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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长者在遥远的荷塘慢慢搓搓手，看着青羽在那里拖延时间，然后，万轮之轮的时间终于推进到了第八十一轮。
丹那边的进度显然也很快。
这时候她正在试图拔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圆球，可是，那圆球虽然在齿轮之中滚动，但是齿轮像是存在巨大的磁力吸引着它，叫它无法脱离齿轮。
磁力！
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
炼器之人在炼器的时候，无论是对材料的用取，还是对炼制过程的把握，都极力要求精确。有的时候甚至是需要计算的。
炼器之术原本和机关偃术同出一门，只不过后来，炼器之术更注重单体形态和功能，机关偃术则更偏重于群体精控之术。
再后来，炼器师们觉得机关师们太过古老古板，做出来的东西体现不出来修炼者的身份，而机关师们又觉得炼器师们简单粗暴，根本就不懂得炼器真正的奥妙所在。
不过，这种争论并没有维持多么久。一来机关偃术在修炼界并不盛行，式微已久，二来对于大多数修道者来说，他们更喜欢炼器师们的作品。
尽管机关师们嘲笑他们，说简单粗暴的东西自然见效快。
见效快也是个优点嘛。
现在，丹觉得这一圈圈巨大的齿轮很像是机关师和炼器师共同的作品。
太精致了。一般的炼器师不会用这种风格。
而若是寻常的机关师，也不会有这么多引气运气的概念加在里面。
“机关师……炼器师……”丹喃喃自语。
灰衣长者点点头，心中又多了一层惊喜。
这样的惊喜，让他都忍不住想要提前出现了。
不过，他还是忍了又忍，决定再等一等。
磁力，九九八十一轮……丹的脑袋里飞快运作起来。
她闭上眼，那八十一个带着圆球的齿轮便在她的脑海中缓缓转动起来。
其他的齿轮慢慢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八十一个齿轮。
大大小小，东南西北，圆球的位置，它们虽然在以不同的速度，不同大小的轨迹运动着，但是会在某一个时刻，它们会在她的视觉上连成一个个一球衍生出九球的错觉……
像是，一个巨大的……莲生天！
九九八十一天，一莲生天。
丹心中一动，朝着一个方向急走过去，在脑海中的画面和现实万轮之轮中的画面重叠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双手握着一个圆球狠狠朝怀里拔起来！
咯噔。
居然，真的拔动了？！
轰！
八十颗圆球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磁场的吸引，左右摇摆着乱动乱颤，甚至有的几乎要掉出齿轮外面去。与此同时，那些齿轮也在惯性结束之后，缓缓停下了似乎永不停歇的脚步。
丹将圆球握在手中，冰凉凉的。
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圆球从齿轮中的空间扔了出去。
这回，圆球真的出去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出去了？
她心中一喜，但还是先用月辉球试了试。
很好，通过了。
秦羽正在拖着马长卿扯东扯西。这时，他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也再顾不得与马长卿打哈哈，直接抓了他的肩膀朝着万轮之轮掠去。
灰衣长者双手一上一下在身前拉开，灰色的气被他扫进荷塘里，刚要飞出去的丹顿时觉得眼前烟雾袅绕，什么都看不清楚。然后似乎是天旋地转了一阵，便一人入了虚空。
虚空里，有人道：“小姑娘有意思。运气也不错。不过，从那里出去可是死路一条，尤其是你这样的灵体，一点防护都没有，会死得很快。”
“你是谁？”丹问道。
灰衣长者哈哈笑起来，“你不是想知道以人炼器之法吗？我教你如何？”
丹狐疑地看向四周，“你为何要教我？你和万象门是什么关系？”
灰衣长者道：“我要教你自然有我的道理。至于万象门。那是我在灵界时寻找器门奇人所建立的隐形炼器师公会，虽不算做宗派，形式散漫自由，但若与他们提起我的名号，他们都是认的。”
“敢问阁下的名号？”
灰衣长者抚摸着自己的长须，停了半晌才缓缓道：“第一人。”
第一人！
好张狂的口气。
丹忽而又想起马长卿曾经说过的有关万象门的事情。猛地会意过来。
这第一人，难道就是万象门中每个人的小本本上，找不到人留下印信的那个第一人？！
灰衣长者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以人炼器，确实可以恢复残缺，甚至可以为人续命，而不经过修炼。我看你一门心思想学这个，是想要治残呢，还是想要续命呢？”
“两样都想。”丹自然不客气。
灰衣长者又笑了。“好大的口气。不过，我且传授给你，看你能运化几分了。”
第561章 受此大恩（）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丹虽然喜欢，但总抱有警惕。
不过，这以人炼器的法门，她是一定得要学会的。
这种功夫想来也是不外传的手艺，这人轻轻松松就要教给他，到现在可还什么条件都还没开始谈。
这么大方，反常必妖。
不过还是那句话，她一定得学会。
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然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她暂且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灰茫茫的虚空之中出现白色的影像。那影像像是一个人，然后又变成两个人，三个人……
他们或者手舞足蹈，或者静坐不语，有时候动作一致，有时候又各不相同。
丹开始看不明白，后来见这些人舞动得越来越快，她也没有时间思考，便干脆也不费心神去想得更深，而是把这些画面一一全记在脑海里。
她觉得这个人大约是不是故意的。所谓要“且教给她，看她运化多少”什么的，说得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吧。
一心不能二用。等那些白色的影像全都化作灰色虚空之中的烟云之后，丹静静的盘地而坐，双眸闭阖，神态安详，明显已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灰衣长者笑了笑，见她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丝毫的慌乱，此刻又极为专注，既不着急对他提问，又没有表现出对刚才明显显得敷衍简略的教授有任何愤懑不平之色。
他点点头，心道小小年纪，倒是很沉得住气。即便她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若她愿意专注于器门一道，他或者也愿意……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灰衣长者自己笑起来。
又想，且看看她看懂了多少，学会了多少吧。
万象天何时收过庸才。
这么一想，灰衣长者倒是不急起来。
他的目光稍稍移开，准备趁这个空隙再去看看别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唔，青羽傻愣愣地站在被破坏掉的万轮之轮旁边的样子……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自己的得意作品就这样被毁掉的感觉一定让他永生难忘吧。
灰衣长者想起自己荷塘中被他偷吃掉的鱼，心中感觉平衡了不少。
再往旁边看，那个四处张望的便是飞云的后辈吧。
看着倒是有些根骨。不过飞云到底还是没看透，有些事情还是太过在意了些。
他又移开眼，正打算好好看一看萧衍的情况，却发现莲生天中生出些不同寻常的异动。
有人想破他的莲生天！
他冷笑着看过去，只见那个魔修竟能找到那七个南玄冥族的人，并且他们如今正联合在一起，看那架势是准备要毁了莲生天啊。
灰衣长者看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刻出手。
莲生天本不是灵界之物。他虽然要借助马长卿，方能瞒天过海，避开云端神殿的耳目，但却不是那么好破的。
若真要说有人可能做到这件事情，大概也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吧。
他的目光又缓缓回到了丹的身上。
也不知何时，丹已经睁开了双眼。
她仍旧静静坐在那里，不骄不躁。这让他十分好奇她到底学到了多少。
“如何？”灰衣长者在长久的静默之后终于发问。
没想到，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平白受此大恩，前辈可是有什么要求？”
灰衣长者一听，哈哈大笑。
“说是大恩也说得过去，不过你若是半点也没学会，这恩怎么也到不了你那里去。至于要求嘛，不如先让我看看你会些什么再说。如何？”
丹却微微一笑。“此等精妙之法，万语千言不如一试。前辈若要叫我说是说不出来的，但若前辈想看，不若将我的朋友引来，我立时便可为前辈解惑。如何？”
灰衣长者一愣，又忍不住笑出来。“你这小姑娘可真狡猾。怎么就如此确定我能将你的朋友引来呢？”
“前辈是万象门第一人，又已自灵界飞升。这以人炼器的法子又是万象门独有的。前辈将我们众人引到莲生天中，定不是为了单纯教我这么精妙的法子才对。”
灰衣长者摸摸胡须。“不错。不过有一点，这以人炼器的法子并非万象门独有。实际上，万象门中知道此法的人也并不多。”
丹微笑。“那前辈可真是看得起丹了。”
灰衣长者想了想，“你觉得这个法子好不好？”
“生死人，肉白骨，此等奇妙之法怎么会不好。”
灰衣长者却笑了笑，“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我器门一道最终的奥义。”
“那最终的奥义是什么呢？”
灰衣长者语气却高深莫测起来：“那就要看你了。”
丹自然不解。
虚空之中缓缓出现一张地图。
丹仔细看过去，不免觉得奇怪。
这不就是之前紫梅拿的那张地图吗？
“小姑娘，你和无极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你和那个魔修是什么关系？”
“朋友。”
灰衣长者笑了笑，“这话我信。不过，对于身怀无垠之人，天生便会追逐，效忠于身怀无极之人。这是他们终其一生的使命。”
无极和无垠之间的联系，丹早已知道，但她意外的是，这人用的是“效忠”这样的字眼。并且这个人显然很清楚无垠和无极之间的牵连。
“你是不是正在奇怪，为什么我知道的这么清楚？”灰衣长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小得意。
“那是因为魔族的无垠便是出自我之手。”
丹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无垠存在的年岁，发现自己也算不清楚。所以这位已经飞升的前辈还真的是很大很大岁数了呀。
“那么小姑娘，你仔细看看这张地图，可有……觉得很熟悉？”他问得小心翼翼，最后几个字说得极慢。
丹点头，心想当然熟悉。之前大家都为了这一张地图差点争破脑袋，她怎么会不熟悉？
灰衣长者顿觉惊喜。“那你再仔细看看，可知这里是哪里？”这话说得都有些小兴奋了。
丹摇头，那谁知道是哪里呢？这图画得那么简略，就像小孩子在白纸上涂鸦一样，大概只有南玄冥族那些人真正知道这里面到底画的是哪里。
说起来，大长老还真是所托非人。若是让他知道有南玄冥族这些人在，大概就不会将什么遗愿托付给她了。
第562章 自噬程序（）
见丹半天没有说话，灰衣长者像是自我安慰般道：“不，你一定知道这里是哪里。你再好好想想？”
丹回过神来，总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急切的狂热。
鬼才知道这是哪里啊！
丹摇头，“前辈，通过这么简单的一张图，想要知道它画的是哪里，就算是我不停地猜，也是猜不出来的啊。”
灰衣长者又劝道：“你再仔细看看。仔细。”
丹想着这前辈好歹教了自己以人炼器之法，便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遍。
很可惜，她还是看不出来这画的到底是哪里。
这种事情为什么来问她啊，不是直接问南玄冥族那些人会来得更快吗？
想想看，在进入莲生天之前，那么多人围着这张地图抢来抢去，最后可都便宜了这莲生天的主人了。
她也是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里面，马长卿几乎算是发挥了关键作用。
“怎么样，可想出来了？”
丹心里只想翻白眼。“没有。”
“那你再看看。”灰衣长者的语气越来越急了。
丹觉得莫名其妙，又看了几遍，被灰衣长者催促了几遍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前辈，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是什么地方。您再叫我看上百遍，千遍，我也是分不出来的。”耐心快耗尽了。
灰衣长者沉默了片刻，心中本来的希冀、兴奋和喜悦此刻变成尖锐寒冷的冰刃，硌得他心里一阵阵地生疼。
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阴冷，眼中风云诡谲，最后化作一声冷笑。
“如此，说明你看得还不够仔细。”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却又极轻。这种诡异的矛盾让丹不自觉地心中一紧。
却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灰茫茫的虚空顿生变故。
四面皆有层云涌动着滚滚而来，瞬息的功夫就逼到眼前。
强大的灵力威压扑面而来，而四面八方都被堵得满满的，竟无处可逃。
丹心下叫了声坏事儿，这会儿只能凝炼出月辉先把自己保护起来。
可是，黑云压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她哪怕是争分夺秒，才在指尖凝出一点光亮，便被瞬息而至的黑云给吞噬了进去。
眼睛、鼻子、耳朵……所有的器官像是一瞬间被软绵绵的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觉得呼吸困难，于是赶紧张开嘴，但是很快嘴巴也被堵住了。
无法呼吸很快让她的大脑变得有些混沌。
浑浑噩噩中，丹隐约看到阴云的尽头，有一处模模糊糊的地方，与南玄冥族之前将她困在其中的囚图有些像。
五感六识都被剥夺。丹很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灰衣长者在荷塘边看着丹的灵体在灵气涌动的虚空之中沉沦，下坠，原本和蔼亲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漠的残忍。
器门一道行至今天，虽然在灵界有万象门，在仙界有万象天，但到底比起上古时期要黯淡得多了。
仙界秘闻说，器门缺了一样至高无上的法门。这个便是器门兴盛的关键。
他倒并不是多么在乎器门兴盛与否。只是，他在无尽生命之中已经找不到任何挑战。他无法容忍自己如此精于器门一道，却还是无法掌握那个至高无上的器门之终极奥义。
实在无法容忍。
这个叫做丹的灵体，或许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前提是，她真的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那个无极的意义所在。
为此，他可以承担任何牺牲。
灰衣长者一出手，最先感应到的不是青羽，不是乐夷之，不是萧衍，也不是被困在莲生天中，当做背景墙一样的其他人，而是在四处张望着的马长卿。
炼器之人本就是极为注意细节的人。
青羽气呼呼地爬上巨大的齿轮，打算修复它们，让它们重新转动的时候，马长卿眼尖地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圆滚滚的球。
这个球里似乎有一道光闪过，这便更叫马长卿注意上了。
他很快将那小圆球拿在手中摸了摸，冰凉凉的，灰扑扑的，与那些齿轮有些像。
他抬头去看齿轮，发现有些齿轮中也有这样的圆球，只不过有的大有的小。
青羽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喊着：“太粗暴了！就算是要出来，也不能这样毁坏我的心血啊！气死我了！”
马长卿觉得他说的一定是丹。
他绝不承认这是自己太想念丹了的缘故。
想到自己之前因为马飞云的关系记忆全失，对丹做出了这样不好的事情，让她置身于莲生天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就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冲动。
但是他更知道，他不能拍死自己。莲生天这种古怪的地方到处都是杀机。马飞云虽然瞒着他，利用他，但是对于器门之事，却又教导得极为细致。
所以他对莲生天也算有些了解。
莲生天里生死天，生死一线试真仙。
丹不过是个飘飘荡荡的灵体，别说现在不是仙，就算已修成仙身，要在生死天里安稳走过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她，要和她在一起，要帮她！
他正在心里暗下决定，突然又感觉到手中那个小圆球有了些变化。
小圆球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而且，更冷了。
马长卿狐疑地将小圆球拿到眼前看，这一看，大惊失色。
灰黑色的空间之中，丹展开双臂缓缓下坠。她的面朝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知道她一定不好过。不然定不会这样无知无觉地往下坠。
不对，丹不可能一点表情，一点动作都没有，任凭自己往下掉。
难道是失去意识了？
马长卿急起来。
急也没用。
他试了许多办法，但是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进去那个小圆球里。
这个时候，青羽喊他，“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一个小圆球，找到了就给我啊。”
马长卿下意识地将小圆球攥得紧紧的，转身就走。
青羽被他的举动惹得一愣，大喊道：“喂，你去哪里？不要瞎跑啊！”
他不瞎跑，他就是要找办法进去救丹。
他狠狠将小圆球往地上一摔。
小圆球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一条细细的裂缝来。
裂缝中灵气流泻。
马长卿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那条细细的缝，猛地投身进去。
第563章 定轮走珠（）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眼前看不清晰，耳朵听不清楚，连呼吸都稀薄得让人窒息。
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意识了。但是奇怪的是，她明明是灵体，灵体可以失去意识吗？
更诡异的是，她觉得自己甚至是在看着自己失去意识。
是的。当她的灵体被云层吞噬，所有的感觉都快速退化至虚无之后，她仿佛又生出了另一双眼，这双眼正看着那个不停坠落的自己，安静地，冷漠地看着。
太诡异了。
虽然她看得也不太清楚，可是，她更奇怪的是，难道灵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