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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烟羽的脸色惨白，显然受了伤。火堆上挂着一个小瓦壶，药香从里面逸散出来，看得出来是云姬在煮药。李亦痕和薛析灵相视一眼，想着还是悄悄离开为妙，不料云姬直接叫住了他们。
“既然来了，就过来帮我个忙。”
李亦痕可以确定云姬没有杀他的心，虽然很奇怪，但这感觉是对的。眼下这雨还挺大，他们也没什么地方去，万一惹怒了这个女人，就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悻悻然地走近火堆。清韵指了指李亦痕，又指了指地上的蓝烟羽，说：“你来给他敷药。”
说完，清韵闭上了眼睛。薛析灵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跟着闭上眼睛。
药早就好了，清韵一直没动手，让人感觉就是在等着李亦痕过来。李亦痕也不敢拒绝，脱下蓝烟羽的衣服给他敷药，然后再重新穿上。他注意到蓝烟羽背上的伤主要是一个掌伤，这红得发黑的指印旁边隐约间有一股白气，让他想起师父说过玄空派的白煅手。
受到药力的刺激，蓝烟羽被疼醒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直到看到面前的云姬。
“云姬！”他大喜过望，没想到救下他的居然是云姬。这一惊喜让他的伤口不禁再度发疼。
“谁打伤了你？”清韵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她是在一处山路旁发现蓝烟羽的，那时他已经受伤昏倒。
“白夔仙。”蓝烟羽咬了咬牙，“他还把……”他顿了一下，没接下去，注意到李亦痕和薛析灵也在这里。
“无妨。”清韵示意他继续说。
云姬这样说了，蓝烟羽也就不再掩饰。“白夔仙把韶华抓走了，我原本希望能挡他一下，没想到却差点丧命。”
清韵一惊，那双明媚的眼睛突然定格，然后慢慢地变得凝重起来。
“白胜元出事了？”她问，心里面则是对东方宇暗骂：混蛋，竟然言而无信。
“中午刚得到的消息，因为担心白夔仙对韶华不测，我便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蓝烟羽握着拳头，一脸懊恼。
“我们犯下大错了。”清韵不禁后悔，她早该强行将韶华带走，这样就不会出事，同样的还有梦马。现在这两枚棋子都脱离的控制，变得难以把握了。
这时清韵朝着门外唤了句：“洛娘！”
话音刚落，只见一老妇躬身从门外进来，这一路上李亦痕他们可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人在跟着。
“地阶的洛娘，加上云姬和蓝烟羽，都有地阶的实力。”薛析灵已经退到了李亦痕的身后，她低声说，一面在提醒李亦痕，也在提醒自己。这三人如果对他们动手，他们毫无胜算。
“云姬大人，白夔仙不久前在城外公告，明日将为白胜元与韶华举行婚礼，地点在泗水之旁。”
“白胜元已经身死，哪里来的婚礼！”清韵似乎怒了，这句话其实并非针对洛娘，说的是这婚礼的主导者白夔仙。
“这场冥婚是一个陷阱，准备给梦马的陷阱。”蓝烟羽说。
李亦痕和薛析灵听到这消息也是非常震惊。且不说白夔仙抓住韶华的这个行为，冥婚二字简直是在挑战他的侠道，难以置信这是名门正派所为。
“师叔，庄主他会反对的吧？”薛析灵不确定地问李亦痕，李亦痕也只是摇摇头，他也不确定。典狄一向随和，没人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所以一切都不好说。
“老妪愿为大人效劳。”洛娘知悉清韵的心思，知道她此刻想要救人。
但清韵只是摇头，她平息一下自己的呼吸，恢复自己平和的语气。“白夔仙坐镇，加上可能出现的典狄，符元等人，我们没有胜算。这是一个死局，除非哥哥来了，否则想要在那种情形下救人无异于送死。”
此话一出，洛娘与蓝烟羽即陷入沉默。清韵说得没错，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都无法在那种情形下占到便宜。
“但我决意救人。”清韵突然说，这话出口立马在刚刚沉寂下来的气氛激荡开来。
“大人，使不得！”洛娘心里一惊，她的任务是护云姬周全，至于韶华的生死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放心，我有分寸。正面相对，我可能不敌，但若是现在出手，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这下他们明白清韵的意思了，她说得没错，眼下就是救人的最好机会，一旦拖到明天，他们将毫无机会。
“那老妪去吧。”洛娘显然不放心清韵深入虎穴。
“一起吧，至少能让机会再大一点。白夔仙纵使进步非凡，想要轻易地击败两位地阶，恐怕还无法做到。”
“云姬大人，此行还是让我跟洛娘去吧。”蓝烟羽想了想说，到底清韵是青龙的妹妹，要真是出了意外，即便他们能活着出来，也难逃一死。
“你？”
“上药过后，我已经感觉差不多了。虽然会有些影响，但作战应该无妨。”蓝烟羽强撑起身体，让清韵知道他的伤并不严重。
“你们都不能去。”就在清韵为难之际，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同时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这隔空传声的功夫让李亦痕十分惊羡，隐约间感觉到又有大人物来了。
伴随着声音还有打开的破门，进来的居然是一个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之所以说他老人，是因为他的头发与胡子早已花白，但面相却是年轻，若不是清韵知道他已经六十有余了，也很难相信他的年纪。
“长空伯父！”率先开口的是清韵，她口中的长空伯父就是公认地阶中实力最强的长空老人。这是最大的意外了，长空老人很早就以年纪为由不再执行任务，留在帝肋也是挂着虚名，然而这一次他却为了任务来此。
“长空老人，他不是已经功成身退了么？”蓝烟羽也很惊讶，他作为玄阶第一，眼前的则是地阶第一，这种层次上的差距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莽汉。
“天哪……地阶第一的长空老人也来了。”薛析灵小声地吞了一口唾液，这下可算是各方势力都有顶尖高手来了。
李亦痕也听过师父说起长空老人，跟其他的地阶高手不同，他的所谓杀手身份仅限于朝堂，倒是鲜有介入江湖。年轻时因时常站在皇帝身后，有拄剑奴之称。聂政之对长空老人并无恶意之心，却是一直惋惜他为何甘愿作这拄剑奴。不过当这曾经声名赫赫的拄剑奴来到他眼前，跟上次的东方明空一样，又一次让他的幻想破灭。作为拄剑奴，长空老人的身上没有分毫剑气，却是一阵药味，配上他腰间别着的大葫芦、背上的采药小箩筐，活脱脱就是一个药师。
“我听到寒江所言便星夜兼程赶来，可是折煞我这副老骨头了。”他一边笑着走来，一边将其背上的箩筐放下。
“伯父，小韵有一事相求。”长空老人到此，清韵不想也知道是青龙的意思，只是可能青龙低估了这里的难度。她不废话，直接上前作揖，说出自己的目的。长空老人位落地阶之首，实力更是传闻已步入天阶。有他在的话，机会会更大些。
“你啊，就不知道让伯父喘口气么？”长空老人仍旧在笑着，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白夔仙这几年进步非凡，天城里天阶的二位都难言胜算，我这老骨头可打不赢他。”长空老人摊摊手，“何况，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去，不是来介入事端的。”
“伯父，你知道，韶华姐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肯帮，我便自己去。”清韵不肯放弃。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长空老人白了她一眼，“我姑且一试，但我有个条件，此行只能我去，你给我乖乖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清韵想了一下，答道：“好。”
“洛娘，烟羽，你们二人看着她，若然被她跑了，我饶不了你们。”
“这……”洛娘顿感意外，没成想长空老人的意思是他独自去救人。
“伯父，让洛娘同去吧？”清韵不禁也有些担心。
“放心，我没说我一个人去。”长空老人抽出葫芦，喝了一口药酒，“那边不是还有两个娃娃么？”
李亦痕和薛析灵心头一惊，原本他们站的远远的，还以为不会被注意到。
第一百七十章：观天楼（）
“娃娃们，与我去救人吧。”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帮你。”薛析灵大着胆子说。虽然打是打不过，但可不想就这样被拖上了贼船。
“救人难道不是侠之根本么？”长空老人眯着眼睛笑着说。
“那得看救的是什么人。”
“这倒是那敢问姑娘什么人该救？”
“光明磊落，不奢不卑，不以恶待人，不以好律己，真君子也。”薛析灵对曰。
“照这说法这世间可没几个人该救。”长空老人笑着说，“我的道理很简单，一个人该不该救，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就行了。兵器本就是恶器，天下侠奴亦好杀人，以恶制恶是最无能的手段，然歌颂者无数。有侠者于街市开教明义，有侠者于天下荡戚盗贼。我歌颂前者，却为后者难过。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非侠义所能掩盖，避免流血更该是侠者所为。韶华于此行事两载，所做的就是避免流血之事，天下避免流血之事，单这一点，她就该救。”
长空老人再饮了一口药酒，说：“圣主已经有言，韶华行此事之日起便不再是帝肋之人，如今的她不过是弱势的江湖人而已。即便曾经作过恶，不愿给她改过的机会，要她千刀万剐也不能辱没她的尊严。侠道是不择手段侮辱自认为的恶人吗？”
“自然不是。”薛析灵低声说。
这时长空老人伸手一吸，将李亦痕手中的剑吸到手里。“李云，你是聂政之的弟子，想必尊师让你执剑之时曾问过你，为何执剑？现在告诉我，你为何执剑？是为了苍生，自己还是名利？”
李亦痕一愣，万没想到长空老人居然知道他。紧接着又是一阵恍惚，长空老人的问题让他穿越回到师父赐剑的那天。
“你为何执剑？”
天下苍生？权欲名利？不是，都不是。他想起那个时候的他，弱小无力，只能躲在师父身后瑟瑟发抖。
“我自己。我为自己执剑。”李亦痕说。他没说谎，这就是他当年对师父的回答。
“哈哈哈。”长空老人朗声大笑，李亦痕的回答让在座的众人惊讶，却都没想到长空老人此刻会发笑。
“聂政之当真是得到了一块璞玉啊。”出乎意料，长空老人的话语里充满羡慕。这一点让人颇为不解。
薛析灵就记得，自己初入风堂时，云罗妗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她想也不想就说是为了天下苍生，理应这是一个标准答案了吧。但现在李亦痕的“自私”答案却让长空老人无比感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为自己执剑，那么想必不会拒绝我这次邀请。”长空老人将手中之剑平放着，伸到李亦痕身前。
李亦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住了剑。“好，我随你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薛析灵有点懵，没反应过来李亦痕怎么同意了，唯一的解释是这家伙对那个韶华姐姐念念不忘。
“放心，我以我东方长空的名义担保，韶华与梦马已非帝肋之人，他们不会再是你们的敌人。”
东方长空？李亦痕没想到长空老人原来复姓东方，估计全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当年做拄剑奴之时用的只是长空的名号。
韶华从一片黑暗中站起，手上的力气已经完全恢复。白夔仙并没想到她的身上藏着抵御百毒的药物，这是清韵送给她护身的，现在正好起了大用。
不过她的危机并没解除，她需要找到逃出去的路。门窗已经被锁，贸然打破闹出动静并非上策。她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送饭，看来在白夔仙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吃不吃饭的问题倒是其次。
她从腰间摸出一小根火折子，吹了口气将其点燃。细小的火苗将面前高大的石墙映出，顺着石墙往上，是铺就瓦片的屋顶。她摇了摇头，瓦片从下而上层层叠叠，想要在下面移开而不失动静几乎不可能。
“哎，我说，这娘们已经动不了，掌门又不在，要不咱们兄弟”门外突然出现说话的声音。韶华赶紧吹灭火折子，重新躺回地板上，假寐着眼睛。
果不其然，房门很快被打开，两个玄空派弟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韶华感叹，这两个家伙真是色胆包天，殊不知自己将要落入怎样的下场。
“我怎么好像闻到火烧的味道？”其中一人警觉地说。
“开什么玩笑，是你自己起火了吧，嘻嘻。”
就是现在！韶华突然从地面爆发而起。在黑暗中，她双手作鹰爪状，同时掐住了两人的脖子使劲一拧，瞬间解决掉他们的性命。
片刻，韶华换上他们的衣服后走出。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不小的行宫之中。兖州城内绝无可能出现行宫，考虑到玄空派与此地的距离，在兖州城旁建一所行宫问题不大。好奇的是此前白胜元并没带她来过，这里似乎是白夔仙的私人场所。
韶华心里很快笃定想法，她得先要探个究竟再图离开。白夔仙在短短的几年内功力大涨，绝非偶然，一定有什么秘密支持着他，找到了这个，就找到了玄空派的命门。
行宫四处皆是山壁，基本可以判断它是建在山洞里，又或者是将一座山挖空，然后再建造。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它有可能以洞口进出，而洞口一定有人把守。
韶华走着，突然前面人群涌动，一个披头散发，青面白眉的男人冲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不少披着统一服饰的弟子，就像是他的信众。
韶华赶紧低头移步到一边，不料那男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他厉声问：“掌门在哪儿？！”
韶华心里一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好在旁边有一玄空弟子冲过来回答：“云海法师，掌门正在青金台陪着少主，要不属下先知会一声？”
“不，此时关系重大，天象有变，观天楼之异象必须要掌门知道。”说完，他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冲了过去。
“喂，你是新来的吧？”待那些人走完，那弟子才敢开口跟她说话。
韶华点点头，不搭声。
“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得罪云海法师，你就惨咯。”
“敢问，小弟初来乍到，这云海法师出身哪里？”韶华换男声问，云海法师这个名号她实在是不清楚，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也不晓得，掌门知道不就行了。”这弟子倒是心大，“我们都当他是个看天的，就跟乡里看着天想着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成一个道理。”
韶华心里泄气，看来想通过一个普通弟子了解并不可能。她对着那弟子作揖：“多谢师兄，还问一个问题，观天楼在哪儿？小弟接到任务，要前去观天楼换岗。”
“别扯了。”没想到这家伙摆摆手，一眼识破了韶华的打算，“你这家伙是想去偷看吧，不过去就去了，别被抓住就好，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说完，他指了指正面的一座高楼，从高楼之上可以看到它楼顶直通天空。
韶华只好再一次道谢，然后很快告别了他。观天楼只有两名守卫，服饰与先前云海法师的人一致，并非玄空派普通弟子的服饰。这下她明白为何那家伙不信她的说辞了。
那两人见有一名普通弟子走上前来，当即主动迎了上去。
“喂，小子，叫你哪。”
两人一直叫唤着，但韶华一直没回答，她低着头走着走着，直到来到两人的面前。突然发力，韶华双掌正印在两人的下巴上，瞬间将他们打昏，手法极为凌厉简单。她将两人拖到门内，脱下其中一人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这时才去看这楼里的构造。
所谓的观天楼是镂空的，里面除了中间顶层的一个圆台，四周的墙壁上都是由书架组成，而从地面到那圆台则由一个循环的扶梯沟通，看起来确实有些震撼。观天楼里面还有不少人在翻阅书籍，有的则拿着各种各样的纸条飞奔，口里说着她听不懂的代号。唯一所有人都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注意到韶华这个入侵者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韶华试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人并没理会，很快她就大着胆子顺着扶梯向圆台走去。圆台之上同样也有人在，与楼下的人不同，楼上的人一部分在搽拭着中间的类似望远镜的巨大机器，还有一部分在写着各种各样的文字记录，有天气的预测，也有人事的预测。
韶华知道，道宫有名为星命术之法，也时常洞察天命，但这阵势却是道宫未曾有过的。
“这个云海法师到底是何种人物”韶华想着，从旁边书桌抽出纸笔，快速地临摹出观天楼的结构。跟她想的一样，这里的人眼里只有工作，根本不在意入侵者与她做了什么。
经过那座庞大的“望远镜”时，韶华特意探头过去留意了一下，除了几颗星星，什么也没看到。就在这时，她发现旁边的有一条纸条被用小刀订着。纸条上赫然写着：斗星逆转，天剑移位。
“天剑！”韶华心差点要跳了出来，她总算知道这观天楼是干什么用的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荧惑守心（）
两年前，在清剿兰岐一战后，韶华快步上前，奉上此行最重要的战利品——关于神兵的星图，这也是他们讨伐兰岐的主要目的。
所谓星图，实际上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球。只见青龙将其握在手中，用力一按，铁球的中间即凹陷进去，整个形状开始变换起来，很快铁球就平铺开变成一张铁皮，与此同时在其之上一个幽蓝色的映像也随之投影而出。映像投射的是整个星空，上面勾勒出神兵的位置与现世之时。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来，有人不愿意让我知道天剑的下落呵。”
青龙得到的星图并不完整，唯一缺的正是神兵之首天剑的下落。
韶华现在站在观天楼内，这个所谓的云海法师在不依靠星图的情况下推测神兵之位，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若然可以，决不能留下活口。
“掌门，这边请。”突然，门外传来云海法师的声音，同时还带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韶华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