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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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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在蒙马特区韦龙街的一幢房子的五层楼上,娜娜和丰唐请来几个朋友吃三王来朝节饼,以此来庆祝乔迁之喜,他们搬到这里已有三天了。
  他们本来并未打算住在一起,这是在蜜月的热恋中突然决定的。在她大动肝火,断然把伯爵和银行家赶出门的第二天,她感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了。现在她对自己的前景一下看得清清楚楚了:债主们就要涌进她的候见厅里,他们甚至会干涉他们的爱情,并扬言拍卖她的一切,如果她不听从他们的安排的话;为了让他们给她留下四件家具,必须要同他们没完没了地争吵,直到吵得头昏脑胀。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另外,奥斯曼大街的那套住宅她住厌了。这套房子的色调很简单,几个大房间全都涂刷成金黄|色。在她与丰唐热恋的时候,她就梦想有一间漂亮、明亮的卧室,仿佛她过去当卖花姑娘时的理想在她的脑海中重现了,不过那时所理想的只是一个带穿衣镜的红木衣柜和一张挂蓝色棱纹布帐子的床。两天之内,她卖掉了她能够卖掉的一切东西,如小摆设和珠宝饰,随后,她带着一万法郎悄然离去,连跟女门房都没打一声招呼。娜娜溜走了,离家出走了,没有留下一点踪迹。这样一走,那些男人就不来缠住她不放了。丰唐很听话。娜娜要搬走,他连个“不”字都未说。她爱怎么做就让她怎么做。他甚至像一个好伙伴那样行事。他有近七千法郎,尽管有人说他很吝啬,他还是同意拿出来,与娜娜的一万法郎放在一起。在他们看来,这笔钱似乎是一笔建立一个牢固家庭的资金。从此,他们花钱便从两人放在一起的钱中拿,租下韦龙街的两间房子,并在里面配备了家具,像老朋友一样分享着一切。起初,日子过得很甜蜜。
  三王来朝节那天晚上,勒拉太太带着小路易第一个来到。因为丰唐没有回来,她便大胆说出了她对侄女的担心,因为她看到娜娜放弃了发财的机会,对此,她心里感到惶惶不安。
  “啊!姑妈,我多么爱他!”娜娜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做了一个优美的姿势,把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这句话对勒拉太太产生不寻常的效果。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这话倒是真的,”她坚信不疑地说,“爱情是高于一切的。”
  接着,她对几个房间的雅致漂亮,赞不绝口。娜娜带她去看卧室,餐厅,连厨房也看了。当然罗!卧室并不宽敞,墙壁都重新粉刷过了,更换了糊墙纸;阳光射进来,给人以惬意之感。
  勒拉太太让小路易呆在厨房里,他站在女佣人后面,看她烤制母鸡,而她把娜娜留在卧室里。她有些话想直截了当跟娜娜谈谈,因为佐爱刚刚去过她家。佐爱对女主人一片忠心,她一直留在原来的住宅里大胆地应付局面。工钱吗,太太迟付一些,她也无所谓。在奥斯曼大街那套凌乱不堪的住宅里,是她应付了许多债主,组织了体面的撤退,挽救了一些残存的东西,她总是对债主们说,太太出外旅行了,从来不告诉他们她的去向。由于害怕被人跟踪,她放弃了来看望太太的兴趣。然而,今天早上,她来到勒拉太太家,是因为出现了新情况。昨天晚上,一些债主来了,他们当中有地毯商、煤炭商、洗衣妇,他们提出可以放宽还债的期限,甚至说可以借一大笔钱给太太,只要太太回到她的住所,做事聪明一些。姑妈转达了佐爱的话,说这件事情背后,很可能有一个男人在出谋划策。
  “绝对不行!”娜娜愤怒地说,“这些商人真卑鄙龌龊!难道他们以为我得卖身来还他们的债吗!……你知道,我宁愿饿死,也不欺骗丰唐。”
  “我也是这样回答他们的,”勒拉太太说道,“我的侄女心肠太好了。”
  然而,娜娜更恼火的是,她听说“藏娇楼”被出卖了,是拉博德特以低廉可笑的价格为卡罗利娜·埃凯买下的。她对这帮人特别气愤,她们虽然装腔作势,其实,她们是真正的表子。
  嘿!一点不错,她比她们所有的人都好!
  “她们可以吹牛,”她下结论道,“但金钱永远不会给她们带来真正的幸福……况且,姑妈,这帮人是否还活着,我都表示怀疑。我现在生活得太幸福了。”
  就在这时候,马卢瓦太太来了,她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帽子,帽子的形状只有她自己说得出来。她们再次见面,大家都很高兴。马卢瓦太太说,以前她对大场面感到有些不自在;从现在起,她可以不时来打打牌了。她们又一次参观房子;在厨房里,她们看见女仆在烤鸡上浇卤汁,娜娜当着女仆的面,说要节省开支,雇个女佣人花费太大,她想自己操持家务。
  小路易出神地看着那台烤肉器。
  这时听见一阵说话的声音。丰唐领着博斯克和普律利埃尔进来了。大家可以入席了。汤已经端上桌子了。这时娜娜第三次带领客人们参观住宅。
  “啊!孩子们,你们住在这里真舒适!”博斯克再三地说。他是在说客套话,奉承一下请客的主人,因为归根结蒂,他对自己所说的“窝”的问题毫无兴趣。
  进了卧室,他的恭维话说得更动听了。平常,他把女人视为畜生,他一想到一个男子汉受到这样一个肮脏的畜生的约束,而这种事也可能在他自己身上发生,他内心就很气愤。这是唯一能引起他愤怒的事,因为他总是像醉汉那样,用蔑视的态度来看待世界上的一切。
  “啊!这两个人,”他眨着眼睛说道,“他们瞒着大家筑了这个安乐窝……说实话,你们做得对。他妈的!我们以后常来看你们,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当小路易骑着一把扫帚进来时,普律利埃尔冷笑道:


  “啊!这个孩子已经是你们两个人的了?”
  这句话似乎很逗人。勒拉太太和马卢瓦太太笑弯了腰。娜娜不但一点没有生气,反而温情地笑了,她说小路易不是她与丰唐所生,非常遗憾,为了孩子和她自己的幸福,她宁愿这是事实;但是他们将来也许会再生一个孩子。丰唐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一下抱起孩子,还模仿他牙牙学语,逗他玩。
  “这没关系,他喜欢他的小爸爸……小坏蛋,叫我爸爸吧!”
  “爸爸……爸爸……”孩子结结巴巴叫着。
  大家都去抚摸小路易。博斯克感到不耐烦了,叫大家入席吃饭,在他看来,吃饭才是正经事。娜娜要求让小路易坐在她身边。吃饭时的气氛很愉快。然而,博斯克感到孩子坐在他旁边,心里有些不痛快,因为他要随时提防孩子把他的盘子打翻。勒拉太太也使他感到不自在。她感情缠绵,悄声悄气地告诉他一些秘密的事情,说有些有身份的先生还在追求自己;她噙着泪水,两次把身子靠紧他,他不得不推开她的膝盖。普律利埃尔对马卢瓦太太也不礼貌,他一次也没有为她递过菜。他只注意着娜娜,看见她和丰唐在一起,心里怏怏不乐。何况这对年轻的情侣又频频接吻,这着实令人讨厌。他们置一切请客的礼仪于不顾,两人竟然紧挨着坐在一起。
  “真见鬼!你们还是吃饭吧,你们会有时间接吻的!”博斯克连连说道,嘴里塞满食物,“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接吻吧。”
  但是娜娜控制不住自己。她陶醉在爱情之中,两颊绯红得像Chu女。她笑个不停,眸子里充满温情,目光凝视着丰唐,用一连串的亲昵称呼呼唤丰唐:我的小狗,我的小狼,我的小猫儿。当他递水或递盐给她时,她就侧过身子,不顾一切地吻他的嘴唇,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子和耳朵;如果有客人责备她,她就用巧妙的策略,装出猫挨打后的一副谦恭而又温顺的样子,坐直身子,暗暗抓起他的手,紧紧捏住不放,还要亲一亲。她一定要触到他身上的某个部分。丰唐拱着背,得意地任凭她抚爱。由于享受到Xing爱的快乐,他的大鼻子一张一合。他的山羊脸,又难看,又滑稽,像个丑八怪,由于受到这位白白胖胖女子的诚挚的爱慕,神态显得洋洋自得。他不时回报她一个吻,就像一个男人享受着各种乐趣时,想表现一下自己可爱的样子。“总之,你们两人真讨厌!”普律利埃尔嚷道,“你从这里滚开吧!”
  这时,他把丰唐打发走了,换了一套餐具,坐到娜娜旁边的丰唐位置上。这一行动赢得了大伙的喝彩、鼓掌,他们还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丰唐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露出火神哀哭爱神的神态。普律利埃尔马上对娜娜大献殷勤,用脚在桌子底下寻找娜娜的脚,娜娜对他猛踢一脚,叫他放老实一些。不,她肯定不会同他睡觉。上个月,因为他长相好,开始娜娜对他钟情过。而现在呢,娜娜恨他了,如果他装着捡餐巾去捏她的脚,她就把酒杯扔到他的脸上。
  不过,那天晚上总算过得愉快。大家很自然地谈起了游艺剧院。博尔德纳夫这个恶棍难道还没有死吗?他的下流病又复发了,使他痛苦不堪,他的脾气坏透了,别人都不敢碰他。
  昨天晚上,排演时,他不停地骂西蒙娜。这个人死了,全体演员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娜娜说如果他要她扮演一个角色,她会一口拒绝的;另外,她还说她不再演戏了,因为剧团生活总是比不上小家庭生活。丰唐在新上演的戏中,没有扮演角色,他在正在排演的戏中也没有担任任何角色,他还夸大其词地谈到他的幸福,他说自己完全自由了,晚上可以陪着他的小猫咪,坐在炉火前烤脚。在场的人都赞叹不已,说他们是幸运儿,装出一副羡慕他们的样子。
  大家分吃了三王来朝节饼。勒拉太太分得了蚕豆,她把蚕豆放到博斯克的杯子里。这时候,大家齐声叫道:“国王喝酒!国王喝酒!”娜娜趁大家笑声不绝之际,又搂住丰唐的脖子,一边吻他,一边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但是普律利埃尔露出漂亮小伙子恼火时的笑容,大声说他俩这样做不符合游戏的规则。小路易躺在两张椅子上睡觉了。快到十一点钟时,大伙终于分手了。大家走在楼梯上时,互相说声再见。
  在三个星期里,这对恋人的生活过得着实甜蜜。娜娜仿佛感受到当初她第一次穿上丝绸裙子时的那种快乐,她深居简出,体味到清静而简朴的家庭生活。一天早上,她很早亲自下楼去拉罗什福科菜市场去买鱼,不料迎面撞见了她昔日的理发师弗朗西斯,她吃了一惊。他像往常一样,全身穿得笔挺,上好料子的内衣,无可挑剔的礼服;娜娜身穿晨衣,头发蓬乱,趿着一双旧鞋。这副样子被他在街上撞见,娜娜很尴尬。但是理发师很懂分寸,反而对她更加谦恭礼貌。他对她什么也没有问,装作以为太太在外出旅行。啊!太太这次决定出来旅行,肯定使不少人伤心!这是大家的一大损失。不过,少妇出于一种好奇心,竟忘记了一见面时的尴尬相,终于对他问这问那了。因为在人群中他们很受挤,她便把他拉到一扇门下,她手里拎着小篮子,站在理发师的对面。人们对她这次出走有什么议论呢?我的上帝!
  请他理发的太太们,有的说这,有的说那;总而言之,风声很大,影响不小。那么斯泰内呢?斯泰内先生的景况很不佳,如果他找不到一笔新交易,其后果就糟了。而达盖内呢?
  哦!这个人生活得很好;达盖内先生善于安排生活。往事的回忆使娜娜兴奋起来,她张口还想问他问题,但她感到说出缪法的名字,难于启齿。于是,弗朗西斯微笑着首先开口。说到伯爵先生,他真可怜,自从太太走后,他痛苦万状,像是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凡是太太可能到的地方,他都去过了。最后米尼翁先生遇见了他,把他带到家里去了。这则消息引得娜娜大笑,但她笑得很勉强。
  “啊!他现在与罗丝在一起,”娜娜说道,“好吧,弗朗西斯,我不在乎!……你知道吧,他是个伪君子!他已经养成习惯了,连一个礼拜也熬不住了!而他还向我发誓,说在我之后,他不去找任何女人了!”
  其实,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是我吃剩下的东西,”她说道,“他是一个坏蛋,被罗丝捡去了!哦!我明白了,我从她身边抢走了斯泰内这头野兽,她要对我进行报复……把一个被我赶出门的男人勾引到家里,她是多么恶毒啊!”
  “米尼翁先生说事情不是这样,”理发师说道,“据他所说,是伯爵先生赶走了你……是这样,而且驱赶的方式粗俗下流,一脚踢在你的屁股上。”
  娜娜的脸顿时变得刷白。
  “嗯?什么?”她嚷道,“是他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这个女人太过分了!但事实上,亲爱的,是我把他推到楼梯下的,这个王八!因为他是王八,你应当知道这件事;他的伯爵夫人同什么人都睡觉,让他戴了绿帽子,甚至还同福什利这个无赖睡觉……这个米尼翁在马路上荡来荡去,给他的奇丑无比的老婆拉客,他的老婆太瘦了,没有人要她!……这些人真肮脏!
  这些人真肮脏!“
  她气得哽住了。她喘了喘气,又说道:
  “啊!他们这样说……好吧!亲爱的弗朗西斯,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你愿意马上同我一道去吗?……是的,我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胆量说在我的屁股上踢了几脚……踢了几脚!我从来没有容忍过这样的行为。永远不会有人敢打我,你明白吗?因为谁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他吞掉。”
  然而,她还是平静下来了。总之,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把他们看得跟她的鞋子上的泥土一样。与这些人斤斤计较,简直玷污了自己,她问心无愧就行了。这时,弗朗西斯同她谈得随便了,看见她这样穿着家庭主妇的晨衣出来买菜,与她分手时,冒昧地对她提出一些忠告。她错了,为了一时的热恋而牺牲了一切,一时的热恋会毁掉自己的一生的。她低着头听他说下去。弗朗西斯说话时,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他像个过来人,看见这样漂亮的姑娘如此糟蹋了自己,心里很难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终于开了口,“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亲爱的。”
  她与弗朗西斯握握手,虽然他衣冠楚楚,但手还是有点黏糊糊的;随后,她去买鱼了。
  整整一天里,她脑子里总是想到她被踢屁股的事。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丰唐,她又装出一副泼妇的样子,说她决不允许别人手指弹她一下。丰唐摆出一副智力超人的样子,说一切大人先生都是一些衣冠禽兽,人们应该鄙视他们。从那时起,娜娜心里对他们充满了蔑视。
  就在这天晚上,他们去意大利剧院观看丰唐认识的一个小娘儿们初次登台演出,这个角色的台词仅有十行。他们步行到蒙马特高地时,已快到深夜一点钟了。他们在当丹河堤街买了一块咖啡奶油蛋糕,回到家里在床上吃,因为天气不暖和,在床上吃,这样可以免得生火。他们并肩坐着,被子盖在肚子上,枕头垫在背后,他们一边吃夜点心,一边议论那个小娘儿们。娜娜觉得她长相丑陋,没有风度。丰唐趴卧着,切成块的蛋糕放在床头柜边沿上的蜡烛和火柴之间,丰唐把蛋糕递给娜娜。他们最后争吵起来。
  “哦!如果要说的话!”娜娜大声说道,“她的眼睛就像钻子钻出来的两个洞,她的头发的颜色就像亚麻的颜色。”
  “住嘴!”丰唐连声说道,“她的眼睛漂亮极了,目光炯炯有神……你们女人之间总是互相诽谤!”


  他看上去很气愤。
  “得啦,你说得不少啦!”他终于用粗暴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家来烦我……睡觉吧,再争论下去就没有好结果了。”
  丰唐吹熄了蜡烛。娜娜怒气未消,她继续说话,说她不愿意别人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习惯于受人尊敬。因为丰唐不理睬她,她也只好住口了。但是她不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妈的!你动来动去,还有没有完的时候?”他猛然跳起来,大声喊道。
  “床上有蛋糕屑,这可不是我搞的。”她冷冰冰地说道。
  床上确实有蛋糕屑,她连大腿底下都感觉得到,她浑身发痒。就连一粒蛋糕屑也使她感到身上发痒,她搔痒,把皮都搔破了。在床上吃糕点,吃完以后,难道不该把被子抖一抖吗?丰唐憋了一肚子气,点燃了一枝烛蜡。两人都起来,穿着睡衣,光着脚,把被子掀开,用手把床单上的蛋糕屑掸掉。丰唐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连忙又睡到床上,娜娜叫他擦擦脚,他叫她见鬼去吧。最后,她睡回原处,但是刚刚躺下,她又乱动起来,床上还有蛋糕屑。
  “当然啦!肯定还有,”她反复说道,“你的脚底把碎屑又带到床上了……这我可受不了!我对你说,这我可受不了!”
  说完,她想从丰唐的身体上面跨过去,跳到地上。而丰唐很想睡觉,被她闹得忍无可忍,狠狠地掴了她一记耳光。耳光打得那样重,娜娜一下子把头枕到枕头上,乖乖地睡觉了。她被打得晕头转向。
  “哎哟!”她只喊了一声,像孩子一样长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他问她还敢不敢再动弹,若再动弹一下,就再掴她一记耳光。接着,他吹熄了蜡烛,仰面躺下,马上打起鼾来。娜娜呢,她把脸贴在枕头上,低声呜咽起来。滥用武力的人是孬种。但是,她心里确实害怕起来,刚才丰唐的那副滑稽面孔一下子变得多么可怕。
  她的火气慢慢消了,似乎是那记耳光让她平静下来。现在她对他反而尊敬起来,她把身子贴在紧靠巷子边的墙壁上,尽量多让一些地方给他。她脸上火辣辣的,眼泪汪汪,虽然疲惫不堪,却感到有味道。她被制服了,疲倦得连蛋糕屑也感觉不到了,终于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她用赤裸的双臂搂住丰唐,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再也不会打她了,是吗?再不打她了。她太爱他了,挨他的耳光,也觉得有意思。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一句话不投机,丰唐就掴她几记耳光。她也习惯了,挨打就忍受着,有时,她也大声叫喊,威胁他;但是,当他把她硬逼到墙边,说要掐死她时,她就软下来。通常,她挨打后,倒在椅子上,呜咽五分钟。事后便把一切都忘了,又快乐起来,唱呀,笑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满屋里都听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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