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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现在知道了，这个代价很有可能是她的灵体，她的生命，她独立意识的存在。
她歪坐在冰棺边，双手垂在冰棺中，已经开始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可她还是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努力保持自己的灵体不会散逸在天地间。
千雪岭中的萧衍和乐夷之莫名觉得心慌意乱。
他们内心深处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丹出事了。
而在凰月宫中，忘舒猛地站起来，脸色十分深沉。
蓝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忘舒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最后只是皱着眉摇摇头，重又缓缓坐了回去。
云霄殿中，云巅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当冰棺中的人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终于能够确信，丹居然不顾自身安危将他救醒了。
他的心情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师父……”丹疲惫，却又有些开心。
可是冰棺中的人坐起来，茫然的眼扫到她的方向时，迟钝地停了下来，清冷地道：“你是何人？”
丹的惊讶已经不需要掩饰。
师父就算无力再高强，也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看得清灵体？
而师父如此问她……
丹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和两世都不同。
她心下稍宽。“师父，我是丹啊。”
“我想问师父一句，为何要求一个必死，为何要让丹亲手杀了你？”
冰棺中的人脸色变了又变。
他长期呆在冰棺之中，本来就色白如纸。这时候脸上却黑沉黑沉的。
他怔怔看着丹，喃喃道：“丹……丹……”
云巅站起身来。
他摸了摸胸口，敏锐地感觉到有哪里失控了。
第569章 魂的意识（）
冰棺中的人静静地看着丹。
似乎是因为刚醒过来的原因，他头脑还有些混沌。
丹趴在冰棺上，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而在这个时候，云巅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不安和躁动了。
他死死盯着垂云雪山冰棺里苏醒的男人，觉得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云巅起身，很快消失在云霄殿中。
丹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陌生的气息。
她警惕地转头看去，吃惊地发现竟然是云巅。
云巅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便皱着眉直直看向她的师父。
丹再看向自己的师父，他也已经完全站起来，神色漠然地看着云巅。
“好久不见。”她的师父竟然如此说道。
丹更觉得眼下的状况叫人摸不着头脑起来。
凡人的师父，怎么可能和仙界云端神殿的云巅有交集？
可若不是这样，云巅和云萝怎会把她引来此处？
丹的心里乱糟糟的，于是努力站起来看着他们。
只见云巅道：“是好久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丹，“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丹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且不说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她就是这样做了，又有必要像他解释或者交待什么吗？
云巅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这时目光犀利地看着她的师父，冷冷道：“怎么，你这是想要脱离我，独自存在吗？”
她的师父面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云巅冷哼一声，然后扭了扭脖子，轻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息陡然生变。
云巅突然伸出手，手掌成爪抓在她师父的肩膀上。
丹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打掉他的手，可她的手竟然被云巅的手穿过去了。
虽然她是灵体，但是这还是头一次在她主动的情况下出现这种现象。
她还来不及细想自己的情况，就听到师父闷哼一声，然后诡异的事情在她面前发生了。
云巅的手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将手掌按在她师父的肩膀上，然后她的师父竟然渐渐变得透明了。
“你做了什么？！”丹想要阻止他，可是这会儿体内连一丝一毫的月灵都没有，根本无法做什么事情。
不多时，变得透明的身体开始扭曲，她师父整个人似乎都在被云巅的手掌吸进去。
“云巅！你在做什么？”丹真的吓住了。
“我只是收回属于我的东西。”云巅倒是平静得很。
与此同时，她的师父虽然身体变得透明扭曲，但那双眼投向丹的时候竟也异常平静。
“丹，对不起。”她听到她的师父轻轻地说着。
似乎有些遗憾，似乎又有些认命。
云巅冷笑，“早知如此，何必要挣扎，妄想脱离我呢？”
刚刚被丹救活的人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云巅的手掌摧毁吸走。
他将手掌按在自己胸前，优雅地压了一下，神情有些舒爽的倦意。
“你……”一切发生得太快，丹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云巅转过身来看她，细细看着，突然恶劣地笑了。
“自己拼命救活的人，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且再也不可能复活。这滋味怎么样？”
丹至今仍搞不懂云巅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云巅沉默片刻，“我与你说过，千雪岭之后，给我个答案。看来你一直都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要什么答案找我就可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师父？”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而因为这无能为力，她越发痛恨厌弃自己。
云巅逼近，“你仔细看看，你的师父，他本就是魂魄不全的必死之人，你用逆天禁术救他性命，可有想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什么魂魄不全，必死之人。你将我引来垂云雪山，引我来见师父，到底为什么？”
云巅讽刺地笑了。“还不懂吗？”
他摸了一把脸，再睁开眼的时候，神色温和又带着一丝丝冷漠地看着丹。
丹这才傻了眼。
此刻的云巅竟然和她师父的形象重合了！
不可能！
她仔仔细细看着云巅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不属于她师父的细节，可是这张脸她看了太多年，怎么会记错？
“丹，我要你杀了我，你怎么可以救我呢。”云巅用她师父的声音说着这句话。
“不要再说了！”丹突然就爆发了。
云巅却不肯放过她。
“我告诉你为什么我是必死之人。因为我是云巅的一缕命魂，在你身边是来了结因果的啊。”云巅似是叹气了一声。
“不要再说了！”丹捂住了耳朵。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师父与云巅是一个人。什么命魂，什么因果，都是假的！
她心中翻腾不已，有些很杂乱的片段快速在她脑海里闪过。
云巅冷冷笑了。
他恢复成云巅的声音，却还是用着她师父的那张脸，“怎么，这就接受不了了吗？”
他微微敛眸，“你忘得可真彻底。连我杀了你的事情都一点也不记得了。我给了你机会，只要你杀了我的命魂之人，你我恩怨便可一笔勾销。可惜，你真的很不听话啊。竟然费尽心思救活我的命魂，甚至让他差点生出脱离我的可笑心思。”
说到最后，云巅的语气越发严厉起来。
“这个命魂已经不能用了。”云巅可惜地看着她，“我在考虑，要不要再多给你一次机会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绝不相信。那是我的师父。你把我的师父还给我！”丹激动地扑了过去。
可是这时的丹体内月灵全无，哪里是云巅的对手。即便是在之前，丹以凰月四重境的境界，也远不是云巅的对手。
云巅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臂，冷笑出声。
“怎么，要为了你师父报仇吗？”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在这里啊。丹，再杀我一次可好？”这是她师父的声音。
丹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这种情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过，她眼睁睁地看着云巅自由地在两个人物之间自由切换，这让她本就受了刺激的脑袋更加混沌。
第570章 救之不及（）
云巅眯着眼睛注视着扑过来的丹。
此刻她的形魂已经十分虚弱，即将就要涣散的样子。
更何况她现在十分激动，已经怒红了眼，显然听不进别的什么了。
她对她的师父倒真是情深义重，但是对他却又太过残忍。
千年万年，本来忘记她的日子过得那么舒畅，没想到她非要撞到他眼前来，叫他先一步想起了太多太多。
他眼睁睁看着她救活了她的师父，而且是以这么大的代价救活了他，便知道自己的希望又落空了。
是的，她并未想起那些千年万年前的事情。
因为没有想起，所以她根本也不会理解杀死她师父这件事情的意义。
她不但救活了她想要救的人，更糟糕的是，她激发了对方独立的思想和意识。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容忍。
如果属于他的命魂没有好好地替他了结因果，还妄图独立存活于世，那他云巅岂不是从此便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魂魄不全之仙？
魂魄都不全，还谈什么其他。
云巅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
所以他提前出现，并且当着她的面收走了属于他的命魂。
只是这样一来，他恐怕要再多花费许多心力才能了结那么久远的因果。
不过，还有一个简单的法子。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用这个法子。
破除因果的法子自然是了结一段因果，但是了结的方法却不止一种。
如果杀了她……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疯狂生长的蔓藤植物，瞬间爬满了他的脑海。
杀了她吧，杀了她吧！
她记不得从来，即便记得，也还是那个样子，不可能回应你，更不可能顺从你的心意。
你所求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更何况，不是已经杀过一次了吗？
只是那一次，他杀得不太彻底。
隔着这千年万年的时间，他不记得她，不也这样过来了吗？其实本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杀了她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有无数的念头仿佛证明一般跑出来。
云巅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眼眸如同魔怔了一般。
他银色的眼眸渐渐散发出微红的光芒，不多时便完全变成了红色，红得如血。
丹感觉到强大的压迫力正从云巅的手掌传递过来。
她毫不怀疑云巅就要对她动手了。
云巅这个人喜怒无常，根本不要想去搞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云巅已经几近癫狂。偏偏他还自觉自己极其冷静。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边看着丹，一边喃喃道：“杀了你，一切就都回到正轨了。”
他再不会受她影响，不会失去冷静，失去控制，而他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也都可以顺利进行。
只要杀了她，无极必定被他安排的人得到。最后一定会是他得到无极。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平生得不到的东西，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凰月宫中，忘舒终于再次站起来，心跳加快。
“蓝鸾，看看丹那边的情况。”他内心升起强烈的不安，他心想，一定是出事了。
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蓝鸾撇撇嘴，见他脸色不太好，便也不争辩，赶紧去打听去了。
忘舒将月辉池中的杏仁子取出来攥在手心，觉得这颗被杏叶包裹着的杏仁子比之前更加干瘪粗糙了。
这不可能？忘舒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太妙了。
丹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而且这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恐怕很难反应过来。
没过多久，蓝鸾回来，将这几日在千雪岭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忘舒觉得自己必须要确定一下。
“千雪岭如今人已经走了大半。萧衍和乐夷之如今正焦急地不知道在找什么。”
忘舒觉得自己必须要冒一次险了。
他需要眼睛。
“云端神殿那边如何了？”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忘舒任凭手掌心中的杏仁子尖锐的边角几乎要刺进他的肉里，当下做好了决定。
云巅和云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丹给带走。
他们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
在哪里呢？
忘舒再不耽搁，直接入了萧衍的眼睛。
萧衍，萧衍，听到了吗？
萧衍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他不自觉地闭了下眼睛，便听到了这个声音。
“萧衍，垂云雪山。快点。”
什么垂云雪山？那是哪里？
忘舒来不及解释了。
好在忘舒对自己眼睛的控制力并没有消失。
他不知道云巅那边的情况，知道自己绝对掌控萧衍迟早会让他们发现，不过眼下他再不出手，丹就恐怕要连灵体也保不住了。
萧衍一到垂云雪上就觉得他们遍寻不着的丹一定就在这里面。
还是上山，这回有了忘舒的帮助，萧衍比丹上山所用的时间还短。
萧衍看着眼前冰雪的世界，来不及去看的更仔细，只把目光锁定在前方天然而成的冰窟的洞口处。
丹在里面。
一定在里面。
且生命垂危。
萧衍大步流星走进去，越走越深，等走到最深处，终于看到了丹。
可是此刻的丹已经透明得像是要消失了。
云巅的手按在她的额间，他的面部表情几近狰狞。
“你在做什么！”萧衍大惊。
云巅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没看见吗，杀人。”
“不，不可以这样。”萧衍出手了。
云巅嘲讽地看着他，“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自量力，都这么不听话。”
又道：“萧衍，本殿可是在为你铺路。”
整个冰窟震动起来。
萧衍知道，如果不能发挥百倍千倍的实力，便根本不可能动云巅一根头发。
他双手微微摊开，天地的冰雪似乎都成了他的力量。
云巅有趣地看着他，却猛地看向已经在逐渐失去生命力的丹的灵体。
“我杀死你，你觉得他会不会比现在更争气点？”
“放开她！”萧衍怒吼着。
可是与他希望的相反，云巅恶劣地笑了一下，一掌拍下去，丹本就几近透明的灵体顿时被他拍得飞了出去，撞在了冰墙上。
萧衍傻眼了。
云巅皱眉，往冰墙的方向走去。
一个灵体，怎么可能在他掌下还未消散？
这么顽固吗？
“你……啊——”萧衍红了眼，冰窟的震颤越来越明显，无数冰块砸落下来。
第571章 我愿意（）
丹觉得很累，很想睡觉。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好，所处的环境也很不好。
之前她已经散尽一身修为给她的师父救命，后来又拼着一口气一心想要找云巅报仇。
她被云巅一掌拍出去的时候，其实自己是有感觉的。只是她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到冰冷的墙壁上。
她觉得很冷，大约是太冷了，她竟然感觉不到痛。
她知道萧衍来了，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是觉得很累，很冷，很想睡。
她必须努力抱住自己的身体，才能感觉到一点温暖的重量。
云巅却正看着银发飞舞，蓝眸狂怒的萧衍。
这个灵体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他竟进入了狂暴的状态。
无形的劲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他摊开的双掌渐渐被寒冰覆盖，而震动着走向毁灭的整个冰窟都在给他提供能量。
以人类修士的化神期能达到这个状态，认真算起来也是不错的。
可还是不够。
云巅微微牵动唇角。“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这样就想要阻止我吗？”
萧衍的眼眸已经如寒冰一般。
“倾尽所有，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她！”萧衍的声音就像冰渣子在粗糙的地面尖锐地划过一样。
云巅突然生出一些矛盾而复杂的情感。
萧衍自己不知道，但他云巅却十分清楚他的身世。
甚至他就是看着萧衍出生的。
之前他不明白萧衍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看重，即便那个女子已经变成一个灵体，他也仍然要紧跟着对方。
直到他看到那个灵体，直到他想起所有，他就全明白了。
正因为明白，他太清楚自己所求的，永远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幻想。
他低低地笑了。
真的是够了。
萧衍看了一眼墙边蜷缩着身子的丹。他一挥手在她的上空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面以抵挡冰窟顶上砸下来的碎冰，神色有些决绝，又有些眷恋。
云巅冷笑着看着这一切，翻掌向上，掌心凝结出橙红的火焰。
“萧衍，你可要想好了。我并非非你不可，而你一旦出手，必定殒命，且再无轮回的可能。”云巅微微觉得可惜，这个身体他花费了许多的精力，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是一具极完美的身体。
就是自主意识太多，太不听话了些。
萧衍也冷笑。“与其这样被你随意控制着，任你肆意伤害我的朋友，不如拼死一战，死而无怨！”
凰月宫中，忘舒本是心急如焚，这时候却慢慢冷静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垂云雪山的山顶冰窟中发生的这一切，已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开始往出走。
“你去哪里？”蓝鸾拦住了他。
“垂云雪山。”
“你不能去，云巅在那里，我去！”
忘舒几乎都笑出来了。“如果我都不能应对云巅，你去又有何用？”
蓝鸾哑口无言。
“这是一个局。”忘舒握紧了手心中的杏仁子。
他的心比平常跳得略快。
“虽然时机并不合适，但是若能看到那个人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很愿意试一试。”
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在心里与萧衍沟通的。
“你打不过他的。你全力一击，也可能都只能伤到他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