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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完闻言眉头皱起,如今大功将成,戏策就在面前,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伏完自是不甘,他朝儿子吩咐一声:“庞儿,你带人去给我拔了那两处的暗哨!”
身穿军甲的伏庞点头应下,他本是驻守在霸水的校尉,然则这么多年,除了仰仗着妹妹嫁给当今陛下,他谋得个校尉职位,其他便再无可以炫耀之处。
之前,伏庞也想过投身到吕布麾下,结果门路难寻,好不容易才打通关系,然而吕布对他一直都不器重,丢在了霸水,从此之后,就再也杳无音信。
于是,伏庞心中常常恨之。
不久前,伏庞得父亲邀请,入京剿除吕布党羽。
此事若成,伏家必定扶摇直上。
伏庞未作多想,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他恨吕布不给自己机会,索性就反了他的!于是,在陛下冬狩的前一天晚上,伏庞在郝萌的掩护下,率着他的本部兵马,成功潜入长安。
此时听得父亲吩咐,伏庞点头冲麾下士卒喝道:“跟我走!”
伏庞带人走后,伏完等人与戏策又重新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早知道,就该把咱们的弓弩手调来,一通箭矢过去,准能把这姓戏的射成筛子!”挨了李肃一剑的刘稗疼得呲牙,捂着流血的手臂,有些恨声说了起来。
早在今天行动的时候,他们的弓弩手全被郝萌调去了城头,说是戏策狡诈,以防他有援兵。有弓箭手在城头,可以对敌人进行有效的威慑。
伏完觉得很有道理,更何况,他潜意识里觉得,攻打戏策的府邸,哪里用得着动用弓弩手,有数千士卒足矣,所以便安心的把弓弩手交给了郝萌,调去驻守城头。
如今,倒是可惜了。
不过伏完也不着急,他现在有的是时间跟戏策消耗,武库和校事署方向都燃起了浓烟,说明计划正顺利进行,估计再过不久,整座长安城就将彻底掌控在他们手中。
所以,拖得越久,反而对自己越是有利。
伏完脸上升起一抹笑意,他甚至下令让士卒散开给他腾开一条过道,然后慢悠悠的坐在了庭院外的石凳上,以石门为中轴,与戏策相视对望,戏策遇事不惊,他也优哉游哉。
“伏完,你现在不动手,估计等会儿就没机会了。”戏策见伏完竟也不慌不忙,忍不住笑了起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伏完现在占据绝对优势,这个时候不想着火速解决掉敌人,居然还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不知是该说他蠢,还是说他对局势过于的自负。
伏完听得戏策的这番言语,轻捋下颌长须,仿佛一眼看破了戏策的诡计,呵呵笑着:“戏策,你休想激我上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出城冬狩,现在这座长安城里,从城门到街道上的每一处路口,都是我的人在把守。老夫即便在此坐到明天天明,你又能拿我如何?”
伏完满脸得意之色,他以为戏策不过是想激他过去,然后利用暗中埋伏的弓弩手进行射杀。
就这点小儿伎俩,也想诓我?
你还差得远呢!
伏完自以为看破一切,等到世家和何棣的人手汇合,即便戏府里是龙潭虎穴,他们也一样能够将这里踏平!
约莫小半刻钟后,有士卒快步跑来禀报,在伏完面前单膝跪地:“国丈,两处楼阁里的弩手和死士已经全部铲除,伏将军派小人前来,询问可有新的指示。”
听得这个消息,在场之人精神皆是大振,伏完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我儿勇武,不愧老夫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你且去告知我儿,让他原地休整即可,这里,不需他惦记挂心!”
“喏!”
士卒领命,迅速退了下去。
随后,伏完拍拍衣摆,站起身来。
前方的士卒很自觉退避两旁,让开道来,伏完迈着步子,走得很缓,动作举止间里满是胜利者的姿态,他看向戏策,第一次觉得这位吕布麾下的头号谋士,也不过如此。
“戏策,你埋在暗中的死士现在全都没了。你的路,到头了……”
伏完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着,越过石门,大摇大摆。
正当伏完享受着这股手握生杀的优越感时,陡然间,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两道箭簇破空的声音。
咻!咻!
两支带着白羽的锋利箭矢激射如电,准确无误的射中伏完大腿的左右膝侧,使得他双腿一弯,整个身躯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这一瞬间的变化太快,跟在后面的士卒见状,急呼一声‘国丈’,纷纷往前冲来,想要将伏完救回。
“想在我面前救人,你们问过我了没有!”
一开始闷声不响的胡车儿陡然大喝,从旁边搬起一块巨石,双臂猛地掷出,从伏完头顶呼啸过去,将石门给完全堵住。
不少士卒避之不及,遭这数百斤的巨石从头顶砸下,碾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后面的路被堵了,伏完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大腿,痛苦吟呻,明明儿子已经除去了这些戏府死士,怎么还会有弓手袭击。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此时,戏策双手滚着坐下两个大木轮往前走来,伏完见状,眼神里充满惊骇,他双腿膝盖中箭,已然站不起来,唯有拖着两条腿不断后退。
然则每动一下,膝盖处所发出的巨大痛楚,都令伏完痛得快要晕厥。
戏策很快便撵了上来,他向旁边伸出手去。
护卫在旁的胡车儿会意,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戏策。
戏策接过把玩一番之后,将森寒的匕刃贴在在伏完的老脸,脸上的笑容一如方才:“国丈公,你现在还觉得获胜的会是你么?”
冰冷的刀锋贴在脸上,那股森冷的杀意,伏完只觉得呼吸都快窒息,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嘴上却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铁骨铮铮,大声叱骂道:“戏策,你今日纵使杀了老夫,也休想从府里活着离开!”
轰隆!
挡在石门处的巨石,被士卒们合力推开。
“好样的,国丈公!”
听得伏完如此忠义,从巨石后面显出身形的刘稗深受感动,顿时大呼起来。
士卒们向前涌动,想要救下伏完。
“谁敢过来,我便杀了伏完!”
戏策轻喝一声,手中匕首急转,锐利的匕尖猛地扎刺进了伏完锁骨位置。
“啊呜啊!”
突然遭此重击,伏完痛得大喊起来,连忙摆手,示意带来的士卒退下。
士卒们担心伏完性命,不敢有所造次,连连往后退去。
“国丈,认输否?”
戏策瞥了眼退去的士卒,语气变得很是平和,仿佛是在和老朋友商量小事儿一般。
伏完咬着牙不肯出声。
他好不容才掌握局势,胜利几乎唾手可得,现在认输,他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伏完死咬牙关不肯说话,戏策也不催促,只将刺进锁骨的匕首稍稍扭转起来。
“别,别别,我认输,认输!”
伏完赶忙叫停,疼得冷汗直冒,这种剧痛,令他快要死去活来。
“都给我放下兵器,退出府外!”
为免受皮肉之苦,伏完赶紧向士卒们大声命令起来。
士卒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知该不该听从伏完的命令。
“不准放!”
关键时刻,宗正卿刘稗一声令下,他看向受制于戏策的伏完,大声说道:“国丈公,自古以来,有人之死轻于鸿毛,有人之死重于泰山。今日,我等是为了兴汉大计,你即使死于奸贼之手,亦是为国捐躯,乃大英雄也!我等铭记于心,定不会忘记你的忠节之志,待到陛下回来,吾等定会奏请,为你修上一座忠烈祠,以示瞻仰缅怀。”
听完刘稗的一番陈词,伏完心中火冒三丈。
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在这儿受苦,你当然不知道这种痛不欲生的感受。
更何况,人都死了,要那忠烈祠,又有何用!
“宗正卿,我命令你,退下!”为保性命,伏完只得厉声喝道。
熟料刘稗根本就不买伏完面子,不止是他,其实很多人都瞧不上伏完,之所以让他坐上领袖的位置,不过是因为他的女儿是当今皇后,行动起来,有个更大的名头罢了。
刘稗未作犹豫,大手一挥:“将士们,给我冲杀过去,诛灭逆贼!”
杀啊!
刘稗这里话音刚落,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回头望去,竟是之前门口的那五百甲士杀了进来。
这五百人也确实凶悍,几乎杀穿了伏完带来的四千将士,并且在己方人数不断减少的情况下,越战越勇。
刘稗大惊,一边命人挡住这数百甲士,一边令人赶紧将戏策杀死,好尽快将此事划上句号。
“逆贼,休伤我家先生!”
李肃见外边的甲士杀入,已然知道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戏策倾倒,他自然不会再让刘稗得逞,遂大喝一声,带着调息片刻的廷狱监众司衙扑杀过去。
庭院内外,过道走廊,双方混战厮杀,刀枪剑戟碰撞,怒吼声音不断。
戏策瞅了眼伏完,后者上了岁数,疼得已经晕厥过去。
无趣之下,戏策便将伏完弃之一旁,又将匕首递给胡车儿收好,然后重新拢起袖袍,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双方厮杀。
一名名士卒相继倒下,甚至有血水溅射到戏策身上,可他的眼中似乎没有太多的波澜,就像是在看一场热闹上演的大戏。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过去,外围将士渐渐顶不住了,倒在血泊里的弟兄越来越多,而里面的人,又遭到李肃的顽强阻击,眼看戏策就在眼前,可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该死的家伙!
刘稗咬牙暗骂,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好在此时,一支手持盾牌、装备精良的队伍冲入府中,将厮杀中的双方很快分拨开来。
见到这支装备齐整的军队,刘稗心中大喜过望,就是用脚趾头想,他也能够猜到,这便是他们袭取武库换上装备的兵马。
刘稗还记得,俞家家主曾同他说过,在成功袭取武库之后,就会派自家的侄儿前来协助。
如今一对比,想来定是此人。
有了这么一支精锐之师,刘稗一扫之前的烦躁,胸中底气十足,看向戏策的眼神里多了几许耀武扬威的意思,嘿嘿笑道:“戏志才啊戏志才,差一点点就让你翻盘成功。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关键时刻,本官来了帮手,你呢?”
说完,刘稗回头冲那领军将领拱手见了一礼,然后吩咐起来:“俞将军,请速速将逆贼拿下!”
第九七三章 末将不姓俞()
中年将领一动不动,带来的精锐甲士也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刘稗见状,面色不悦,同时加大了的声量:“俞将军,你没听见吗!老夫叫你把此人拿下!”
中年将领仍旧未动。
不过俞家旁支,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摆谱?
见俞家小子不给自己脸面,刘稗心中暗骂,正想发火,庭院里的戏策却开口了,只听得他言语间满是调侃之意:“宗正卿,看来你的命令不好使啊,不妨让戏某试试。”
刘稗闻言,对此嗤之以鼻,我都使唤不了,你还能行?
戏策将刘稗的讥讽看着眼里,也不与他争论,口中陡然喝上一声:“众将士听令,给我把这伙擅闯府邸的家伙,通通拿下!反抗者,按谋逆罪,就地格杀!”
刘稗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结果在他那起初不屑的目光下,身后这些甲胄齐全的士卒,竟真的迅速行动起来,把刘稗带来的人通通卸去兵器。
刘稗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情况?
身旁的中年将领,更是把刀架在了刘稗肩上。
“俞家小子,你这是做什么!你给我看清了,到底谁才是咱们的敌人!”见到自家人撂了橛子,助纣为虐,刘稗双目几欲喷火,气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
身穿精良甲胄的将领嘿嘿笑了两声,与刘稗揭晓了答案:“宗正卿,末将可不信俞。”
“你不姓俞,那你姓……”
话音戛然而止,刘稗身躯向下垮了一下,险些丢去魂魄。这个时候,他就是再傻,也该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戏策安排好的爪牙。
至于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说嘛,还是我说的话好使。”戏策笑呵呵的说着。
然则这话在刘稗听来,只觉万分受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即使受制于人,也仍旧指着戏策怒骂起来:“戏策,你别得意,我今天是小觑了你,可你的校事署也一样会给我陪葬!”
话音刚落,外边不远处响起一道爽朗笑声:“刘稗,你可是在说吾乎?”
回头望去,那虎步流星走来之人,不是王政,又是何人!
他身上衣衫干净如洗,右手中却提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一路滴落着血水,与他身上的干净素洁,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认清那颗首级的模样,包括刘稗在内的大小官吏,无不吓得脸色大变,此人竟是奉命前去攻打校事署的何棣。
在此之前,不是燃起了烽烟信号吗?
怎么也和武库一样,反被人给一锅端了!
刘稗想不明白。
“你们真当我校事署是泥巴捏的么,居然只派了这么些草包饭袋,可真是无趣得很啊!”王政大摇大摆的走过人群,将提着的首级掷于地上,语气嘲讽。
也不打听打听,许多年前,他好歹也是孤身杀死过叛贼张纯,杀人的本事堪称一流宗室水准。
让何棣这么个菜鸡上门,简直就是送死。
是不是这些年没有明面上动过手,以至所有人都忘了他王政的杀人本事。随便去校事署内问问,那些‘甲’字号的顶尖刺客,有几个不是从他王政手里调教出来!
受此打击,刘稗心神落魄,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那我们城内的那些士卒……”
“当然是全部清理掉了。”
王政轻轻松松的说着,潜入城内的那些驻军,也就人数稍微多点,平心而论,战斗力真不咋地。随后他向外边招呼一声:“郝将军,别在外面干站着了。戏演完了,该你粉墨登场了。”
话音落下,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范围之中。
身躯八尺,披甲按剑,昂扬大步走来。
见到此人,刘稗这一方的众人再度傻眼儿,脑子里完全转不过弯。
“郝萌,你为何背叛吾等,难道你忘了戏策曾经是如何对你的么!”
刘稗含恨质问,之前李肃背叛,他还想得过去,毕竟李肃是属于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郝萌叛变,完全不应该啊!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亲眼看到过,戏策重罚郝萌,差点将他当场打死。
就这种下死手的行为,完全没有再为戏策卖命的必要。
刘稗如何也想不通彻,郝萌倒好心的与他道出原委:“许久之前吧,先生其实就已经教过我,在这长安城里,想要出人头地,那就得盯紧了一个主子。
从先生命人把我痛打五十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出苦肉计。”
郝萌很聪明,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得直白,他就知道该如何去做。
听完郝萌的一席话,刘稗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身躯亦是不由的踉跄后退两步,快要站立不稳,整个人的气质也都在这瞬间,仿佛迅速苍老下去。
他望向轮椅上的那个枯瘦男人,心有不甘道:“戏志才,你好深的心计。竟在好几个月前,不,可能是好几年前,就开始在算计我们!”
“亏我们还自诩万无一失,每天沾沾自喜,没想到,一举一动,竟全在你的监视之下。现在想来,我们与那些跳梁小丑,又有何异,又有何异啊!”
这位汉室的老宗正仰天悲呼,与伏完这些阴谋家相比,只有他是真正的想要重振皇室威严,只是迫于实力不济,才不得不选择和徐咎这些官员结党为伍。
只是没想到,数年的心血与计划,就此毁于一旦。
“是天不佑我大汉,天不佑我大汉啊!”
刘稗一连高呼三声,随后他猛地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往前方那石门框上一撞,顿时血溅当场。如秋风扫去的落叶,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额头处一片血红。
“唉,可惜了。”
站在轮椅后方的胡车儿目睹这一幕后,不由的叹息一声。
在他眼中,这位皇室的老宗正虽然行为可恶了些,脾气也有些自大狂傲,但冲他这刚烈的脾气,就不失为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至少,比起倒在地上装死的伏完,不知要好了多少。
第九七四章 斩草除根()
宗正卿刘稗当场身死,国丈伏完躺在地上死活不知,少了这两位主心骨的号召,其他人大多是些乌合之众。
这个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清局势,伏完一党已经凉了,而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枯弱文士,从始至终都心静如水,稳操胜券。
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不,人群中一位看起来颇为体胖的郎官,‘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叩头痛哭起来,骂自己糊涂,受了奸人挑唆,才会中计跟着谋逆,万望戏策给条活路。
这一表率,引起了不少人的跟风。
相较于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性命,区区下跪磕头,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深知,只有活着才会有崛起的希望。
当然,也有些硬骨头,想要莽冲过来杀死戏策,结果还没跑上两步,就被粗暴的打倒在地,丧失了基本作战能力。
认怂也好,叫嚣也罢。
戏策挥了挥手,通通拖下去,关进大狱。
李肃在一旁目睹完一切,后背冷汗涔涔,同时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这次是赌对了。
否则,他也会落得这些人一样下场。
至于他们会不会供出自己之前的事情,李肃压根儿就不担心,只要自己咬死不认,谁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说不定,他还会因为此次帮助戏策平乱,而得以升迁。
随后,戏策将魏续、郝萌、王政等重要心腹招至近前,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然则眼眸中却是涌起了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