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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怒气冲冲地坐下来,掏出一支香烟说:“真弄不懂,他怎么不害臊。”
这个法官是个古板君子,今天早晨刚同妻子吵过嘴,因为妻子不到时候就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光了。 妻子要求他预支给她一些钱,他说决不通融。结果就闹了起来。妻子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开伙,他也别想在家里吃到饭。 他听了这话转身就走,唯恐妻子真的照她威胁的那样办,因为她这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嘿,规规矩矩过日子就落得如此下场。”他心里想,眼睛瞧着那容光焕发、和蔼可亲的庭长。 庭长正宽宽地叉开两臂,用细嫩的白手理着绣花领子两边又长又密的花白络腮胡子,“他总是洋洋得意,可我却在活受罪。”
书记官拿着一份卷宗走了进来。“多谢。”庭长说着,点上一支烟。“先审哪个案?”
“我看就审毒死人命案吧。”书记官轻松地说。“好,毒死人命案就毒死人命案吧。”庭长说。 他估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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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以前可以结束这个案,然后就可以走了,“玛特维还没有来吗?”
“还没有来。”
“那么勃列威来了吗?”
“来了。”书记官回答。“您要是看见他,就告诉他,我们先审毒死人命案。”
勃列威是负责提出这个案子公诉的副检察官。书记官来到走廊里,等着勃列威。 勃列威耸起肩膀,敞开制服,腋下夹一个公文包,沿着走廊象跑步一般匆匆走来,鞋后跟踩得咯咯发响,空手拚命地向后摆动。“米哈伊尔。 彼得罗维奇要我问一下,您准备好了没有。”
书记官说。“当然,我随时都可以出庭。”
副检察官说。“先审哪个案?”
“毒死人命案。”
“太好了。”副检察官嘴里这样说,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好,因为他通宵没有睡觉。他们喝了许多酒,给一个同事饯行,一直打牌到半夜两点钟,正好又到是玛丝洛娃六个月前待过的那家妓院去玩女人,因此他没有来得及阅读毒死人命案的案卷,此刻才想草草翻阅一遍。 书记官明明知道他没有看过这案的案卷,却有意刁难,要庭长先审这个案。就思想来说,书记官是个自由派,甚至是个激进派。 勃列威却思想保守,而且也象一切在俄国做官的德国人那样,特别笃信东正教。 书记官不喜欢他,但又很羡慕他这个位置。“那么,阉割派教徒一案怎么样了?”书记官问。“我说过我不能起诉这个案子。”副检察官说,“我将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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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声明缺乏证人。“
“那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起诉。”副检察官说完,又摆动着手臂,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他借口一个证人没有传到而推迟审理阉割派教徒的案子,其实这个证人对本案无足轻重,他之所以推迟审理只是担心由受过教育的陪审员组成的法庭来审理,被告很可能被宣告无罪释放。 但只要同庭长商量妥当,这个案子就可以转到县法庭去审理,那里陪审员中农民较多,那样就有大得多的判罪机会。走廊里越来越热闹。 人群多半聚集在民事法庭附近,那里正在审理那个喜欢打听案情的相貌堂堂的先生向陪审员们讲述的案子。在审讯休息时,民事法庭里走出一位老太太,她就是被那个天才律师硬敲出一大笔钱给一个生意人,而那个生意人本来是根本无权得到这笔钱的老太太。 这一点法官们都很清楚,原告和他的律师当然更清楚;可是律师想出来的办法太狠毒了,非逼着那老太太拿出这笔钱来不可。 老太太身体肥胖,衣着考究,帽子上插着几朵很大的鲜花。 她从门里出来,摊开两条又短又粗的胳膊,嘴里不停地对她的律师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请您帮个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律师想着自己的心事,望着她帽子上的鲜花,根本没有听见。那位名律师跟在老太太后面,快步地从民事法庭走出来。他敞开背心,露出浆得笔挺的雪白硬胸,脸上现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因为他使头上戴花的老太太倾家荡产,而那个付给他一万卢布的生意人却得到了十万以上。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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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身上,他也察觉到这一点。 他那副神情仿佛在说:“我没什么值得大家崇拜的。”他迅速地从人群旁边走过去了。
七
终于玛特维出现了。 还有那个脖子很长的瘦子民事执行吏,下嘴唇撇向一边,趔趄着走进陪审员议事室。为人正直,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个民事执行吏不论到哪里都保不住位置,因为他嗜酒成瘾。 三个月前,他妻子的保护人,一位伯爵夫人,给他谋得了这个职位。 他总算保持到现在,并为此觉得高兴。“怎么样,诸位先生,人都到齐了吗?”他戴上夹鼻眼镜,从眼镜上方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说。“看样子全到了。”快乐的商人说。“让我们来核对一下。”民事执行吏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点名,有时越过眼镜有时透过眼镜看看被点到名的人。“五等文官尼基福罗夫。”
“是我。”那个仪表堂堂、熟悉各种案情的先生答应。“退役上校伊凡诺夫。”
“有。”那个身穿退役军官制服的瘦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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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商人巴克拉肖夫。”
“到。”那个商人和颜悦色、笑得咧开嘴巴答道。“都准备好了!”
“近卫军中尉聂赫留朵夫公爵。”
“是我。”聂赫留朵夫回答。民事执行吏越过眼镜向他瞧瞧,十分恭敬而高兴地向他鞠躬,借此表示聂赫留朵夫的身份与众不同。“上尉丹钦科,商人库列肖夫。”等了一下,没人回答。少了两个人,其余的都到了。“诸位先生,现在请出庭。”民事执行吏轻快地指指门口。大家纷纷起身,在门口彼此让路,进入走廊然后再从走廊来到法庭。法庭是一个长方形大厅。 大厅一端是一座高台,上去要走三级台阶。 台中央放一张桌子,桌上铺一块绿呢桌布,边缘饰着深绿色穗子。桌子后面放着雕有花纹三把麻栎扶手椅,椅背很高。 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金边镜框,框里嵌着一个色泽鲜明的将军全身像。 将军的军服上挂着绶带,一只脚往前跨一步,一只手按住佩刀柄。右墙角上挂着一个神龛,里面供着头戴荆冠的基督像,神龛前面立着读经台。 右边放着检察官的高写字台。 左边,同高写字台相对称,远远地放着书记官的小桌,靠近旁听席有一道光滑的麻栎栏杆,栏杆后面是被告坐的长凳。 现在凳子还空着没有人坐。 高台的右边放着两排高背椅,那是供陪审员坐的,高台下面的几张桌子是给律师用的。 大厅被栏杆分成两部分,这一切占据了大厅的前半部。 大厅的后半部摆满长凳,一排比一排高,直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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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复 活(上)
面的墙壁。 法庭后半部的前排长凳上坐着四个女人,又象工厂的女工,又象公馆里的女佣;还有两个男人,也是工人。他们明显被法庭的庄严肃穆的气氛镇住了,因此交谈时也怯生生地压低声音。陪审员们一坐好,民事执行吏就趔趄着来到法庭中央,仿佛要威吓在场的人似的,放开嗓门叫道:“开庭了!”
全体起立。法官们陆续走到台上:领头的是体格魁伟、留络腮胡子的庭长,然后是那个脸色阴沉、戴金丝边眼镜的法官。 此刻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因为他在出庭前遇到了当见习法官的内弟,内弟告诉他说,他刚才到姐姐那里去过,姐姐向他宣布家里不开饭。“看来咱们只好去小饭馆吃饭了。”内弟笑着说。“有什么可笑的。”脸色阴沉的法官说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最后上去的法官就是那个经常迟到的玛特维。 他留着大胡子,一双善良的向下耷拉着的大眼睛。 这个法官长期患胃炎,遵照医生嘱咐今天早晨开始采用新的疗法,因此今天在家里耽搁得比平时久得多。 此刻他走上台去,脸上现出专注的神气,因为他有一个习惯,常用各种不同方式猜测各种问题。 此刻他就在占卜,方法是要从办公室到法庭扶手椅座位的步数可以被三除尽,那么新的疗法肯定能治好他的胃炎,要是除不尽,那就治不好。 走下来是二十六步,但他把最后一步缩小,这样就正好走了二十七步。庭长和法官穿着衣领上镶有金线的制服,走上高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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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十分威严。 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仿佛都为自己的威严感到不好意思,慌忙谦逊地俯下眼睛,坐到铺着绿呢桌布后面的雕花扶手椅上。 桌上竖着一个上面雕着一只鹰的三角形打击器,还放着几个食品店里盛糖果用的玻璃缸和墨水瓶、钢笔、白纸以及几支削尖的粗细铅笔。 副检察官随着法官们进来。 他还是那样匆匆忙忙,腋下夹着公文包,还是那样拚命摆动一只手,快步走到窗边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下就埋头翻阅文件,充分利用每一分钟时间为审案做着准备。 副检察官提出公诉已是第四次。他热衷于功名,一心往上爬,因此凡是由他提出公诉的案子,最后非判刑不可。 这个毒死人命案的性质他大致知道,并且已拟好发言提纲,不过他还需要一些资料,此刻正急急忙忙从卷宗中摘录着。书记官坐在台上另一角,已把可能需要宣读的文件准备好,然后把昨天才弄到手并研究过的一篇查禁的文章重读了一遍。他想跟那个同他观点一致的大胡子法官谈谈这篇文章,在谈论以前需好好看一遍。
八
庭长查阅了一些文件,向民事执行吏和书记官提出了几个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传被告出庭。 栏杆后面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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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门开了,两个宪兵头戴军帽,手拿已经出鞘的佩刀,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三个被告,先是一个红棕色头发、脸上有雀斑的男人,再是两个女人。 那男人穿着一件大得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囚袍。他一边走进法庭,一边叉开两手的大拇指,用手紧贴住裤缝,使过分长的衣袖不致于滑下来。 他眼睛不看法官和旁听者,却注视着他绕过的长凳。 他绕过长凳,规规矩矩地坐在边上,然后眼睛盯住庭长,颊上的肌肉抖动起来,好象在嘟囔着什么。跟着他进来的是个年纪不轻的女人,身上也穿着囚袍。 她头上包着一块囚犯用的三角头巾,脸色灰白,眼睛发红,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 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镇静。她走到自己的位子旁边,长袍被什么东西钩住。她不慌不忙小心地把它扯开,再坐下来。第三个被告是玛丝洛娃。法庭里的男人便都把目光转到她身上,久久地盯住她那张白嫩的脸、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和长袍底下高高隆起的胸部,当玛丝洛娃一进来。 经过人们面前时,就连那个宪兵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她坐下,宪兵这才仿佛觉得有失体统,慌忙转过脸去,打起精神,木然转向窗外。庭长等着被告坐好后,他就转过脸去对书记官说话。例行的审讯程序开始了:清点陪审员人数,讨论缺席陪审员的事情,决定他们的罚款,处理请假陪审员的事,以及指定候补陪审员的名单。 然后庭长折拢几张小纸片,把它们放到玻璃缸里,这才稍稍卷起制服的绣花袖口,露出长满浓密汗毛的双手,象魔术师似的摸出一张张纸条,打开来,念着纸条上的名字。 随后庭长放下袖口,请司祭带陪审员们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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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司祭是个小老头,面色白中带黄,脸上浮肿。 他身穿棕色法衣,胸前挂着金十字架,法衣一侧还别着一个小勋章。他慢悠悠地挪动法衣里的两条肿腿,走在圣像下面的读经台旁。陪审员们都站了起来,往读经台挤去。“请过来!”司祭用浮肿的手摸摸胸前的十字架,等陪审员们过去。这个司祭任职已超过四十六年,再过三年就要象大司祭前不久那样庆祝任职五十周年了。 自从陪审法院开办以来他就在区法庭任职,并感到十分骄傲,因为由他带领宣誓的已经多达几万人,并且到了晚年还能为教会、祖国和家庭出力。他死后不仅能给家人留了一座房子,而且还有不下于三万卢布的有息证券。 他在法庭里带领人们凭福音书宣誓,而福音书恰恰禁止人们起誓,因此这项工作是不恰当的。 这一点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 他不仅从来不感到于心有愧,而且还乐此不疲,因为可以借此结识许多名流。 今天他就认识了那位名律师,对他非常佩服,因为他就凭击败那个帽子上戴花的老太太一案,就净到手一万卢布。等陪审员都顺着台阶走到台上,司祭就侧着花白头发的秃头,然后理理稀疏的头发,套上油腻的圣带,向陪审员们转过脸去。“举起右手,手指这样并拢。”他用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同时举起每个手指上都有小窝的浮肿的手,手指并拢,象捏住什么东西。“现在大家跟着我念。”他说着就领头宣誓:“凭万能的上帝,当着他神圣的福音书和赋与生命的十字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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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复 活(上)
答应并宣誓,在审理本案时……“他说一句,停一停。”手这样举好,别放下。“他对一个放下手来的年轻人说,”在审理本案时……“
留络腮胡子的仪表堂堂的人、上校、商人和另外几个人,都遵照司祭的要求举起右手,并拢手指,而且举得很高很有精神,看上去高兴极了,可是其他的人似乎有点勉强,不大乐意这样做。有些人念誓词念得特别响,仿佛在有意挑衅说:“我照念就是了,照念就是了。”有些人只是喃喃地动动嘴巴,落在司祭后面,后来忽然惊觉了,慌忙赶上去。 有些人恶狠狠地使劲捏紧手,仿佛怕落掉什么东西似的。 有些人把手指松开又捏拢。个个都觉得别扭,只有小老头司祭满怀信心,自以为在干一件有益的大事。 宣誓完毕,庭长请陪审员们选出一名首席陪审员来。 陪审员们纷纷起立,拥在一起走进议事室。 一到议事室,他们都立刻掏出香烟,吸起来。 有人提议请那位相貌堂堂的绅士当首席陪审员,大家立刻赞同。 他们丢掉或者捻灭烟蒂,回到法庭。 当选的首席陪审员向庭长报告谁当选,大家又回到原位,跨过别人的脚,在两排高背椅上坐好。毫不迟缓,气氛十分庄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这种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仪式使参加者都很满意,更加确信他们是在参加一项严肃而重大的社会工作。 这一点聂赫留朵夫也感觉到了。等陪审员们一坐好,庭长就向他们说明陪审员的权利、责任和义务。 庭长讲话的时候不断改变姿势,一会儿身子支在左臂肘上,一会儿支在右臂肘上,一会儿靠在椅背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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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一会儿把一叠纸弄齐,一会儿摩挲裁纸刀,一会儿摸弄着铅笔。庭长说,陪审员的权利是可以通过庭长审问被告,可以使用铅笔和纸,可以察看物证,审判必须公正,不准弄虚作假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的任务是保守会议秘密,不得与外界泄露消息,如有违反,将受惩罚。大家都虔诚地用心听着。 那个商人周身散发着酒气,勉强忍住饱嗝,听到一句话,就点一下头以表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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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讲话完毕,就转向几个被告。“西蒙。 卡尔津金,站起来。”他说。西蒙慌张地站起来,颊上的肌肉抖动得更快了。“你叫什么名字?”
“西蒙。 彼得罗夫。 卡尔津金。”
他粗声粗气急急地说,显然事先已准备好了答辞。“你是什么身分?”
“农民。”
“什么省,什么县人!”
“土拉省,克拉比文县,库比央乡,包尔基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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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多大?”
“三十三岁,生于一千八百……”
“信什么教?”
“我们信俸俄国教,东正教。”
“曾经结过婚吗?”
“没有,老爷。”
“干什么的?”
“在摩尔旅馆当茶房。”
“以前吃过官司吗?”
“从来没吃过官司,因为我们以前过日子……”
“以前没有吃过官司吗?”
“上帝保佑,从来没有吃过。”
“起诉书副本收到了吗?”
“收到了。”
“请坐。 叶菲米雅。 伊凡诺娃。 包奇科娃。”庭长叫下一个被告的名字。但西蒙仍旧站着,把包奇科娃挡住。“卡尔津金,请坐。”
卡尔津金还是站着。“卡尔津金,坐下!”
直到民事执行吏跑过去,卡尔津金一直站着侧着头,不自然地睁大眼睛,不胜感触地低声:“坐下吧,坐下吧!”他这才坐下来。卡尔津金象站起来时一样快地坐下,把身上的长袍裹紧。颊上的肌肉又不出声地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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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庭长非常疲劳地叹了口气,问第二个被告,眼睛却不瞧她,只顾查阅着面前的文件。 对于庭长来说,审理案件已是家常便饭,若要加速审讯,他可以把两个案件一次审完。出身科洛美诺城小市民,包奇科娃四十三岁,也在摩尔旅馆当茶房。 以前没有吃过官司,起诉书副本收到了。 包奇科娃回答问题非常尖刻,那种口气仿佛在回答每句话时都说:“对,我叫叶菲米雅,也就是包奇科娃,起诉书副本收到了,我觉得挺有面子,谁也不许嘲笑我。”等庭长一问完,包奇科娃不等人家叫她,就立刻自动坐下。“你叫什么名字啊!”好色的庭长非常亲切地问第三个被告,“你得站起来。”他发现玛丝洛娃坐着不动,便和颜悦色地说。玛丝洛娃身姿矫捷地站起来,一副唯命是从的神情,并挺起高耸的胸部,用她那双笑盈盈而略微斜睨的黑眼睛直盯住庭长的脸,什么也没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柳波芙。”她快速地说。聂赫留朵夫这时已戴上夹鼻眼镜,随着庭长的审问,挨个儿审视被告。 他眼睛没有离开这第三个被告的脸,想:“这不可能,她怎么会叫柳波芙呢?”他听见她的回答,心里思考着。庭长还想问下去,但那个戴眼镜的法官怒气冲冲地嘀咕了一句,把他拦住了。 庭长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对被告说:“怎么叫柳波芙呢?”他说。“你登记的并不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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