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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从并州一路赶来的吕布,并州与幽州相邻,马邑离涿县也算不上远,吕布只花了两日的功夫便抵达了涿县。
本以为事情可以很快解决,然而吕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想法,从进入涿县以来,吕布问了不下十人,结果却没有一人知道刘备这号人物,更别说刘备家住何处了。
这使得吕布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地方,刘备根本就不在涿县?
就在吕布暗自思量之间,忽然一只小手捏住了吕布棉布袄的衣角。
尽管现在已经是翻春的季节,但是整个北方却依旧十分寒冷。
吕布回过头,那是一个穿着破袄子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破旧的袄子上到处都是缝了又缝的各式补丁。
一阵微风吹来,小姑娘原本就冻得发紫嘴唇更是打起了哆嗦,身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脚上那一双薄底子布鞋沾满了泥土,在最前方还破了个小洞,两只可爱的粉色小脚趾时隐时现。
吕布自认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但看到小姑娘这般模样,心中也忍不住为之动容,吕布尽量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小姑娘,你为何拽我衣角?”
“我……我……”
小姑娘怯生生的缩回了长满冻疮的小手,面对吕布的提问,显得不知所措,直到看见吕布那充满暖意的笑容,她才卯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话语里带有浓浓的祈求:“大哥哥,可不可以给我点吃的,一点点就好。”
末了,像是怕被眼前大哥哥误会一般,小姑娘又补充道:“我不是要来自己吃的,娘亲累倒了,躺在床上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再不吃东西的话,娘亲就会,就会……”
“啪嗒~”
晶莹的水珠从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了地上。
小姑娘赶紧用手去抹,可眼泪反而越抹越多,小姑娘被急哭了,只好啜泣着一个劲儿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小姑娘才敢抬起头,可刚刚面前的大哥哥却已消失不见。
小姑娘打心底感到委屈,垂着小脑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就那么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她,仿佛只是一颗小小的野草,无人问津,无人在乎,甚至连站在那里,都显得十分碍眼。
“啊呜呼~呜~呼呼~”
怪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小姑娘樊灵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刚刚的大哥哥手中多了四个面饼,冒着腾腾热气。
吕布嘴上夸张“啊呼”的叫着,两只手不断的将面饼左右抛来抛去,外加吕布的个子高大,使得整个人的动作都显得十分滑稽。
泪眼汪汪的小女孩瞬间被逗得破涕为笑,吕布走过来把四个面饼分作三份,自己一个,小女孩一个,剩下两个则留给小女孩的母亲。
小女孩樊灵对此感到无比的受宠若惊,连忙摆着小手,表示自己要不了那么多,只要一个就好。
吕布却不由分说的全塞给了小女孩,并将樊灵抱到马背上坐稳,牵着马说是要送樊灵回家。
那骏马也跟着打了个响鼻,抖擞了几下毛发,显然驮这个小女孩,要比吕布来得更加舒坦。
大街之上,吕布左手牵着马绳,右手拿着的面饼也会时不时的啃上两口。
“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娘亲说过,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马背上的小女孩小声的说着,言语之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了吕布,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吕布回过头,冲小女孩报以微笑,他想告诉樊灵,在这世上,能活很久的一般都是坏人,而好人,往往都是不长命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吕布又咽了回去,他本是杀人如麻、铁石心肠之人,但不知为何,当面对这个天真乖巧的小女孩时,他竟狠不下心来。
看着小女孩将三个面饼如获珍宝一般的藏在怀中,吕布忍不住问道:“你不吃吗?”
“我……我想都留给娘亲。”小女孩依旧小声的回答着,而此时肚子却很不合适宜的“咕嘟”了一声。
樊灵霎时觉得这肚子太不争气,关键时刻给自己丢了人,一张小脸蛋儿涨得通红,恨不得立马挖个地缝钻进去。
吕布反倒是被小女孩的羞涩表情给逗乐了,笑着说道:“如果你自己都吃不饱,那谁还有力气去照顾你的娘亲呢?”
吕布说完,便回过头继续牵马前行。
小女孩愣了下,吕布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连自己都没力气了,那躺在病榻上的娘亲又该怎么办?
小女孩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面饼,放在嘴边轻轻咬了起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吃过东西的缘故,小女孩在咬了第一口之后,又接连咬了两大口,一张圆饼瞬间少去了三分之一。
樊灵偷偷的喵了吕布一眼,见吕布只顾牵马前行,才放下心来,不知为何,她很怕吕布突然回头,看见她这狼狈模样。
“啊,是肉馅儿饼!”
马背上的樊灵惊呼了一声,那并不浓郁的肉香却使得她异常激动。
这种带有肉馅的面饼价格较为昂贵,是普通面饼价格的三到五倍左右,所以这仅仅四个面饼就已经花光了吕布所带的盘缠,毕竟吕布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已。
吕布很能体会到小女孩此刻的心情,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强盛年代了,大街上到处都能看见流离失所的贫民,大多数的贫寒之家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甚至有的小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吃到过一块肉。
途经闹市,吕布悄然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
两丈宽的青石街道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有富户人家的家丁、寻常百姓、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以及受战乱颠沛的流民,总之是整个街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马了,连人都挤不过去。
吕布只听得闹哄哄的人群中穿出一声尖利的嗓音,“我出钱买肉,你这厮为何不卖!”
在人群紧围的最前方,摆放着一张半人高的屠夫案板,案板之后站着个魁实的男人,系一条黑色的毛皮围腰,长年累月的屠宰使得男人的右臂显得尤为粗壮。
男人苦笑了一声,说道:“不是某家不卖,实在是卖不了!”
“卖不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不掀了你这摊子!”声音尖利的男子冷哼了一声,气焰跋扈,看样子也不是善与之辈。
“对对对,掀了他的摊子!!!”
围观看戏的百姓们也跟着起哄起来。
魁实男人无奈之下,只好指着旁边不远的一口水井说了起来:“诸位可曾看见这水井?”
众人随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有一口冒出地面两尺的水井,井身长满了青苔,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人,竟用一块厚沉的大石给封住了井口。
只是这水井跟买肉又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皆不明所以。
男人只好再次耐心解释起来:“肉就悬放于这水井之中,我家少爷说了,但凡有人能挪开此石取肉者,不仅分文不收,还赠钱一千。”
一千钱!
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或许对于富贵门户而言,一千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一千钱却足以解决四五个月的衣食温饱。
男人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挤出了一个形态孔武的汉子,当场质问起来:“你刚刚所说的话,当真?”
“当真!”男人习惯性的将手在围腰上擦揩了两下,语气沉闷,肯定的回答着。
那汉子得到明确答复后,显然十分满意,朗声大笑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那某家便来一试!”
第四章 沉石()
孔武汉子走到水井前面,身形下沉,双手一左一右的同时扶住了沉石的边缘。
汉子深吸口气后,眼神炙热,双臂陡然发力,口中大喝了一声:“给我……起!”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投向了汉子所搬的沉石,一个个全神贯注之下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刚刚还喧嚣吵闹的市集,一瞬间竟变得鸦雀无声。
然而,纵使那汉子使足了气力,那四四方方的巨石依旧是纹丝不动。
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么大的丑,那汉子怎肯罢休,再次低吼了一声,又试图搬起巨石。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汉子终究是放弃了,低垂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没入了人群之中。
“让我来试试!”
重赏之下从来都不缺乏勇夫,又一名身形健壮的男人站了出来。
…………
张家是涿县的大户,掌管着涿县的市集和酒馆,除去城中的家资不谈,还有着一座占地极广的庄林,恰逢此时正值三月,庄林里面的桃花开得粉艳连天,美不胜收。
张家的现任家主唤作张承,是个性子宽和的文儒男人,由于时常救济县内的贫苦百姓,所以在涿县有着很高的名望,人们每当提及时,也总会怀有敬意。
而张承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喜好结认游侠,纵马驰骋,时常也会上街寻衅,滋事殴斗。
为此,也没少给张承添惹麻烦。
张家的庄林里,一棵全部盛开的桃树下斜躺了个少年,还未及冠,容貌堪称俊美,嘴里叼了根带有两个花骨朵的桃枝儿,阡意无比的正打着盹儿。
此时,一个灰衫仆从走了过来,怕惊扰到少年,故而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少爷。”
“怎么,有人挪开我放的石头了?”
少年微睁双眼,眼珠斜挑的看了一眼仆从,漫不经心的问了起来。
“少爷神威,刚刚从张二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有十六个莽汉试过了,无一人能够搬动。”仆从一脸雀跃,打心底敬佩眼前的少年。
少年得知结果后,散漫的神情中夹杂着鄙夷,“一群无知的乡野村夫,亏我老爹还天天警告我不要小觑天下人,连一块石头都搬不起,狗屁的天下人!”
而此刻另一边的市集,经历了十六人的败北后,再无人敢上前挑战,人们已经意识到,上去只会是自取其辱。
沉寂片刻之后,人群的最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可否容我一试?”
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诸人都听得清彻。
紧围前方的诸人赶紧回头,后面的百姓已经让出了一条道来,男子身形高大,样貌却是俊俏非凡,左手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步伐沉稳矫健,在众人紧盯的目光中徐徐前行。
吕布从樊灵那里了解到,在五年之前,幽州临界的异族乌桓南下入侵,樊灵的父亲在那场堪称惨烈的战役中不幸战死。也是从那以后,樊灵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一次肉食,所以刚刚吃到带有肉馅儿的面饼时,才会有那般的惊喜和激动。
在众人的目光下,樊灵粉扑着一张小脸儿,紧抓吕布的大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尽管她并不是主要目标,也足以使得她手足无措。
吕布感受到小女孩的紧张,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额头,笑容温纯:“别怕,有我在。”
小女孩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吕布走到水井边,打量了一眼那块封住井口的大石,问向屠夫张二:“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性格朴实的张二点了点头,回答道:“自然算数。”
得到明确答复后,吕布再无更多话语,弓身将双手放于大石左右底端,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中,那块无人挪开的大石,竟被吕布轻松给移开了。
“好!!!”
围观的百姓们立马沸腾了,喝彩声响成一片。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难倒众人的大石,居然会这么容易的就被搬起,再看那青年男子的神情,竟没有一丝的兴奋与喜悦,仿佛就像是随手捡起了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屠夫张二此刻也是震撼无比,他家少爷对他说过,这石头叫做皎铁石,重量是普通石头的三倍,所以这块看似只有百余斤的石头起码有四百斤以上。昨晚上他家少爷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搬起这皎铁石封住了井口,没曾想这青年竟轻松的就挪开了石头,这双臂的力气当真是恐怖至极。
不等张二多想,吕布已经取出了井中的猪肉,横捧在双手,约摸有八九十斤的样子。
吕布将这一大块肉往案板上一扔,对张二说着:“劳烦给我切一斤瘦的,一斤肥的。”
既然人家取出了猪肉,张二自然无话可说,从挂着的一排杀猪刀中抽出一把溜尖的短刀,在手中转了两圈,手法奇快的在那大块猪肉中切下了一肥一瘦,众人还没看清,张二就已经用大树叶包好,递给了吕布。
“好刀法。”
吕布接过包好的猪肉,发自内心的称赞了一声。
“都是些下九流的手艺,客官您谬赞了。”张二谦卑的回答着。
“我记得还有一千赏钱,在哪领呢?”领了猪肉的吕布又问了起来。
张二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的右方就开始骚动起来,像是有一头野牛从后方横冲直撞,挡道的人们无不被粗暴的推撞开来。
“嘡~”
一个锦绣的鼓鼓布囊被扔在了案板上,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那是一满袋子铜钱所发出的声音。
人群中冲出一个少年郎,身长近八尺,相貌俊美,但嗓门儿却格外的粗犷:“钱在这里,你可以拿走,我张飞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不作数的!”
张飞?
吕布口中念了一句,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吕布伸手去拿那塞满一袋的铜钱,百姓们的眼中则带着各样的目光,有嫉妒,有羡慕,有敬佩,有感慨。
吕布的手抓住钱袋,而旁边另一只手也迅速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吕布的手腕。
吕布看去,是刚刚那个自称张飞的少年,吕布眉宇一沉,语气骤然冷了几分,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吕布的质问,张飞哈哈一笑:“能搬起这石头的,必然是勇武过人,而我又最喜欢结交天下的豪侠志士,所以特请兄同我前往庄园一叙。”
在张飞看来,吕布一身棉布袄的平民百姓打扮,再加上自己盛情相邀,像吕布这样的贫寒之士,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必了。”
吕布语气平淡,左手撇开张飞的手掌,右手牵着小女孩樊灵,准备离去。
若是张飞诚心结交,吕布自然不会拒绝,但从张飞的眼神中,吕布看到的只有轻蔑,以及身为上位者不屑一顾的施舍姿态。所以,吕布毫不犹豫选择了拒绝。
张飞本就年少气盛,吕布当着这么多人驳了他的意见,这使张飞感到很没面子。
张飞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不像刚才那般友善,冷声道:“既然你不去,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吕布也不怵,针锋相对:“那又如何?”
第五章 吕布斗张飞()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见两人这架势,肯定是要大打出手,一个个兴奋得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张飞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并州来的年轻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大叔叹息了一声,为吕布感到惋惜。
“那可不一定,这小伙子能够搬起那大石,实力肯定也不会弱。”边一个强健的汉子否定了中年男人的看法,看向吕布的眼神充满敬佩,刚刚他就去试过那石头的分量,只可惜败北而归。
“实力不弱?”另一个赤着胸膛的汉子冷笑了一声,对此嗤之以鼻:“你可别忘了张飞这厮是出了名的能打,在涿县乃至整个涿郡,你看他什么时候败过,栽在他手上的游侠贼匪好手不下二十来号。”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这小伙儿有些背景,恐怕今儿个也是要折在这里了。”靠右方向的一名老者摇了摇头,张家是涿县排名头号的大势力,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这么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
…………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大喊:“都别争了,看,张飞要出手了!”
从吕布拒绝的那一刻起,张飞就已经决定了要让这个外地佬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张小爷可不是怕事好惹的主儿。
张飞提拳在腰,眼中陡然迸发出战意的神采,一个迸步向前,右拳对着吕布的后背直接轰去。
张飞也不是傻子,杀人偿命的道理他懂,所以他在拳头上留了力气,只用了七分,但张飞相信,就凭这七分力气,就足以让吕布好好的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月。
然而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是,吕布的后脑勺竟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在张飞的拳头即将打到吕布身上的时候,吕布身子一侧,恰好躲过了那快若奔雷的一击。
张飞见拳头落空,也不迟疑,立马撤回右拳,另一只拳头又补了上去,速度和力道同时又加重了两分。
吕布被逼得退后两步,眼中的愠色一闪而过。重生之后的吕布虽然收敛了以往高调好斗的性子,但这不代表他就变得软弱可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之亦然。
这就是吕布如今的心态。
张飞如此胡搅蛮缠,无非就是求与吕布一战。
好,你要战,那我便与你有一战!
吕布欺身一步,右手握拳直击张飞面门。
张飞见吕布攻来,不退反进,撤回的拳头又一次轰了上去,看那架势是要跟吕布来个硬碰硬。
张飞对此很有信心,他从小力气就超乎常人,越长大力气就越是变得恐怖,如今他这全力以赴的一拳,一旦同吕布对上,吕布的整支手臂恐怕就算是废了。
“废了也是活该,谁让你令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张飞在心里同时冷哼了一声。
“壁咚~”
两只铁拳在空中剧烈相撞,传来了一声类似头撞城墙的沉闷声响,随后又紧接着响起了“咔、咔”两声清脆的声音,如果有医者在场的话,立马就能听出那是骨头错位所发出的声响。
张飞左手抱着右臂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脚跟,俊逸的脸色微微发白,脸上已经没了最初的嚣张,仔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