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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之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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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他听秋玲称赞蝙蝠衫后,利用出差的机会,跑遍了大半个广州市区,用高出几倍的价格买回了那件漂亮的蝙蝠衫。那天他与秋玲约好会面的地点时间,把改了不知多少遍、抄了不知多少遍,才终于写成的一封求爱信,小心地放进蝙蝠衫衣袋,要把自己的一片圣洁的爱,奉献给自己心中的安琪儿。

  走到街心拐弯的路口,他意外地听到了暗影中的一串对话:

  “看见没有,姓岳的把小相好的又找去啦!”

  “哪个姓岳的?”

  “还有哪个?除了天老爷数他大的那一个呗!”

  “小相好的是哪个?”

  “还有哪个?彭彪子的闺女呗。”

  “这可不敢瞎说!”

  “瞎说嘴上长疗!去年秋里人家就眼见了的!

  羸官被惊得魂飞魄散,心里仿佛喷出了血。岳鹏程与秋玲关系密切他是知道的,却万没有想到……当他清醒之后,立即飞也似地跑回家中,抓起一根棍子便要去找岳鹏程。棍子被夺下了,淑贞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儿,羸官只是放声大哭。他仇恨!他屈辱!然而,他怎么能够把这仇恨和屈辱的真相,告诉慈爱的母亲呢?……

  他离开了那个毁灭了他的爱情、根本不配他称为爸爸的人。他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和才智去创造新的生活,去与那个人争雄斗法。那仇恨和屈辱被深深地埋在心的底层。那无形的东西,正如同掩埋于地下的原子核,无时不挥发出巨大的能量。今天的酒宴失态,酒宴后突然作出的收留石硼丁儿的决定,以及生发的急于回家和见到母亲的愿望,便正是那深埋心底的“原子核”作用的显现。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企望回到母亲身边,用自己的爱和母亲的爱,去熨平那仇恨和屈辱的创伤时,得到的却是更加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屈辱!

  他要彻底根除这仇恨和屈辱!他要等着母亲回来,坚决地劝母亲与那个人断绝一切联系,搬到小桑园去!为了母亲能够免除屈辱和痛苦,为了母亲能够得到安宁和幸福,他愿意终生侍奉在母亲膝前。哪怕需要把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一点割下,去换取母亲的一丝欣慰,换取母亲所需要的一粒仙丹、一棵长生草,羸官也在所不惜!

  一种崇高得近乎神圣的情流升腾起来。羸官被深深地感动了。他觉出了眼睛的潮润。那潮润旋即便凝作了涔涔热泪,破眶四溢……

  那近乎神圣的情流很快升腾到了极致,随之,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和力量,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仇恨。那仇恨使羸官以近乎疯狂的神态跳跃起来。

  一盆培植了六七个年头,被岳鹏程视为夸耀之物的君子兰,被猛地摔到院墙角落。一声闷响惊起他撤,张牙舞爪直向羸官扑来。羸官似乎终于找到了一切罪恶的元凶,抓起一根棍棒,便迎上前去。恺撒从未遇到过这样凶猛的进攻,不得不带着一身鳞伤败下阵去,远远地站在院门那边,用惊恐燥哑的音调,发着警报和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威胁。

  羸官气犹未尽。他奔到屋里,拉开抽屉、打开箱子、掀开床单,把属于岳鹏程的一切杯盘器皿、家什物件、书信古玩,统统丢进一个废旧物品堆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在房间里搜寻着,把搜索出来的一切物品,以最简便的方式或者就地毁坏,或者丢到人眼不及的旮旯里。

  他进到会客间。墙上那幅旧式结婚照上,憨笑的岳鹏程好像在嘲弄他。他搬过一把椅子把结婚照撤下,一扬手就要向地板上丢去。然而,那扬起的手突然僵住了。

  那幅旧式结婚照在羸官面前微微颤抖着:那憨笑,那短刷子辫,那满身的泥土腥气……

  一束神奇的电流从羸官心头掠过,两行水晶般的泪珠,缓缓地出现在面颊上了。结婚照落到了地板上,羸官的泪滴也随之在地板上成串坠落。……爸爸,那是羸官的爸爸呀!家,那是养育羸官长大成人的家呀!……

  仿佛过了很久,羸官被一串开门入室的响声惊醒了。他连忙爬起来,淑贞已经站在面前了。

  四目相视。那是母亲的目光和儿子的目光,是探询和回答、抚慰和劝导、理解和慈爱的目光。用不着一句话一个字,淑贞与羸官的心便彻底沟通了。

  “妈……”带着颤音的轻轻一唤。接着的,是与孩提时代几乎无二的一个动作——羸官扑到淑贞面前了。

  淑贞身心一阵颤抖。她热泪盈眶,缓缓地抚摸着儿子坚实宽厚的肩膀。儿子已经高出自己一头了,可依然还是那个挚爱着母亲的儿子!

  但仅仅一会儿,淑贞便一抹面颊,把羸官推开了:“羸官,你快歇着去。”

  淑贞麻利地把结婚照收起,放到电视橱后的墙角,又拿过笤帚,扫起破碎的玻璃片。同时似责备似掩饰地说: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么毛毛躁躁!”

  好象是为了弥补过夫,羸官赶忙把扫起的玻璃碎片送到屋外。

  “你从哪儿回来的?小玉怎么没一块来?后天是她长尾巴,可别忘了让她回来过。”淑贞说。蓬城习俗,过生日又称长尾巴,不仅要喝长尾巴面,还要用面捏成鸡狗猪兔等生肖物,蒸熟吃下。长尾巴的日子,对于尚未成家立业的孩子们,一向是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

  母亲形容憔悴,有谁知道她忍受了多少煎熬啊!然而……羸官觉得咽喉一阵堵塞。方才发誓赌咒要劝母亲离婚弃家的念头和决心,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羸官和小玉两天前就合好了。那天羸官重新跨进那座旧屋院时,小玉正在煎药。

  听到羸官故意递过的咳嗽,她迎过的是一把冰冷的雪雨:“你来干什么?”

  “小玉,……怎么家门都不让我进啦?”

  “就是!就是不让坏小子进!”小玉一手隔着门框,两片红而簿的嘴唇好看地绷紧着。

  “这么说我成坏小子啦?小玉,你听我说……”

  “你还是说你这大经理登门有什么公事吧!”

  “……报喜”

  “少耍贫嘴!”

  “不信?按照你的建议,‘二龙戏珠’很快就要上马啦!”

  “上马管我什么事儿?”

  “没有你还不知拖到猴年马年哪。胜利他们说了,等开工那天,要把你当做第一功臣供到城隍庙里,给你烧香磕头呢!”

  两天没到河那边去,小玉盼的就是这个“坏小子”的到来。她不去找他,怕的是会助长他的“坏气”;更重要的是要考验考验这个“坏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坏小子”两天按兵不动,把她那颗柔嫩的心如同放进油锅里。羸官的几声咳嗽和似真似哄的话,带给她的是多大的喜悦和欣慰啊!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非要羸官认罪讨饶不成?那样的羸官小玉才恶心呢!

  “听小玉说,你又兴隆着要建水泥厂。那贷款的事儿有门了吗?”淑贞转了话题。

  “我跟县里和农行一说,人家乐得蹦高。市里也开了口,只等批文下来啦。”

  讲起二龙戏珠,羸官立时神采焕然,把方才的种种心绪都丢到一边去了。

  “怎么听说今年银行紧缩,贷款也很有限——哎,你坐着,妈给你做饭去。

  “我刚吃了饭回来。

  “小孩子丫丫,过个门槛就是两碗。我做晚饭。”

  “那,你歇着,我去做。”

  “你还想把我的锅底烧炸啦?做饭,等着饭做你吧!”

  淑贞翻起的是多少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次淑贞去姑妈家伺候病人,家里只剩下九岁的羸官和岳鹏程两人。岳鹏程爹妈一起当,忙得不亦乐乎。一次饭没做完有人找,便吩咐羸官烧火,自己甩手走了。偏巧锅底忘了添水,岳鹏程回来一看,锅底被烧裂了几道大口子,饭几乎没有掉进火里。淑贞回来后父子俩抢着告状,惹得淑贞笑也不是恨也不是。淑贞无意中提起这件事,数落中透出了几多亲情温热。

  淑贞朝身上系着围裙,又吩咐说:“羸官,给妈择菜!”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历史镜头了:淑贞刷铝合面,羸官蹲在一边,笨拙而仔细地择着韭菜。世间一切的一切,一霎间都变得那么融洽、欢乐和甜蜜了。

  “贷款再紧缩、再少,还缺得了我的?”羸官边择韭菜边回答着方才淑贞的问题,“我这是重点。再说有小桑园上千万资产作保,对头一年保准本利还清!”

  “好!天底下就我儿子能!”

  淑贞乐着,羸官也乐着。

  恺撒一直站在院门那边偷听着屋里的谈话。它龇着牙,不时颠颠踬踬,似乎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个院落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那位视它如同心上人的主人,竟然撇下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第十五章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驰驱,小皇冠驶上通往月牙岛腹地的土公路时,太阳尚未走完每日的一半路程。

  月牙岛名之“月牙”,实则更象一只戏游于碧波之中的蝌蚪:长长的、略显弯曲的尾巴,从陆地伸延开去,把硕大而又乖巧的脑袋,探进波涛连天的海面。蝌蚪呈倾伏状,岛的一侧相应出现了一片月牙似的海湾。这也许便是岛名的由来了。

  海洋如同一个神奇的净化体,尘世间一切喧嚣和浮华,一经触及它的羽翼便只能安分下来,或者销声匿迹,或者全然改变成另外一副模样。阳光和风也不例外。

  从陆地登上小岛,秋日的炎热和沉闷顷刻消失,岳鹏程、齐修良等人觉出的只有一阵阵爽心舒肺的快意。

  小皇冠停在一片开阔地上,岳鹏程带着齐修良等人,沿着海边漫步前行。

  岛上面积原本不大,一边又是一脊隆起的丘岭和悬崖,岛上的人和各种建筑物,便自然而然集中到背山面海的一片地场中了。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带着历史的陈迹:

  废弃的、被海浪冲得七零八落的码头,生了一层厚厚铁锈的油罐,落满风雨印记的办公楼和宿舍,还有即将被废弃的、萎缩在山脊脚下的一座小小的电子管厂。岳鹏程当兵时来过这儿。那时岛上住着一个连队,每日里热火朝天,龙腾虎跃。一个月前决定投标,岳鹏程来岛上考察时,发过好一通感慨。这时他一边走着,一边犹自发着愤慨:

  “你们看看啊!这帮吃皇粮的,把个码头糟踏成个么奶奶样儿!”

  “油罐不用,砸了卖破烂不是钱?妈拉个巴子,就这么竖这儿晒了十好几年!”

  “你说那些局长、书记都是怎么当的?我要是有权,非让那些小子们……”

  岳鹏程的愤怒和感慨从来都是有感即发,毫无遮拦。齐修良等人早已习惯了,只是不时应着,间或附和着补充上几句。

  一行人沿着海边兜过一圈,又到等待招标承包的电子管厂车间转了转,这才朝半山腰的厂部办公室走去。

  厂部办公室里,此刻正酝酿着对付岳鹏程投标的方略。

  “……对方几次想摸我们的底,我们都按局长的意见挡回去了。”电子管厂书记汇报说。

  不过五十五、六岁,却长着一头稀疏白发的董局长点着头。作为月牙岛的上级主管首脑,他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改变电子行业目前所处的困难境地。月牙岛远离市区,除了对外招标承包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

  “岳鹏程是个奸滑之徒,不能让他轻易得手。不过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让他溜了。”他作过指示,又问:“根据你们的摸底测算,标底最高可能定到多少?”

  “我们跑了不下十几个地方,最高的一年讲过八万,最少的两万也不肯干。”

  戴着高度近视镜的厂长回答。

  “这样说吧,按你们的想法,标底定到多少合适?”

  “十万,再高恐怕就……”

  “你哪?”

  “我也是这个意见。不过,必要时恐怕还得降低。”

  “也好,就按你们的意见定在十万。”董局长思忖片刻做着决断,“不过,这不是最高标底而是最低标底,正式谈的时候要加倍。

  决策刚刚做出。岳鹏程便出现在门口。三位决策者都不觉为之一愣。

  “欢迎欢迎!”参观过大桑园,与岳鹏程有过一面之交的眼镜厂长,上前向董局长作着介绍。

  董局长热情而又颇有身份地与岳鹏程寒暄了几句,说:“岳鹏程同志的大名我是早就听说了的。与你岳鹏程同志打交道,我也是第一个投了赞成票的,怎么样岳鹏程同志,刚才你这一番私访,有何评论哪?”

  “局长说到哪儿去了。我是到长山有事,顺路到岛上看看的。”岳鹏程笑着,话题一转,道:“哎,刚才我到车间,好象已经停工不少天了吧?”

  “这是哪儿的话!今天是我们厂休。”

  “不瞒岳书记说,这一段我们一直搞突击,几个星期都没有休息了。”

  两位厂头连忙遮掩。

  岳鹏程恬然一笑,低头呷起茶水。

  董局长看出岳鹏程心下有底,连忙转了话题:“岳鹏程同志对我们这个地方,印象如何呀?”

  岳鹏程:“地方自然是好地方,只是不知道局长准备怎么个承包法?”

  “这好说,一标定盘,一包到底!”

  “这一包到底是指经营呢,还是全权?”见对方莫测高深,又道,“坦率地说,如果是单纯搞点经营,我岳鹏程没有那个兴趣。”

  董局长:“一包到底,自然是全权咯!”

  “时间呢?是只准备让我干个一年两年,还是……”

  “一定十年不变!十年之后,还可以续订!”

  “那好。”岳田程微微一笑,“既然今天凑得巧,就请局长出个数吧。”

  董局长朝眼镜厂长递过一个货可和鼓励的目光,眼镜厂长起身拿过一份材料,看了几眼,道:“我们月牙用子管厂创建于一九七五年三月,主要生产电子管配件和漆包线。现有职工一百二十三人,设备五十三台,年均纯利润十二万五千元左右。

  根据上述情况,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我们考虑,承包基数应不少于年交纯利润二十万元。”

  董局长和电子管厂书记满意地点着头,把目光投到岳鹏程身上。

  岳鹏程微微后仰听过之后,从齐修良手里接过一张纸条,翻来覆去看过几遍,似乎全然无意地推到对方可以看得清楚的桌子一边。

  那是电子管厂的一份简要情况:

  总人数:123(其中退休、病号33)

  设备:45(其中淘汰和即将淘汰15)

  最高年利润:52000元八四年亏损:14000元八五年上半年亏损:25000元底盘泄露,正如交战未始,先把自己的伤残短缺袒露在敌手面前。两位厂头好不惊讶、尴尬,朝董局长瞟过一串不安的目光。董局长心中一阵忐忑,都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岳鹏程依旧坦然:“董局长,刚才说的二十万,不会是最后的底数吧?”

  “具体自然还可以协商。不过,我看这已经是最低的了。我这里环境好嘛!天时、地利、人和是占全了的!”董局长依然气势不减。谈判是一门高超的艺术,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耐心和心理攻势。

  岳鹏程:“我的意思是,刚才这二十万或许不是最高的。如果向最高里说,不知你们认为多少才合适?”

  问题出乎情理。是岳鹏程有意嘲讽戏弄,还是……董局长和两位厂头,投过几束疑惑的目光。

  然而,不回答岂不意味心虚?那也许正是岳鹏程所等待的呢。

  “那要看怎么说了。”老成持重的电子管厂书记说,“如果经营得好,一年三十万、四十万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那好。”岳鹏程恬然一笑,“就按刚才董局长的话,你们把岛子全权交给我,我每年给你们净交四十万。”

  董局长和两位干部一齐愣住了。世间哪有这种做生意的?这么一个小小荒岛上的濒临破产的小厂,即使折价出卖,大概也多不出四十万元来的,何况……

  这分明是反戏正做!分明是嘲弄戏耍!董局长和两位干部有些忿忿然了。

  “岳书记真爱说笑话。……”眼镜厂长说。

  “呃!”岳鹏程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签合同。请公证人嘛!”

  两位干部又是一阵惊诧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满面喜色。董局长不知为什么,反到二目微闭,沉思起来。

  “局长!”眼镜厂长迫不及待了。

  董局长全然不动。片刻,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好!岳书记果然是个爽快人!

  不过,合同的事吗……等我们请示一下,你看行不行?”

  这下轮到岳鹏程发愣了。但只一瞬间,那厚厚的嘴唇边角,便闪过几缕嘲讽、轻蔑的浅笑。

  或许与当过兵有关、岳鹏程性格中,勇于挑战、勇于接受挑战占了很大成分。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癖”,似乎离开了挑战就干不成事儿,即使干成了也没滋没味儿。

  开发月牙岛是岳鹏程意定中的一件大事,隔靴搔痒地试试探探、讨价还价,是他所难以忍受的。撇开中间人,出其不意直插月牙岛,为的就是打破僵局,促使对方作出决断。尽管由于老奸巨猾的董局长的阻梗,协议没能签成,岳鹏程却认定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返回时,他几乎是一进车便打起鼾,一路打到小皇冠驶进一○一疗养院大门为止。

  一○一疗养院坐落在崂山脚下。面前,是一片弓形海湾,一片白浪细沙滩。崂山,与青岛那边的崂山虽非一地,却同处一条海岸线,同有矿泉水、温泉水,同是疗养避暑的胜地。

  岳鹏程到一○一起因于去年。去年秋天整党,疗养院政委带领全体党员到大桑园参观。接待由齐修良、秋玲负责。参观完介绍完,岳鹏程忽然露了面,邀请院政委和几位院领导座谈,并且吃了一顿“便饭”。一○一在蓬城附近算是一个大单位,据说直属大军区领导。人家的一把手登门,岳鹏程觉得自己不出面表示表示,似乎不大恰当。“便饭”中间,闲聊时岳鹏程讲起自己在铜矿时落下腰腿疼的毛病,一直没有理睬它。一○一政委当即邀请岳鹏程到他们那儿去疗养。“我忙得裤子往头上套,还有闲心疗养?”岳鹏程当时应着,并没当作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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