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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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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笞鞭的等级生活,刘瑞芬从未体验过。

  刘瑞芬是打破历史清规戒律的人。女人是人类历史的“晴雨表”,女人的生活状况和个性发展,以其特有的功用反映着社会文化的进步、衰颓。

  刘瑞芬刚刚步入生活之时,恰是新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实施大规模经济建设开始之日。五三年,年仅十四的刘瑞芬与堂姐刘改花一起,穿山越岭步行六十华里参加漾城市试办初级农业合作社培训班,受训四十天,那种别人没有的经历和体验,为刘瑞芬个性成长奠定了一个凌驾于常人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培训结束回到村里后就跟张鸿远学习会计核算。当时张鸿远是村里唯一懂得收付记账法的会计。学习了两年,会计没学成,刘瑞芬被派往供销合作社任第一任管理员兼售货员。刘瑞芬能荣任这样能打(打算盘)会算(算价格、算收支)的工作,得益于张鸿远的教导和传授,为此,稚嫩的少女心中埋下了对师傅——张鸿远的信任和敬重。

  五八年,离婚不到一年的张鸿远在同事们的撮合下,向如花似玉的刘瑞芬射出了丘比特之箭。那时刘瑞芬对张鸿远的感情是朦胧而又盲从的,然而合作社社长高秀峰作为介绍人,向刘瑞芬说明了张鸿远的爱慕之心的时候,朦胧的感情经过一番茫无头绪的斗争之后,竟变成了真情实意,刘瑞芬竟接受了比她大十岁且离婚后带有一个七岁儿子的男人的求爱。

  应该说,张鸿远与刘瑞芬的结合是新中国解放后精神文明建设的一大可喜成果——但没有写入历史,很遗憾。刘瑞芬成了当时村里新事新办、婚姻自主——新女性的楷模。俩人的喜事办得比五八年大搞钢铁还要火热。

  应该说女人是天性胆怯而又虚荣的,她们自觉不自觉地将世俗的东西作为女性的装饰,束缚在头上,而绝对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成了命运的紧箍咒。但此时此刻的刘瑞芬不但不理会世俗的东西,而是用自身的行动粉碎了来自周围的讥讽和诽谤。她不像别的女人那么在意议论哪、闲话哪,在与世俗的盲目斗争中,不但没有屈从,反而取得了盲目的胜利,并大胆地嘲弄了世俗。她觉得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并没什么不好,而她也切切实实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相反张鸿远是村里文化较高的少数人中的佼佼者,而农业合作社会计——“大”管家的地位牢不可破令人羡慕。她觉得身边有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儿子也无关大碍,反正这个名叫建忠的儿子虽然十分乖顺地称她妈妈,可是一点也不拖累她,建忠自母亲离异后一直由奶奶照料,刘瑞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儿子的恭顺和敬爱。刘瑞芬自嫁给张鸿远,大事有张鸿远操心,小事由婆婆张罗,丈夫体贴她婆婆疼她,她一直沉静在亲人爱护,他人羡慕的快乐之中了。

  少女的纯真、单一,有时可不是出自心地善良和真诚,而是由于她的心中缺乏权衡得失的标准和要求。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下也没有永不消失的荣耀。随着大女儿建英的出世,刘瑞芬的生活从无忧无虑欢快自在的神仙般的光景里,猛然跌入屎一把尿一把,白天没清闲,夜里睡不好的煎熬中,这可苦煞了这个精力充沛的农民活动家,此时她陷入了烦恼忧心的时光中了。

  婆婆很快就觉察到了儿媳的烦愁,老太太不声不响地将换洗尿布的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要建英一啼哭,守在孙女身旁的老太太像只受惊的母兔立即起身给孙女换尿布。假如是孩子饿醒了。老太太便万分小心地叫醒刘瑞芬:“猫儿——猫儿——娃子该吃奶了——”老太太用当地人最亲昵的称谓,用低缓的几乎比蚊子伸了个懒腰的声音还要低的声音唤醒刘瑞芬,尽管如此,睡眼朦胧的刘瑞芬还是满肚子怨气建英的嫩屁股蛋常常会遭到刘瑞芬没轻没重的责打,而守候在旁边的老太太像打了自己的心肝似的,赶快将哇哇大哭的建英抱到怀里,眼里垂着一串串泪花,嘴里叨絮着:“看你们年轻人,猫儿呀——,一点也没耐心,嗨,打得我的宝妮儿——”一双老筋抖动的手摩挲着那个珍珠般的小屁股*儿——那就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吧。

  有一次,刘瑞芬打重了孩子,建英大哭不止,老太太急了,大声责问儿媳:“猫儿,你这是怎了?自己的娃子就不心疼?!”刘瑞芬从没听老太太这么大声音说话,不由得一股火气一把从老太太怀里拽过建英“扑”地扔在了炕上,嘴里骂到:“他妈X,死X闺女,死你妈X算了!麻烦!”刘瑞芬骂孩子,实际是骂婆婆;扔孩子是发泄心中莫名的恼火。

  建英的哭声早已惊醒了睡在隔壁的张鸿远,而且婆媳二人的对话也听得真真切切明明了了。张鸿远穿好衣服走进了南窑洞,见母亲目呆的脸上泪水滚滚,又见光着屁股的小女儿气死气活地滚在一边大哭不止,张鸿远的眼中闪出了悲凉而凶猛的目光来。

  “给娃子盖裹好被子!”

  张鸿远那低而厚重的声音炸响在刘瑞芬的耳边。刘瑞芬被张鸿远异常的声音惊回过来,但是任性撒娇的习惯,本能地抵制了张鸿远那威猛的命令,刘瑞芬无动于衷地坐着没动。

  老太太听到儿子低沉威猛的喝令,从木然的呆坐中首先清醒过来,她见儿媳以默不作声抵制儿子的喝令,便立即重新抱好孙女,想用代儿媳执行儿子的命令来缓解儿子与儿媳的对抗。然而,刘瑞芬的无动于衷,更加激怒了张鸿远那股男子汉强烈的自尊不屈的气概。

  “快给妈妈赔——不——是——”

  又是一声怒吼,是愤怒的摧枯拉朽的暴风雨般的怒吼。建英突然止住了哭声,那吼声让无知的婴儿都震慑了。

  屋子里静得都能听到各自的心率的跳动。院子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夜色旋律的流动。

  出奇的宁静衬托出了夫妻俩人之间的异常尖锐、异常激烈的抗衡,这是夫妻二人第一次巨大的对抗,这是一次十分关键和紧迫的较量。

  现实哪,日常生活,社会工作,官场,商场,只有抗衡和较量才能检验一个人的意志、信念、理智、感情、思维和才能,只有通过抗衡和较量才能分辨这诸多方面的长短优劣,从而可以决定其所处的地位和作用。

  张鸿远夫妻的较量正是这种较量的初次。如何一对夫妻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去进行这种较量,这是生存的规律,可能有的夫妻经过一次较量后便很快懂得自己应适应什么样的位置、并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可有的夫妻争斗了一辈子仍然搞不清夫妻如何找那个互补的融洽的结合点。

  张鸿远和刘瑞芬的对峙维持了不到二分钟:刘瑞芬用沉默和无动于衷抵制张鸿远;张鸿远以威猛的怒吼与怒视威逼刘瑞芬。

  女人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对男人是一种可怕的考验。当然沉默和无动于衷对如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可怕的考验,缺乏坚强的意志,缺乏生活阅历和冷静而清晰的理念的人,在沉默与无动于衷面前往往会产生错误的判断和选择,从而功亏一篑。不过张鸿远没有让这种对抗继续下去。

  就在刘瑞芬暗自得意地认为自己耍死皮而得计的时候,没有想到一向文绉绉的张鸿远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猛地将她的头压了下去。

  “给——妈妈——赔——不——是——”

  又是一声低喝。

  刘瑞芬没想到张鸿远那只拨惯了算盘的手是那么有力,她的头被压在了炕头、贴在了跪着的双腿上,丰满硕大的Ru房就堵在她的嘴上,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刘瑞芬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想反抗,但又来不急或者是无法反抗,惊慌、不解、恼怒和痛苦彻底击垮了她的意志和理智,她不由自主地哭唤道:“妈呀,我不敢了——”

  此时,老太太急忙放下孙女,往开拉儿子的手,可是,张鸿远的手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老太太着急了,迎头就往儿子身上撞,要跟儿子拼命了。

  “远小子,你弄死我吧,妈妈一眼也见不得这事情呀,我不活了。”

  张鸿远任凭母亲哭撞,只听得刘瑞芬说出了“我不敢了”才松手。



  这时抬起头来,换转了气的刘瑞芬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这时老太太也搂着儿媳,婆媳俩哭作一堆。

  刘瑞芬从来没有这么哭过,然而,就是这天晚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刘瑞芬领略了张鸿远那雄狮般的威严,她懂得了恐惧。

  这么痛哭之后,她觉得自己变了。她的身上发生了两方面变化:一个是内心的变化,她觉得内心增加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负重——一种莫名其妙的对丈夫的恐惧;一个是外表的变化,她的眼睛增加了一分难以描摹的忧郁,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出来的真真切切的变化。就这么痛哭一场之后,张鸿远那低沉而威猛的声音深深地烙入她的记忆之中,到今为止,已是十几年过去了,那声音却犹在耳旁,余音未断。

  现在那声音又重新响起来了,一种只有刘瑞芬能感觉到的震撼一瞬间掠过她的四肢,刹那间,刘瑞芬觉得自己变作了一个毫无生气和毫无思维的木头人,刘瑞芬猛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等待着沉默中出现可怕的爆发。

  昏暗的油灯胆怯不安地注视着寂静的窑顶,也注视着夫妻二人。张鸿远夫妇像昏暗中不期而遇的两只斗兽对峙在那里。墙皮上一些可怜的夜间活动的爬虫们又在啃噬年画下那点干硬的浆糊渣渣,在异常的沉静中发出了清晰响亮的声音——那尘土顺着纸缝滑落的“簌啦、簌啦”的声音,仿佛让人感到那被烟火熏烤得已变作黄褐色的墙皮会在可怕的沉寂中剥落下来。

  张鸿远等待着,总以为刘瑞芬会满不在乎地说出一堆理由,以证明向志小借钱非常之必要,但刘瑞芬却木然地定在那里,寂静中木然僵呆的女人是那么伤感而悲凉,突然,怜悯的情流悄悄爬进张鸿远的心间,张鸿远在沉寂的对峙之中不由地叹了口气,怒火不知不觉消失了。

  张鸿远轻微的叹息仿佛一个解除警报的信号,突然使刘瑞芬僵硬的神经恢复了活力,经过一张一弛的的震动,刘瑞芬像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在父亲的宽容、理解和怜悯下流下了滚滚不尽的泪水。

  刘瑞芬泪水的闸门打开的同时,满腹的不满,委屈也倾泻而出。

  “跟上你才算倒下不知几辈子的霉。你拿不出钱来,又不去借。别人为你张开口借了钱,你还不高兴。没有挣钱的能耐,也没有借钱的本事,男子汉大丈夫,都没有我这妇道人家的志气。借钱又不丢人,自己的兄弟,自家里的事情,又有什么难为情,咱能舍得把儿子给了他,就不能借他几个钱?张了一回嘴就借了这五十块,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男人常常以酒壮胆,女人却以泪水壮胆。满含滚滚泪水的女人,敢于说出平日不敢言的话语,也能做出平日不敢为的事。张鸿远本来闷闷不乐地钻进被窝,睡下了,没想到遭到了刘瑞芬一顿刺肺寒心的数落,张鸿远不由火气顿生,脱口骂了起来:“放屁!别人的钱就那么好借?五十块钱还少?你倒是胃口不小?你还要借五万、五千呢?借借借,你就知道借。借钱是白给的钱?不用还是不是?笨货!”

  “我笨,我是饭桶、吃货。你能耐,怎连五十块都借不来?你张口借去呀!别说借钱了,连嘴都不敢张一张,也算个大老爷们、五尺五的汉子!”

  “你说我不算汉子,谁算?你看上谁了,说出来,我听听?”

  “谁都比你强。”

  “那你当初怎不跟了疯狗所?”

  “我瞎了眼,没看透你个窝囊相。”

  “现在知道了?好!给我滚!滚走!”

  ……,……,……

  很显然,张鸿远夫妇的对峙又开始了,这是由沉默的对峙到唇枪舌剑的厮杀的斗争,但是火候虽大了,可双方的水平却平庸了。好强、虚荣、好自诩、能言善辩的张鸿远乱了阵脚,无形之中陷入了与女人骂街的“白刃战”之中了。

  这是一场十分平淡的夫妻之战,却也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微妙之争。

  在这微妙的斗争中,刘瑞芬几乎获得了全部的胜利。当张鸿远一开始大发雷霆之怒的时候,刘瑞芬本能地采用了近乎于装出呆痴可怜的假象,以此对付张鸿远的怒火紧逼。当出自本能的伪装取得张鸿远的怜悯之时,刘瑞芬情不自禁地展开了反击。刘瑞芬的反击,打乱了张鸿远严谨理智的思维,将张鸿远引入了失去理智的“白刃战”之中。

  男人以理智统驭女人,女人以无理智战胜男人。刘瑞芬彻底击垮了张鸿远,张鸿远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条一款的批评教导刘瑞芬、将刘瑞芬说得晕晕懵懵、不知所以然了。

  丢掉理智的男人,就丢掉了一切。

  张鸿远与刘瑞芬争吵了多半夜,越吵越乱,越争越没个完,后来张鸿远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真像个骂街的泼妇似的,于是他首先罢战不吭气了。

  刘瑞芬见张鸿远不吭气了,便乱骂了一气之后,呼呼睡了。

  她满足了,平衡了。

  从弱者到强者,胜利总是从平手开始。

  然而,张鸿远却久久难以入睡。

  整个村庄沉静在熟睡之中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不论是白天挨家挨户要饭的疯子五狗,还是呼五喝六的村革委主任,此时都沉浸在同一种幸福安详的享受中了。

  人,只有在睡眠中才能享受到公平、合理、平等的幸福哪。

  神奇、可怕的夜晚,将登云山粗大伟岸的身姿笼罩了,也将一道道山梁——那些为红土崖村多少代人抚摸着、搓揉着、相依相偎、生死相随的红色山梁也被笼罩了,夜色呀——神奇的巨掌,这大自然的巨掌就这么神妙地将千姿百态的世界消失了。夜色呀,为熟睡的人们创造了柔情密意的空间和时间,然而这只硕大无形的巨掌却痛苦地压在了失眠人张鸿远的心上。


()
  张鸿远与妻子吵过许多次架,可是以往吵过架后张鸿远从没感到象现在这么烦躁不安:思绪,如乱了头的麻,纷纷挤入他的脑海。

  张鸿远控制不了纷乱的思绪。他听着小儿子建猛那均匀而略显粗鲁的呼吸,回忆起了与弟弟志小的约定,进尔又回忆起了二儿子建诚和三儿子建刚的以及出生前后围绕着是否过继续给志小所引发的种种情景,接着又记起了与志小童年时代一起度过的难以忘怀的一些情景,继而由苦难的童年又跳到了现在,大儿子建忠的婚事以及建忠的病和为了治好建忠的病所花的钱,由钱又想到了现在给建忠办事所面临的困难。张鸿远自认为自己还算一个能干的人,一年挣的工分要比一般人多,而且他又特别善于省吃俭用,虽然刘瑞芬不善于粗粮细做而且又大手大脚,但基本上还没有重大损失浪费,可是为什么他张鸿远总是活得不潇洒,为什么总是为钱穷困呢?为什么总是让妻子刘瑞芬数落和不满呢?

  想到刘瑞芬的数落和不满,张鸿远心中不由地“噔”了一下,无形中自己击中了自己的隐痛——他不自主地想到,刘瑞芬是不是有了外心,悄悄背着他在外边……

  恼怒、羞辱、妒火,突然填满了张鸿远的胸膛,张鸿远觉得心如刀绞,万剑穿心。然而一阵痛苦的震颤之后,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不存在的猜想,于是张鸿远仔细认真地分析了种种可能发生的条件和对象之后,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他总觉得,一种莫名的担心像无形而巨大的夜色的手掌笼罩着他,他说不清是无形的夜色给他带来了惊恐,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自我惶恐?他想看清内心深处和身外那个让他不安、令他担心的精灵,可是他办不到;他想安慰安慰自己,可是这边自我安慰刚刚接受,那边又不由地推翻了。人的斗争,自我斗争,最艰苦最损耗人的精力和元气哪。

  突然北院的街门一响,接着响起了堂弟——“闷颅“的叫喊声。

  “为——民——哎————”

  悠长嘹亮的吼声撕破了黑色的夜幕,闷颅叫五更了,上煤窑的人要出工了,天要明了。

  张鸿远猛然觉得疲困极了,于是他迷迷糊糊睡着了。书包网 
第五章:防儿女就像防贼的岳父,竟然对女婿施舍大方之举。
刘顺德老汉突然走进了张鸿远家的大门。

  张鸿远没有想到岳丈会不请而至。张鸿远与刘瑞芬结婚十几年来,同住一村仅仅是一沟之隔,刘顺德不经女婿女儿的请驾,不会到女婿家,但是,这次却破例了。

  刘顺德一进街门就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

  “咳呵——”

  那是一种沙哑但却响亮的咳声。那是刘顺德特有的咳声,也是村里人们十分熟悉的咳声,听到这种咳声,人们就会知道说话婆婆妈妈、走路沉沉缓缓、步履扭捏、喜好装作一副长者气味十足的刘顺德来了。

  “老爷——”

  建诚和建刚像两只刚刚出笼的鸟儿从屋里飞驰而来,两个小脑袋一齐挤在刘顺德的膝下。

  刚进门还绷着个脸的刘顺德一听到那脆生生的呼叫,哇——看哪!刘顺德的脸上犹如云开日出,佛光顿现,仿佛一杯陈年美酒下了肚,喜气滚滚,涌上那圆乎乎的脸庞。

  “我娃们呵,真亲呵,亲煞老爷呵——”

  刘顺德那为挚诚的亲情浇热的嘴,仿佛变了形走了样,嚅嚅着,吐出了如云如雨、如糖如蜜的话语来;那颤抖的眉角,幸福快活的热浪仿佛像秋天成熟的红嘟嘟的酸枣一碰就会滚落下来;那双皱巴巴的老手,看吧,那双被岁月和无数往事浸泡和剥蚀的手,此时,颤抖着抚摸着那两个外孙的不太规则的扁长的脑袋,那仿佛是抚摸着老汉眼中的两颗价值连城的珍珠;看老汉那闪着光的像燕子窝一样的眼眶,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暖泉沟两个流蜜的水泉。

  张鸿远听到岳丈的咳嗽声和孩子们的叫声,走到门前迎接老汉。

  “叔,来啦?”

  刘顺德亲切地看了张鸿远一眼,那匆匆忙忙的一望算是对女婿问候的回答。刘顺德一手拉着一个外孙子,喜气和热忱似乎冲昏了头,那张皱巴巴的嘴里吐出一连串咬字不清的、亲热的无法从语调上分辨年龄和水平的话语,刘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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