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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上)〔俄〕列夫.托尔斯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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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无语。“是的,”他说,毅然决然地走到她面前。“你和我都没有将我们的关系看做儿戏,现在我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我们一定要了结,”他向四周张视了一下说,“了结过去我们这种弄虚作假的生活。”

    “了结?如何了结法,阿列克谢?”她低低地说。她如今镇静些了,她的脸上闪烁着温柔的微笑。“离开你的丈夫,将我们的生活结合在一起。”

    “其实上已经结合在一起了,”她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的,但是彻彻底地,完完全全地。”

    “但是怎样做法,阿列克谢,告诉我怎样做法?”她用嘲笑自己的走投无路的情形的忧愁的口吻说。“有什么办法摆脱这种处境呢?难道我不是我丈夫的妻子吗?”

    “什么处境都有办法摆脱的。 我们得打定主意,”他说。“随便什么情况都比你目前这种处境好。自然,我看得出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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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切多么苦恼——为了社会和你的儿子以及你的丈夫。“

    “啊,就是没有为我的丈夫,”她露出平静的微笑说。“我不了解他,我不想他。 他在我看并不存在。”

    “你说的不是真话。 我了解你。 你也为他。”

    “啊,他连知都不知道呢,”她说,突然她的脸涨得通红;她的两颊、她的前额、她的脖颈全红了,羞愧的眼泪溢在她的眼里。“可是我们别谈他了吧。”

    二十三

    弗龙斯基曾经好几次,尽管没有像这次这样坚决,极力想使她考虑她自己的处境,而每次他都遭到了她现在用来答复他的请求的那种同样肤浅而轻率的判断。 仿佛这里面有什么她不能够或者不愿意正视的东西,仿佛她一开始说到这个,她,真正的安娜,就隐退到内心深处,而另一个古怪的不可思议的女人,一个他所不爱、他所惧怕的、处处和他作对的女人就露出面来了。但是他今天下了决心要将一切都说出来。“他知不知道,”弗龙斯基用平常那种镇静而坚决的语调说,“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能够……你不能够这么过下去,特别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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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你说,怎么办好呢?”她还是带着那种轻松的讥讽口吻问。 她原来那么惧怕他把她的怀孕看得太随便,现在却唯恐他由此断定非采取某种办法不可了。“把一切全告诉他,离开他就是。”

    “很好,假如我这样做,”她说。“你知道那结果会怎样?

    我可以预先告诉你,“

    于是一道邪恶的光芒在她那一分钟前还是那么柔和的眼睛里闪烁。“‘呃,你爱上了另一个男子,同他发生了有罪的关系吗?

    (摹拟着她的丈夫,她像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那样尤其强调有罪的这个字眼,)

    我曾警告过你,这在宗教、公民和家庭的关系上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你不听我的话。 现在我不能让你玷污我的名声和……和我的儿子,‘“她原本想这样说的,但是她却不能拿她儿子开玩笑,”’玷污我的名声,‘和诸如此类的一套话,“她补充说。”总而言之,他会打官腔,用清楚明确的话说他不能让我走,他要采取一切力所能及的手段来阻防止丑闻四播。 他会冷静认真地照他的话去做。 事情准会弄到这种程度。 他不是人,而是一架机器,当他生气的时候简直是一架凶狠的机器。“她补充说,一面说一面细想着阿列克谢。 亚历山德罗维奇的姿态和说话的模样,她历数着一切可能在他身上找得出来的缺点,甚至并不由于她自己对他犯了可怕的罪而稍微原谅他一点。”可是,安娜,“弗龙斯基极力想要安慰她,用柔和的劝导声调说,”我们无论怎样非得把一切都告诉他不可,随后再针对他采取的措施采取对策。“

    “那么,要逃走吗?”

    “为何不能逃走呢?

    我真不明白我们怎么可以继续这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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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并不是为了我的缘故——我知道你很痛苦啊。“

    “是的,逃走,作你的情妇吗?”她愤怒地说。“安娜,”他说,温柔中包含着谴责。“是的,”她继续说,“做你的情妇,把一切都毁了……”

    她原本又想说“把我的儿子”的,但是这句话她说不出口来。弗龙斯基不能了解以她那坚强而又诚实的性格,她如何能忍受这种弄虚作假的状态而不想摆脱。 但是他没有猜想到主要的原因就是“儿子”这个字眼,这个她不方便说出口的字眼。 她一想到她的儿子,还有他将来会对这位抛弃了他父亲的母亲会抱着怎样的态度的时候,她就为自己做出的不感到万分恐怖,简直不知所措了,只好像所有的妇道人家一样,极力用虚伪的判断和言辞来安慰自己,好使一切维持原状,让她也能忘记她儿子会落到怎样的结局这个可怕的问题。“我求你,我恳求你,”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用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恳切而又柔和的声调说,“永远也别再对我说这话了吧!”

    “但是,安娜……”

    “永远不要说了吧。 由我去吧。 我的处境的全部卑劣,全部恐怖情况,我都清楚;可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解决。由我去吧,依我所说的做吧。 再也不要对我说这个了。 你答应我吧?……答应,答应呀……”

    “我什么都答应,可是我安不下心,尤其是听了你刚才说的话以后。 你不安心的时候,我是怎样也安不下心呀……”

    “我?”她重复说。“是的,我有时候苦恼;但是只要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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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再提起这个,那就会过去的。 只有当你提这个的时候,此时才使我苦恼……“

    “我真不懂,”他说。“我知道,”

    她打断他,“以你的诚实性格说谎有多么困难,我为你难过。 我常常想你是为了我毁了一生。”

    “我也在这样想哩,”他说:“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将一切都牺牲了呢?你若是不幸,我就不能饶恕我自己。”

    “我不幸?”她说,更挨近他了,露出热情洋溢、含情脉脉的微笑望着他。“我仿佛一个得到了食物的饿汉一样。他或许很冷,穿得很破烂,而且害臊,但他却不是不幸的。 我不幸吗?不,这才是我的幸福哩……”

    她听见她儿子走近的声音,于是迅速地向凉台周围瞥了一瞥,她突然立起身来。她的眼睛里燃烧着他所熟悉的火焰,她用急速地举起她那双戴着戒指的纤手,捧着他的头,看了他的面孔许久,然后把脸凑上去,嘴微微张开,含着微笑,迅速地吻了吻他的嘴和两眼,便把他推开。 她正待走开,但是被他拉住了。“什么时候?”他低低地说,神魂颠倒地望看她。“今晚一点钟,”她低声说,沉重地叹了口气,便迈着她那轻快的、敏捷的步伐走出去迎接她的儿子。谢廖沙在大花园里遇了雨,他同保姆一道在凉亭里避雨。“那么,再见,”她向弗龙斯基说。“我马上就会去看赛马了。 贝特西约好了来邀我一道去的。”

    弗龙斯基看了看表,就匆忙地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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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当弗龙斯基在卡列宁家的凉台上看表的时候,他是这么激动,这样心神不定,以至他看了表面上的指针,却没有能够看清时间。 他走上大道,小心地踏着泥泞,一直往他的马车走去。 他是这样彻底沉浸在对安娜的热情里,他连想都没想到这时候几点钟以及他还有没有时间到布良斯基那里去。他像惯常那样只保持住了表面上的记忆力,指示他第一步做了以后第二步该怎样做而已。 他走到他的马车夫面前,马车夫正在一株葱郁的菩提树的倾斜阴影下面坐在车台上打瞌睡;他赞赏那在冒汗的马身上盘旋着的成群的蚋,唤醒马车夫,他跨进马车,吩咐他驱车到布良斯基家去。 直到走了大约近七里路,他才定下神来,看了看表,知道已经五点半钟,他要迟到了。那天规定有几场比赛:骑兵比赛,其次是士官两里比赛,其次是四里比赛,再其次便是他参加的比赛。 他还来得及赶上他的那场比赛,但是如果他到布良斯基那里去的话,他就刚赶得上,而他到的时候全宫廷的人一定都已经就座了。 那是不大好的。 但是他答应了布良斯基去的,所以他还是决定去,只好叫马车夫不要顾惜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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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了布良斯基家里,在那里停留了五分钟,就急急地乘车返回来。 这急速行驶倒间他安静了。 他同安娜的关系中一切使人痛苦的东西,他们谈话所遗留下的渺茫的感觉,都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他如今带着欢喜和兴奋的心情想着赛马,想着他总算来得及赶上,只有今宵欢会的期望不时地像一道火光一样在他的想像里闪过。当他超过从别墅或彼得堡驶来的马车,越来越接近赛马场的时候,迫在眼前的赛马的兴奋就越加支配着他了。他的宿舍里没有一个人:他们全到赛马场去了,他的仆人在门口等候着他。 当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的仆人告诉他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好几位先生来找过他,马僮自马厩跑来过两次。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他从来没有慌张过,从来不曾失去过自制力)

    ,弗龙斯基吩咐赶车上马厩去。 从马厩那儿,他就可以看见赛马场周围像海洋似的马车,行人和兵士们,和挤满人群的亭子。 当他走进马厩的时候他听到了钟声。 看来正在进行第二场比赛,走往马厩,看见了马霍京那匹白脚的栗色马“斗士”

    ,正披着蓝边橙黄色马被,竖起镶着蓝色边饰的大耳朵,给牵到赛马场去。“科尔德在哪儿?”他问马僮。“在马厩里备准马胺。”

    在打开了门的单间马棚里站着已备好马鞍的佛洛沸洛。他们正准备牵出它来。“我不太迟吗?”

    ‘Alright!

    Alright!“英国人说,”别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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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龙斯基又看了一眼那浑身颤动的牝马的优美可爱的形态,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它,走出了马厩。 他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趁最有利的时机向亭子走去。 两里比赛刚要结束,全部的眼睛都注视着跑在前面的一个近卫骑兵士官同在后面追赶的一个轻骑兵士官,两人都在使出最后的气力向终点冲去。全部的人都一齐从赛马场的中央和外面涌向终点,近卫骑兵队的一群兵士和士官大声高呼对于他们的长官和同僚即将取得的胜利,表明喜悦。 弗龙斯基悄悄地钻进人群的中心,差不多正是在鸣钟宣告赛跑终结的时候,此时捷足先登的溅得满身是泥的高个子近卫骑兵士官正俯伏在马鞍上,放松了他那匹由于出汗显得黧黑的气喘喘的灰色马的缰绳。牡马使劲站定脚,减缓它那庞大躯体的继续迅速前进的运动,骑兵士官恍如从酣睡中醒来的人一样向周围打量了一番,勉强笑了一笑。 一群朋友和旁观者围拥着他。弗龙斯基有意躲开那沉着冷静、自由自在地在亭子前面走动和谈话的那一群上流社会的人。 他知道卡列宁夫人、贝特西和他的嫂子都在那儿,他故意不走近她们,怕的是乱了心。 但是他不断地遇到熟人,他们拦住他,告诉他刚才几场比赛的详情,并且问他为什么这样迟才到。当骑手们被召到亭子里去领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一方向的时候,弗龙斯基的哥哥亚历山大,一个佩着金边肩章的上校走到他面前,他身材不高,尽管生得和阿列克谢一样强壮,但却比他更为漂亮,更红润,他有着一个红鼻子,和一副坦率的醉醺醺的面孔。“你接到我的字条没有?”他说。“怎么也找不着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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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山大。 弗龙斯基,尽管过着放荡的生活,尤其以酗酒著名,却完全是宫廷圈子里的人。现在,当他同他弟弟谈论一件一定会使他弟弟不愉快的事情的时候,他知道许多人的视线都会集中在他们身上,因此竭力装出笑脸,好像他是为一件无关轻重的事在和他弟弟说笑话一样。“我接到了,我真不懂你担忧什么,”阿列克谢说。“我担忧的是由于我刚才听到别人说你不在这里,并且说星期一有人看见你在彼得戈夫。”

    “有的事情是跟外人不相干的,而你那么担心的那件事……”

    “是的,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脱离军职……”

    “我请求你别管别人的事,这就是我所要说的。”

    阿列克谢。 弗龙斯基的皱眉蹙额的脸变成苍白了,他的突出的下颚发抖,他是从来不轻易这样的。 他是一个富于温情的人,不轻易生气,但他一旦生了气,而且他的下颚发抖的时候,那么,亚历山大。 弗龙斯基明白,他就变成危险的人了。 亚历山大。 弗龙斯基愉快地微笑着。“我只想把母亲的信带给你。给她回封信吧,赛马以前不要心烦吧。Bonechance!”他微笑着补充说,便从他身旁走开。但是接着又一声亲切的招呼让弗龙斯基停步了。“你连朋友都不认得了吗?你好呀,moncher?”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他在彼得堡全部的显要人物中显得仍像在莫斯科一样地出众,他的脸泛着玫瑰色,他的颊髭润泽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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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滑。“我是昨天到的,我十分高兴看到你的胜利。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呢?”

    “明天请到食堂来,”弗龙斯基说,抓住他外衣的袖子,道了声歉,便拔腿向赛马场中央跑去,参加障碍比赛的马正被牵到那里来。参加过比赛的马,汗淋淋的,精疲力尽,给被马僮牵回马厩去,而预备参加下一场赛跑的新马就一个一个地出现,大部分都是英国种的,精神抖擞,戴着头罩,肚带勒得紧紧的,好像奇异的巨鸟一样。牵到右边的是佛洛佛洛,纤弱而俊俏,举起它那富于弹性的、长长的脚胫,仿佛上了弹簧一样地蹬踏着。距离它不远,他们正在把马被从两耳下垂的“斗士”身上取下来。 这雄马的健壮美丽而又非常匀称的身材,它那出色的臀部和蹄子上面的异常短的脚胫,不由地引起了弗龙斯基的注意。 他正待往他的牝马那里走去,但是又被一个熟人拦住。“啊,卡列宁在那儿!”和他交谈的熟人说。“他在寻找他的妻子,她在亭子当中哩。 你没有看见她吗?”

    “没有,”弗龙斯基回答,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的朋友指出的卡列宁夫人所在的那亭子,他就走到他的牝马那儿去。弗龙斯基还未来得及检查马鞍,关于这个他原应有所指示的,骑手们就给召到亭子里抽签决定他们的番号和出发点。十七个士官,显得庄重而严肃,大多数脸色都变了,一齐集在亭子里,抽鉴来决定顺序。 弗龙斯基抽了第七号。 只听得一声叫喊:“上马!”

    感觉到和旁的骑手们一起成了众目所视的焦点,弗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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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带着紧张的心情走到他的马跟前去,在那种心情中他老是举动从容而又沉着的。科尔德为了赛马穿上最讲究的衣服,扣上钮扣的黑礼服,撑住两颊的浆硬领子,黑圆帽和长统靴。他像平日一样镇静而又庄严,站在马前面,亲手牵住佛洛佛洛的两根缰绳。 佛洛佛洛还是像害着热病一般颤抖着。 它的眼睛,充满了怒火,斜睨着走近前来的弗龙斯基。 弗龙斯基把手指伸进它的腹带下面去。牝马越发斜视着他,露出牙齿,竖起耳朵来。 英国人撅起嘴唇,不论什么人检查他备的马鞍他都要露出一丝微笑。“您骑上去,它就不会这样兴奋了。”

    弗龙斯基对他的对手们最后瞥了一眼。 他知道到了赛跑的时候他就看不见他们了。 其中两个已经骑上马向出发点驰去。 加利钦,既然弗龙斯基的友人而又是他的可畏的对手之一,在一匹他骑上去的栗毛牝马四周绕圈子。 一位穿着紧身马裤的小个子轻骑兵士官纵马驰去,摹拟英国的骑手,像猫一般弯腰伏在马鞍上。 库佐夫列夫公爵脸色苍白地骑在他那匹由格拉波夫斯基养马场运来的纯种牝马上,一个英国马夫拉着马缰绳。 弗龙斯基和他所有的僚友都了解库佐夫列夫还有他的“脆弱的”神经和可怕的虚荣心的特性。 他们知道他惧怕一切,惧怕骑上战马;但是如今,正因为这是可怕的,因为人们会折断脖颈,而每个障碍物旁边全都站着一个医生,一部缀着红十字的救护车和护士,因此他打定了主意来参加赛马。 他们的视线相遇了,弗龙斯基亲切而带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 只有一个人他却没有看到,那就是他的劲敌,骑在“斗士”上的马霍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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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性急,”科尔德对弗龙斯基说,“记住一件事:在临近障碍物的时候不要控制它,也不要鞭打它;让它高兴怎么样便怎么样。”

    “好的,好的,”弗龙斯基说道,接过缰绳。“如果你能够的话,就跑在前头;但是即使你落在后面也不要失望,一直到最后一分钟。”

    牝马还没有来得及动一动,弗龙斯基就已轻轻灵活矫健地踏上装着铁齿的马镫,轻快而又牢稳地坐在那咯吱作响的皮马鞍上。 将他的右脚也伸进马镫,他很熟练地在手指间把两根缰绳弄齐,而科尔德就松开手了。 仿佛不知道哪一只脚先迈步的好,佛洛佛洛突然用长脖颈拉直缰绳,好像装着弹簧一样动起来,让骑在它的柔韧的背上的骑手摇晃着。 科尔德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兴奋的牝马用力地把缰绳一会拉向这边,一会又拉向那边,想把骑手摔下来,弗龙斯基竭力想以声音和手来让它镇静,但是没有用。他们向出发点走去,已走近了筑着堤坝的小河。 有的骑手在前面,有的在后面,而此时弗龙斯基突然听到背后有马驰过泥地的声音,马霍京骑在那匹白的,两耳下垂的“斗士”背上把他追过去,马霍京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大牙齿,但是弗龙斯基却生气地望着他。 他原本就不喜欢他,现在更把他看成最可怕的对手,尤其令他生气的是他在他身边疾驰过去,惊了他的马。 佛洛佛洛突然抬起左脚奔驰起来,跳了两下,由于拉紧缰绳很恼怒,换成颠簸的快步,使骑手颠簸得更厉害。 科尔德也皱起眉头,几乎跑步似地跟在弗龙斯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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