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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审理过?”
“她昨天受过审,被冤枉判了四年苦役。 她没有罪。”
“噢,原来是这样。既然她昨天才被判决。”检察官说,对聂赫留朵夫说玛丝洛娃无罪那句话根本不加理会,“那么,在正式宣判以前她照理应关在拘留所里。 拘留所的探望日期是有规定的。 我看您还是到那里问一下吧。”
“但我需要见她,越快越好。”聂赫留朵夫下巴颤抖着说,感到关键性时刻接近了。“您究竟有什么事一定要见她?”检察官有几分不安地扬起眉毛问。“因为她没有罪,却判她服苦役。 我才是罪魁祸首。”聂赫留朵夫颤声说,同时觉得这些话他没有必要说。“这话怎么说?”检察官问。“因为我玩弄了她,使她成了现在的情形。要不是我使得她走上歧路,她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控告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事同探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我想跟她去,还要……同她结婚。”聂赫留朵夫说。 他一讲到这事,眼泪就夺眶而出。“是吗?
原来如此!“检察官说。”这倒真是个非常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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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您好象是克拉斯诺彼尔斯克地方自治会的议员,是吗?“
检察官问,好象此刻宣布奇怪决定的聂赫留朵夫,他以前听说过似的。“对不起,我想这事同我的要求没有关系。”聂赫留朵夫涨红了脸,怒不可止地回答。“当然没有。”检察官带着隐隐的微笑,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您的愿望太特别太出格了……”
“那么我能获得许可吗?”
“许可?
好的,我这就给您打个许可证。 请您稍微坐一会儿。“
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动手写。“请您坐一会儿。”
聂赫留朵夫站着不动。检察官写好许可证,交给聂赫留朵夫,好奇地望着他。“我还要声明一下。”聂赫留朵夫说,“我不能再参加审讯了。”
“这可得向法庭提出正当理由。 这一点您一定也知道。”
“理由就是,我认为一切审判不仅无益,而且是不道德的。”
“噢,原来如此。”检察官说时依然带着隐约可辨的微笑,仿佛用这样的笑容表示他熟悉这种意见,并且认为是种可笑的谬论。“原来如此,不过您一定明白,我作为法庭检察官,不能同意您的意见。 因此我劝您把这事向法庭提出,法庭会处理您的申请,裁定您的理由是不是正当。 如果不正当,您就得付出一笔罚款。 您去向法庭交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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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明过了,哪儿也不去。”聂赫留朵夫生气地说。“再见。”检察官鞠躬说,显然想尽快摆脱这个古怪的来访者。“刚才来找您的是谁?”聂赫留朵夫一走,就有个法官走进办公室,问检察官。“是聂赫留朵夫,说实在的,他在克拉斯诺彼尔斯克县自治会上就发表过种种怪论。 您倒想想,他是陪审员,竟发现被告中有个女人被判服苦役,他说他玩弄过她,现在打算跟她结婚。”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他就是这样对我说的……而且激动得厉害。”
“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点怪,有点不正常。”
“可他已经不太年轻了。”
“嘿,老兄,你们那个大名鼎鼎的伊凡申科夫可真把人烦死了。 他说呀说呀说个没完,简直叫人受不了。”
“干脆制止这种人发言,要不真是十足的扰乱公堂……”
三十六
聂赫留朵夫从检察官那里出来,乘车直奔拘留所。 可是那里根本没有玛丝洛娃这个人。 所长对聂赫留朵夫说,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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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老的解犯监狱。 聂赫留朵夫就去那里。玛丝洛娃果然在那里。 检察官忘记了,大约六个月以前发生过一次政治案件,宪兵夸大其词,弄得拘留所所有的牢房里都关满大学生、医生、工人、高等女校学生和女医士。解犯监狱离拘留所很远,聂赫留朵夫傍晚才到那里。 哨兵不让他过去,他想走近那座阴森森的大楼门口,只好拉了拉铃。 看守听见铃声走出来。 聂赫留朵夫出示许可证,但看守说没有典狱长的准许不能放他进去。 聂赫留朵夫就去找典狱长。 他在楼梯上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钢琴声。 有人在弹奏一首复杂而雄壮的短曲。 一个侍女一只眼睛上包着纱布,气冲冲地给他开了门。 这当儿,琴声从房里冲出来,直灌到他的耳朵里。那是一首听腻了的李斯特狂想曲,虽然弹得很好,但弹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然后又从头弹起。 聂赫留朵夫问侍女典狱长在不在家。侍女说他不在家。“快回来了吗?”
狂想曲又停下了,接着又生机勃勃地从头弹起,直到那个仿佛被魔法停住的地方。“让我去问问。”
侍女走了。狂想曲刚刚又热情奔放地弹奏起来,还没有弹到那个被魔法停住的地方,突然中断了。 传来了说话声。“对他说,典狱长不在家,今天不会回来。他出去做客了。干吗纠缠不清啊!”门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又响起狂想曲,又突然停止了。 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 准是弹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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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人发火了,要亲自训斥一下这个纠缠不清的不速之客。“爸爸不在家。”一个头发蓬松、面容忧郁的姑娘走出来,生气地说。 她脸色苍白,眼睛疲乏无神,眼圈发黑。 一看见一个身穿讲究大衣的年轻人,口气马上变得温和了。“请进来……您有什么事啊?”
“我要到监狱里去探望一个囚犯。”
“大概是个政治犯吧?”
“不,不是政治犯。 我有检察官的许可证。”
“嗯,我不知道,爸爸不在家。 您请进来!”她又从狭小的前室里招呼他。“不然您去办公室找副典狱长吧,您去同他谈一谈。 您贵姓?”
“谢谢您。”聂赫留朵夫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走了。他一走,房门还没有关上,就又响起雄壮而欢乐的琴声。这声音同弹琴的地点和面容忧郁而顽强地学琴的姑娘都是很不相称的。 聂赫留朵夫在院子里遇见一个两撇小胡子抹过油的年轻军官,就向他打听副典狱长在什么地方。 原来他就是副典狱长。 他接过许可证,看了看说,这是拘留所的许可证,他不敢让聂赫留朵夫到监狱探望。 再说时间也已经晚了……
“您明天十点钟人人都可以探望的时间再来吧,典狱长本人也将在家。明天您可以在大间里探望;要是典狱长许可,也可以在办公室里同她见面。”
这天聂赫留朵夫探监始终没有成功,就回家了。 想到明天将同玛丝洛娃见面,聂赫留朵夫心情十分激动。 他此刻在街上走着,不去回想法庭上的情景,而回想着他同检察官和副典狱长的谈话。 想到他怎样努力要同她见面,怎样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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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告诉检察官,怎样到拘留所和解犯监狱去,准备见她,他内心好半天不能平静。 他一回到家里,立刻拿出他好久没有动过的日记本,念了几段,就写了下面这些话:“两年没有记日记,原以为再也不会干这种孩子气的玩意儿了。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孩子气的玩意儿,而是同自己谈话,同人人身上都存在的真正的圣洁的我谈话。 这个我长期沉睡不醒,因此我没有一个人可以交谈。 四月二十八日我当陪审员,在那次法庭上,那个非同寻常的事件把我惊醒了。 我看见了被我玩弄过的卡秋莎,身穿囚袍,坐在被告席上。 由于荒谬的误会和我的过错,她被判服苦役。 我刚才去找了检察官,去过监狱。他们不让我进去,但我决定要尽一切力量同她见面,向她认罪,甚至同她结婚来赎我的罪。 主哇,你帮助我!我感到很快乐,心里充满喜悦。”
三十七
玛丝洛娃这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 她睁大眼睛躺在板铺上,望着那不时被来回踱步的诵经士女儿身子遮住的门,听着红头发女人的鼾声,想着心事。她想,她到了萨哈林岛后绝不能嫁个苦役犯,总要另外找个归宿,或者嫁个长官,嫁个文书,至少也得嫁个看守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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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副看守。 他们都是色鬼。“只是人不能再瘦下去,要不然就完了。”她想起那个辩护人怎样盯住她,庭长怎样盯住她,法庭上遇见她和故意在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怎样盯住她。 她想起别尔塔到监狱里来探望她时说起,她在基塔耶娃妓院里爱上的那个大学生问起过她,对她的遭遇很表同情。 她想起红头发女人同人打架的事,她非常可怜这个红头发女人。 她想起面包店老板怎样多给了她一个白面包。她想到许许多多人,就是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 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代,特别是她对聂赫留朵夫的爱情,她从来不回想,因为回想起来太痛苦了。 这些往事原封不动地深埋在她的心底。 她连一次也没有梦见过聂赫留朵夫。 今天她在法庭上没有认出他来,倒不是因为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个军人,没有留胡须,只蓄着两撇小胡子,鬈曲的头发很短很浓密,如今却留着大胡子,显得很老成,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 在他从军队回来、却没有拐到姑母家去的那个可怕的黑夜,她在心里把她同他发生过的事全部埋葬掉了。在那个夜晚以前,她满心希望他回来,因此不仅不讨厌心口下的娃娃,而且常常对她肚子里时而温柔、时而剧烈蠕动的小生命感到亲切。 但在那个夜晚以后一切都变了。 未来的孩子纯粹成了累赘。两位姑妈都盼望聂赫留朵夫,要求他顺路来一次,可是他回电说不能来,因为要如期赶回彼得堡。 卡秋莎知道了这事,决定到火车站去同他见面。 火车将在夜间两点钟经过当地车站。 卡秋莎服侍两个老姑娘上床睡了,怂恿厨娘的女儿玛莎陪她一起去。 她穿上一双旧的半统靴,戴上头巾,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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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收拾了一下,就跟玛莎一起往火车站跑去。这是一个黑暗的风雨交作的秋夜。 温暖的大颗雨点时下时停。 田野里,看不清脚下的路;树林里象炕里一样黑黝黝的。卡秋莎虽然熟悉这条路,但在树林里还是迷失了方向。火车在那个小站上只停三分钟。 她原希望能提早赶到车站,可是当她到达时已铃响第二遍了。 卡秋莎一跑上站台,立刻从头等车厢的窗子里看见了他。这节车厢里的灯光特别明亮。有两个没有穿上衣的军官面对面坐在丝绒座椅上,正在打牌。靠窗的小桌上点着几支淌油的粗蜡烛。 聂赫留朵夫穿着紧身的马裤和雪白的衬衫,坐在软椅扶手上,臂肘靠在椅背,不知在笑些什么。 卡秋莎一认出他,就用冻僵的手敲敲窗子。 但就在这当儿,第三遍铃响了,火车缓缓开动了。 它先往后一退,接着,车厢一节碰着一节依次向前移动。 有一个军官手里拿着纸牌站起来,往窗外张望。卡秋莎又敲了一下窗子,把脸贴在窗玻璃上。 这时她面前的那节车厢也猛地一震,动了起来。 她跟着那节车厢走去,眼睛往窗子里张望。 那个军官想放下窗子,可是怎么也放不下。 聂赫留朵夫推开那个军官站起来,动手把窗子放下。 火车加快了速度。 卡秋莎也加快脚步跟住火车,可是火车越开越快。就在窗子放下的一刹那,一个列车员走过来把她推开,自己跳上火车。 卡秋莎落在后头,但她仍一个劲儿地在湿漉漉的站台上跑着。 她跑到站台尽头,好容易才收住脚步免得摔倒,然后从台阶上跑下地面。她还在跑着,但头等车厢已经离得很远了。 接着二等车厢也一节节从她旁边驶过,然后三等车厢以更快的速度掠过,但她还是跑个不停。等尾部挂着风灯的最后一节车厢驶过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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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点遮拦也没有了,她已越过水塔。 风迎面刮来,掀起她头上的头巾,吹得衣服裹紧她的双腿。 她的头巾被风吹落了,但她还是一个劲儿地跑着。“阿姨!卡秋莎阿姨!”玛莎喊着,好容易才追上她。“您的头巾掉了!”
“他在灯光雪亮的车厢里,坐在丝绒软椅上,有说有笑,喝酒玩乐,可我呢,在这儿,在黑暗的泥地里,淋着雨,吹着风,悲伤哭泣!”卡秋莎想着站住了,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住头,放声痛哭起来。“他走啦!”卡秋莎叫道。玛莎害怕地搂住卡秋莎湿淋淋的衣服。“阿姨,我们回家去。”
“等一列火车开过来,往轮子底下一钻,就完事了。”卡秋莎想着,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她决定这样做。 但就在这当儿,如同通常在激动以后乍一平静下来那样,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孩子,突然颤动了一下,使劲一撞,慢慢地伸开四肢,然后用一种又细又软又尖的东西顶了她一下。忽然间,那在一分钟前还那么折磨她、使她觉得几乎无法活下去的重重苦恼,她对聂赫留朵夫的满腔愤恨,她不惜一死来向他报复的念头,——这一切顿时都烟消云散了。 她平静下来,理了理衣服,扎好头巾,匆匆走回家去。她浑身湿透,溅满泥浆,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 从那天起,她心灵上发生了一场大变化,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自从那个可怕的夜晚起,她不再相信善了。 以前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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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善,并且以为别人也相信善,但从那一晚起,她断定谁也不相信善,人人嘴里说着上帝说着善,无非只是为了骗骗人罢了。 她知道,他爱过她,她也爱过他,可是他亵渎了她的感情,把她玩够了,又把她抛弃了。 而他还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一个呢。 其他的人就更坏了。 她的全部遭遇都证实了这一点。 他那两位姑妈,两位虔诚的老婆子,看到她不能象以前那样侍侯她们,就把她从家里撵走。 她遇到的一切人,凡是女人都把她当作摇钱树;凡是男人,从上了年纪的警察局长到监狱看守,个个都把她看成玩物。不论什么人,除了寻欢作乐,除了肉体的淫乐,活在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事了。在她过自由生活的第二年,她跟一个老作家同居,那个作家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这种欢乐富有诗意,充满美感,是人生的全部幸福。人人活着都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欢乐,一切有关上帝和善的话都是骗骗人的。 如果她心里发生疑问:为什么人间安排得如此糟糕,为什么人们互相欺凌,受苦受难;那么,最好就是不要去想它。 如果她感到苦闷,那就抽抽烟,喝喝酒,同男人谈情说爱,这样也就会把苦闷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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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星期日,清晨五点钟,女监里照例响起哨子声,柯拉勃列娃早已起床,这时就把玛丝洛娃叫醒。“我是一个苦役犯。”玛丝洛娃恐怖地想。她揉揉眼睛,不由自主地吸着室内到早晨臭不堪闻的空气,想再睡一会儿,重返茫茫睡乡,可是心惊胆战的习惯驱除了睡意。 她一骨碌爬起来,盘腿坐好,向四下里张望着。 女人都已起床,只有孩子们还在睡觉。 贩卖私酒的女人鼓着一双暴眼睛,小心翼翼地抽出孩子们身下的囚袍,唯恐把他们弄醒。 反抗募兵的女人把包孩子用的破布晾在火炉旁边。 她的娃娃在蓝眼睛的费多霞怀里拚命啼哭。 费多霞把他摇荡着,柔声柔气地给他唱催眠曲。患痨病的女人揪住胸口,脸涨得通红,拚命咳嗽;在咳嗽的间歇大声喘气,简直象叫嚷一样。红头发女人醒了,仰天躺在床上,曲着两条肥大的腿,津津有味地大声讲着她的梦景。 犯纵火罪的老太婆又站在圣像前,反复叨念着同一套祷词,画着十字,鞠着躬。 诵经士的女儿一动不动地坐在板铺上,她那双睡意未消的呆滞眼睛茫然瞧着前方。 俏娘们把她那抹过油的粗硬黑发缠在一个手指上,想把它弄鬈曲。走廊里传来大棉鞋走路的啪哒啪哒声,接着铁锁一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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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两个倒便桶的男犯。 他们身穿短上衣和裤脚管高出踝骨一大截的灰色裤子,板着脸,怒气冲冲地用扁担挑起臭气熏天的便桶,把它送到牢房外面。 女人纷纷到走廊里水龙头旁洗脸。红头发女人在水龙头旁同隔壁牢房一个女人争吵起来。又是辱骂,叫嚷,诉怨……
“你们是不是想蹲单人牢房!”男看守大声喝道,他啪地一声朝红头发女人肥胖的光脊背上打了一巴掌,声音响得整个走廊里都听得见。“小心别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你看,老头子又来劲了。”红头发女人把这举动当作抚爱,说。“喂,快一点!收拾好去做礼拜。”
玛丝洛娃还没有梳好头,典狱长就带卫兵来了。“点名了!”典狱长吆喝道。从另一个牢房里又出来一批女犯。 所有的女犯在走廊里站成两排,后排女人照规矩必须把手搭在前排女人的肩上。全体点名完毕。点好名以后,女看守走来把女犯人领到教堂里。 从各个牢房里出来的女犯有一百多名,她们排成一个纵队。 玛丝洛娃和费多霞就在队伍中间。 她们个个包着囚犯的白头巾,穿着白衣白裙,只有少数几个穿着自己的花衣服。 这几个女人带着孩子,是跟随丈夫去流放的。 整座楼梯都被这个队伍挤得满满的。 只听得穿大棉鞋走路的脚步声,说话声,间或还有笑声。 在拐弯的地方,玛丝洛娃看见自己的冤家包奇科娃凶相毕露地走在前头,就指给费多霞看。女人们走下楼梯,不再作声,画着十字,鞠着躬,开始走进还很空的金碧辉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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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 给她们规定的位置在右边。 她们互相拥挤着,停住脚步。 紧接着女人之后进来的是穿灰色囚袍的男犯,其中有解犯,有监犯,有经村社判决的流放犯。 他们大声咳嗽着,紧挤在教堂左边和中间。 在教堂上边的敞廊里站着许多先进来的男犯,一边是剃阴阳头、脚镣哐啷作响的苦役犯;另一边是没有剃头、不戴脚镣的拘留犯。这座监狱教堂是一个富商花了几万卢布重建的,显得色彩艳丽,金碧辉煌。教堂里一片肃静,只听得擤鼻涕声、咳嗽声、婴儿的哭声,偶尔还有铁链的哐啷声。 接着站在教堂中央的男犯忽然挪动身子,彼此挤紧,在正中让出一条路来。 典狱长就从这条路走到教堂正当中全体犯人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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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开始了。礼拜仪式是这样的:司祭身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