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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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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建诚去了你就多费点心,你多背点儿,不就成了。”张鸿远望着儿子想看看外面大世界的急溜溜的小眼睛,毅然决定带儿子潇洒走一回。他与建诚在漾城呆了三天,回到村里,建诚的同学们便围着建诚让他讲一讲漾城有多好。建诚大谈在北大街饭店吃过油肉(当时误读为过羊肉)大米的感受,直说的同学们口水直流,恨不能也让自己的老子带自己去漾城能一饱口福,当听到看到儿子给他的同学们讲述伟大经历的激动万分的口气和得意洋洋的神情,张鸿远觉得自己的心中不知从哪里钻出一股无比快活的喜气儿,说句实在话,这是张鸿远半百年来的一次最高层次的喜悦和体验。当然他将儿子三天的住宿费和往返车票全报销了,共计多报五块三,儿子也算是为大队办事吗,多报五块三也并不违规,何况支书吴培云也签了字嘛,可是现在成了问题啦。问题,多么可怕呀,张鸿远有几张嘴能将这件事说成是合情合法的呢?

  还有,那些废帐页,那是年底倒账的时候从旧帐页中抽出来的空白帐页,帐页从废纸堆里捡出来,一张一张对齐了将十六开纸裁成三十二开小本儿,给建英建诚建刚做验算本,一个验算本能省六分钱,一年能省二块多钱。张鸿远再三叮嘱孩子们验算本最好在家里用,万一别人问是从哪来的?就说是从废纸堆里捡的,可是,现在这事又怎能说清楚呢?白纸黑字的检举信写得明明白白,而且都署有“革命群众”“红小兵”的大名。

  “群众”并不可怕,可是加上“革命”两字,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破的代名词。

  “小兵”并不可怕,可是加上“红”字,那是天经地义,绝对正确的造反有理的专用名词。

  别说张鸿远不敢与“革命群众”解释和辩论,就连跟“红小兵”他都不敢当面对质。

  雁飞不到处,人被利名牵。

  张鸿远猛然陷入了可怕的无可奈何的痛苦的折磨中。他抬起头,再看吴培云时,吴培云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仿佛刺人的利刃能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剖开。

  张鸿远将两张纸放在炕上,挪身下地拖拉着鞋帮在地上徘徊着,思考着,此时的张鸿远多么想将胸膛切开,让“革命群众”和“红小兵”看看他是不是黑心人,是不是个昧了寸心竟敢贪污公家财产的人。天哪,天哪?张鸿远呼唤着天,几乎要淌下悲壮的眼泪来。

  寸心不昧,万法皆明。

  也许,我张鸿远真的为一己私利所蒙蔽了双眼,想到这里,张鸿远全身的神经刹那间崩溃了,返身躺在炕上一动也不动了,仿佛是在等待最高人民法院宣判他的死刑了。

  不知刘瑞芬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当刘瑞芬做好饭给张鸿远端进来时,呆了,张鸿远像一具僵尸一般躺在炕上,刘瑞芬意识到大队出事了。她放下那碗揪片面,那揪片面是专为张鸿远做的小锅饭,她拿起了炕上的纸,凭直觉知道,事情跟炕上的纸有关。刘瑞芬是个有文化的妇女,受过初级社培训,当过二年核算员,飞快地看罢检举信,脸,那张丰润的脸顿时“腾”地红了,那双美丽的大眼一瞪,拿着检举信的手抖着指着张鸿远说:“哎!这是谁写得?”

  刘瑞芬震怒的声音,打入张鸿远的耳鼓。

  张鸿远睁开眼,突然见刘瑞芬怒目圆睁,简直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突然站在了眼前。

  这是哪个黑了心、烂了肺的、披着人皮的疯狗写的?他妈的X了得,有种的,让龟孙子对着我刘瑞芬说,钻在他妈X那个X旮旯里、写你妈的X的信?”刘瑞芬一阵破口大骂,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两封信是她弟弟昨晚上一夜没睡伪造好,今天早上悄悄塞进吴培云的办公桌,刘瑞芬大骂一顿,又冲着张鸿远吼道。“你,像个爷们吧,死也站着死。怎啦,不偷不抢,犯谁家的王法啦?莫说带着我儿子为大队办事多花了几块钱,呸,娘娘我还要向他们算工钱呢!你张鸿远从五八年当会计,好歹也是一个头头,睁开眼看一看,红土崖大小是个干部的,谁家像你,三个破窑洞,要X没X,哼!只许他们吃香喝辣,只许他们北京上海转个够,咱就不能喝口汤,就不能用一张破纸,说他妈X的,我就不信这理,后晌我找他们说理,他们要是给不了我刘瑞芬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我撕了他们的破X嘴。”

  刘瑞芬说到激动之处,“嘶啦,嘶啦——”将两张检举信撕了个粉碎。书包网 
第十二章:富贵大嫂传奇小段。李青恩挨斗,是微笑的批判。


第十二章:富贵大嫂传奇小段。李青恩挨斗,是微笑的批判。红土崖惊变:过继儿子美梦破灭,张鸿远兄弟成仇。

  张鸿远没有允许刘瑞芬去大队部说理。

  但刘瑞芬满腔怒火,义正词严,说到动心之处泪水滂沱的宏伟壮举,简直是一幕震撼人心的表演,大大鼓舞了张鸿远。张鸿远受到启发,得到了安慰,萌发了面对事实,面对人生的勇气和信心。

  下午,张鸿远来到大队部将一大两小共计三把钥匙往吴培云的桌子上一摔,二话不说扭头就出了大队部。吴培云愣了一愣,当吴培云开门想追张鸿远时,张鸿远已下了土坡,穿过旧炉场的破窑顶向畜牧股走去了。

  吴培云的心不由一股一股揪心般难受,张鸿远那优雅修长的身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一锤一锤撞击着他的心窝。他仿佛受到一个极大的嘲讽和愚弄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窝心压肺的难受。吴培云咬了咬牙,费了好大劲儿才克制住身上那一阵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准确一点说,让张鸿远去畜牧股当股长并没有委屈多少。那紧靠马路边锅形大院座北朝南并排着四个窑洞:由西向东第一个窑洞是四匹高大雄健的骡子圈;第二个窑洞是杂种圈,老实厚道能吃亏的老母牛和一匹还没有准允生育的母马以及两头叫驴同住一圈,还有一头去年生的小牛,由于杂圈太紧,只好栓在院里喂养;第三个窑是草房,冬储干草,夏储青;第四窑洞是料房兼休息办公用。这就是负担着全村运粪送肥春播秋收秋耕的全部大型农用畜力的畜牧股,也就是红土崖村、除人之外最先进、也最传统、最优秀、也是最原始的生产力的存放地。张鸿远能在这种关键岗位上有负重担,怎能是不光荣的事情呢?

  好在红土崖处处是宜人的景象和爽心悦目的风光。

  大院东边是一堵短墙,也是公路的护墙。每当夕阳从登云山上蹒蹒跚跚滑行而去,张鸿远坐在短墙上一袋接一袋吸着老旱烟,大团大团的青烟与西斜的阳光交融。他就在这种默默的交融中与悄悄流逝的光阴亲切地交谈,而爬在墙上的娇小柔弱的打碗花以及秋后的各色各样的牵牛花,仿佛像他的儿女们熟睡的笑脸,柔顺地依附在墙头,努力地吮吸着生活中属于他们并为他们吮吸的营养。麻雀们在呼唤着归巢的伙伴,子女或父母,仿佛红土崖六月十九的庙会散了的时候的情形,那么欢悦,那么喧腾,让人心动。哎,静静地想想吧,想想吧,人生的意蕴,有时只有在宁静的观察和体味中才能发现其欢快和乐趣呵。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孩子们说,要去看开批斗大会,张鸿远心中暗暗“扑腾”一声不由产生了一阵不安。

  批斗会对于张鸿远并不陌生。“三反”“五反”“四清”“整风”“批左”“反右”“斗地主批富农,打击反革命”等等等等,张鸿远不但见过那种场面,而且有时还亲自参与过。不过以前开批斗会他从来没有害怕过,现在听到开批斗会,不由联想到公社来人检查财经纪律的事儿。中央下发了《经济工作十条》,整顿财经纪律是一项重要任务,张鸿远虽然离开大队部快四个月了,但对四个月前吴培云送给他的检举信中提及的事儿有些惴惴不安。

  批斗会场就在离张鸿远家三十米远的高房。解放前红土崖村有两大财主:里头沟刘家是财不外露,吃糠咽菜,穿粗布衣,金银珠宝埋入地,人称暗财主;前头沟是修高房盖大院,穿绫罗甩绸缎,良田千倾,骡马成群,人称明财主。高房就是明财主家盖的仓库。红土崖一带以居住窑洞为主,偶尔也盖个配房,但真正能盖的起高大宽敞的砖木瓦房的人家,那肯定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土改以后高房收归集体了,此房建在坚固厚实的窑洞之上,存储粮食十分理想,又干燥又通风,但归公后由于年久缺乏维修,房子显得有些陈旧,夏天房里空空的,有一股阴森可怖之感。

  据村里人传说高房上住着大蛇。蛇为财神,保佑着明财主家吃不干穿不尽,而且张家之所以发了旺财,正是由于蛇以及蛇与一个非常特殊的女人有关系。

  据说万全老汉的爷爷,一个精干瘦小极有心计的后生取了一个身高马大、又丑又黑的女人,这么个丑媳妇不但公公婆婆瞧不顺眼,而且也为大伯小叔妯娌们瞧不起。不过天长日久人们发现丑媳妇有三个特别之处:

  一是从不多说话,更不会对别人说长道短,而且只知道做活;

  二是她男人对她百依百顺,两口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万全老汉的爷爷是有名的浪荡鬼,娶亲前的日子里,寻花问柳,偷鸡摸狗,臭名远扬,可是自从丑媳妇进门儿,再没听说他还要爬寡妇的墙头,敲破鞋的门,村里的女人们都传说那丑媳妇长相不好看,身上却香白如玉,而且身上有一种自来的异香;

  三是每逢丑女人上灶做饭,锅里的饭总是吃不完,总是有剩余。为此,公公觉得奇怪,偷偷看她挖过的米瓮,那米面仿佛没少而且有增无减,于是就在丑媳妇进门的第二年,张家二十几口人的一应花销支出大权全交给了丑媳妇。过了三年张家富了,又过了五年,张家大发了,于是丑媳妇在全村人的心目中变得尊贵起来,人们尊称她为富贵大婶。

  后来人们将她发财致富的秘密归结为两点:一是她的左身后有一个核桃大的肉瘤,俗称米面布袋,这是带来富裕的吉兆;二是她家的柜里有一条大蛇,因为那柜从来也不开启,后来富贵丑大婶去世后,人们开柜时果然见一条胳膊粗的青蛇窜上了高房。

  这种传说迷醉了好几代纯正无邪的男孩们的心,孩子们多希望长大能娶一个富贵大婶儿那样的媳妇呀,可是一旦长大要娶媳妇时,想娶个富贵大婶那样的丑女人的希望早不知飞到哪去了,而一心要娶个漂亮的白胖媳妇就成了至高无上的追求,而且痴心不改了。尽管如此,这个传说至今仍在迷醉着一些男孩子们,而且可能还会迷醉后一辈的男孩子们的清纯心房。刘瑞芬领着建诚建刚去高房看批斗会去了。张鸿远躺在炕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于是,与其辗转反侧,心神恍惚,还不如亲自去现场看看,哪怕是悄悄看看,心中也要踏实一点。一向以临危不惧,处惊不变而自诩的张鸿远,此时却表现的异常惶恐不安,所有五经四书、古今中外的知识都排不上用场了。谦谦君子,一旦为名利所累,也就是说只好这么庸碌可笑了,张鸿远长叹一声,来到了高房门外。

  一百五十多米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七大八小的学生们,整个会场几乎让孩子们占据了,真正来开会的社员们——男男女女则挤在会场最后的墙角、门外。会场前两条长凳上居中坐着工作组老王,两边是村革委主任周守清、一队队长张有望以及几位基干民兵。凳子前五步站着批斗对象供销社售货员李青恩,旁边陪斗的是富农分子张勤和张让兄弟俩。

  周守清已传达完上级文件精神,批斗会拉开了序幕。

  “李青恩老实交代罪行!”基干民兵高雄海一声大吼,高房里嗡嗡一阵轰响。

  “我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儿。”

  李青恩低低地和悦地回答道。他今年五十七岁,一口非常悦耳的平洲话。他微笑着,而且不论任何时候,售货时、路上相遇,还是现在挨批斗总是微笑着,那是和蔼友善的笑,那是多少有些讨好奉迎他人意味的笑,那是一个外乡人想要在异地他乡与人和睦相处最高明的办法。如果李青恩的身体再矮点,或应该再丰肥一点,那么他一定是活在世上的一尊活灵灵的弥勒佛了。

  “不要嬉皮笑脸,要老实交代问题,说!”

  又是一声愤怒的吼声。

  “我真的老老实实工作,踏踏实实办事儿,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呀!”

  李青恩诚惶诚恐地求告着,小而精明的眼睛闪着晶晶泪光。李青恩在红土崖供销社干了近二十年了,村里人没有不喜欢他那张闪现着永不消失的微笑的小圆脸。那来自平洲的缓缓的口音非常悦耳,听惯地方口音的村里人听李青恩说话就像听一首非常新颖的歌曲。李青恩近二十年来没有跟村里任何一个人生过气,干过架。他是外乡人,而且又是上中农,成分偏高,所以他有自己一套处世为人的法宝:一是与人为善;二是有理有节;三是说话和气面带微笑。然而,这一次,由于供销社财务帐上发生了六角多钱的损失,而且工作组盘库时发现亏了五分钱的糖块,亏了四角钱的水果和一角五分钱的粉条,于是,李青恩被揪了出来。村里人听说要批斗李青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人们想不到这么一个老实厚道的人会贪污国家的东西。

  “快说!”“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基干民兵一阵群吼。批斗会气氛突然高涨起来。这时,一向以火爆粗野著称的张炜英瞪着几乎血红的眼球子骂着:“笑,笑个屁,讲!”说着在李青恩瘦弱的背上就是一拳,这一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革命的铁拳击下去,李青恩的身躯像一根朽木似地倒在地上。

  “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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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房里响起一阵惊呼,坐在前边的几个胆小的孩子赶紧往后挤了挤,有几个妇女悄声地说道:“不要动手打人,可怜的来,这是怎了?”

  但人们不敢大声阻止。人们害怕蛮不讲理的张炜英,那张炜英平日里看人总是恶狠狠地斜乜个眼,人称“吊吊眼”,是有名的恶徒坏种。人们更害怕凳子上坐着的工作组,工作组代表上边来指导检查工作。受了两千多年“三纲五常”熏陶的老百姓,骨子里有一股子决不是一二百年可以消失掉的“唯上”意识。

  李青恩像一头地上打滚的老毛驴,十分可笑地笨拙地颤颤抖抖地爬挲起来。

  “你们不要动手,我岁数大了,我我说,我说嘛。”

  李青恩脸上滚下一片片灰尘,可怜巴巴地哀求着,好像那灰尘比他本人更可怜,尽管如此他脸上的笑依然鲜明坦然。

  看来他心中在泣血,那痛苦的血把脸上的笑浇灌的更鲜艳了,那笑容不会消失,那是十大几年来的岁月和无情的现实,加上自身努力,用心血培植,用意志塑造好了的一副生活的面具,也许是一种伪装,但日子久了,便是一副天然的,打着自己历史烙印的拨不掉的包装了。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恼怒和不满, 一点点反抗和敌视的意图,他简直就是宽度被微缩了,长度被夸张了的弥勒佛。他用微笑揩去心中的泪花,用微笑迎接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光临他那朽木般的身上,光临就光临吧,事实总是无情,但他依然把微笑奉献给别人。但是,他的心在笑吗?不知道!

  此时的李青恩汗流满面。随着身子剧烈抖动。汗珠子滚到地面,形成了十分显眼的湿印,仿佛是一个个伤痛的感叹号。

  “是是是的,我我我有罪。我偷吃过烂梨烂果,那梨有了疤,时间长了,坏了。我就把卖不出去的坏梨偷吃了。我嘴馋,我该打,我犯老糊涂,我占国家的便宜,我剥削人民血汗,我反动透顶……”

  “哄——”“哈哈哈——”

  人们哄笑起来。人们笑李青恩说自己“反动透顶”,因为他那头顶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谢了个精光,明光光的,不仅是透顶,而且是透亮透亮的像一个凸透镜呀。

  会场变得热闹轻松起来。李青恩终于认罪了。于是责问声、低三下四的检讨声,啰啰嗦嗦的自我漫骂声,孩子们的哄笑声以及不时发出的一阵阵口哨声,从高房四处的空隙中散入黑洞洞的夜幕中。

  这是多么欢快热烈的气氛。

  欢快多么让人开心;微笑多么让欢快开心;痛苦多么让微笑开心;李青恩必须让痛苦开心;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地拿李青恩开心?

  张鸿远站在门外不动声色观看罢批斗会,一向胆大心细的张鸿远,不由心中涌起一阵一阵惶惑。不知是会场的一情一景引发了他心中的不安,还是这无边无际,黑沉沉的夜幕让他产生了恐怖,但又不知惶惑什么,又不知来自何方。

  人心难测。自己的心更难测。

  躺在炕上,张鸿远忧心忡忡,唉声叹气,难以入睡。

  与张鸿远的心境完全不同,此时刘瑞芬兴奋不已,睡在炕上还不住气地讲述李青恩令人发笑的狼狈相。

  女人是人世最直观、最敏锐、最易感染的欣赏家。

  那个平日里就非常好笑的李青恩,在批斗会上也是那么好笑,仿佛批斗李青恩不是一种痛苦的熬煎,而是对他乐观主义的坚定性的考验,然而,只有张鸿远明白这位以永恒微笑面对世人的李青恩。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李青恩,心中一定流淌着难以尽情向世人挥洒的伤痛之泪呀。张鸿远绝对能理解此时此刻李青恩的心境,因为他俩人有共同之处:他俩人同属于那种久经生活磨练的正值善良的男人,这种男人会为一点点有愧于世人,有愧于公家的事情深深地折磨自己,而从不为自己的一丁点过错寻找掩饰的借口和解脱责任的理由,这种男人将痛苦和正义——也许是微不足道的正义担当在肩,而义无反顾。

  “你!得觉个屁!要是批斗会上站的人是我,你也这么得觉?不知天高地厚,缺根弦!”

  张鸿远给了刘瑞芬几句,刘瑞芬不再吭气了。

  第二天一早,睁眼瞎、醋罐子、跟得紧、抖精神刘光明便将昨晚批斗李青恩的消息作了详尽的报道,报道末尾照旧是打油诗一首:

  阶级敌人心不死

  黄鼠狼晚上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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