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骚动之秋-第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两双泪眼,无言对视、倾流。

  “云嫂,我知道得晚,知道得晚!我那不肖之子,不肖之子!我是向你请罪来的!……”

  岳锐沉重地低下了那颗从未在任何时刻低下过的头颅。

  “看看,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肖云嫂老泪淌落,“岳锐,我得谢你才是。多亏了你这个孙子,小官子,和小玉两个!玉啊,还不快叫爷!这是你爷,你俩的爷呀?

  “爷。”

  “小官子,你也叫,你也叫。”

  “爷……”

  岳锐十年前在省里学大寨先进表彰会上,得知肖云嫂收养了一个小孙女。人还是第一次见。他打量着满面羞赧的小玉和站在小玉身后的羸官,心里立时明亮起来。

  原先他对羸官同岳鹏程的决裂,一直不以为然。回来这几天也几次想找羸官批评劝说,此时不惟理解,而且满怀欣喜和感激之情了。他把羸官。小玉拉到身边,声音颤抖着:

  “好孩子!爷爷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肖云嫂从枕头旁拿出一叠写好的材料交到岳锐手里。这是写给县委转市委、省委和党中央的一封信。信中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身份,指出近年一批党的干部和党员蜕化变质的种种危险倾向,提请上级党委和中央引起注意。

  “改革好,让老百姓富起来、国家强起来好,我拥护。可是如果为了这,随便让干部和党员腐败堕落无法无天,那就是丢了根本。要是共产党成了国民党,社会主义成了资本主义,经济再发展,我也不拥护,毛主席在天之灵也得落泪。……”信的末尾,肖云嫂这样说。

  “说得好,说得好哇云嫂!要不要我给你当通信员?”

  “我想过几天,身子骨再强些,让玉儿和小官子推着我,到县委去一趟。”

  “好,好云嫂!……”

  “岳锐,咱们是几年没照过面儿来着的?”

  “几年?从省里开会那次呗!”

  “你还记得那年省里开会时的情景不?”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批林批孔’刚过,我这个‘老右倾’刚被放出来。接到你的电话,我都差点欢喜疯了呢!”

  “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

  “怎么不记得!你说这么干下去,共产主义就有盼头啦!”

  “我是那么说的?我说咱大桑园多少年,老百姓都是腰带扎得绷紧,吃饭都不敢站着吃。如今腰带总算松开了,站着吃饭也没人喝斥了,不算丰衣也算足食了,再这么连着轴干下去,老百姓就有盼头啦,共产主义就有盼头啦!”

  “是,你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还把腰带松了松,站着吃了顿饭嘛!”

  “发奖那天的事儿你也还记得?”

  “记得!宣读名单,第一个就是你云嫂。我看着你走上主席台,还踩着音乐的拍子和台下鼓掌的拍子,跟跳舞似的。看着省里领导给你颁的大红的锦旗!……”

  “怎么是大红的?你敢情是眼花啦!还镶着金边嘛!……玉啊,玉啊!”

  “奶奶。”

  “把奶奶那个箱子搬来。”

  “奶奶,你千万别……”

  “这个孩子说的!快去!”

  “奶奶,箱子搬来啦。”

  “打开,让你爷和小官子看看。……岳锐,你看,你看这是么个。”

  “锦旗?这么多!”

  “这么多?你知道这是谁的?”

  “云嫂你的呗!别人谁能得一箱子!”

  “是嘛!还是你岳锐知道!你岳锐知道!我当了三十二年的政这是五十四面锦旗,奖状还不算!”

  “了不起,了不起呀云嫂!……”

  “玉啊,把那面大的拿出来!……”

  “奶奶,你累了,歇会儿我再拿。”

  “看你小孩丫丫迂道的!听话,拿省里发的那面,金丝绣着碗大字的那面!……

  小官子,撑起来让你爷看!岳锐,看哪,你看哪。”

  “云嫂,我看见啦!‘奖、给、陈、永、贵、式、的、好、干、部’。这就是那次会上发的那一面嘛!”

  “你看清楚啦?”

  “看清楚了嘛!”

  “我下主席台时差点摔了一跤,你也看清楚啦?”

  “怎么没看清楚?是省里领导把你搀下台来的嘛!”

  “哎呀呀!你都看见啦!可你没看见发完奖晚上宴会的情形儿!是个老大老大的宴会厅哟,一排二十几桌。我这个老婆子和省里领导排在一桌。省里领导讲完话,让我也说几句。我说:我没别的要说,就是一句: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社会主义东风压倒资本主义西风,多少人命都丢了。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豁出命去干,上对不起毛主席他老人家,下对不起天地良心!省里领导说:肖云嫂,就你这句话,值得上一万两金子!敬酒时,省里领导第一个来到我面前。我就喝,一口一盅,一口一盅!那些照相的记者哗哩叭啦按镜头,晃得我眼都睁不开。宴会厅里那么多人都给我鼓掌,就跟马雅河发大水似的。他们越照。越鼓掌,我就越喝!一口一盅!

  一口一盅……”

  讲述中断了。肖云嫂面含笑容,安详地阖上了眼帘。被肖云嫂的讲述打动了的岳锐,也沉浸到往事的醉人的漩涡里。

  “奶奶。”小玉唤了一声。

  肖云嫂带着永恒的微笑,一动不动。

  小玉熟练地摸起肖云嫂的脉搏,眼睛盯着表针。但她旋即放开了,把手放到肖云嫂鼻前和胸前。她僵住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奶奶!——”

  得知肖云嫂过世的消息,岳鹏程正在参加月牙岛承包协议的签字仪式。他还是很沉默了一阵子,并且拿定主意,准备像模像样地为肖云嫂办一办丧事。算是对肖云嫂表示一点情谊,为自己挽回一点影响,同时也向老爷子作出一个交待。但另一个消息很快传来:小桑园决定按革命功臣和革命烈士的规格,大张旗鼓地为肖云嫂举行葬礼。岳鹏程震惊的同时,感受到了一种严峻的挑战。当即喊过齐修良,要他立马去找秋玲,务必要把肖云嫂的丧事揽过来。

  经历过一场疾风暴雨式的感情危机,秋玲的心帆似乎已经驶进了宁静的港湾。

  几天里,上班、下班、开会、接待客人,督促小弟学习,经管父亲衣食,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但接待处的姑娘们都以惊奇的目光观察着她,不明白他们的主任怎么会从“十八的姑娘”,突然变成“八十的老太婆”,任你怎么拨弄逗引也难得见出一点笑颜。

  岳鹏程答应同秋玲结婚,使秋玲干苦的心田得到了滋润。但她无论如何难以兴奋起来,她的心总像是带着血痕被泡进饱和的盐水里。岳鹏程打算什么时候去和他老婆离婚,他和她什么时候能正式办理结婚手续,他没提,她也没有追问和催促。

  是冷静下来之后,对淑贞进行报复的念头变得淡薄了?还是岳鹏程答应结婚时的迟疑,引起了她对于他的诚意的怀疑?抑或是与贺子磊的关系又产生了某种新的猜测和希望?秋玲自己也无法弄得明白清楚。她只觉得这几天,是在一种恍惚的病态中度过的。

  直到齐修良找来,传达岳鹏程的旨令,秋玲才突然从那种恍惚的病态中惊醒过来。

  “你说谁?肖云嫂?哪个肖云嫂死啦?”

  “你还不知道哇。还有哪个肖云嫂,就是……”

  “啊!……”秋玲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惜和悲哀。

  对于肖云嫂,秋玲是怀有一种特殊感情的。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对欺侮爹的几个赖皮小子表示了不满,秋玲被从几尺高的石台上推下,摔得界青面肿,并且招来一阵污言秽语和石块。土坷垃的袭击。是肖云嫂闻讯赶来,为秋玲涂了药水包了伤口,又逼迫那几个赖皮小子当着众人的面儿,给秋玲赔礼认错。秋玲永远忘不了肖云嫂斥责那几个赖皮小子的话:“你们欺负人家孩子也不怕伤天害理!你们有本事,给我到越南打美国鬼子去!你们往后再敢欺负她一次,我就叫民兵连长送你们蹲牢子去!不信你们就试试!”秋玲妈死时,家里连一领席子也拿不出,街邻竟无人肯帮助送葬。又是肖云嫂把自家的炕席揭了,亲自带着人把妈送走了。小时候的秋玲,是把肖云嫂看作大恩人的。虽然这几年肖云嫂病中她只去看望过两次,但在心的底层,仍然蕴藏着对于肖云嫂的很深的爱戴和敬重。

  肖云嫂的死,使秋玲心中蕴藏的情感倾泻而出。站到蒙着白布单子的肖云嫂遗体前,她不觉失声痛哭。这使身着粗布孝服守候灵前的小玉大为感动。因为羸官而在两人心中形成的怨文和隔膜,顷刻间冰消雪化了。

  吴正山、吴海江带领一伙人显然已经忙过一阵了。屋里院外收拾得齐齐整整,正在向院中用行军床临时搭起的灵床四国摆放鲜花、松柏。一切都在迅速和静悄悄中进行。齐修良和秋玲进来,招呼也没人打过一个。

  “吴书记,吴书记。”齐修良低声喊着吴正山。

  吴正山正眼不瞅,只把手一扬:“喷!没见我忙么哩吗?”

  “是这么回事,吴书记。”齐修良只好拉住他,“镇委通知,肖云嫂的后事由我们负责。你们是不是……”

  所谓镇委通知,不过是岳鹏程让齐修良亮出的一个招牌。羸官和小桑园对镇委,一向是颇为讲究组织纪律性的。

  “耶?”吴正山瞪圆两眼,“小玉是我们的职工,这职工家属的丧事,我们倒不该管啦?”

  “不是这个意思,吴书记。这是镇委决定,你们有意见可以反映,可总不能不服从吧?”齐修良按照岳鹏程交待的“策略”把“镇委”和“镇委决定”一股劲儿往外抛。

  “镇委决定?……”吴正山好不费力地想了一会儿,招招手把吴海江叫到面前,“哎海江,齐经理说镇委不准咱们给小玉的奶奶办丧事,你怎么也不早说一声?”

  “咱村电话线路坏了三天。”吴海江打着滑腔说。

  齐修良哭笑不得:“吴书记,我是说,肖云嫂的丧事按理得以我们为主。”

  “得!有为主就有为辅。一会儿告别仪式准备不好,咱们可都没法交待!”吴海江龇龇牙拉着吴正山又安排调拨起来。

  齐修良见小桑园已有计划安排,并且已经抢了先,知道再费口舌也是枉然。同时心里清楚,在肖云嫂的事情上,岳鹏程做得确实有悖人情事理,如果为着丧事闹起来更丢了理儿,自己也得跟着挨骂难堪,便来了干净利落的一招:回办公室找岳鹏程汇报去了。

  秋玲只想表达表达自己的心思,并不去掺和那个争执在院里帮着收拾整理起家什杂物。她拿着一把用过的扫帚朝厢屋里去时,意外地,与从院外走进的羸官撞了一个正面。

  秋玲已经好久没见羸官了。更不要说近在咫尺站在一起。羸官长高、长坚实了,原本有些尖削、撑不开架儿来的肩膀,变得平实而宽厚;嘴唇上下翘起一圈胡髭,那里虽然尚未开垦,却也显出粗黑茂盛的样子;洋溢着生气和自信的面庞上,同时显出成熟和从容。因为走得匆忙,羸官几乎没有撞到秋玲身上。

  “你?你也来啦?”

  突如其来的情势,和显现面前的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彤云倩影,猛然间把羸官推人到一个牵魂动魄的迷宫。他声音意外的轻柔,连自己也无法想象会是出于自己的口中。

  那轻柔带给秋玲的是一阵慌乱。那件被剪得丝丝缕缕的蝙蝠衫留给秋玲的,不仅仅是爱情的失落,还有内心的愧作和惊骇。她断定羸官对自己充满了铭心刻骨的仇恨。因此往日与羸官会面,不是视而不见便是远远躲避。她完全没有料到猝然相遇,羸官竟会以这样亲热的目光和口吻向她问候。她心失禁不住一阵狂跳,额顶也随之涌起一阵血潮。

  “嗯。你也来啦?”秋玲以同样的轻柔回答着。回答的同时,伴以感激、火热的一瞥。

  两双热烈、清明的眸子猝然撞到一起,一道乌刺刺的电光豁然划破浓云,顷刻间把时间老人用怨文和仇恨在两人心灵中形成的深壑填平了。这是分手四年中——整整一个漫长的四年!羸官、秋玲之间说的第一句话,相互间投射的第一束目光。

  这一句话、一束目光,犹如一阵凶猛的魔风,把两人同时卷进到一种神奇迷离的境界中了。

  在羸官眼睛中,秋玲又成了当年那个纯洁、美丽的安琪儿。而在秋玲心目里,她的全部的情和爱突然间一齐转移了位置:原来她的心是真正属于这个被自己伤害过的决绝刚勇的小伙子的!哪怕为了小伙子的一句问候、一个目光去死,她也觉得荣耀和幸福!

  咫尺之间,四目相向,羸官和秋玲都分明地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然而,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时间,当院子一边传来一声含糊的问话,秋玲把颤抖和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时,对面那片明媚绮丽的天空,已经被骤起的阴云改变了模样:那是冷酷、鄙视、仇恨凝成的阴霾,好厚好厚的阴霾。

  多么可怕的变化!多么可怕的阴霾啊!

  秋玲深深地打了一个颤栗。那颤栗直打进五脏六腑。

  院外传来人声,秋玲仓皇进了厢屋。

  进院的是岳锐和淑贞。淑贞被银屏搀扶着,依然显得憔悴单薄。

  “妈!”羸官示威似的喊着迎到院门。

  秋玲分明觉出,那喊声正如一柄带血的利刃,朝向自己心窝飞来。

  小玉迎住岳锐、淑贞,小院里顿时荡起一重唏嘘、抚慰的深情。躲进厢屋的秋玲,被心中的悲哀和绝望冲击着,突然两手掩面,踉跄地奔出院门去了。

  临时灵堂一切就绪,肖云嫂被安放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破例地盖上了一面辉煌的镰刀斧头旗。

  十点,县民政局长和镇委书记来了。经镇委办公会议提议并请示县委书记祖远同意,肖云嫂的遗体火化后,骨灰存放到烈士陵园纪念馆。民政局长和镇委书记来向肖云嫂告别。吴正山、羸官带着小桑园全体党员和初胜利、张仁等十几名邻近村庄的支部书记来了。岳鹏程和大桑园党总支几名成员也来了。他第一次没有走在前面,而是夹在众人中间。他始终低着头,没有向肖云嫂遗体上瞥过一眼,也没有向小玉和卫士般守护在肖云嫂遗体旁的岳锐面前靠,便消然匆忙地走出院门去了。

  一辆束了黑纱的救护车停在街面路口,车上播放着哀乐。许许多多街邻乡亲,挤在肖云嫂的院子里,站在院子外的胡同口和灵车停靠的街口路边。来的最多的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回想起肖云嫂的为人和当年的种种好处,为肖云嫂的遭遇和去世痛感惋惜。年青人好象忽然发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肖云嫂这样一位可尊可敬的人。妇女们、孩子们则更多地受到气氛的感染,在默默地流泪或低声哭泣。

  肖云嫂的遗体被抬出院门来了。一队由小桑园的学生和青年组成的“军乐队”,突然敲起铜鼓和小鼓,吹起号角。鼓乐昂扬。庄严,哀乐变得有气无力了。

  肖云嫂的遗体来到人群拥挤的街口,石硼丁儿和另一名少先队员正步迎上前去,举手行队礼,然后把两条红领中系在了肖云嫂安卧的行军床两旁。

  在响彻云霄的鼓乐声中,在如战旗招展的红领中引导下,肖云嫂和她那象征着一生荣耀的五十四面锦旗一起,登上了灵车。那是按照岳锐的意见安排的,他不忍心看着那些凝聚血汗的荣耀,成为落满灰尘的“文物”。

  随着灵车关闭的咋叭一声响,人群中响起第一声哭泣。立刻、被压低了的哭声、喊声、扑打声淹没了一片。连绝少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彭彪子,也蹲在人群后面的土墙上,用脏兮兮的手背和衣袖,抹着迷腾了浮肿细小眼睛的泪水。二十几年前,如果不是肖云嫂为他操持,他哪里成得了家,秋玲的母亲哪里会嫁到他的门下!

  小玉感到了无比的激动和满足。肖云嫂卧病以后,尤其与岳鹏程分手之后,登门看望的人很少。偶尔还听到一些贬损的话。她原以为奶奶已经连同那个年代一起,被人们遗忘了。眼前这令人悲痛而又促人感奋的场面,使小玉真切地感到了奶奶的永恒。奶奶,你的在天之灵有知,可以安息了!

  灵车在一片唏嘘声中启动。岳锐由银屏搀扶着紧随其后。在他的后面,是民政局长、镇委书记、羸官、淑贞、吴正山、初胜利。张仁……银屏第一次经受灵魂的洗礼。十五岁的姑娘胸膛挺起,晶明的眼睛里噙满真诚,一时间仿佛长大了许多岁。


第二十章

  从烈士陵园纪念馆出来,岳锐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耄耋老翁。老,从年龄上说他早就不怀疑了,那是让岁月赶的,让孩子们赶的。但从体力上,尤其从心理上,在这之前,他还没有那个“老”的感觉。亲眼看着肖云嫂逝世,并且为她送了终,这使他内心得到了极大安慰,但也使他觉出了黯然和愧作。“神龟虽寿,犹有竞时;腾蛇成雾,终为土灰。”自己呢?虽然身体没有大的毛病,终归是离“到烟囱冒烟”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那一天究竟还有多远,只有天知道。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能够像肖云嫂一样留下一个光彩的句号吗?他不能不怀疑。作为一名“飞鸽”牌干部,他的根决没有肖云嫂扎得深。在闽西山区他当了八年县委书记,换了三个地方。调回北方,在地委农工部实际只干了很短一段时间,便因为所谓“右倾机会主义”而销声匿迹。调到外地搞了不到两年“四清”,又摊上“红色风暴”。七五年好歹出来抓了一阵子“学大寨”,七六年又成了“逸民”。后来总算“解放”了,在“落实政策办公室”“落实”了一阵子,才调到鲁西南干起了二十年前的老本行。那是个很多人视若瘴疠之地的穷地区,他不怕;职务还是原先的那个小小的地委农工部副部长,他不在乎;推行以“家庭承包责任制”为中心的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他劲头十足。无奈“年龄过线”,一纸红头文件下来,他便成了退役老兵,当起了三室一厅外加一个巴掌大小院的独立王国的首脑。在干休所里他心安理得。自己虽然没有显赫的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