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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糊和番红花制造鸡蛋,现在她自己也感到玩笑再开下去没有意思了。还有很远的路程吗?怎么还没有到达?这样的问题从一辆车上传到另一辆车上,一直传到娜娜那里,她已问过车夫了,便站起来,大声喊道:
“还有短短一刻钟就到了……你们望见那边的教堂了吗?
就在那片树木的后面……“
接着她又说道:
“你们不知道吧,据说夏蒙古堡的主人是拿破仑时代的一位老太太……哦!她还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娘儿们呢,这是约瑟夫对我说的,他是从主教府的佣人们那里听来的,这样的风流娘儿们现在可没有了。现在她只能在神甫之中厮混喽。”
“她叫什么名字?”吕西问道。
“她叫德·昂格拉斯夫人。”
“伊尔玛·德·昂格拉斯,我认识她!”加加大声嚷道。
一行车子中,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随着跑得更快的马蹄声一路传过去。很多人探出头来看加加;玛丽亚·布隆和塔唐·内内转过头来,跪在座位上,用手抓住挂下来的车篷,大家七嘴八舌向加加提问题,中间也夹杂着一些风凉话,但被暗暗的敬佩冲淡了。加加早就认识伊尔玛·德·昂格拉斯,大家都感到惊讶,这是遥远的往事了,她们对加加不禁肃然起敬。
“啊!那时我还很年轻,”加加说道,“不过,这也没关系,我回忆起来了,我碰见过她走过去……有人说她在家里很惹人讨厌。但是坐在马车里,她多么有风度!关于她,流传着种种精彩动人的故事,种种肮脏下流的事,种种令人笑破肚皮的狡猾行径……她有一座古堡,我毫不奇怪。她把一个男人的钱财搜刮殆尽,不费吹灰之力……啊!伊尔玛·德·昂格拉斯还活着!啊!我的小宝贝们,她该快有九十岁了。”
女人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九十岁!正如吕西所说,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到九十岁。她们个个体弱多病。不过,娜娜声称,她不愿活到那样一把老骨头,人老就没意思了。她们快要到达了,车夫们扬鞭赶马,噼噼啪啪的鞭子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然而,在嘈杂声中,吕西继续她的谈话,她换了个话题,催促娜娜明天和大家一起回去。博览会快要闭幕了,这些太太们该回巴黎了,这个季节的生意比她们所期待的还要好。但是娜娜执意不走。她厌恶巴黎,她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
“你说是吗?亲爱的,我们留在这里。”娜娜紧紧夹住乔治的膝盖说道,她无视斯泰内就在旁边。
五辆马车嘎的一声停下来。大家都很惊讶,下了车子,那里是在一座小山丘的脚下,满目荒凉。一个车夫用鞭梢指指前面,他们看见了夏蒙修道院遗址,它隐没在树丛之中。这使他们大失所望。女人们觉得她们干了傻事;几堆瓦砾,上面长满荆棘,一半倒坍了的钟楼,这就是夏蒙修道院的遗址!说真的,这确实不值得跑两法里来参观。车夫这时向他们指指古堡,古堡的花园从修道院附近开始,他建议他们由一条小道沿着墙走,建议他们去溜达一下,马车驶到村子的广场上去等他们。
这是一次颇有趣味的散步。大伙接受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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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唷!伊尔玛混得真不错!”加加说着,她停在一道铁栅栏门前,这道门朝着大路,在花园的一个拐角上。
大家默不作声地观看栅栏门口的一大片矮树丛。然后,他们又踏上一条小路,沿着花园的围墙向前走,一边抬起头来,欣赏路旁的树木,高高的树枝伸出来,形成厚厚的绿色拱顶。三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另一道栅栏门前;透过栅栏门,看见里面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两棵百年橡树,树下形成两大块荫影;又走了三分钟,第三道栅栏门展现在他们眼前,里面有一条望不到头的林荫道,像是一条黑魆魆的走廊,在走廊的一端,太阳洒下耀眼的光点。起初,大家默不作声,惊奇地欣赏着,接着慢慢地赞赏起来。他们都怀着几分嫉妒之心,想说几句风凉话来挖苦一下;但是,眼前的景色实在令他们感慨万千。这个伊尔玛真有魄力!从这里可见这个女人有胆识。树木延绵不断,围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有些亭阁的屋顶露出来,茂密的榆树和山杨树后面,紧接着的是一排排白杨树。难道这些树木真的没有尽头吗?太太们本想看看伊尔玛的住宅,这样没完没了地转来转去,在每道栅栏门口,除了茂密的树叶,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她们感到厌烦了。她们用两手抓住栏杆,把脸贴近铁栅栏,她们被远远地隔在墙外,隐没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树海中的古堡,想看而看不见,不禁心中产生一种敬佩之情。因为她们从来不走路,没走多久就感觉疲倦了。可是围墙依然望不到头;在这条荒凉的小径上,她们每走到一个拐弯处,展现在她们眼前的依然是那堵灰色石墙。有几位太太对到达终点感到失望了,说要掉过头来往回走。可是她们走得越累,心里越充满敬佩之情,她们每走一步,这座古堡的寂静、宏伟气派就在她们的心目中增添一分。
“总之,我们这次出来,真傻!”卡罗利娜·埃凯咬着牙说道。
娜娜耸耸肩膀,示意她住口。她自己也有一会儿没有说话,脸色有点苍白,神情严肃,转过最后一道弯子,大家到了村子的广场上,围墙突然到了尽头。古堡出现了,它位于主庭院的尽头。大家停下脚步,被眼前的一派景象吸引住了:气势雄伟的宽阔石阶,建筑正面的二十扇窗子,主建筑有三个侧翼,边上的装饰层全是用石头砌成。亨利四世曾经居住在这座具有历史价值的古堡中,他的卧室和那张用热亚那丝绒作罩面的大床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娜娜激动得透不过气来,像小孩一样叹了口气。
“我的天呀!”她低声自言自语赞叹道。
大家都异常激动。加加突然说,伊尔玛本人就站在那里,她在教堂前面。加加还说自己认识她,这个妖精,尽管已届耄耋之年,腰板依然硬朗,当她摆起派头来时,眸子依然炯炯有神。人们刚做完晚祷,走出教堂。伊尔玛在教堂的门廊下停留了片刻。她身着淡赭色丝绸衣衫,朴素而又大度,一副令人尊敬的面孔,酷似一个逃脱了恐怖的大革命而幸存下来的侯爵夫人。她的右手拿着一本厚厚的祈祷书,书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慢悠悠地穿过广场,离她十五步远,跟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听差。教堂里的人都走空了,夏蒙古堡的人都向她深深地鞠躬;一个老头子吻了吻她的手,一个女人想在她面前跪下来。她简直是一个有权势的、德高望重的王后。她走上石阶,然后消失了。
“一个人只要善于安排,就能达到这样的境地。”米尼翁神色自信地说道,一边瞧着他的两个儿子,仿佛在教育他们。
于是,各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拉博德特说她保养得很好。玛丽亚·布隆说了一句下流话,吕西生气了,说应当尊敬老年人。总之,她们都承认她是一个闻所未闻的人物。大家又上了马车。从夏蒙回到“藏娇楼”,娜娜一直一言不发。她两次回过头来再看看古堡。在吱嘎吱嘎作响的车轮的摇晃下,她再也感觉不到斯泰内就在她身边,再也看不见乔治就在她的前面。在苍茫暮色中,伊尔玛的容貌总是在她面前浮现,她是那样威严端庄,颇像一个有权势的、年高望重的王后。
晚上,乔治回丰岱特去吃晚饭。娜娜越来越心不在焉,脾气越来越古怪,她打发乔治回去向妈妈认个错,得到她的谅解。她突然尊重起家庭来了,她严肃地说,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她甚至还要求他向他母亲保证,今天夜里不再回来和她睡觉;她很疲倦,而他听她的话,只不过是尽尽儿子的责任而已。乔治对这种道德教育很反感,他回到她母亲身边时,忧心忡忡,耷拉着脑袋。幸亏他的哥哥菲利普回来了,他是一个高个子、乐天派军人,他的到来使乔治避免了一场他所提心吊胆的责骂。于贡太太只是两眼噙着泪水注视着他;而菲利普知道这件事后,吓唬他说,如果他再回到娜娜那里去,他就去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抓回来。乔治暗自盘算着,准备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之前溜出去,和娜娜商量以后怎样约会。
然而,吃晚饭的时候,丰岱特的客人们都显得拘拘束束。旺德夫尔已经宣布他要走了,打算把吕西带回巴黎。他认识她已有十年了,却不曾对她产生过丝毫欲念,这次把她带回巴黎,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德·舒阿尔侯爵低着头吃饭,心里想着加加的女儿;他回忆起把莉莉放在膝上颠着玩的情景;孩子们长得多快啊!现在这个小姑娘变得很丰满了。但是缪法伯爵一直沉默寡言,若有所思,脸涨得红红的。他把目光盯着乔治好一阵子。散席时,他说有点发烧,上楼把门关上了。韦诺大步跟在他后面;楼上发生了一件事,伯爵一下子倒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神经质地呜咽起来,而韦诺用温柔的语气叫他为兄弟,劝他恳求上帝的仁慈。伯爵不听他的话,急促喘着气。突然,他从床上跳下来,期期艾艾地说:
“我就去那里……我再也不能……”
他们一起走出去,两个人影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小路。现在,每天晚上,福什利和萨比娜伯爵夫人留下达盖内,让他帮助爱丝泰勒沏茶。伯爵在大路上走得飞快,他的伙伴跑步才能跟上他。韦诺先生跑得气喘吁吁,他不断地用最有说服力的道理来开导他,叫他不要被肉欲所引诱。伯爵一句话也不说,一股劲儿在黑暗中行走。到了“藏娇楼”,他只说了一句:
“我再也不能……你走吧。”
“那么,但愿上帝的意愿能够实现,”韦诺先生嘟囔道,“上帝会通过各种途径来使他的意愿得以实现……你的罪孽也是他的武器之一。”
在“藏娇楼”里,吃晚饭时,发生了一场争执。娜娜发现了博尔德纳夫写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劝她继续休息,看来对她回不回去毫不在乎;小维奥莱纳每天晚上谢幕两次。而米尼翁催促她第二天与他们一起走,娜娜恼怒了,她宣称不接受任何人的意见。在今晚的餐桌上,她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可笑样子。勒拉太太不当心说了一句难听的话,她立即嚷起来,说真见鬼!她不容许任何人,甚至她的姑妈在她面前说脏话。然后,她以自己的美好愿望,说了很多近乎愚蠢的正经话,如让小路易接受宗教教育的想法,培养自己行为规范的整套计划,大家听得都厌烦了。大家发笑时,她又说了一些意味深奥的话,像一个非常自信的良家女边说边点头。她说只有循规蹈矩才能走向发迹之路,说她自己不愿在贫困中死去。女人们听得厌烦极了,都叫嚷道:娜娜变啦!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娜娜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陷入沉思之中,双目无神,脑海中出现一个富有而又受人尊敬的娜娜的幻影。
大家上楼睡觉时,缪法来了。是拉博德特首先发现他在花园里。他明白了缪法来的目的,他帮缪法打发走斯泰内,然后拉着他的手,沿着黑洞洞的走廊把他带到娜娜的卧室。拉博德特碰到这类事情,他都做得很出色,很巧妙,好像他是乐于促成别人幸福似的。娜娜对缪法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只厌恶缪法追求她的那股疯狂劲儿。在生活里应该严肃些,难道不是吗?跟治治搞恋爱太愚蠢了,什么也得不到。何况治治的年纪很轻,她也有所顾忌;确实,她过去的行为不够地道。好了!她现在又回到正道上来,接受一个老头子。
“佐爱!”她对一心想离开乡村的女仆说道,“明早你起床后就收拾行李,我们回巴黎去。”
夜里她同缪法睡了觉,但她未得到丝毫快乐。
七
三个月后,十二月的一天夜晚,缪法伯爵漫步在全景胡同里。那天晚上,气温宜人,刚刚下了一阵暴雨,行人都到胡同里来避雨。那儿人满为患,店铺之间,行人拥挤不堪,形成一条长蛇阵,人们只能艰难地缓缓而行。白色的球形灯罩、红色的灯笼、蓝色的透明画、一排排脚灯、用灯管做成的巨大手表和扇子的模型发出一道道耀眼夺目的光芒,把玻璃橱窗照得通明。橱窗里的商品五颜六色,珠宝店的黄金制品,糖果店的水晶玻璃器皿,时装店的鲜艳丝绸,在反射镜的强光照射下,映在明洁的镜子里。在五光十色、杂乱无章的招牌中,远处有一个招牌清晰可见,上面的图案是一只紫红色的手套,酷似一只砍下来的手,血淋淋的,被拴在一只黄|色的袖口上。
缪法伯爵慢悠悠地走到大街上,他向马路上望了一眼,然后又沿着店铺,慢慢走回来。
湿热的空气在狭窄的胡同里凝结成明亮的水气。石板地被从雨伞上滴下来的水淋得湿漉漉的,只听见上面响着行人的脚步声,街上听不见一个人讲话。每当他与行人擦肩而过,行人都要对他打量一番,他的脸总是板着,被煤气灯照得灰白。于是,为了避开行人的好奇目光,缪法伯爵伫立在一家文具店门前,出神地欣赏玻璃橱窗里的玻璃球镇纸,球里浮现着山水和花草。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在想娜娜。她为什么再次说谎呢?早上,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叫他晚上别来打扰她,借口说小路易病了,她要到姑妈家过夜,以便照料他。可是伯爵起了疑心,他跑到娜娜那里,从门房那里知道娜娜到剧院去了。他对这件事感到诧异,因为她在新上演的戏中没有扮演角色。她为什么要说谎呢?今晚她在游艺剧院里干什么呢?
伯爵被一个行人挤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他离开了镇纸橱窗,站到一个小摆设橱窗前面,全神贯注着里面陈列的笔记本和雪茄烟盒,这些东西的一个角上都印着一只蓝燕子的图案。毫无疑问,娜娜变了。她从乡下回来后的最初几天里,她几乎把他搞疯了,她吻遍他的脸,吻他的胡子,像母猫一样的温柔。她还向他发誓,说他是她最爱的小狗,她唯一钟爱的男人。他再也不担心乔治来了,因为乔治被他妈妈留在丰岱特庄园了。现在只剩下胖子斯泰内,伯爵想取他而代之,但他又不敢对他公开说出来。他知道,斯泰内在经济上重新陷入极度困境之中,在交易所里几乎破了产,现在便拼命抓住朗德盐场的股东们,竭力从他们身上榨取最后一笔钱。他每次在娜娜家碰见斯泰内时,娜娜总是用合乎情理的口气对他说,斯泰内为她花了那么多钱,她还不想把他像条狗一样赶出去。另外,三个月来,他生活在昏昏欲醉的性生活中,除了占有娜娜,他不再有别的什么明显需要。因为他的肉欲迟迟才觉醒,他像贪吃的儿童一样,心目中根本不存在虚荣和嫉妒。现在唯一的明显感觉令他震惊:娜娜不那么热情了,她不再吻他的胡子了。这使他忐忑不安。他思量着,他是一个不大了解女人的人,他究竟有什么地方不能满她的意。不过,他认为自己已经满足了她的所有欲望。他又想到早上那封信,想到她编造谎言把事情搞得复杂了,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到剧院去过一夜。人群中又拥挤起来,他被挤到胡同对面,站在一家餐馆的门厅前面,苦苦思索着,眼睛瞅着一个橱窗里煺了毛的云雀和一条横放着的大鲑鱼。
最后他仿佛不再注意橱窗里的那些东西了。他振作起来,抬头一看,发觉快到九点钟了。娜娜马上就出来,他将要求她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接着他又踱起步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以往晚上到这里来接娜娜的情景。这里的每个店铺他都熟悉,在充满煤气味的空气中,他能辨别出每个店铺的气味,如俄罗斯皮革的浓重的气味,从巧克力店的地下室里飘上来的香草味,从化妆品店的敞开的大门里散发出来的麝香味。柜台里脸色苍白的女店员似乎都认识他,时常静静地盯着他看,所以他不敢在她们面前停留。有一阵子,他似乎在研究商店上面的一排小圆窗户,好像在杂乱无章的招牌中,第一次看见那一排小圆窗户。随后,他又一次走到大街上,在那儿站了一会儿。雨已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他的手上,他感到凉冰冰的,这时他才镇静下来。现在,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她住在马孔附近的一座古堡里,她的女友德·谢泽勒夫人也住在古堡里,从秋天起,她病得很厉害;马路上的马车,像在泥泞般的河道中间行驶,这样的鬼天气,在乡下就糟糕了。这时,他突然不安起来,他再次回到闷热的胡同里,他在人群中大步流星地走着,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娜娜戒备他,她可能会从蒙马特长廊那边溜走。
从那时候起,伯爵就跑到剧院门口窥伺着。他不愿在胡同口等候,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这里是游艺剧院的走廊和圣马克走廊的交汇处,光线暗淡,店铺里黑洞洞的,有一家无顾客光顾的鞋店,几家家具上积满灰尘的家具店,还有一间烟雾腾腾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阅览室,晚上,罩在灯罩里的灯发出绿色的光亮;那里是演员、醉酒的置景工人和衣衫褴褛的群众演员的进口处,只有衣著齐整、耐心十足的先生们在那里游荡。在剧院前面,只有一盏灯罩粗糙的煤气灯照亮着大门。有一阵子,缪法想去问一下布龙太太,接着又担心起来,怕娜娜听到风声,从马路那边溜走。他又踱着步子,决心一直等到关栅栏门时,人家把他赶走为止,这样的事他已经历过两次了。一想到回去孤寂一人上床睡觉,不禁心中凄凄然。每当有不戴帽子的姑娘和衣衫肮脏的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他时,他便回到阅览室前面,伫立在那儿,从贴在玻璃窗上的两张广告中间向里面张望,映入他眼帘的还是同样景象:一个小老头子独自一人僵直地坐在一张硕大无朋的桌子边,在绿色的灯光下,用绿色的双手捧着一张绿色的报纸阅读着。但是,在十点还缺几分钟的时候,来了另一位先生,他高高的个儿,相貌标致,一头金发,戴着一副不大不小的手套,他也在剧院门口徘徊着。他们两人每次相遇时,都用怀疑的神色斜着眼看对方一下。伯爵一直走到两条走廊的交汇处,那儿有一面高大的镜子;他对着镜子,发觉自己表情严肃,举止得体,顿时产生羞愧、恐惧之感。
十点钟敲响了。缪法忽然想到,要知道娜娜在不在她的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