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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的两个女婿,都不讨人喜欢。一个阴毒狠辣,笑里藏刀,一个狐假虎威,行事跋扈。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鸟。
董卓听得这话,思量稍许,从腰间摘下一块铜质的符节,交于吕布手中,凶恶的脸庞罕见多了几分郑重:“此乃本太师的令符,西凉军中不论官职高低,见此令符,如本太师亲临,所有人都得听你调遣。奉先切要好生保管,万勿丢失。”
“定不负太师所托!”
吕布双手接过这枚符节,回答得万分笃然。
会议之后,事不宜迟。
吕布拱手同董卓告辞,只带了黄忠、马忠、潘凤三人随行。潘凤因主动投诚的缘故,又告知了联军的平日军事布防,董卓看在吕布的面子上,也没有特意刁难于他。
骑上赤菟,快马飞奔孟津。
出了虎牢关的后方,三匹骏马在大道上疾驰。马蹄轻快,映衬着天上的月色,以及拂面而来的晚风,别有一番神清气爽。
来到浊河边岸,月色下的吕布棱角分明,他望着滚滚奔流的河水,压抑心中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后张身躯陡然大喝,如虎啸山林:“吼~啊!”
吼啸之音,同漂流激荡的浊河之水,于无形之中形成强烈对抗,足足持续了半晌。
马忠、潘凤承受不住这股霸道气势,俱是捂住了耳朵。只有黄忠神情激动,作为世间顶级武将,此刻他最能感受到吕布的心境变化,恐怕将军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新的突破。
吼声停歇,黄忠抱拳问向吕布:“将军,何故如此高兴?”
奔流的河水在眼中汇聚,神俊的面庞上首次露出了獠牙。
吕布回头看向黄忠三人,放声大笑:“从回洛阳之日起,吾乃笼中鸟、网中鱼,处处受缚于董卓。此行当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第四七零章 见到真人了()
浊河渡口,孟津。
孟津关作为拱卫洛阳的八关之一,北濒浊河,南依邙岭,有山河作托,关隘便于坚守,形成了以关制河、以河卫关的局势。
因其形势险要,又在浊河对岸设立孟津港,驻以军营,与其互为依托,成为扼守北方的重镇。
申时初刻,夜已深沉。
田间聒噪大半夜的野蛙停止了鸣叫,树上的蝉虫也叫唤得累了,窝在枝干入眠。冷清的月光洒在大地,丛林山川,皆是静悄悄的一片。
关上站岗的士卒搂着枪杆,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点起脑袋,打着瞌睡。
当然,也有些平日里较为相熟的士卒,聚坐在了一起,聊天打屁。所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关外的战事。
“仓老哥,你听说了没有,好像虎牢关快守不住了。”一名精瘦的青年打探起口风。
“成三儿,你小子听谁说的!怎么可能呢,董太师亲自坐镇虎牢关,区区关东小儿,如何能破我西凉的熊虎之师。”体格健壮的莽汉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显然他是极为坚信董卓能够击败关东的诸侯联军。
昔年,董卓对部下将士极好,如今仍有不少人感恩于董卓,这名汉子就是其中之一。
“谁知道呢,战争胜负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旁边的士卒也插了一句。
“什么说不准,我西凉儿郎勇猛刚烈,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陈大牛,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关东联军好几十万人呢。几十万呐,什么概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活活淹死……”
“你这厮,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莫要争吵,天下大势,岂是我等所能揣摩。”
那位被唤作‘仓老哥’的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胡须,他一开口,周围坐着的士卒便都安静了下来。
仓老哥的名讳鲜有人知,据说祖籍是在淮南,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哥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关外局势无非两种,要么董太师据守虎牢关,击退关东诸侯,要么诸侯合力破关而入。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会殃及到孟津这里。胜,我们继续驻守孟津,败,我们可能会退往关中。”
中年男人将战局看得透彻,也不在这上面多费唇舌,换了个话题:“倒是在虎牢关前,有一人大放异彩。”
“你是说镇北将军、温侯吕布?”起先那名精瘦的士卒接过话题。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可知他的事迹?”
听得这话,精瘦青年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唾沫横飞说得滔滔不绝:“温侯吕布,字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使一杆方天戟,胯下坐骑嘶风赤菟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那个时代,崇尚个人勇武,尽管一个人的力量在战场之上发挥出的作用不大。但被世人所传扬的强者,不管到了哪里,永远都散发着不一样的色彩。
“那你可知,为什么他胯下那匹汗血马,会被叫做‘赤菟’?”中年男人笑着问道。
此话一出,正讲得兴起的精瘦青年面露难色,这个问题不仅难倒了他,同时也难住了众人,难道‘赤菟’不是随便取的名字吗?
中年男人微微摇头,给众人做了个简单的小科普:“楚人谓虎於菟。‘菟’即为老虎的意思,意寓凶猛,乃是马中王者,非超凡之人不可驭。”
身旁的诸人听完,恍然大悟。不觉间,心中的那道身影,似乎又高大了不少。
“仓老哥,那你再给我们说说,温侯手里的那杆方天画戟有啥来头呗。”
“对对对,说说,说说。”
“长夜漫漫,仓老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求你说来听听吧。”
既然赤菟都能说得有门有道,那吕布手中那杆饮血无数的画戟,肯定更是大有来头了。
“唉,我这肩呐,最近也不知道怎地,老是疼得厉害……”关键时刻,中年男人故意吊起众人胃口。
众人求知心切,立马就有人站到背后,给他轻捏起来,娴熟的手法,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
“还有我这老寒腿,一到晚上……”
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精瘦青年主动捶起腿来。
“这口干舌燥的……”
好几碗凉水同时递到面前。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坦,中年男人灌上一碗凉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笑了笑:“那就继续说说?”
众人连连点头,就等着这话呢。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正欲再讲,忽然,眉头一沉,“听,什么声音?”
“老哥,就别岔开话题了。”众人一心想听故事,皆以为中年男人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不是,你们听!”中年男人的脸上又凝重了几分。
众人见其不似玩笑,竖起耳朵,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的声音!
“戒备!戒备!”
城关上的喊声响了起来,那些打盹儿的士卒浑身一个激灵,霎时间瞌睡醒了大半,坐着听故事的人也都全部起身,回到各自岗位。
不管来的是敌是友,起码要保持最基本的警惕。
很快,四匹骏马立于孟津关下。
城关上的校尉打着呵欠出来,惺忪的眼睛望了眼下方,懒散说着:“来者止步,通上姓名。”
夜空中的月亮钻进云层,城关下方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来人相貌。
校尉身旁的弓箭手搭箭上弦,齐齐瞄准关下,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骑在赤菟背上的吕布往前走动两步,抬头望着上方的校尉,淡然的声音里带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本将吕布,奉太师之命来此。”
关上士卒听得此话,面面相觑。方才还在探讨这位青年飞将的传奇人生,如今,居然见到活的了?
“您是温侯?”
校尉试探的问上一声,连称谓都用上了敬称。
关于吕布,在场之人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其真实相貌如何,谁也无从得知。
更何况,关上灯火忽明忽暗,谁也辨不出关下来人的相貌模样。
倘若是贼军故意来诈开城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堂堂温侯,只带了两三骑随行,深更半夜来到关下,这未免也太不合乎常理了吧。
这事换谁都心中没底,校尉亦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得罪不起吕布,却又害怕其中有诈,只好放低了姿态,赔笑说着:“温侯,恕卑职无礼。请问您有什么物件,可以证明您的身份吗?”
第四七一章 偷梁换柱()
“不信我?”
吕布眉头微挑,堂堂镇北将军被上千道弓弩手瞄准对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滋味儿。他望向关头,语气冷漠:“那你大可下来试试某的武艺,如何?”
校尉听得吕布语气不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触怒了这位天下扬名的飞将,赶忙赔礼道:“温侯息怒,您请稍候,卑职这就给您开门。”
吊桥落下,城门打开,校尉亲自到门口恭迎,满脸的谦卑之色。
走至还有三四丈的距离,校尉才彻底看清来人的相貌模样,头戴紫金冠,胯下赤菟马,一身兽面吞头甲胄端的威武不凡,只是那张神俊的脸庞上,面若寒霜。
校尉赶紧主动迎了上去,点头哈腰:“温侯,您辛苦了。”
马背上的吕布侧头看了过来。
仅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就令他如芒在背,校尉赶紧低下脑袋,吞着发干的喉咙,大气都不敢喘,方才那股压迫感,太强烈了。
在校尉的引路下,吕布到了驻扎关内的军营。
“平虏中郎将呢?”
途中,吕布问向校尉。
校尉答:“中郎将已经歇下,温侯若无要事,卑职这就去给您安排住处。”
吕布摆了摆手,要没有急事,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连夜马不停蹄的奔来这里。
“去,把你们中郎将叫来,就说我在中军大帐等他。”吕布朝那校尉吩咐起来,带着黄忠三人准备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这……”校尉面泛难色,牛辅最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惊扰,曾就有人因此而被砍了脑袋。
“嗯?”
吕布回头冷视,校尉浑身一个哆嗦,赶紧点头应下。牛辅他招惹不起,这位温侯,他同样也不敢得罪。
到了牛辅帐外,校尉在外面低声唤着:“将军,将军……”
“谁啊!”
帐内的牛辅睁眼醒来,语气颇为不悦,深更半夜被人叫醒,这种感觉当然不爽。
“卑职有事禀报。”帐外的校尉回答得小心翼翼。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要这时候来惊扰本将军。”
“镇北将军吕布来了。”
“吕布?他不在虎牢关作战,来我这里作甚。”
“卑职不知,他说在中军大帐等您。”
“好了,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总得卖这位温侯一个面子。
推开趴在身上的两名妖艳女子,牛辅换上武将袍,洗了把冷水脸,走出帐外。
到了中军大帐,牛辅掀帐而入,望着坐在帐内的吕布哈哈笑了起来,如见故人:“温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孟津关来了。”
吕布轻微嗅了嗅鼻子,他闻到了一股还未散去的酒气,以及很浓的女人胭脂气味。
董卓把孟津这么重要的关卡交给牛辅,这家伙居然在这里花天酒地,喝酒玩女人。
真是作死。
这些话不该吕布来说,所以他也不会多嘴。招呼着牛辅坐下,吕布笑着说道:“深夜扰了中郎将美梦,某在此致歉。”
牛辅连忙摆手,一副毫不为意的态度:“诶,温侯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拘礼客气。”
“早就听闻中郎将胸怀大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倒是某落了下成。”吕布称赞起牛辅,脸上笑意愈盛。
“不知温侯从虎牢关连夜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牛辅饮了口凉水,进入正题。
吕布不说明来意,牛辅就只能自己来问,他反正不信,吕布会是特意跑来跟自己寒暄闲聊。
“不错,吾此行的确是有要事在身。”
吕布放下手中茶碗,缓缓而谈:“中郎将可知如今虎牢关的形势?”
牛辅点了点头,孟津同虎牢关不远,相距百里,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收到来自虎牢关的战事情报。
故而牛辅对于虎牢关的战况,不说了如指掌,基本的动向还是清楚明白。
既然牛辅清楚,吕布也就懒得多做复述,说起了深夜来此的原因:“李儒向太师献策,说可以派一支骑兵从孟津绕道河内,奔袭酸枣,焚烧诸侯联军的粮草大营。只要断了他们后勤补给,关东诸侯必会自乱阵脚,不战自退。”
牛辅细细一琢磨,深以为然。他也约莫明白了吕布此行的用意,大手一扬,说得洒脱:“温侯要多少兵马,尽管说便是,我必会全力配合于你。”
吕布笑着摇头,“中郎将会错意了,并非是本将统兵。”
“不是温侯?”
牛辅纳闷儿起来,面有疑色,目光在吕布身后的黄忠三人身上扫视而过,难道是这三人?
“太师是让中郎将率军出击。”幽暗的灯火下,吕布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我?”
牛辅皱起眉头,很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没错,本将在虎牢关受了轻伤,故而太师令我来替你督守孟津。”吕布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最为普通的事实。
“温侯,你莫不是故意来诓我的吧?”牛辅面露警惕之色,一对水牛眼盯着吕布,看了许久,似是想要看穿吕布内心的真实想法。
孟津关乎洛阳以北的安危,必由董卓心腹镇守。如果说是让吕布来率兵奔袭,牛辅还信,倘若说是让吕布来替换自己镇守孟津,牛辅心里总感觉不太对劲。
归根到底,吕布不是西凉派系的心腹将领,是个‘外人’。
“中郎将若不信我,大可去当面询问太师。只是如此一来,贻误了时机,太师动怒责罚,到时可莫要牵连本将……”
吕布这么一说,牛辅又犹豫了起来。
万一真是让自己去奔袭酸枣,自个儿不仅不去,反倒还质疑不信。将来传到董卓耳中,怎么都逃不掉一通责罚。
董卓对女儿女婿看得淡,只对他那个小孙女上心。
牛辅踌躇不定,吕布早有对策,他拿出那枚令符,说得愈发淡然:“临走之际,太师说让我将此物给中郎将一看,中郎将便会知晓。”
牛辅作为董卓的女婿兼心腹爪牙,这枚符节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见了。他走过去将令符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手心反复察看了几遍,确实是董卓的调兵令符。
既然董卓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吕布了,看来此事确真无假。
心中有了定论,牛辅同吕布抱拳:“既如此,孟津就有劳温侯了。”
第四七二章 兵发孟津()
董卓交代的事,牛辅不敢怠慢。换上甲胄,带上三千精骑,即刻出了孟津关,往酸枣方向奔袭。
浊河对岸的草丛中,几双眼睛目送着这支骑军远去。待到外边没了动静,几名斥候才从草丛中缓缓起身,往后撤离,很快消失于黑夜之中。
浊河以北,河阳。
临近浊河的山脚,不知何时驻扎起了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尽管已是夜深,仍旧有不少士卒往来巡逻,警惕的巡防四周。
相较于孟津关上的懒散士卒,他们委实太过于认真尽职。
倒不是他们不想偷懒,而是不敢。
此行统军的高将军,性情刚直,凡事以军纪为标榜,从不徇私枉法,行事严厉。
前几日,曹性将军擅自出营遛马,结果回来被高将军逮住,斥责一番,并当众杖打了二十军棍,痛得哦哟连天。
试问军营里哪个不知,曹性和吕布的关系。平日里,曹性犯了错,吕布也都只是口头教育几句,从没动过真格。
高顺说打就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士卒们私下嘀咕议论,却没人敢当面触高顺霉头。
对于吕布,士卒们大多是发自内心的敬意,而对于高顺,多是敬畏参半。
自从南下以来,作为统帅的高顺从未卸甲。哪怕是夜间歇息,他也只是坐在中军帐内,用手衬着脑袋,在文案桌上休息一到两个时辰。
外边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在第一时间醒来,赶去现场。
高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擅与他人交谈,但在他的心中,却不忘时刻提醒自己:主公不以吾卑贱,委以重任,纵使肝脑涂地,吾亦不能报其万一。
只要是吕布交与的事情,不论简单困难,他都要全力以赴的做到最好。
斥候从孟津那边探完回来,进帐向高顺禀报:“将军,孟津有数千骑军连夜出发,往东边去了。”
正在小憩的高顺醒来,听得这个消息,顿时睡意全无,沉声问道:“可知统兵的将领是谁?”
“好像是孟津的守将牛辅。”斥探回答。
“好!”
高顺猛地道了一声,刚毅的面庞上罕见的有了一丝波动,他声音洪亮:“传令下去,即刻召集兵马。我要在半个时辰内,看到所有人军备整齐的站在我的面前。”
“喏!”
士卒高声领命,抱拳而出。
很快,帐外士卒走动的频率大了起来。正处于睡梦中的将士被接连叫醒,一边咒骂着高顺活阎王,一边老实的开始穿换甲衣,从帐内走出集合。
中军大帐里,高顺走到挂在木板上的地形图前。这张被他反反复复研究了无数次的地形图,其山川河流,关卡险隘,几乎都被他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目光重新扫视了一遍地图,最后留在了孟津关处,高顺面色笃然。
守了大半月,终于还是等到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军将士集结完毕。
一万人的匈奴军队,三千东羌骑,两千狼骑营,收编屯田的黄巾步卒也拨了五千人出来。还有发展到几百人的少帅军,八百陷阵营……
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士卒数量拢共多达三万。
于夫罗在高顺的帮助下,登上了单于宝座。得知高顺要南下应援吕布,于夫罗主动示好,他这回下足了血本,提供给高顺七千步卒,三千骑卒,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