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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普通通的葫芦而已，至于吗。
萧衍淡淡道：“葫芦里装的是魔灵。”
魔灵啊。
这个名字真是熟悉又陌生啊。
马长卿微微皱眉。
因为飞来峰覆灭后那些事情，马长卿虽然对马飞云心中生恨，对那些道貌岸然的道修也毫无好感，但对魔修也同样没什么偏向。
若不是因为被那帮趁火打劫的小人指为魔修，丹又何至于此。
马长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丹定定地看着那个葫芦。
她觉得奇怪。
离魂之后，她便感应不到夷之的气息了。
不过，想想也是应该。夷之和她之间的联系是建立在无极之上的。她这里的是无极，他手中的是无垠。无极都不在了，夷之靠着无垠自然也是找不到她的。
可这魔灵的气息……
她微微偏了偏头，这种气息她绝对不会忘记。
这是万魔窟里魔灵的气息。
若不是万魔窟的魔灵逃出了万魔窟，然后被这人拘在葫芦中，那就是这个人可以进入万魔窟，并且带走万魔窟中的魔灵。
这个人似乎也不像是魔修。
“确实不是魔修，是……”
“我说你们两个老是盯着老子做什么？没见过人睡觉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葫芦，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紧接着，他耸了耸鼻子，“好像还有个新鲜的小家伙啊。”
萧衍放开一只手，让长袖自然垂下遮住了照灵镜。
那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微乱略硬的头发，懒洋洋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潇洒落拓。
他站起身来，一口将那长草吐在一边地上，摇摇晃晃地扶墙走了几步，身形却渐渐浅淡，最终消失不见。
马长卿警惕地小声问道：“他看得见丹？”
“方才你说，他不是魔修？”丹开口道。
萧衍回想方才种种，沉默了半晌，却突然道：“想不想去看看？”
“想。”
“不想。”
马长卿举着照灵镜面对自己，“丹，他若看得见你，我们怎可再靠近他？”
“他葫芦里的魔灵绝非寻常魔灵。”
她在魔域的那段时间里，尽管接触了不少魔修魔灵之类的，但是即便是在魔域中，她也不曾感觉到万魔窟魔灵的气息。
万魔窟她自己都去过的，若说那里面的魔灵自己逃出来了……这概率应该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吧。
“如何能追到他？”丹起了心。
第490章 说破（）
萧衍手中打出一道蓝色的水光，只见那照灵镜从马长卿脖子上脱落下来，转眼便到了萧衍手中。
马长卿本没有防着萧衍，却不料他有此动作，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
“你！”
萧衍握着照灵镜一个格挡，语气倒是平平淡淡：“此人有些来头，你且在客栈之中等待，我们去去就来。”
说话间身影一闪，转眼不知了去向。
马长卿简直气得头顶冒烟，心里一急，拍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就要追出去。
“你们……”话才开口，自己却又愣住，缓慢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腿。
竟然——站起来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心中陡生喜悦，但是不一会儿那双腿像是失力般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会儿，他便又扶着轮椅倒坐下去。
他心脏砰砰直跳，好不容易定下神来，突然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于是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马飞云。
果然阴魂不散。
马飞云慢慢走过来，“这就是你说的未了之事？”
这个时候，萧衍将照灵镜笼到袖中，一路循着那人的踪迹悄悄追了过去。
萧衍果然有些本事，丹在他袖中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一条细短的蓝色水线漂浮着往前飞，他们便跟着那条水线疾行。
待他们远离小镇，大约追了小半个时辰，那条蓝色的水线却突然消失了。
萧衍停下脚步来。
“被发现了？”丹猜测着。
萧衍摇头，“也或许是去了探寻不到的地方。”
“探寻不到的地方？”
萧衍双手在身前动作着，指掌翻飞间便有几道水光循环往复，随着他的掌动变幻出层叠交错的光圈。然后，不断有细细的蓝色光芒飞出去，往四面八方散逸。而在他双掌之间的那层光圈便越发细薄浅淡。
片刻之后，那些光芒又从四面八方飞了回来，重新回到光圈之中。
萧衍凝视着光圈，两指轻轻捻出一线蓝光飞射了出去。
丹看得有趣，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萧衍收了法术，沉默片刻才道：“不过寻常寻踪猎迹的术法。自从你离魂之后，这小小法术倒是愈发娴熟了。”
他语气平淡，声音缓慢，只斜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从他袖中飞出来的照灵镜。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啊。
“寻的是那个人？”
“自然是寻的魔灵。”
萧衍看向远方，“水润万物。空中微尘，云中滴子，皆可为水之探兵。便是灵体，用这寻灵之法也可探得一星半点的踪迹。”
“可是，当年我试了百次，千次，却没有一次，寻到过半点你的踪迹。”
萧衍本来不想说，这时起了头，却不想不说了。
“你寻我做什么？你要的不过是无极。你有那些时间，不如多去寻寻无极的踪影。或者，你是以为无极还在我这里？那你现在也看到了，如今我也不知无极在何处。你现在去寻也还来得及。”
萧衍凝视她半晌，突然却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我真是无药可救了。”
“什么？”
“别人求之不得的无极，你却毫不在意。你到底是不知道无极的意义，还是真的就这么无欲无求，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可以轻易抛弃，转身之后就再也不会回头？”
这是几个意思？哪里跟哪里？
丹拧着眉毛看他。
重拳打到了棉花上。
萧衍闭了下眼睛，垂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在继续装聋作哑和干脆把话说开之间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觉得太不甘心。
为什么，凭什么！
他猛地张开眼，再看向丹的目光就像是燃尽了柔软外皮的尖刺，犀利又火热。
他沉默地死死盯着丹，伸手将照灵镜握在了手中。
“你不懂是不是？我也不懂。但是，同样都不懂，每受牵制的却总是我。我说，你不懂，可我若不说，你也永远都不会懂。甚至，你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多关注我一分。我却要时时刻刻，不由自主地将心和眼睛都放在你的身上！”他声音恨恨，像是织就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人牢牢网在其中，难以动弹。
“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找错人了？
萧衍冷笑，不与她争辩，一幕幕过往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一样转过。
太清宗中的时候，北疆的时候，西山的时候，飞来峰的时候……如今都到了这灵界了……
“原本，舞家藏着秘密，萧家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为是与南山族和魔族有关，却不想，那秘密便是无极。云端之仙寻来之时，我才知道，我与你之中，必有一人承继无极。那时，无极已在你处，我若想要，便只能设法抢夺。这种事情要说也不难，你虽随着云炙真君修炼武道，后又在魔域历练，论起道法修为，也难逢敌手，可你性情直爽，不耐繁杂，喜欢单打独斗，对世事人心更不喜钻研。”
丹渐渐听出些意思来。
“所以，我只要略施小计，便可教你手忙脚乱，左支右绌。可是，不过才起个头，我却做不下去了。”
他一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就在你一无所知，一无所感的时候，我却因为无极，会不由自主想到你，会因为想念，因为伤害你而心中痛苦不已，不得不泡在寒潭之中才能缓解如万千针扎，撕裂心扉的疼痛，实在忍不得了便只好用更大的痛苦来压制，久而久之，竟越来越能忍耐了。甚至，竟还能从中得些趣味。”他清冷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看向丹的眼睛也眯了眯，竟有几分难明的危险。“直到，不想一日，再不能感应分毫，再不曾尝那苦痛……那时，你正离魂。”
他太清楚，不止是因为无极。因为那时他是真的想要挽留她，有一瞬间甚至想，即便是得不到无极又怎么样，他将所有拱手相送又怎么样，萧家也不是只他一个，所谓万年基业凭什么全要压在他一人肩上，叫他在这痛苦矛盾中沉沦，煎熬？
只要她肯留下来！
“你离魂之后，我再感应不到你的丝毫气息，可是，总觉心中阻滞，难以忘怀，无法放下。当时我想，无论是何人，何物，何种办法，但凡能寻到你的灵体，我什么都可以做。”
第491章 回应（）
他的声音最后轻之又轻，缓之又缓，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又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
“你是不是还是不明白，我一定要找到你是为什么？”
萧衍敛眸，目光深沉复杂，眼眸透出幽蓝的光芒，叫人一眼望进去便如同身堕浩瀚深海之中，囚牢一般。
原本萧衍万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和气质。他身怀水灵根，自小修习水系法术，丹道、医理也十分精通。这便让他整个人如和风细雨，蓝田暖玉，无论在何人面前也是一副温润谦和的君子之象。
她还记得，当年无论是太清宗，还是道界之内，多的是倾慕他的女子。
不过，她都觉得那些人眼瞎，情情爱爱什么的更是无聊至极。
她心中总存着警惕，觉得此人虚伪深沉，便是展颜笑开的时候心中也过了好几道弯，看着人的目光再温和也像是在琢磨一头猎物。
他现在这般模样，倒真是少见。
水深致海，海深无测。
“可笑命运就是如此奇怪。原本以为你没了无极，我与你之间的瓜葛便也到此为止。可现在我知道了，不是的。”
在灵界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不是的。
或许之前确因无极，但绝不止于无极，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在其中作祟。
他望着丹无动于衷的冷漠面庞，手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心口。
“我最不喜看你此刻的神情，恨不得撕碎了才好。”
这种冲动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他原来并未有过。即便是在他察觉到自己竟然受她牵制之后，最多的感觉也只是牵挂和忌惮。
可是随着他修为渐深，飞升灵界至此，这才见她不过两日，此刻竟生出了如此极端的魔怔念头。
他闭了下眼睛，将那些陌生的，甚至让他害怕的情绪收拢好。
“我知道，靠近你会令我痛苦，会让我不由自主，会做出不冷静判断，做出让我后悔的不屑的事情。可是，即便我远离你，有朝一日再见，我还是会陷入同样的困境。”
他的神色严肃，目光坚决。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跟着你，你身上除了无极，应该还有许多秘密，这与我也有关。我固然不会伤害你，但我若迟迟找不到这个秘密，与其莫名其妙，无法控制地受控于人，不如我先结果了你，便是个死也算我的解脱。”
他讽刺地看向丹，话虽然说得狠，心中却又生出了矛盾的焦虑的疼痛的各种混合在一起的莫名感觉。
真的是够了。
丹以为只是自己的命运被无形的力量的掌控，不由自主地沉浮，却没想到萧衍也是如此。
而面对相同的不得自由，不由自主，她逃了一次又一次，总是一腔孤勇地去抛弃，看似满不在乎地重新开始，期望下一次的新生会让她更加自由。
可是，她每次都在做减法，却并没有减去她的烦躁和苦恼。倒是每一次不顾一切地全然抛弃之后，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去，并深深地受之影响。
其实，她是个懦夫吧。
萧衍不同。如果说她是在做减法，萧衍就是在做加法。他不断地遇到自己不能掌控的困境，他想不明白，却把它们一一都背负在肩上，一层加一层，一样加一样，然后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和魄力去寻找解决之道。
就像他自己说的，找到她，靠近她其实并不能让他好过一些，可他愿意忍受这些，最后即便找不到答案，解决不了问题，也不会自己离开，而是选择先杀了她。
丹懵懂的神智中突然似乎开了一窍，多了一分不熟悉的清明。
“你觉得，杀了我，就能解决问题？”
萧衍摇头，“不能，那不过是没有办法之后，同归于尽的无奈之举。”
他冷笑，“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如此轻易的选择去死。”
他转过目光，眼前天地浩瀚，峻山奇立，金乌照亮白云，在山川之中拖出长长的曲折的光亮，隐约宛如游龙。
不过化神期，他未证大道，未得无极，甚至身处重重疑团，自由都未可得，凭什么要这样窝囊地寻思？
不甘，不愿，不可以。
“你也不要指望马长卿能帮你什么。虽然他能将你拘在照灵镜中，可我若想你出来，轻而易举。只是，我如今与云端神殿有些关联，贸然行动必会惊动他们。所以才容他一路相随。不过我要提醒你，为了他的安全，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你不止与云端神殿有关系，还与凰月宫有关系。而云端神殿和凰月宫之间，却并不融洽。”
萧衍冷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事情我虽然不能每一样都清楚明白，但若非这样，我也寻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之前你对我的种种行为皆是出于此因？而我，却并没有与你相同的感受。”
萧衍沉默地看着她，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两指之间聚集着蓝光，转眼将那蓝光投于镜面，如夜星坠海，点点光芒钻进镜中，镜面也似乎更亮了几分。
“方才那人不是魔修，却似乎与云端神殿有些联系。你可知道那魔灵有何奇异之处？”
丹想了想，“那魔灵是万魔窟的魔灵，一般情况下断不会自己跑出来。而万魔窟若有动向，夷之定然不会不知道。可能打探得到最近魔域发生什么事情？”
看吧即便离魂，她也还是会关心这些人，这些事。除了抛却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其他的又有何区别。
“魔域最近倒是平静，听说如今坐镇魔宫的是魔族的大祭司，巧得很，他的名字正是夷之。”萧衍的目光深了深。
夷之，乐夷之。这个人从往至今倒是十分活跃。
丹一时也想不分明，便想待追踪到那魔灵再说。
想到方才他说了那许多，情绪似乎略激动，到这时候目光都冷嗖嗖的。虽然她自问心无愧，但是……
丹直直望向萧衍，“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避着你。答案什么的，我也想知道。”
竟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萧衍一愣，意识到她这是第一次正面回应他，哪怕她并不会受此困扰，但到底……
“不再一个人远走高飞？”
“不再。”
“不再一烦了连肉身都可以舍弃，修为、过往，所有一切一并都可弃？”
“不再。”
“不再独独避开我，视我如蛇蝎？”
丹笑了，“你有这双眼在，我避无可避。再者我虽不喜你整日戴着面具，却也不曾到视如蛇蝎的地步吧。”
萧衍默默看她，终道：“好。”
第492章 赶热闹（）
天边一道蓝色的水光徐徐归来。
萧衍抬手将那水光拢于掌中，细细看了看，道：“走。”
说着又挥挥手，那道蓝光便朝着东南方向的群山中去了。
萧衍抓着照灵镜踏云而上，不过须臾便到了山中，那蓝光又指引了一小段路，将他们引入茂林之中，便消失不见了。
“就在此地？”
“应是不远。”萧衍左右看了看，“未免打草惊蛇，此处还需找找。”
丹认真感觉了一下，想找一张那魔灵的气息。可是大约是因为离得太远，她一时也寻不到踪迹。
萧衍到底是有些法子。只见他手掌翻飞，林中叶间的微小露珠渐渐聚了过来。
丹看那些露珠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萧衍却从中判别出方向，带着丹缓缓前行。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丹隐约捕捉到魔灵的气息。
萧衍伸出一指，“就在那边。”
他隐了气息悄悄走过去，只见枝叶遮掩之间伴生着许多藤蔓植物，藤枝交缠，叶落层叠，掩着一个极隐蔽的地洞。
萧衍靠过去，两人便听到洞中有人交谈。
“你还回来做什么？魔域待不下去了吗？”
“怎么，我连回都不能回来吗？”
“当年你不愿意回来，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想做什么？”
“我要见殿下。”
“不可能。”
“我这里有殿下想要的东西。若你不让我见到殿下，我如何给他？”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真有这样东西，也不至于现在才拿出来。我劝你少故弄玄虚。若是惹怒了殿下，恐怕叫你连魔域都待不下去。”
“哈哈哈，可真是过河拆桥，若不是我，你能这么轻轻松松的从万魔窟离开？还带着……”
“住口！”
对方又是一笑，“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不过你迟早要来找我的，你以为单凭你就可以保住那个脆弱的小东西？”
洞中沉默了半晌。
“你倒是一向很擅长自以为是的猜测。好自为之吧！”
萧衍赶紧躲起来，正好洞中跳出一个人离开了。
正是那腰间系着葫芦，歪在镇中睡着的人。
“去追，还是？”
丹想了想，“洞中那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萧衍往洞中凝视片刻，“相比之下，这个更好对付。”
丹转而笑了。“若我没有猜错，这位恐怕也是旧识。”
话音刚落，洞中果然又跳出一人，竟是个娇媚的美人。
丹却是一愣，此人似曾相识，但看相貌却又不像。
正在她犹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