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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瑛也知道她为什么道歉，自己大哥被退婚的事情，村里人哪有不知道的，只是大家不在她们家人的面前说罢了。
“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大哥走的时候就说，他放得下，看得开，也希望家里人都不要再介意。
江晓琳想岔开话题，只好没话找话说：“瑛子有几个哥哥？有姐妹吗？”
“三个哥哥，没有姐妹，从小就都没人跟我玩。”
“对了，你二哥是不是要结婚了？”周苹突然想起来妈妈说过的事情。
“嗯，过年后就结婚。”俞瑛刚洗了脸，周苹小心翼翼地沾了点雪花膏涂在她的脸上，“……真的好香啊。”
“嘻嘻，那当然……那你二哥不是跟我姐姐差不多的时候结婚？”
“蕙姐也是要过年时结婚啊？”
“是啊……咦，那你大哥还没结婚，二哥就先结婚，那不是隔着锅台上炕了么。”
俞瑛正轻轻地摸着自己擦了雪花膏的脸……好细好滑，好好摸啊。
江晓琳听见周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开心，就说：“什么隔着锅台上炕啊，都新时代了，谁家还讲究这个。”
“村里老人不是都说……这样子……会害了振业哥的姻缘么。”周苹小心翼翼地问。
俞瑛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去，她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大哥了，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她都不想大哥受到伤害。可是……大哥的婚事没有着落，二哥却不愿意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要担心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事。”
即使时代已经在进步了，但是农村里的老人还是都爱讲究这个长幼有序。俞瑛跟周苹都是村里长大的姑娘，从小听的说的都是这些，还是比较相信的。但这些话，听在江晓琳的耳朵里，有点嘀笑皆非。
“我大哥也是这样说，他也说让二哥先结婚没关系。可是我……还是会担心大哥。”俞瑛犹豫地说着。
“弟弟先结婚就会阻碍哥哥的婚事，这没有任何的科学根据，我相信你大哥一定会遇见自己的姻缘。”
“嗯。”
俞瑛回家去了。
周苹给江晓琳看了自家生意的账目，江晓琳算了算，倒真是没少挣钱。
“账都在我这里，钱都在我妈那管着呢。姐，你看看，我算的对不对？”周苹开心地说：“你看你看，这三个月，咱们一共赚了小两千呢。”
她小声地说着，好像怕人听见似的，然后偷偷地笑。
江晓琳看她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又不是不义之财，做什么偷偷摸摸地。
她跟周苹说：“当初这生意里有刘蓉阿姨一部分，说好了三个月分一次利润的。我这趟回来，也想上县城一趟，把钱给她送去。”
“我知道，我已经算好了，在后面呢，你看。”周苹把账本往后一翻，指给江晓琳看。
“嗯，没错。”
江晓琳看了看，周苹还是个挺聪明的女孩，没有继续上学有点可惜了，只是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想法。
“那下午我去一趟县城。”
“我和你一起去县里，我给我妈帮忙去。”
四百块钱递到刘蓉手里，刘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跟人合作做了生意，还挣了钱。
“三个月就挣了四百块，这么多啊。”她男人是县铁路部门的领导，她自己也有工作，但两人一个月挣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一百元出头。
刘蓉的初衷是想帮帮这个身世堪怜的姑娘，只是没看出来，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是会做生意。
刘蓉也没推辞，就把钱收下了。她只占了两成份子，想必江晓琳家赚得更多。
“你怎么样？在省城上大学，还习惯吗？”
“嗯，我从高中就住校，早习惯了。”
江晓琳和刘蓉寒暄了两句，婉拒了刘蓉留她吃饭的邀请，回到火车站找舅妈王秀莲跟周苹。明天就回学校了，今晚当然要跟家人一起晚餐。
晚上刘蓉跟徐明说起，徐明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投资的小生意居然赚钱不少。跟妻子不同，他还没见过江晓琳，却已经深切地认识到这个小姑娘的不凡之处。
第三十章 再见（）
回到学校以后的日子，一切如常。
“凉鞋事件”似乎随着江晓琳的回家而过去了，不再被人提起，也正如舍长所愿的，控制在了304寝室内部。
只有许国红找江晓琳恳谈过一次，希望她看在大家都是同学，是“革命战友”的份上，不要再追究王萍萍所犯的错误，并放弃追究那两双凉鞋的损失。
江晓琳同意了，王萍萍的家庭条件摆在那里呢，根本没有富裕钱，她也不可能逼迫自己同学非要还钱不可。
尽管江晓琳本身也是这样想的，但她听到许国红的要求仍然不能理解。她觉得自己依然同这个时代有着代沟，对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的“共有”概念，她无法接受。在她的认知里，每个人通过辛勤劳动积累的合法的私有财产，都是要受到保护的，任何人也没有理由要求放弃。
其实呢，这也就是她遇到的舍长兼班长是许国红才会如此。
这位二十八岁的大一学生，早年当过红卫兵，上山下乡做过知青，革命思想根深蒂固，所以才会搬出自己那一套革命理论试图说服江晓琳。
不用急，随着时代开放，人们接受新事物新思想的速度是很快的。
平静的生活里，日子都好像水一般流过。江晓琳在课业上十分用心。她的专业是医药学，尽管跟她前世学的经营管理毫不相干，但她觉得自己也学得蛮有兴趣的。
眼下，真个国家的医疗水平仍是比较落后的，但是江晓琳知道，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医学将获得飞跃性的发展，这门专业的前景还是非常好的。其实不止是医药业，国家百废待兴，许多行业都是大有可为的。
江晓琳有时候难免会想起这些，她清楚地了解未来经济发展的迅猛速度，生逢其时，她怎能不想做点事呢，难道真要让家人守着个小吃摊过一辈子？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不用着急。自己还是个学生，家里也还在为了小吃摊的收入而欣喜。
期末考试是一场对学习成果的检验，江晓琳各门课程的成绩都很优秀，算是给自己这个学期的努力一个很好的交代。
寝室的同学都还没有各自回家，但因临近过年了，江晓琳已起了归心，早买好了火车票。
临走前，张红艳向她借了几本书。
整个学期，江晓琳光顾过许多次市场里的旧书店，她的藏书也已经多达四五十册。这次回家，除了张红艳借走的几本，剩下的她都要带回去。
说起来容易，过程是艰难的……书太沉了。
江晓琳把书都捆成一摞，绑了个提手，试了试，估计有个十多斤的样子，长时间拎肯定接受不了。幸亏她下了火车就能跟舅妈她们碰面，到时候就先骑车子回村里吧。
她背着自己的背包，又拎了一个袋子跟她那一捆书上了火车。临近年关，火车上人真不少，虽然不能和后世的春运相比，但也相当可观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这么拥挤的车厢，她当然不能让老人起来，自己坐下，反正自己也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站一站也没关系，只是自己的行李有点多……
“我帮你把行李放上去。”
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只大手，接过了江晓琳手里的书，轻轻松松就放在了火车的行李架上。
“啊……”
江晓琳只觉得自己视野被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绿色身影填满了。
俞振业是前一天上的火车，他的座位也让给了一位老大娘，自己一直都是站着。刚才他去了厕所，回来就看见一个戴着大红围巾的女孩，拎着很多行李，可能是够不到车上的行李架，愣在过道里。
人民子弟兵嘛，俞振业当然要出手助人为乐。
把那一摞书举到行李架上，他回头时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啊。”俞振业没想到会遇上她，想打招呼却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的名字，只好点点头：“来，那个包也给我。”
“哦……好。”
江晓琳赶紧把另一只手上的包包递到他手中。
行李都放好了，俞振业低头看了看这个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问她：“你的座位呢？找到了吗？”
江晓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座位，以及坐在那里的老人，然后说：“我没有座位，买的是站票。”
俞振业也不疑有他，就说：“那跟我来。”
江晓琳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俞振业带她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的空间，这里相对宽敞一点。
俞振业问她：“怕不怕脏？”
江晓琳赶紧摇摇头，两人就在紧闭的车门处坐下来。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倒是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硬。她看着俞振业坐到自己的外侧，高大的身形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仍然坐的挺直，还替自己挡住了过道里来来去去的人。
俞振业也在看着这个挨着车门坐下来以后，显更小更乖巧的小姑娘。
“你也是周家营子人？”
江晓琳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其实是八庄村的人，现在是跟着我舅舅和舅妈住在周家营子。”她突然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他应该还不认识自己吧，“我叫江晓琳，我舅舅是周全。”
“你是周全叔的外甥女啊？”
俞振业想起自己好像还真听说过这个女孩，好像是听他妈说的，说是周全叔的姐姐家有个很聪明却有点清高看不起人的独生女儿。
“嗯。”
俞振业其实不是话多的人，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也想不到其他的话题，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两个人面对面交错而坐，只对视不讲话，气氛有点怪怪的……江晓琳看他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想法，只好自力救济。
“俞大哥，你当兵很久了吧？”
“嗯，九年了。”
“你的部队在哪里啊？是不是很远？”
“嗯，在南方，坐火车要四十二个小时。”
“那么远，你怎么也买的站票啊？”江晓琳突然觉得心里一紧，那不是很累么……
俞振业看着她突然瞪得圆圆的一双杏眼，觉得有点好笑，但脸上也就只是眉眼弯了弯，说：“我买的坐票，不过早上看见一个老大娘没有座位太辛苦，也就让给她坐了。”
“哦……这样子啊。”江晓琳觉得自己有点傻瓜呆，平时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似的，“那你怎么不买张卧铺票呢？”
俞振业没有回答她，卧铺票很紧张，虽然自己到军需窗口还是能买到，不过他买一张，别人就少一张。他身强体壮的，到家休息一下就好了，没必要一定买卧铺，所以他每次都买硬座票，还能省点钱。
“你在省城站上的车，在省城读大学吗？”
“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上次你不是说过拿录取通知书吗？”
“哦……对哦……”
第三十一章 一路同行（）
两个人时不时你问我答地说两句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江晓琳总是趁着对俞振业说话的机会，偷偷看着他。比寻常农家人还黑的肤色，脸型方正粗犷，眉毛浓黑，五官倒也平平，只是配上他的体格，展露出纯粹刚硬的男性气质。尤其是两个人身处的这个狭小空间里，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听见俞振业郑重地为了上次自己买给他的食物道谢，江晓琳连连摆手。
“别谢别谢，我那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
“以后不要这样，你还是个学生，还没有收入，都还靠着家里。”
“我有收入……真的，我跟我舅舅家一起做个小生意。”江晓琳看他仍然皱着眉，赶紧解释清楚。
俞振业虽然不再追问下去，但也没有相信江晓琳真的会做生意，他估计的是周全叔做了什么生意，江晓琳因为帮忙赚了点钱而已。
“那也不能再这样花钱。”
“哦……俞大哥，你是放假回家过年的吗？”江晓琳赶紧转移话题。
“嗯。”
“军人一年能放几次假？”江晓琳记得他夏天的时候也放假回来过。
“干部有一个月的干休假，可以分一次或两次休完。”
俞振业跟她解释着，但他没说自己这次回家休的倒不是干休假。
这一年来，中越边境上的局势十分紧张，普通民众不知道，但是他每日看的军报上多次报道过相关内容。
俞振业的职位不高，目前只是一个连长，很多消息还接触不到，但凭借对目前局势和军区动作的敏锐观察，他认为，战争，可能一触即发。尤其是他的上级，知道这几年来他不断把自己的休假机会让给其他战友，这次强令他休假回家陪家人过年。俞振业知道，这个年过完，他们军区恐怕会有动作。
作为一个军人，国家有战事需要，他不会退缩。但是上战场前，他也想再陪陪自己爹娘，所以他回来了。
这些话，他没打算跟任何人说。
“我上次回来听说，俞二哥要结婚了，你是特地为这件喜事回来的吧。”江晓琳以为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
“嗯。”
俞振业点头，自家娘跟周家婶子关系不错，她听说这件事很正常。他已经从俞瑛的信里得知自己二弟在大年初五结婚，而他离家归队的日子就是初六。
父母一直期望自己早点成家，可自己到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让二弟先结婚正好，万一自己……父母也能有个安慰。
江晓琳喜欢这样和俞振业聊天的感觉，尽管大多是她在说他在听，但是气氛却很融洽，不会冷场。
俞振业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跟一个不算熟识的小姑娘聊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是寡言的人，尤其是对除了自己妹妹以外的女孩子，他更是没什么话说，要不然也不会连自己未婚妻都哄不好，这次倒真是破例了。
火车快进站了。
俞振业身躯一挺，站了起来，伸手给江晓琳要拉她起来：“下车了。”
江晓琳把手交到他的大手里，任他把自己拉起来。只是没料到自己坐久了，腿麻的都失去知觉。俞振业才一松手，她就站不住了，歪倒向一边，眼看就要落地的时候，幸亏被一双大手接住了。
“小心。”
江晓琳被俞振业一把揽在怀里，却顾不上什么心慌害羞，她腿又疼又麻木，一点也动不了。
“腿……腿麻了，好疼。”江晓琳小脸皱在一起。
“动一动，跺脚。”
江晓琳委屈了，腿都没知觉要怎么跺脚，再说还疼着呢……她噘着嘴看着俞振业。
俞振业本来皱着眉等她动作，但突然就注意到了怀里的小姑娘，小脸被裹在红色围巾里越发显得晶莹如玉，红唇微嘟，吸引了他的视线。
幸好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强令自己移开视线，让江晓琳的身子倚在车厢墙壁上，把她的手放在扶手上让她拉好。
江晓琳这才注意自己刚刚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俞振业。他也没察觉一样，好像她这点重量对他而言不值一提，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等她发现俞振业蹲下来，抓住她的脚踝抬起又放下……她的脸由红转白，太疼了。
“疼疼疼疼疼……”
只几下子，她的腿就好了。
“不疼了吧。”
俞振业站起来，看着她的小脸终于不再皱巴巴的了，这才放心，走到车厢去拿行李，江晓琳赶紧跟在他身后。
“俞大哥，你一会儿怎么回村里？”
俞振业拿下江晓琳的背包交给她，同时回答着她的问题：“坐客车啊，你不坐吗？”
“嗯，我也是坐客车。”
江晓琳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骑自行车载行李的计划，伸手又接过俞振业递给自己的袋子。她看着俞振业背上军绿色的行李包，手上提着自己的那一捆书，越过自己先到车门处等待了。她走上前，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火车终于停稳，列车员开了车门，俞振业跟江晓琳相继下了车。
“晓琳，晓琳。”
王秀莲一眼就看见江晓琳下了车，生意也不做了，赶紧招呼她。
“舅妈。”江晓琳朝着她挥手，回头跟俞振业说：“跟我来。”
王秀莲也看见了江晓琳身后那名高大的军人，细一看才发现是俞振业：“哎呀，这不是振业吗，放假回家了啊……你们是同一趟火车回来的？”
“是啊，我上车就遇见俞大哥了，路上也多亏他照顾。”
俞振业也跟过来打招呼：“周婶子。”
“太好了，谢谢你啊振业……你们饿了吧？”
王秀莲赶紧从摊子上拿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递给江晓琳跟俞振业。江晓琳接过来了，但俞振业却不肯拿。
“我不饿。”
“拿着吧，不饿也馋啊……再说，天这么冷，拿着也暖手。”
“是啊，俞大哥你就拿着吧。”
江晓琳也跟着帮腔，她刚咬了一口包子，肉香一下子溢出来……唔，真香。她一边吃一边跟王秀莲说：“舅妈，我们行李多，先回去了啊。”
“行，快回去歇着……你们怎么回去？骑车子吗？车在这里呢。”
“不，行李太多，自行车载不下，我们坐客车回去。”
江晓琳跟俞振业一起上了客车，两人并排坐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十分欣喜。看他拿着包子一直没有吃，就催他尝尝。
俞振业看了看手里的两个包子，包子白胖白胖的，还温热着，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就是你家的生意？”他边吃边问。
“嗯，是啊。”江晓琳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东西，嘴巴好大，两口就吃掉了一个包子……男人嘴大吃四方，好像是好面相呢。
“这生意，还是上次买东西给你时，我才想到的。”江晓琳想起这生意的由来，越发觉得跟他有点缘分，“那次我发现车站周围都没有卖东西的，很不方便。又发现列车停靠站台的时候，大家也会愿意买点热乎的食物，所以就做了这个生意。”
俞振业觉得自己得对身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