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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舒冷笑一声，有些讽刺地道：“你对自己的血脉至亲，倒也真狠得下心。”
云巅也冷笑一声，“我对自己尚且如此，况论他人。”
忘舒心想，按照他这样的性子，当初他对丹离做了那样的事情也是件好事。若是没有叫丹离看清他的为人，真的任由自己心动，然后情骨再生，那对丹离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由于两人心意相通，丹离似有所感地看了眼忘舒，见他对自己挑眉，便不在乎地回应了一下，心想这倒是很实在的说法。
“没想到，我的魂魄没有归位，你却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那一日，我在流月谷中见到你的灵体，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但是，却还是想要反抗，想要证明，自己这么多年过来，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很好。”云巅这次是完全没有隐瞒了。
所以后来他做了那些自相矛盾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心就很矛盾。
丹离则是记起来当初在流月谷时，壁牙曾紧张警惕的模样，心想原来那时他在那里。
说到这里，基本后面的事情便都能连起来了。
云巅看着丹离，“如今我都说了，我想，你的能力也绝不在我之下，你打算怎么做？”
丹离看着他，看了似乎很久。
“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不过是得到玄冥神界的力量。可是诸神隐，玄冥神界已经失去了主宰天地的力量。但我知道，我只是这样说的话，你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让你最后进去一次玄冥神界怎么样？”丹离平静地说。
忘舒皱了眉头。
云巅有些惊讶。“你肯让我进去玄冥神界？”
丹离点头，“并且，我会让你自由地去领悟玄冥神界的力量。悟到多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而你我的恩怨，在这一次之后，一笔勾销。你我今生不必再见。如何？”
第645章 安排前路（）
云巅回到云端神殿的时候，脑海里还回荡着丹离最后说的话。
他问丹离：“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既然得回了所有的记忆，为什么要在道界、寐界、魔域穿梭，与那些你之前从未拿正眼看过的人相交，甚至迁就他们，为他们考虑，不惜伤害自己，贬低自己？”
最后丹离是怎么回答的？
“若你真能在玄冥神界悟到，便知道为什么了。”
他就算有再多顾虑，再多犹豫——不，其实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犹豫。
即便不是为了丹离说的这句话，能够有一次进入玄冥神界，甚至自由探求悟道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已经得不到丹离了。他知道。
便让他得到整个云上界，整个仙界，整个天地吧。
他低低闷笑着，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和嘴角。
这个时候，丹离正在头疼地拒绝忘舒的跟随。
“你跟着我干什么？”
忘舒很无辜地挑眉，“这条路你走得，我走不得吗？”
丹离满头黑线。“好，这条路让给你，我换一条，可不可以？”于是换个方向再走。
可是，忘舒依然在她身边。
无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你。”这回忘舒坦白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忘舒说得理所当然。
丹离觉得十分头疼。
“我现在要去办点儿事。”识相的话你就自己一边儿玩去吧。
忘舒却明显很不上道。
“可以啊，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干扰你的。如果需要帮忙，我也不会拒绝的。”
丹离都快想要翻白眼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忘舒显得无辜又坚决，既不说原因，也不离开。
最后丹离真是没办法了。
她心想，算了，自己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其实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她只是不习惯身边随时有个人跟着。
不过他转念又想，他们同为修习《凰月》的人，就算他不跟着自己，是要她不存心隐瞒，其实他们彼此做什么，想要知道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要去玄冥神界，她还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她没功夫和他打太极。
最终，丹离还是在忘舒的建议下回了凰月宫。
一起去的还有南玄冥族七人。
这回七人不像在千雪岭那般不敬，七个人乖乖地站成一排，都没有人主动说话。
丹离道：“找你们来，是我要去一趟玄冥神界。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选择。你们考虑一下。”
玄紫道：“尊主请讲。”
丹离点头，“第一条，我取回寄存在你们身上的东西，你们还能保持个体存在，只是魂魄不全，或许还会表现出生理上的某项残缺。无可弥补，伴随一生。”
几人沉默不语。
“第二条，七魄归一，我会尽力保存你们的残魂，只是要再造为人，恐怕需要千年万年的时间。而且，不一定能成功。即便成功，也不一定能再在仙界之中。”
众人沉默。
“你们考虑下。在我进入玄冥神界之前，你们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之后，丹离便转身要走。
“尊主。”玄紫带着其他六人一起跪下去。“我们自身死不足惜。若能追随尊主左右，怎样都可以。”
丹离没有回头。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空，好半天才说：“明月有圆缺，人间有聚散。”
忘舒跟在后面离开，却在看不见了那七人之后，快步走到她身前，低低凝视着她。
“这便是你的打算？月缺而离散？”
心意相通，有时候也是件极让人烦恼的事情。
丹离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事情与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你真的不必如此上心。”
“怎么没有关系？”忘舒忽而笑了。“你敢不敢赌。”
“赌什么？”
“若你不带着我去玄冥神界，你想要做的事情一定做不成。”
丹离挑眉，“这要怎么赌？若我不带你去玄冥神界，我输或者是赢，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忘舒摇头笑道：“不，你一定会带我去。因为有一样东西，没有我的话，你很有可能拿不到。”
“什么？”
忘舒笑得更灿烂了。“你尚且缺失的那一魂。”
丹离的眼神便沉了沉。
忘舒的上身微微前倾。“现在云巅正满心喜悦可以去玄冥神界，自然不会多想。但等他去了之后，便会发现其实事情很有可能不是他想象或者期望的那样。你虽然同意带他去玄冥神界，但一定也不像玄冥神界受到什么破坏。云巅不是气量多么大的人。所以，缺失一魂的情况下，你觉得还可以控制局面吗？”
丹离皱眉，“那一魂，破天自会吐出来。”
忘舒却摇头，“不在它身上。而且，很有可能它也确实不知道在哪里。”
丹离奇道：“它不知道，那么你知道？”
忘舒也不隐瞒，“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找出来。”
丹离还在犹豫。
“其实你不必如此纠结。”忘舒身体轻松，“玄冥神界是你的地盘。我也不过是得到过真神之影的一点点庇佑。你在你的地盘里，想要我做什么，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最终，丹离被说服了。
她之前只说带云巅却玄冥神界，却没有提起过破天和那道命魂的事情。
说到底，她即便有心成全他，却到底不信任他。
忘舒有一点说得没错。只要她对玄冥神界有绝对的控制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既然忘舒说她的命魂不在破天那里，丹离便很干脆地把破天给放了。
而临进玄冥神界前夕，南玄冥族七人寻来，竟然都选择了第二条路。
这让丹离十分诧异。
都什么脑子啊？
“你们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或者，你们不想要魂魄残缺？”
这也很有可能。
“可是若是选第二条路，便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独立为人。”
玄紫看了眼忘舒，没有说话。
忘舒识趣地道：“我去看看蓝鸾。”便转身离开。
七人齐齐跪了下来。
玄紫很平静地道：“将一界之安危全系于尊主一人，实在太不公平。尊主在各界辗转，虽然一心想悟出人之七情六欲，自觉情骨缺失，五感不全。可那些情感健全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得比尊主更好。总不过是落叶归根。我等愿意再历千年万年。若将来有幸陪伴尊主左右，为尊主分忧解难，便也心满意足了。”
第646章 再回玄冥（）
破天总算结束了似乎要被无限折磨下去的苦逼日子，顺利地回到云端神殿。
它正准备找现任的主人云巅好好诉苦一番，控诉他将自己丢出去的无耻恶行，可是当它看到云巅又在殿后那片杏林中，对着一颗熠熠发光的杏树发呆的时候，顿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说实话，它有时候真的是搞不懂这位主人到底在想什么。
云巅感觉到破天的气息，却不转身，只是仍旧垂着手看那绽放不歇的杏花，淡淡道：“回来了。”
破天瘪瘪嘴，“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化形。”
云巅声音懒懒的，“你去你主人身边的时候，没问这个？”
破天觉得头大。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觉得我化不了形，没用了，所以就嫌弃我了，非要把我赶走。不然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就把我丢出去！”说到这个，破天觉得很有怨念。
云巅却不回应，只说：“你想要化形并不难。只是，我不确定要不要你化形。”
破天顿时要炸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我化形了，怎么会被那只讨厌的鸟欺负！只要化形，我便能呼风唤雨，到时候我还怕谁？！”
云巅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我要去一趟玄冥神界，你也一起去吧。”
破天有些懵圈。
“我去做什么？”
“你不是想化形吗？去过之后，我就让你化形。”至于怎么化形，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破天很警惕。
“你在打什么主意？”
云巅挑眉，“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是不能害我。旁的那就不知道了。”破天对云巅很没有信心。
云巅不理他，只几步就消失在了杏林之中。
“去不去随你。”
于是时间终于到了他们要去玄冥神界的那一刻。
丹离、忘舒和云巅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碰了面，云巅便挑挑眉毛，多看了忘舒几眼。
“你也要带他去？”云巅忍不住问道。
丹离点头。
忘舒也笑了笑，“怎么，你去得，我去不得？”
云巅冷冷勾了下唇角，“也没什么去不得的。不过虽然你是半神之体，但到底不是在玄冥神界生长的。到时候，可要注意安全。”
他说这个是有根据的。
当年他虽然有幸多次进入玄冥神界，但是其实每次去的时候，身体都要承受与仙界不同的压力。他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这种内外不同的压力程度，所以很吃了些苦头。
他觉得这与玄冥神界本身玄气纯粹充盈有很大关系。
“不劳费心。”忘舒淡淡回答道。
丹离看了眼趴在云巅肩膀上的破天，与忘舒在进行意识上的沟通。
“找到了吗？”她低低问。
“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带在身边。”
“为什么这么判断？”
“云巅自负又多疑。以他的性情，想要对玄冥神界做点什么的话，一定会做最充足的准备。你的命魂或许能够影响你和玄冥神界。这种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随身带着才安全。更何况，说不定能用得上呢？”
丹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开启通道吧。”云巅看着丹离。
丹离点点头，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她双手伸出来，待全身的光晕都集中到了双掌掌心的时候，开始活动者双臂，用十指结出繁复的手印。
她口中念念有词，那些仿佛是来自很遥远很古老时空的吟哦，庄重深远，肃穆轻灵。
云巅和忘舒心里只有两个字——神音。
神音开道，七彩光生。
丹离的身前渐渐生长出一条直达天际的七彩虹桥。
丹离静静走在前面，云巅和忘舒便跟在后面。
云巅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进去过玄冥神殿，一时觉得新奇。
而忘舒根本就没有去过玄冥神界，所以这也是第一次走这样美丽的虹桥去玄冥神界。
只有丹离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像是一个带路人，带着虔诚的信徒去心中的神明之界。
忘舒刚想往回看一眼，丹离的声音便在他的意识里钻了出来。
“不要往回看。”
“会怎么样？”忘舒好奇地问道。
丹离过了好半天才回答他：“会被界灵吞噬，成为玄冥神界的养分。”
她话音刚落，前方七彩光芒大盛，一切声音和影像化为虚无消散，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一半是白昼，一半是黑夜的奇怪空间。
云巅因为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并没有太注意四周。
可是忘舒是第一次来。他往东边看看，又往西边看看，很好奇的样子。
云巅看他那个样子，顿时有种很难形容的优越感涌上心头。
丹离道：“云巅，你可以自行探索，时间是十二个时辰。我们在这里集合。至于你领悟到多少，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无论你领悟到没有，领悟到了多少，到时候我都会把你送出去。”
云巅点头，也不再废话，直接就往东面走去。
忘舒其实更想去西面，但是他是带着任务进来的，于是看了丹离一眼，便化作一道光追了过去。
丹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往西边去了。
她的本体根茎便在西面崖壁之上。
她也久未回来了，她要去看一看自己与玄冥神界一起封印的根茎。
而且，她要将玄紫他们七人安置好。
既然他们都选择了回到玄冥神界。
她就要尽最大的能力，为他们今后能够再次成人多做些准备。
她的本体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很快，她就站在了西面崖壁的错节盘根之上。
她的手在虚空中点了点，身前便出现七个光彩流溢的光团。
她看着这七个光团，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截下一根粗壮的老根，把中心给挖空了，然后把七个光团塞了进去。
塞完之后，她又在丹离杏最中心最粗壮的老根上割开一块树皮，又同样挖空了中心，把那塞了光团的一截树根给放进去，再把树皮给重新盖了上去。
做完这些，丹离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了。
她本身就缺了一魂没有归位，这时候强行伤了自己的本体，自身其实也要承受很大的伤害。
忘舒感应到她的气息变化，有些忧心地传音道：“不要勉强。即便要安顿好他们，也不用这么急的。”
丹离却心想，怎么能不急。这件事情没有人可以帮她。而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盘坐在老根上静静调息，尽量让灵魂上的伤口不那么疼痛。
第647章 命魂之争（）
云巅看着眼前一片光明的世界，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这个地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但是这一次，他是很明显地感觉到，这里不同了。
没有那样强大到无处不在，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也没有那样生机勃勃，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里一定是所有世界的起源之处的感觉。
他继续往前走，虽然进来之前已经很明确这次的目的就是努力悟到创世之秘——实际上，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他已经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如果真的让他悟到了天地间最极致最本源的规则，他真的觉得一切付出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他竟然觉得有些茫然。
这感觉，就好像一个绝佳的猎手拿着弓箭进了森林之后，却发现没有了猎物。
有点糟糕。
他怀着这种难以明确的古怪的，又糟糕的感觉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决定打起精神来。
即便真如丹离所说，真神归隐，但总不会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如果连玄冥神界都变得如此平庸，他真的不知道他所探寻和想要的东西到底在哪里了。
这样又走了大约半天的时间，云巅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他的耐心渐渐告罄了。
“出来。”他冷声道。
忘舒疑惑了一下，正在想，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随着云巅的话音刚落，那只小白蛇就跳了出来。
“干嘛？”破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云巅看了看它，“跟你借样东西。”
破天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忘舒已经警惕起来了。
“什么？”破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云巅掌中有金光渐渐凝结成珠。
破天顿时觉得不太妙。
云巅似乎还笑了笑。“放心，不会害你的。等回去之后，你想要什么，我也都满足你。”
然后那金珠从他掌中飞射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击中了破天的身体。
破天惊叫一声，身体在快速缩小。
不止如此，它还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最后被一层金光包裹着陷入黑暗。
而在云巅掌中，静静躺着一颗金蛋。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颗金蛋的蛋壳上似乎还有一层莹莹的柔光。
它比云巅所拥有的金光颜色更浅，也更加柔和。
云巅喃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忘舒皱皱眉，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丹离的命魂一定与那颗金蛋有关。
而且，云巅显然也知道这个。他现在似乎打算对丹离的命魂做点什么。
云巅双手快速结印施法，没用多长时间，那颗金蛋上覆盖的一层柔光就被金光包裹着给剥离了出来。
而随着光芒的远去，那颗金蛋慢慢变成了灰白色，仿若被逐渐抽走了生命力一样。
云巅到底也还不想那颗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