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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弟子轻蔑而又怀疑地问道：“你是哪一年的炼气弟子？这信物已经多少年都没出现了。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既然半途弃道，怎么还好意思回来？即便是我真的放你进去了，以你现在的状态，在修道一途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吧？”
哎喂，我说兄弟，话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可以吗？难道你守个太清宗门就很了不起了吗？可以随意教导一个拜山的人了吗？
杀手丹被“半途弃道”四个字吸引住了。
然后她从之前看了半截的秦惜微的后半生猜测到他的幻境是从何而起的。
秦惜微是不怎么喜欢与人交流自己的事情的，而且，他作为俗世的人，跟修仙界的本地人是没有什么太多好讲的。
所以，开始的时候，秦惜微并不会和杀手丹提自己的事情。
但是后来，当他发现杀手丹比自己还要小白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优越感的。
看呀看呀，他一个从俗世来的人，居然可以通过学习超过修仙界本地人的知识储备，居然还可以教她耶！这是多么励志的一件事情啊！
所以后来，他偶尔会提到自己所在的俗世。
虽然说得并不多，也并不深入，但是杀手丹从那些只字片语中听到了——不舍和想念。
就是想家了嘛。
杀手丹这样想着，心道也没多大的事儿。
好吧，跟小白讲不清。这个时候的她不会理解，既然放弃了俗世选择向道，那么贪恋俗世，迟迟不归就是半途弃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道心不诚。
秦惜微傻眼了。
他一直掩藏的恐惧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真实的东西。
他沉默而羞愧地低下头，半句辩解也说不出来。
白云苍狗，他脑中出现尘世之中一幕一幕的画面，从开始到结局，从美好到凋零，所有的一切都飞快地闪现又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之中。
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一刻，他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半强迫式的修道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而他执着地怀念过去不过是心魔的一种，一叶障目。
第35章 后期训练（）
秦惜微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站在原地保持沉默，既没有往前都进一步，也没有往后多退一步。
他似乎在沉思，但是沉思的时间并不长。
然后，他走到太清宗宗门前的正中央，利落地撩起长袍，低下了双膝。
守门的弟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大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秦惜微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放空，仿佛开始了一场漫长的修行。
萧衍微微挑了眉毛，默不作声地看向光阵中秦惜微的一举一动。
讲真，其实一个炼气弟子并不值得他花费多少精力和心思。他完全可以当一个旁观者，而非现在这样有意无意地下点绊子，提高一点试炼的难度。
若不是秦惜微与舞丹阳有关，而舞丹阳又是舞家的人，若不是因为舞丹阳与自己的弟弟萧幂那场比试，他恐怕对舞丹阳的兴趣都不会有，更何况微不足道的秦惜微。
但是，此刻秦惜微的举动却能说明一些问题。
没有他预想中的颓废崩溃或者是抱怨疯狂，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那么一跪，跪着也是一种修行，整个人恬淡自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羞耻的，窘迫的，不甘的，伪装的等等情绪。
这说明秦惜微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现实打败的人。
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一个目光短浅，心思简单的人。
萧衍突然笑了。
这样的人——似乎舞丹阳也是这样一个人——从这场试炼来看。
可以说这是同类相吸吗？
后面的，萧衍已经没兴趣看下去了。
他挥了下手，光阵便消失不见，谁也看不到了。
杀手丹连个惊讶或者疑惑的表情都没给他，只是安静地退到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无趣的人呢？
萧衍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到这一步，基本上谁可以通关，谁不能通关就已经差不多能看出来了。
萧衍看了看其他人的情况，并没看到有出乎意料的场景，所以观看的心思跟着淡了许多。
最后等通关的人聚到一起，也才不过五个人。有的人身上明显带着伤，肯定是经历过战斗的——说不定战斗场面还不小；有的则毫发无损，像是舞丹阳这种——像是进去打了一瓶酱油，啥也没干，或者像秦惜微这样——人家不是靠战斗取胜，靠的是经历和感悟。
但是，第三关通关也并不算试炼就结束了。
过关的五个人还要为炼气后期甚至炼气巅峰，晋升筑基做准备。
云炙真君看着杀手丹，真是觉得头疼了。
这叫什么事儿吧，居然能这么简单就过了……
在云炙真君眼里，舞丹阳优点很明显——意志力异常强大。缺点也很明显——真的是一根筋，还似乎不喜欢与人交流。
他有心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再考验考验她，毕竟他对于收弟子一事是相当认真的，他隐约总觉得一旦他收了弟子，这个弟子大约是他这辈子唯一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了。
因为太看重，云炙真君反而相当苦恼了。
云霓真君则是看过秦惜微最后在被拒山外后的那一幕后，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便没再过问。
几位真君的事情都太远，这时候秦惜微还有些不太真实的恍惚感。
不过，经过这一遭，他想明白了自己是为什么修道，到底是不是强迫的问题，这算他此次中期试炼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收获了。
此刻秦惜微看到杀手丹，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他脑子里突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舞丹阳之前听说一直对修道不感兴趣，现在难道也和他一样有这样的一番际遇，才会想通了改为认真向道的吗？
萧衍这次正正经经公布了之后的安排，然后左右也没他什么事了，便很潇洒地走人了。
其实后面的安排也很简单，不过是根据各自在中期试炼中暴露出的短板进行集中训练。这个训练主要以自己训练自己为主，太清宗提供一切用得上的资源，最终目的则是希望这些人里会有更多的人得到大的等级提升。
其实即便是对待那些没有通过试炼的弟子们，太清宗也准备了后期的强化训练内容。只不过他们不会单独参加这样的训练，而是全院弟子共同参加。这感觉就有点像太清宗对炼气弟子进行摸清排查，看看大家都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进行修炼调整等等。
所以每次中期试炼之后，炼气弟子的课程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而这些变化自然更贴合炼气弟子修炼的现状和实际。
舞丹阳被安排在一间四方的空荡荡的丹室之中。她未来大约会有一个月的时间会长期待在这间丹室中，接受特殊的训练——或者说，特殊的考验。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舞丹阳房间的门无风自开，门外传来沉稳自信的脚步声，似乎是个中年男人……
杀手丹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云炙真君自认为非常亲切帅气的络腮胡子。
这便是在第二关中频繁与她对话的人吧？
杀手丹心中想着。
“哈哈，丫头，又见面了啊。”
云炙真君在太清宗算得上传奇人物之一，与大多数人倾向术修不同，他从入道开始就醉心武道，因为这件事情差点与家族翻脸。好在，在武道一途，云炙真君也确实混出了名堂，如今也已经是元婴真君了。
“前辈。”杀手丹抱拳，算是打了招呼。
云炙真君自然不会计较舞丹阳礼数上妥否的问题。他只是站到舞丹阳面前，简单粗暴地问道：“听说你灵根不显，这样是修不了术修的。不如本君给你指一条明路？”
杀手丹略想了想，慢条斯理地道：“术修不成，还有武道。”
此刻杀手丹并不知道云炙真君是谁。
但是，她猜想云炙真君所说的“明路”大约就应该是武道了。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云炙真君。
此刻云炙真君大约收敛了全身上下身为元婴真君的威压感，让人感觉不出来威胁。他身材魁梧，形象落拓，看起来光明磊落又豪爽洒脱——这分明就是武人的感觉。
杀手丹看明白了——这大约就是她修仙的契机了。
第36章 赠丹得丹（）
杀手丹的感觉还算敏锐。
云炙真君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变强的渴望。
但是，还是不够。
云炙真君笑了一下，缓缓道：“武道自然是个办法，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修炼武道。而且，世人对武道的认同远不及术修。但凡有一点办法，没有人愿意修炼武道的。”
云海真君若是听到他这么说，大约会被他气到。
云炙真君因为修炼武道的原因，不仅自身修炼艰难，吃了不少苦头，找弟子也变得十分艰难。他现在这样做，换个正常点的向道之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概率是会动摇的。
好不容易看重一个人，偏又要拿这些话来吓唬人家，这活该找不到弟子吧！
云炙真君向道云海真君会有的表情和话语，忍不住心里发笑。
云炙真君这个人，有时候是非常任性的。他真正特别想要的东西，要么就要全部，要纯粹，要么就全部不要，半点不沾。这种观念也多少影响了他在与人交往时的态度。
此刻杀手丹在他心里眼里，就是一个特别想要收作弟子的人，想要倾心相授，但在这之前，他要确定他得到的是不是全部，是不是纯粹。
他有些恶作剧的心思里，杀手丹若是没有动摇，他大约还是要有一丢丢的失望呢。
杀手丹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也知道武道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和状态。不过，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另外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她是顶尖的杀手，她习惯手拿兵器从容穿梭在人群之中，她知道自己内心其实是更认同武道，而非术修之道的。
“我愿意。”这是杀手丹的回答。
云炙真君笑了笑，他的面容像是被云雾遮盖，渐渐模糊起来。
“不，那是因为你没有选择。”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原地留下了一个精致的巴掌大的散发着木香的小盒子。
杀手丹走过去拿起那个小盒子，很轻松就打开了搭扣，露出盒中一颗圆滚滚，红彤彤的丹药。
有声音在空气中传来——此为塑灵丹，你我既有缘，本君便赠你一颗，望善加使用。
云炙真君走出去后不就，就看到一旁等候的萧衍。
萧衍弯身作揖，礼数周到地叫了声：“云炙师叔。”
云炙真君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也不必将她拘在此处，且送回北院去吧。”
萧衍称是。
云炙真君送了丹，心情也不怎么好，此时看萧衍也不顺眼起来。
“听说你与这丫头有些过节？”
萧衍道：“虽说萧舞两家在某些问题上有些矛盾，但晚辈与舞丹阳既是同门，她又是后辈，晚辈与她之间自然谈不上过节。”
云炙真君哼了一声，道：“我见你下手的时候可没顾及什么同门，什么后辈。”
萧衍神色未变，语气更加恭敬道：“其实不瞒师叔，舞丹阳与原来有些不同，晚辈多少有些好奇，便想试一试她，若是失了分寸，是晚辈的不是，晚辈自当道歉。”
云炙真君想到有关舞丹阳之前的那些消息，略思索了一下，没再追根究底，只是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哎，谁叫他没有徒弟呢，只好使唤使唤云海真君的得意徒弟。反正大家是师兄弟，他使唤起云海真君的徒弟真的是一点也不愧疚。而且反正云海真君也是默许的，他这可也没天天使唤人家。
萧衍送走了云炙真君，心里琢磨着方才云炙真君走出来时略显肃穆的表情，想到自己的师父云海真君对这位师叔的评价——早年艰难，爱憎分明。
他走进舞丹阳所在的丹室，倚在门边看到她两根指头捏着那颗红彤彤的塑灵丹左看右看，似乎很好奇的模样，他想他这位师叔不光是爱憎分明，而且还是个很完美主义的人。
明知道舞丹阳没有灵根，却偏偏要送一颗塑灵丹，若是舞丹阳没有选择修炼武道，而是选择使用塑灵丹，然后顺顺利利修炼术法呢？
萧衍若有所思地看着舞丹阳的方向，心里轻叹一声。
所有人心都是经不起试探的。经得住试探的人或许并非因为足够坚定，或许是因为你摆在他面前的筹码不够，诱惑不够。
“我告诉你这个怎么用。”萧衍在舞丹阳看过来的目光里笑了。
那么，就让他加重这个筹码，加大这个诱惑。
舞丹阳是第三关通关的人里面唯一没有留下来接受后期训练的人。
萧衍告知了她使用方法之后，便将她送回了北院。不止如此，他还承诺，如果她需要的话，他可以来帮助她消化这颗塑灵丹。
他告诉舞丹阳，使用塑灵丹的前提是让自己体内完全没有一点灵气。
完全没有灵气的状态才能使灵根重塑成功的概率加大。毕竟在这个状态下，人的灵根才是最初始的状态。这个时候使用塑灵丹，塑灵丹便会根据使用人身体的状况来判断重塑哪一种灵根更合适。
萧衍说，大部分使用塑灵丹无效的人都是因为自身灵气去除得不彻底导致的。
所以，他很好心地又赠送了她一颗丹药，叫做灭灵丹。
萧衍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这可是禁药，我也是第一次炼制这种丹药，用于不用在你，若是用得不好，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萧衍走的时候比云炙真君开心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为难舞丹阳这种事情他总是忍不住做，而且做完之后就十分开心。
哎，真的是无法把她当成一个弱小的后辈啊！
萧衍这样想的时候，还是毫无压力的。他在等，他要等舞丹阳的选择。
会选择服用灭灵丹，然后用塑灵丹重塑灵根呢？还是会直接找上云炙真君表忠诚，然后就一心武道呢？
他两方权衡了一下，觉得舞丹阳选后者更合适一点，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可是，若是她选了前者，会不会触怒云炙真君呢？
以云炙真君对她的期望，一旦发怒，会怎样呢？
第37章 平静焦虑（）
这叫怎么回事儿呢？
杀手丹回到北院之后，盘坐在小桌前，面前摆着两颗丹药——一颗红彤彤的，那是塑灵丹；一颗灰扑扑的，那是灭灵丹。
杀手丹让小白虎在屋子里自由玩耍，自己就脊背挺直，双手就分别搁在盘坐的两个膝盖上，然后左看看塑灵丹，右看看灭灵丹，慢慢的脑子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曾经在杀手界以直肠子杀手闻名的丹心里只有三个字——搞什么？
她现在真的觉得想要修炼武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简单的事情了。
你看，她都表明自己要修炼武道了。
结果呢？
一个送她一颗塑灵丹，如果她没理解错的吧，这意思是叫她赶紧去重塑了灵根做术修去？
另外一个还来个买一赠一，光塑灵丹怎么够用啊，为了保证成功，我再给你一颗灭灵丹吧！
先不说这两位是不是财大气粗，丹药都随便送的，只说这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不想让她修炼武道的吗？
杀手丹觉得自己脑子略不够用了。
所以说，真的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啊！真的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她的手习惯性地往后腰摸出了短刀。
她用手心轻轻感受着刀刃的锋利，真心觉得这冷冰冰的刀可比热乎乎的人更亲切。
做术修有什么好的呢？能够和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亲密接触吗？
她曾看过颜卿语使用灵术。颜卿语是女孩子，虽然很有几分英气，但在使用灵术时，还是能看到属于女孩子的优雅飘逸。
姿势美，术法炫目——这都是术修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她就是更喜欢兵器握在手里的感觉啊！
杀手丹手指翻飞，瞬间将短刀掉了个个儿，刀尖朝下，然后手腕微微用力，那刀便牢牢插进了桌子里。
她站起身，微眯着眼伸出手，使用灵力将那刀凭空拔了起来，顿时那刀被她两只手指头隔空定在中间，然后开始以短刀中点为中心，由慢到快旋转起来。
看，多漂亮。
杀手丹心中极平静。她缓缓抬起手臂，让刀就在眼前旋转，她有限的词汇里，觉得它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花，开得很漂亮。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略带痴迷的神色来。
两颗外人求而不得的珍贵丹药就这样被她随意弃置桌上，而她则兴致勃勃地带着小白虎出门了。
“现在试炼也已经完了，看来想短期内修炼武道也是不可能的。”她双手握住小白虎的身体，让它与自己平视。
“嗷嗷~”
嗯，很好，现在会跑会跳会尖叫，是个可以沟通的虎了……
“现在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杀手丹坐在高大的树上，脊背微微挺直，看起来很正经。
当然，我们这位携带面瘫属性的杀手丹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是十分正经的。
“嗷嗷~”小白虎欢快地回应着，也不知道是有懂没懂。
杀手丹点头——就当它懂了吧。
“首先，你要有个名字。”杀手丹看着它，仍是一本正经。
“嗷——”同意。
杀手丹皱眉，什么名字好呢？
“阿虎。”
“嗷嗷！”抗议。
“大白。”
“嗷嗷！”抗议。
“小白？”
抗议。
“大虎？”
……
杀手丹绞尽脑汁，觉得自己大约确实没有取名字的天赋。
她抬头看天，天色渐晚，霞光满布，西边一团团紫红色的薄云缓缓流动，映在她插在一旁的刀刃之上，让那柄普通的短刀隐隐约约显得绚丽妩媚。
杀手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渴望。
她还没太想得清楚，但是她听到自己对小白虎说了一个字：隐。
捂脸。
好吧，杀手丹从两个字的名字进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