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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舞丹阳让自己冷静下来。
乐夷之看着她，心里诸多心思和情绪交织在一起，竟不能立刻开口。
舞丹阳的耐性真的不多。
“那个女人一定会回去。我需要你做饵，我要她身上的噬魂草的种子，以及她的人。”乐夷之快速说道。
“我再问一次，你……”舞丹阳差点冲口而出想要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但是那一丝恐惧又恰到好处地将她拉了回去，让她下意识地退缩了回去。
又是这样……
乐夷之继续沉默。他的左手藏在袖中，掌心凝聚着黑气死死压制着皮肤上渐渐显形并即将要变得炙热的印记。这个对抗的过程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艰难的，所以他不自觉地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舞丹阳古怪地感觉到胸口有个地方有些热。
“如果可以，请随我下山，现在我的草舍才是最安全的。”乐夷之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转身，示意舞丹阳跟着他走。
第257章 走一步看一步（）
临近草堂，舞丹阳不再往前走。
“怎么了？”因为舞丹阳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乐夷之也觉得轻松了一些。他暗自舒了口气，心想自己虽然身为大祭司的弟子以及继承人，但是上天对他的历练似乎太曲折了些，这让他有时候甚至患得患失，连自己的心情都摸不清楚了。
他也想问问，为什么？可是，这个答案需要他自己去找，谁也没办法给他，连舞丹阳也不可以。
“明昭和我的样子，马姐没有见过。”舞丹阳有些犹豫。她当时一一去找了那些村民，却唯独没有去找马姐。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那个曾经在黑暗彷徨中给过她许多温暖的人能够记得她——虽然从安全的角度来说，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巫师找到了马姐，那么她要对马姐做什么，马姐是完全没办法反抗的，巫师也必定会有办法从马姐那里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渴望却又不能完全信任，所以当时她犹豫了。后来她带着明昭出了城，这事儿暂且就搁下来了。不过她和明昭现在的样子至今也没有在马姐面前展现过。
哎，怎么办，好像心变软了呢——她下意识地想道，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又很矛盾地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是个心很硬的人。
过去——这两个字好像有无形的魔力，它是一个既让人想要靠近却又近而生畏的桎梏。
舞丹阳挺讨厌这样的，这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每每她遭遇到来自这个桎梏的阻力，身体就莫名地产生变化，那一刻，她的思想仿佛都不起作用了。
乐夷之转身凝望她，他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不用担心这么多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舞丹阳一愣，脸色微变。
乐夷之不理会她表情的变化，继续缓慢地往前走。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当她不具备相应的实力之前，记得太多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处。”他顿了顿，又道：“你把这些村民留在此处，想必存了让我们庇佑的心思。为了减少麻烦，即便你不出手，我也会处理。没想到……”乐夷之微有些感概，没想到舞丹阳竟没有对马姐出手。而且，身边还带着个累赘。
不过是封印记忆，他不需要用什么药物就可以做到，将来舞丹阳也会的。只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到现在她忘了一切，竟比之前优柔寡断得多了。
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如果真是这样，他觉得自己恐怕都无法支撑到魔宫的人找来。他也真的没想到，这次能这么幸运回到魔域，魔域却不再是当时那个魔域。他身边可用的人不多，但是就目前能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千疮百孔的魔域还真的是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而她……
走一步看一步吧。
圣物从来都是他们祭祀一族供奉的至高之宝，他们不能左右圣物的选择，只能徐徐引导，最终也还是要遵守圣物的意志。
舞丹阳不再问什么。她将所有的矛盾的情绪都压在眼底，开始安静地往前走。
依然待在黑洞里的男人静静地看着黑洞的通往外界的出入口处稍稍变得稀薄的空气，以及汹涌诡谲的黑洞深处，他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略有些失神。
白虎见他最近总是这样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有些担心。
“我说你在想什么，最近总是这个样子。是那个笨蛋不争气惹你不开心了？”
男人也不看它，依然沉默。
“还是无极生长得太慢了，惹得你不痛快了？”白虎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这位老朋友。
“你就知道我不痛快了？说不定我其实很高兴呢？”男人似笑非笑。
“……你是在说冷笑话吗？”白虎瞪眼儿。
白虎安静了一会儿，道：“咱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有什么困扰你就说啊。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你看，我们都是受伤的灵体，本来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原来你与人打来打去，也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现在闲下来了，咱们聊个天总可以吧？”
男人看了它一眼，目光中渐渐有了笑意。“原来与人争斗之时，你总是嫌弃事多，如今反倒是觉得太清闲憋闷了吗？”
白虎微微红脸，不过好在它是虎体，脸红的黑的也看不出来。
“你到底说不说？”有些恼羞的白虎不乐意了。
“倒不是多么烦恼的事情，只是有个想法，还没有想清楚，你即便要我说，我也是说不明白的。”
“那你对那个笨蛋有什么打算？”
“打算？”男人笑了笑，“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又没有足够的力量，能有什么打算。不过为了这寄身之处，我倒不怎么愿意她想起许多事情——至少在她炼出无极空间之前。若不是为了修复无极，其实她即便不继续修炼，也并没有什么。”
“倒也是……无极空间不打开，我们老待在这个鬼地方也不是个办法。”白虎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能炼出无极空间吗？”
男人的神情缥缈起来。
“这就是她的事情了。”
“她的事情？万一要是她没炼出来，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我们怎么办？”白虎见他都不着急，自己反而先急起来。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也不是没法子……”他看着白虎，目光灼灼，隐隐竟带着一股凌冽的锐气。
白虎一愣，忽而想起他们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背脊忍不住直了起来。
男人见它似乎有些紧张的模样，反倒敛了气息，嘴角微微扬起，显得无害起来。
“只是万不得已，不一定能到那一步。”
白虎耷拉下耳朵，这回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希望那个笨蛋能聪明点早点炼出无极空间吧……不然笨蛋可就要变成倒霉蛋了。
白虎心情不好，踢出一脚将小蛇踢到一边，自己干脆趴下来睡觉了。
男人渐渐收起嘴角的弧度，思绪又飘回多年前的往事之中。
越是强悍的人有时候越是容易困入自己的心魔。他其实很理解舞丹阳这样矛盾又浮躁的心情，因为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无极真是个调皮的家伙，它总是会找到既强大又软弱的宿主们，并将他们引入求不得又离不去的艰难境地，然后高高在上地无情地看他们挣扎沉沦。
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第258章 堵不如疏（）
舞丹阳以为只要进入草堂，很快就能看到马姐。可是乐夷之带他们上山的却是另外一条路。
舞丹阳四处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走过这条路，而且，她也去过两次草堂了，从小镇的生活区上山到草堂只有一条路，她不可能记错。
“这是去哪里？”舞丹阳觉得乐夷之是不是并不是带他们去草堂。
“自然是山上的草堂。”乐夷之道。
那么，这条路便是他们的另一条出入道路咯？舞丹阳想到自己变了个模样都瞒不住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即便使了法术隐藏一条路，她大概也是看不出来的。实力差别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舞丹阳不再纠结，只带着明昭跟紧乐夷之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草堂就在眼前了。可是，眼前的草堂似乎之前她见过的草堂有些不同。
“这是后院。前堂和后院之间设有迷障，后院可以看到前堂的情况，前堂却看不到后面。”乐夷之解释说。
“从这里可以去前堂吗？”舞丹阳问道。
乐夷之摇头，道：“除非经由传送，否则前后不能互通。”
“传送点在哪里？”这个设计也是合理的。
乐夷之却笑起来。
“你暂且也用不上，为免你分心，不能专注修炼之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舞丹阳皱眉，“那若是后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其中。”
乐夷之摇头，道：“且不说后院安全，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便真的发生了，我在前院必会有感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舞丹阳知他若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她理由编尽他也不会说，于是不再坚持。
“为什么专门找这么个地方给我修炼？”
乐夷之带她进入草堂的后院，院中有颗树，树上同样挂着明珠。但是那些并不稀奇，因为前堂也有挂满明珠的花树——它稀奇的地方在于它的树干中间是空的，里面生长着一个巨大的，依照树洞框架而生的长长沙漏。沙漏里流淌的不是细沙，而是与明珠相同的流光。
流光从窄小的腰径一点一点无声地坠下去，速度十分缓慢。
舞丹阳看着那些流光，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乐夷之站在前方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在舞丹阳将要转开目光的时候道：“魔域的光源都很珍贵，但是在魔域之外的地方，这些却稀松平常。别看它们在这里能散发出这么亮的光来，一旦离开魔域，它们的光亮甚至不足以照亮一掌之地。”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也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许多并不修魔的人到了魔域之后，即便再坚定地抵制魔气的侵蚀，但当道途险恶，生命都岌岌可危，修魔就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务实的选择。
“你在此安心修炼，无论如何，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至于他……他比你面临的情况要简单得多，所以，我会抽空过来教他。”乐夷之安排好一切，就很快离开了。
舞丹阳知道，此时除了修魔，明昭别无选择。
而她嘛……
这些天明昭跟着她在外面餐风露宿，这会儿到了个温暖安全的地方，人便有些懒懒的。舞丹阳想到那些魔气钻到了他身体里，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这一路走来，她也想明白了，重点不在于魔气进入了仍是普通人的明昭的体内，而是明昭能不能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既然乐夷之要教明昭修魔，舞丹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有关巫师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反正她至今也没有回来的痕迹。
现在的重点还是修炼。
安顿好明昭之后，舞丹阳就在后院那唯一一株花树下五心朝天地坐了下来。
当她认真去感受，她躯壳里那些自相矛盾互不相让的气的情况仿佛无形中被放大了一样。
她努力让自己看得更多，看得更清晰，甚至她试图将它们分离开来。
分离不了就一起消灭，分离成功的还需要进一步转化。
舞丹阳将那些可用的气运行周天，让它们不停地冲击、淬炼她的筋骨、经络、皮肤。
这个过程是艰难而且漫长的。黑色的魔气在她体内渐渐聚沙成塔，她没办法将它们赶出体外，而更糟糕的是，她也没有办法阻止新的魔气的进入。
被人为意识堆积在一处的魔气被她不断地转移，可是无论怎么转移，它们存在在舞丹阳的体内，最后还是影响了舞丹阳炼体的过程和效果。
她告诉自己，一定有办法。可是，办法在哪里？
舞丹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炼了多久。沙漏中的光漏完了就转个方向继续，乐夷之也来了两次，指点了明昭如何修魔。
明昭是个乖巧的孩子，因为舞丹阳之前跟他讲过自己可能会有一段比较长的修炼时间，类似于闭关，希望他若没有重要紧急的事情不要打扰自己，所以他除了在按照乐夷之的法子进行入门级的修魔操作之外，就是在院子里找个离舞丹阳不近也不远的地方看一看这个地方，看一看舞丹阳。
他的安静和乖巧让乐夷之相当满意。而乐夷之意外地发现，明昭似乎天生对召唤类的修魔方法理解很快，而且似乎颇有天赋。
他开始考虑怎么让明昭更好地发挥他的优势，在修魔的道路上更加有的放矢。
明珠的光芒也阻挡不了无处不在的魔气随着修炼心法的运行，钻入人体丹田的进程。舞丹阳忙着将那些魔气推拒出去，可是次数多了，她就发现那些魔气虽然一时离开了她，可是它们进出的通道却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被拓宽了。
有没有搞错？
舞丹阳心中隐约生出个想法——不然，就修魔吧？
可是修魔怎么修？似乎修魔是不怎么好不怎么正当的修炼途径啊……
她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是小黑人儿，一个是小白人儿，小白人儿瘦瘦小小的，身子都是歪歪斜斜站不稳的，而小黑人儿健壮高大，生龙活虎。
堵不如疏。
舞丹阳猛地停止所有的努力，只护住丹田不让魔气进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聚散无形，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第259章 等了好久终于等不下去了（）
魔气被压制被追赶了许久，它们仿佛渐渐被限制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于它们而言，区别只在于笼子位置的不同，大小的差异。
而现在，这个笼子仿佛突然间被打开了门，它们于是欣喜若狂，于是疯狂扩张，然后渐渐发现自己在一张网里。这张网由经脉、骨骼、血液、皮肤等细细编织着，虽然组织结构细密，可是它们扑到网的边缘，还是能够发现在网之外仍有大好的空间供它们去游荡。
唔，似乎还有不少兄弟在外面呼唤着我们呢……这个想法让它们兴奋起来。
来呀来呀，来快活呀～
放任魔气在体内冲刷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它们生性霸道，对于和自己不一样的气总是保持着绝佳的争斗性，喜欢通过抹杀、同化、占领的方式来一较高下。
舞丹阳与它们斗争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相当清楚它们的秉性。她有时候会想到明昭，会想到在魔域生存的众多魔修们。与她的辛苦抗拒相比，他们一定很欣喜能魔气绕身。她没有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
没有时间纠结过往，舞丹阳面临的最现实的问题是如果不让自己适应魔域的修炼环境，她恐怕本身的修炼成果也要在这种时刻存在的争斗中被内耗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魔气在肆无忌惮的同时，舞丹阳是挣扎和迷茫的。身体被不同力量来回争夺的痛苦并没有让她失去意志，她轻轻地问自己：怎么办？
怎么办？
“修魔有那么难接受吗？”好像有个声音在问她。
“不知道……”她还没想好，似乎潜意识里有什么在阻碍她，她没有觉得修魔好或者不好，但是她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如果真的这样轻易向它们屈服了，今后会有大麻烦的吧？
“你看看这个。”
无尽的黑暗之中出现一条金线。金线自黑暗深处缓缓飘来，让舞丹阳生出熟悉的感觉来。
“你在干什么！”黑洞之中，白虎瞪着正摆弄手指结印的男人，觉得他是不是最近抑郁症升级，已经疯了。
“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男人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郁，全身上下透露出让人镇定的力量。
“什么改变主意了，不是说好了，静静看着就好吗？你现在是想要让我们都无家可归，然后再经历一次毁灭，最后再等个千百年甚至万年等着这该死的调皮鬼寻找下一个宿主吗？”
“谁说一定就是毁灭呢？有的人失去记忆会拼命去找，可是她虽然会想要找，但最终还是选择安于现状。你不想看看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吗？”
“我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我只要她炼出无极空间就好了！”
“不解开枷锁，她就没有办法继续修炼。更别提无极空间了。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驱赶魔气，维持原有的修炼模式。可是这是魔域。你也知道继续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不是一直袖手旁观吗，不是说有人来帮她吗？怎么就改变主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话，如果再有什么意外，你这灵体都别想保住了。”
“是。但你是知道的。无极自离了我，最后却选择了她。首先是她被选择了，然后才被指引遇见了我们，不然我们如今还在云端神殿的幻影之中，终有一天失去自我。你觉得那样和魂飞魄散相比，哪个更好呢？”
“那……那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白虎声音低下来。
“现在的她承担不了或许很快就要被强加的责任。被隐瞒，被引导，最终迫不得已被强加，被所谓命运绑架。而她要这样浑浑噩噩地接受这一切。白虎，你觉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一旦她反应过来，何尝不是毁灭？”
白虎沉默了许久，终于低低道：“你想了这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说这么多理由，不过是不想她变成你。”
男人双手结出的印从三角形变成四边形，从四边形变成五边形，六边形……渐渐棱角被弱化，被分解，被抹平，最终显出了圆的形状。而那圆形又在一层层向内延伸着变化。
“我只是好奇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金色的光芒从他所结成的印象中放射出来，温暖又耀眼。
一直沉睡的小蛇迷茫地缓缓睁开惺忪的小眼睛，看到那个男人在金光之中消失了。
花树无风自动，所有的明珠摇摇欲坠，明灭不定。沙漏底部的流光竟然逆流向上，越来越快地上升到沙漏上方，然后消失在沙漏顶部。
不，它们去了那些明珠之中。
乐夷之对着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