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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突然想起乐夷之曾经说过的话——修魔便是要修煞。
她厉眼扫过那奔袭而来的人影，一边退后，一边手中已经握上了凰月刀鞘。
她将刀鞘当做刀用，眨眼的功夫便带着战意迎上了那黑影。
黑影冷哼道：“这次倒是长进了。不过，想要对付我还是不够看的！”
它挥舞着手臂，空间中传来遥远的吟哦之声。无数的魔灵碎片仿佛在一瞬间被定住了身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但是停滞了几秒之后，那些碎片开始变化，组合，最后竟然形成一个又一个完整的魔灵。
魔灵们站在那个黑影的身边，乖巧地等待着它的指示。而舞丹阳这边却只有孤身一人。
舞丹阳脑子里闪过魔灵旋风袭击炼狱之时，那些幼小的魔灵们有的疯狂地逃跑以躲避再难，有的却且战且跑。那些逃跑的魔灵们多半在魔灵旋风走后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而那些且战且跑的魔灵们，虽然存在伤亡情况，但是只要还存在的，后来都会变得更壮大一些。
黑影冷冷笑道：“你这身子我甚是喜欢。那日你运气好，有人阻挠。今日，我必将你留在此处。不过你放心，我会善待你的身体，比你更加爱惜，也比你更善加利用。”
舞丹阳这时已经确定，这个黑影就是当日在魔灵旋风中要夺她舍的魔灵。
这么说，她又回到那个魔灵旋风中了？
她将无垠收进怀中，一手握紧了凰月刀鞘，冷然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上！”
黑影一声令下，之前那些合成的魔灵便张牙舞爪地朝舞丹阳飞过来。
舞丹阳握着凰月刀鞘左右格挡，找着机会就尽情攻击，刀刀朝那些魔灵砍过去。
凰月刀法的每一招每一式如同刻印在她的意识里，她的身体里。她驱刀对敌，劈砍格挡有如行云流水，很快就砍得几个魔灵重又化作碎片纷飞。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当她运刀之时，有形的招式激发了无形的煞气，而无形的煞气又助推有形的招式。渐渐的，有一部分魔灵碎片受了迷惑一般，朝舞丹阳的凰月刀鞘聚集过来。
黑影惊讶地看到舞丹阳的变化，原本觉得只是轻松的对战，这时候不免渐渐认真起来。
它开始聚集更多的碎片形成魔灵，然后驱使更多的魔灵朝舞丹阳攻击。它狠狠地想：这个身体是最适合他的！他一定要得到这具身体！
难道它打算打车轮战？舞丹阳一边对付前赴后继的魔灵，一边心中盘算起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夺我的身躯？”舞丹阳开始发问。
“我试试你管不着！至于你的身躯……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那黑影见魔灵久攻不下，越发生气。
舞丹阳心想，这个魔灵只操纵其他魔灵来战，自己却不出面，难道有什么玄机？所谓擒贼先擒王，她要是能近身擒住它，这些不要命的魔灵们应该就不是问题了吧？
第286章 天意（）
浩瀚广阔的虚无境中，金球比往日脉络更加清晰了。
云弭在金球之中拢袖而立，笔直地面对着两副合二为一的影像，嘴角似乎微微有丝笑意。
“你很高兴？”无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倒也没有那么高兴。”云弭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不过，看你折腾了这么一回，倒是得了些趣意。”
无极哼了一声，“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云弭笑而不语。
“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无极有些愤恨。“所以现在笑我徒劳无获？”
云弭摇摇头，“我与你同样好奇。”
他看着影像中舞丹阳与魔灵们你来我往的情形，想起之前无极所为，稍稍为它感到可惜。
“如今你我的力量都十分有限。与其这样折腾，白白便宜了旁人，不如静观其变。”云弭扯了一下嘴唇，“不过现在好了，把好不容易积攒的运气都用在了此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大概也只能与我作伴了。”
无极闻言，越发郁闷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力量有限，能够给他们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只是，我盼着他们之中有一人能找到禁制，可现在看来，谁也找不到，反而最终还是同处一境，还是要共同争夺一个壳子。”
无极大概是个不靠谱的。它原本是无拘无束不惧疆界的至高神物，早就有自己的意识和行为习惯。之前它游走仙界，见惯了求仙问道的谦谦君子，便觉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点乐趣都没有。如今它被困魔族，遇难沉睡，从起初的一时兴起变成后来的被迫驱使，再到现在的虚弱遭嫌弃，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它觉得自己一定是在魔族待久了，所以常常喜欢哀叹起来。他自觉运气不好，回回都“所托非人”，于是起了强烈的心思要重获自由。这才有了后面它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从中捣乱，分割时间，将舞丹阳和那个魔灵分别送到过去的时空里，希望他们能寻找到它要的答案。
可是，不知道是它选的时间不对，还是它选择的人选都不对。它一路看到的都是魔族表面的功夫，半个有关禁制的线索都没有。
所谓殊途同归。随着时间的推移，时空错置的终止时限也越来越近，它拿走的属于舞丹阳的力量最后还是回到了舞丹阳的身体里；它给予那个魔灵的不属于它的身体最后还是离开了那个魔灵。时光如此固执，这是它也左右不了的事情。
它都左右不了，那便是注定。
“这丫头是运气好。”它仍不甘心。
这时，影像之中的舞丹阳将一把刀鞘舞得宛如游龙，每每刀鞘劈砍之处，浓郁的黑色劲气不受控制地倾斜蔓延，显示出舞刀人已经将刀法与魔气结成一体——虽然这种结合还不稳定，舞刀人的刀法也偏重形式。
云弭看着看着，目光中兴味愈浓。
“不只是运气好，悟性也很好。”
金球仍在转动。它每转动一圈，它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线就清晰一分。这种变化在一圈转过之后并不明显，但是日积月累，变化就越来越明显了。
无极沉默地将那影像挥退，整个金球便又安静下来。
“虽然没有禁制的线索，但是也不算全无收获。”
云弭将它这话在耳朵里倒了一遍，笑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无极哼了一声，“那是现在看不出作用。”
金球又恢复了往日旋转的频率。它沉重又缓慢，金丝缠绕其上，一段一段亮起，仿佛在围着它玩耍嬉戏。
遥远的吟唱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具体唱的是什么。等到舞丹阳听见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
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脉、气流都应和着那吟唱之声，带着她驾驭魔气，舞动凰月刀鞘。而站在她对面的魔灵们在打斗中无形地慢了下来。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舞丹阳提着刀鞘冲了上去。
魔灵旋风之中，不知守了多久的乐夷之在目光的尽头看到了几片残影。
他手中握着的噬魔杖蠢蠢欲动，提醒他那个方向一定有异常。
他要往前走，但是旁边几乎被他遗忘了的明昭立刻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舞丹阳。”乐夷之也不隐瞒，抬步往前走去。
“我也去。”明昭来了精神，连忙跟在乐夷之后面，为了不让自己跟丢了，他快步往前，鼻子几乎要贴上乐夷之的后背。
扭曲的残影在魔灵碎片的冲击下如被刀割一般歪斜分离。
乐夷之便将噬魔杖指着前方，掌心发热，心中荡漾。
是她！一定是她！
虽然他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他很高兴自己一直在这里等，而他终于是等到了。
被分离的残影相互有更强大的吸引力。它们重新组合在一起，然后从从一片变成两片，从平面变得立体——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和一道黑影。
是他们！
那黑影狠狠地扑向舞丹阳，但舞丹阳双手握住刀鞘纵身跳起，避开黑影的同时狠狠地劈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乐夷之感觉到心脏处疼痛起来。
他来不及分辨自己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一步冲了出去。
“不要！”
噬魔杖在那一瞬间变长变大。
乐夷之握着它抵挡住舞丹阳来自上空的劈砍之力，却冷不防浑身一冷，那黑影转头朝他扑了过来。
舞丹阳和乐夷之俱是一惊。
乐夷之下意识地伸出噬魔杖，杖头的饕餮对着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黑影悲切地惨叫一声，掉头就想跑。
可那饕餮一张嘴，便仿佛拥有了吞噬天地之力。
黑影惊恐地感觉到自己在倒退，周围的一切在变大，但是它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境地。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想起来了，你……我就是你……你……后悔……啊——”
乐夷之浑身一震，强行要收回噬魔杖。但是已经晚了。
有什么东西仿佛从他身体里离开了。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噬魔杖，它正在变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哪里不对？
云弭轻叹一声，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天意。”
第287章 魂灵之缺（）
从魔灵旋风中回去之后，舞丹阳就与云弭再次在金球之中见面了。
经过这么一遭之后，舞丹阳无论是对修魔的理解还是对魔气的驾驭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而更重要的是，经由此事，她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如果她自己都不珍惜这个躯体，那么想要被取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有那么多的幸运，更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虽然她之前也这么想，但是差点被生生夺舍的那种感觉她可还是头一遭经历。
“无极老前辈……”舞丹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整个事情，一时有些纠结。
不过云弭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倒不为难她。
“此次再见，你比之前长进了不少。恭喜了。”云弭笑了笑，“之前那些事情，是有些渊源。你既然想知道，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对于你来说，经此一劫并非坏事。”他心想，若非如此，他估计也没有这么快能站在这里了。
他看着逐渐在恢复生气的金色球体，缓缓将无极的打算以及那个魔灵的身份一一道来。
云弭说得虽然并不详尽细致，但是大致的事情并不难懂。
于是舞丹阳待听完了全部，竟发现许多事情自己其实已经猜对了。
只是，仍然还有一件事情是她意想不到，且无法预料吉凶的。
“您的意思是说，乐夷之杀死了自己的一分魂灵？”
云弭点头，目光投向在金球上规律地游走着的金线。
“人有三魂七魄。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也。其中，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命魂。天魂主意识，地魂主气脉，命魂主因果。天地两魂可常在，命魂随身赴生死。夷之如今便缺一分命魂。”
“命魂？”舞丹阳仍有些疑惑。“若是如此，那他还剩几分命魂？”
云弭摇头，道：“当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只是这一次方才知晓他应是曾被施以分魂之术。我观其行事，该是所属命魂，但此处也有些不明之处。若单是命魂，绝不可能独存。所以，找到当年的真相才是解惑的关键。”
“此事他知晓吗？”
云弭摇头，道：“看他的样子，该并不知晓。”
“不过，命魂被诛非同小可。哪怕是一分一线，他必有自知。此事现在告知与他也无益，反生思虑，甚至多生事端。命魂与天魂地魂不同，天地二魂可以修补，命魂却不行。”
“那会如何？”
云弭似笑非笑，良久才道：“坏了因果。”
正如同云弭所说，乐夷之自魔灵旋风回来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心绪不宁。
他自己解释不了这种感觉，又无人可诉说，便常常在草堂的前亭中望着那些明珠发怔。
舞丹阳与明昭在后堂修炼多日后，才看到乐夷之慢悠悠地穿越结界而来。
他行走缓慢，人越显得慵懒，甚至还有些没精神，一见就是困惑未消之状。
舞丹阳想到云弭说过的即便告诉他少了一分命魂也于事无补，不如假作不知，让他放宽心，自己调节好状态，船到桥头自然直。
因果这种东西，虽说有所损坏大多会改变它原始的轨迹，但是，是好是坏却是很难定论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乐夷之挑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我最近憔悴了，变丑了？”
舞丹阳挪开视线，并且很体贴地转移话题，道：“明昭说你要教他召唤术，等你许久了。”
乐夷之笑了笑，缓缓往屋里走去。
舞丹阳以为他去找明昭，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可是乐夷之进了屋，却瞄上了摆在窗下的躺椅，新奇地走过去，像没长骨头一样歪了下去。
“这椅子之前没有，是你做的？”
舞丹阳挑眉，心想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是了，你会炼器。但我没想到你还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他摸了摸两边触感光滑细腻的扶手，歪头看向窗外，一眼就看见树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明珠。
他笑了笑，“在你这里，这些该变个样子。”说话间，那些圆溜溜的明珠钝如花般竞相开放，有的是花骨朵，有的半开着，有的已经全部盛开，一时间全变做了花形。
乐夷之心情很好地欣赏了一会儿，道：“如此才好。”
舞丹阳靠在门边环臂而立，有点不明白这家伙来干嘛来了。
明昭听到声音，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目光在乐夷之和舞丹阳之间走了个来回。
“唔，明昭我自然要教的。”乐夷之看了看明昭，“几日不见，似乎长大了些啊。”
舞丹阳道：“既是要教，那便趁早。”
“不急，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我这次来，便是来带他走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又把双手置于脑后，让自己能坐得更舒适些。“这个角度要再大点就好了。”
舞丹阳不理会他，“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召唤术要学起来自然要有个合适的场地。你总不会以为把他关在这种地方就能学会的吧？”
“但凭安排。”明昭表态道。
乐夷之点头，“行了，你去外边等会儿，我与你姐姐有话要说。”他对明昭眨了下眼睛，总算舍得站起来。
明昭犹豫了片刻，见舞丹阳点头，这才出了门，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乐夷之笑道：“对你倒是忠诚得很。”
舞丹阳走到屋中，也不言语。
乐夷之看着她，似乎觉得只看她的正面还不够，于是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才开口，道：“这些天看你一心修炼，进益良多，我甚感欣慰啊。”
他凑近了些，“你可知我这几天怎么过的？”
“你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那日的事情我不曾问过你，但是我左思右想觉得奇怪。我想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无极之力作祟，叫我仔细解释，我也是说不清楚的。”
“这么说，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咯？”
“我只知自己处于幻境，与那魔灵一路争斗，此事发生在我身上，该与你并无干系。”
“那魔灵是谁？”乐夷之目光锐利，显示出他敏锐的直觉。
舞丹阳沉默许久，才道：“有人告诉我，时机未到，不知比知更好。”
第288章 不错的见面礼（）
乐夷之不是好糊弄的人。
舞丹阳说的话虽然是大实话，可是并不是乐夷之想要听到的话。
不过，他也很清楚，如果舞丹阳不想说，他不动用些手段的话，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至于什么手段——他权衡了一下，发现这也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事已至此，不如徐徐图之。
乐夷之于是笑道：“你这是因为之前我隐瞒你有关无极的事情，所以报复我呢吧？”但他也并不纠结舞丹阳的答案，此事就像是铺在桌面上的一层薄纸，被轻轻地揭过了。
不过，纸湿留痕。
不管怎么说，对于舞丹阳来讲，无极不再表现出自主意志，这给她减少了许多麻烦。
乐夷之果然守诺，带走了明昭亲传召唤术，独留舞丹阳在草堂后院之中。她于是趁此机会全心全意钻研起修魔之事来。
这事儿舞丹阳之前已经准备了和实践了一段时间，又因为魔灵旋风和无极的关系，悟性更增，所以剩下的就是理顺修魔、修武、炼金的相互关系，稳扎稳打地修炼了。而在闲暇之余，她仍兴趣浓厚地钻研炼器之术，把能用的材料都拿出来用，往往对照图纸炼些法器把玩，末了把一些成色好品级高的法器留存起来，其他的都熔了重做材料。这样一来二去，她对烈焰炉的操控也越来越纯熟，这也让她心情十分好。
不知不觉间，时光就在这不知日夜的地方如梭般飞逝。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舞丹阳在浩瀚无垠的虚空之中感觉到了武丹的存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日复一日地进行引气入体、淬炼筋骨，让引入的气越多越好，让它们淬炼筋骨的力度越大越好。
渐渐的，那些气的数量变得十分庞大。她最重要的事情变成让这些数量庞大却又不怎么听话的气按照她规定的轨迹运行。
而当它们大致可以按照她的意识运行周天的时候，她便致力于精准控制，让每一丝气都服从于她的意志，没有一丝遗漏。
她重复着这些过程，而且也收获了不错的效果。于是再后来，她感觉到那些气在一遍遍运行周天，淬炼筋骨的过程中开始自我压缩，然后变得细小如丝却又沉着如水。
对，是水。
她欣喜地发现，即便是气也可以像血一样化作液体的形态在她的身体里流动。而她隐约能够看见它们在她体内的运转路线，以及停滞的方位。虽然她看到的都很模糊，但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