那巴图蒙克和鞑靼人的,可是他不敢说实情啊,只能找着借口应付着,可当你撒了一个谎,那么就不得不用许许多多个谎言去掩盖,当王勋发现已经撒了不知道多少个谎的时候,才醒悟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面对朱厚照的瞪视,王勋只好又道:“陛下,已经放出了,可是臣也不知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就怪了。”朱厚照皱起了眉,脸色露出纳闷之色。
王勋的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心知陛下肯定会起疑心的,这不是明摆着吗,自己骗陛下说放出了消息,按理,这个时候至少也该出现大量的鞑靼斥候来了,可现在是鬼影也没一个,陛下不疑心才怪了。
朱厚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让王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猛地一下,朱厚照突然厉声道:“朕明白了。”
王勋吓尿了,脸色青白,就差要磕头认罪了,却听朱厚照道:“这巴图蒙克是何等狡诈之人,他就算知道朕在这里,怎么会打草惊蛇,哈哈,朕太了解他了,对,对,一点儿也没有错,此时此刻,那巴图蒙克一定是已经开始暗暗积蓄力量,集结兵力,打算直奔应州和大同来,可越是如此,那该死的巴图蒙克却越是无声无息,兵者诡道也,朕懂这个道理,那巴图蒙克会不知吗?呵呵……王勋,这暴雨就要来了,你更该要小心,让三军戒备,万万不可松懈,更不可有失,朕若是料的不错,十天之内,就会有遮云蔽日的鞑靼人杀来,朕……等这一日,已经太久太久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两难之境()
朱厚照抬眸,眼中竟是闪烁着些许的光芒,只等着这场等待许久的生死之战早日降临。
相比朱厚照的激动和期待,青龙这里的人倒还算显得理性,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只是这种平静的日子没有太久,一封急奏送到了青龙,终于令许多人不安宁起来。
叶春秋接到了急奏,连忙召集了所有人。
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凝重的,显然他们知道,若非是重要的军情,这镇国公是绝不是如此紧急地将所有的重要人物召唤来的。
李东阳、刘瑾和王守仁,还有唐伯虎,这些人都匆匆到了,众人默然,等待着叶春秋发话。
叶春秋的冷色显得有点紧绷,正色道:“最新来的消息,鞑靼人突袭了锦州,锦州已经告急,随时有陷落的危险。”
原本,大家只以为这鞑靼人会被青龙的‘天子’所吸引。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这鞑靼人偏生一点当都不肯上。
反而直接开始猛攻锦州,若是猛攻锦州,自此,这辽东的门户就算是打开了,这鞑靼人可不是女真人,女真人作乱,毕竟势单力薄,朝廷只要能反应过来,必定能将他们弹压下去。
可是鞑靼人一旦突入了辽东,那么这辽东落入了鞑靼人手里,想要夺回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不禁一沉。
王守仁皱眉道:“不对,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巴图蒙克为何会做这样的事,这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是啊,大家也想到了这点,于是现在又陷入了两难,不去驰援锦州,辽东就有陷落的危险,可一旦救援锦州,那么这青龙怎么办?
鞑靼人确实发挥了他们骑兵的优势,他们没有后方,也不需要去镇守什么重镇,他们可以将所有人都拧成一个拳头,全力朝大明任何一个方向进行攻击。
这才是他们真正可怕之处。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调虎离山。”叶春秋几乎想也不想,便道:“这巴图蒙克很是狡诈,这番所为,怕是在进行试探,可问题在于,要承担后果的是我方,假若锦州当真陷落了呢?难道坐视着辽东收入巴图蒙克的囊中?可是一旦分兵驰援,巴图蒙克就清楚圣驾并没有来青龙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啊。
圣驾若是在青龙,谁敢冒险分兵去救锦州?
毕竟天子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这巴图蒙克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既是试探,也是一次冒险。
不救,他们就拿下锦州,直接东进;救,又怎么救?天子在青龙呢,拿什么救?
李东阳听到这里,正色道:“正是因为镇国公如此大意,现在反而是如此被动,处处受制于人。”
李东阳对这里厌透了,他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他是三朝元老啊,在他的心里,这天底下自然有他心里的某种理念,或者说,他的心里有他的盛世。
可是在这青龙呆了几天,他是真正厌烦透了,他看到的是灰霾的天空,看到这里的人一个个锱铢必较的嘴脸,看到一些商贾锦衣华服,一个个招摇过市,宛如天子出行一般,看到那读过书,甚至有秀才功名的人,居然再无心去读书,而是给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诉讼,靠着牙尖嘴利,去挣这种昧心的银子。
他眼里容不下这些沙子,从前他反商,或许是单纯地顺应读书人的心思,是为了消灭庙堂里的敌人,可是现在,他生出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天下绝不能这样下去,太可怖了,实在太可怖了,纲常礼法,在这里,就像是从来不存在一样,这里没有学官,没有清流,没有人在乎圣人说过什么,他们的眼里只有钱,乃至于一些关内的读书人,也在这里谈着买卖。
这些最低贱的商贾,居然在这里昂头挺胸,更可笑的是,许多人是胸无点墨,他们竞相地摆阔,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多奢侈。
这里无信无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在这里半分都看不到,半分都没有。
李东阳愤怒了,这是一种源自恐怖本能而发出的愤怒,一直压抑在心头,可耻啊可耻啊,早就知道叶春秋不是好东西,早知道他迟早要误国误民的,看看吧,看看吧,圣人若在,太祖皇帝若在,看到这等丑恶,只怕真恨不得天上劈下五雷,将这个家伙劈死罢了。
李东阳到了后来,甚至已经懒得出门了,因为这儿的人,即便知道他是内阁大学士,对他也无太多敬意,当然,表面客气是有的,可是李东阳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那种冷漠。
反而当他们提到某某大东家的时候,顿时的显得眉飞色舞。
这里也有报纸,可是这里的人不爱看什么太白报和关内的报纸,而是赤裸裸的商报,无论是商贾,还是那些匆匆去上工的粗鄙匠人,都争相踊跃的去看那些商报中所登载的所谓‘传奇’。
哈哈……传奇……这也叫传奇?无非就是某个该死的矿工,突然办了个作坊,而后发了家,而今做了如何诺大的买卖,建了商行,甚至还买了海船,专营倭国的生意,这……也叫传奇?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信奉了上千年的话,在这里竟然变得一钱不值了!
在李东阳看来,这里……简直就是化外之地,这些人和蛮夷没有分别,不,连蛮夷都不如。
李东阳一直在积攒着心头的火气,就差什么时候爆发出来,他太愤怒了,偏偏又无法发泄,现在看到叶春秋倒霉,看到叶春秋的计划居然不起效果,非但没有吸引来鞑靼人,反而被那巴图蒙克弄的焦头烂额,他终于感到了那个可以发泄的点,冷冷看着叶春秋,心里想着:“倒要看你这个小子,到最后如何收场!”
其余人都是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理解这位李大学士为何会突然如此愤怒,这……不是镇国公的地盘吗?他一点都不怕镇国公啊?(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17…03…18 01:02:44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故意作对()
李东阳这一次是真正的震怒了。
此时此刻,只想着发泄出来。
他绝不认同叶春秋,更不认同这青龙,而这一切,都发泄在了叶春秋的身上。
叶春秋只看了他一眼,而后理也不理他,道:“眼下要商议的,是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李东阳好气啊。
什么应对,扯淡!都是胡闹!这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问题的根子不在这里。
李东阳便又谈:“此事,关键之处,不在于鞑靼人,而在于人心。”
分明是要对着干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李东阳,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和人心有什么关系。
李东阳正色道:“可华夏和狄夷有什么不同?在于礼义忠信,华夏知书达理,而狄夷无父无母,无信不义,可是老夫自来了青龙,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啊。”
他显得痛心疾首,面上带着几分狰狞,接着道:“好端端的关内百姓,到了这关外,为何会变成这样?南橘北枳啊,百姓们不知道忠义,不知荣辱,不晓得大义,这青龙拿什么与鞑靼人争?你们看看吧,看看圣驾到了这里,看看鞑靼人袭击了锦州,看看这外头又是什么世界!人人都在谈钱,人人都在做买卖。在老夫看来,这青龙上下之人,和那些鞑靼人又有什么分别?而今鞑靼人袭了锦州,不日就要入辽东,到了那时,等着看,你们就等着看吧,迟早这青龙也会惹来滔天大祸,叶春秋,你忍心如此吗?你睁眼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东阳的话,是刘瑾这些人无法理解的。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觉得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而王守仁也是一知半解,一方面,他是士大夫,他很清楚李东阳所批判的是什么,可是另一方面,王守仁早已习惯了这里,早已融入了这个化外之地,本心上来说,王守仁已经被同化,所以他并不认同李东阳,却又感觉他的话似曾相识。
只有叶春秋深刻地理解出李东阳想要说什么,他是看不惯!君君臣臣、士农工商,礼义廉耻,这些……是李东阳的命根子,现在他反抗了,他暴跳如雷,他愤怒地想要清扫眼前这些容不下的事物,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叶春秋现在在讨论的,乃是军事上的问题,这关乎的是许许多多人的生命,压根就没有兴趣听他的牢骚,于是板着脸道:“李公,请注意自己的言辞,我们在想的是应敌之策,若是李公身子不好,可以出去。”
叶春秋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显出几分冷然,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的意思,要滚就滚吧,别碍着大家办大事。
李东阳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出去?我是内阁大学士,你让我出去就出去?
李东阳只想到叶春秋的可恨,很直接地无视了叶春秋眼眸里流露出的冷然,厉声道:“国之不国,民不似民,应了敌,又有何用?”
叶春秋眉头轻轻挑起,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道:“来人,请李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