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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罕娜看到父亲点点头,受损的嘴里冒出一声咕哝,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的包袱。贾罕娜觉得自己又快哭出来了。
“您还会这样做吗?”伊本·哈兰极尽温柔地说。
这次再没迟疑,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阿马尔·伊本·哈兰问。贾罕娜能看出,他真的想弄明白这件事。
伊沙克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试验某个词语。
“嘎里努斯。”他最终说,随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伊本·啥兰说。
“嘎里努斯。”伊沙克又说了一遍,贾罕娜看到他这次把右手放在胸口,立时明白了。
“加利努斯誓约,”这个名字的确很难说清,“医师之约。只要尚有可为,就须保护生命。”
伊沙克点了下头,接着身子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似乎时隔多年再度开口令他精疲力竭。阿马尔·伊本·哈兰始终握着他的手,此时才慢慢松开。“我需要花点时间好好考虑,然后才有可能对此做出回答。现在咱们没多少时间了,”他严肃地说,“如果我的群星和您的双月允许,我希望还有幸与您重逢,伊沙克阁下。我可以给您写信吗?”
伊沙克点点头。伊本·哈兰随后转身面对贾罕娜。
“我想我刚才应该说过,到这儿来有两个原因,”他低语道,“或许你已经忘了?”她的确忘了;阿马尔见此情景,再度笑道,“一是为了发出警告,二是为了给你送件东西。”
他从贾罕娜身边走过,回到窗前,纵身跳上台子,探手伸到搁板后面。他没荐跳下来,只是把—件精致的物品直接递给贾罕娜。
“哦,天哪,”她说,“天哪。”
不用说,那正是她的尿瓶。她父亲的尿瓶。
“你从伊本·穆萨府走得太过匆忙,把它给忘了,”伊本·哈兰温和地说,“维拉兹和胡萨里也没想起来。我估计你多半还想要这瓶子,它还能派上用场。这总比等穆瓦迪人赶到时,被他们找着强。”
贾罕娜咬着嘴唇,咽了口唾沫。如果他们发现这东西……
她走上前去,接过尿瓶。两人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谢谢。”
伊本·哈兰伏下身,轻吻她的双唇。贾罕娜被惊得僵立不动。男人身上的香水味瞬间笼在周围。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抚过女医师的秀发。
“这是送货人的佣金。”伊本·哈兰抽回身去,平静地说,“拉寇萨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是跟伊本·穆萨提提瓦雷多吧,也许他跟拉米罗王会处得更好。”
贾罕娜觉得绯红的脸色开始褪去,而且不出所料,随之而来的正是那类似愤怒的感觉。她的双亲、维拉兹和雷佐尼爵士——所有了解她的人——都时常提醒贾罕娜要注意自己骄傲的性情。
贾罕娜趋前一步,踮起脚尖,主动吻上阿马尔·伊本·哈兰的双唇。她能感到对方惊讶地猛吸口气。这样更好:他之前都显得太满不在乎了。
“医师的费用,”她抽回身来,甜甜说道,“我们的佣金通常比送货人高。”
“我差点从窗户掉下去。”男人愣了一下,开口说。
“不要,这里挺高的。呈然你没说出口,但很显然你也有自己的计划,你也准备向卡塔达复仇。从二楼窗户摔出去可是个糟糕的起点。”贾罕娜满足地看到,这句话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伊本·哈兰愣了片刻,“我真心希望,能与你重逢。”
贾罕娜心跳得飞快,但还是平静地说:“那肯定会十分有趣。”伊本·哈兰笑了笑,片刻之后,贾罕娜便目送他从粗糙的外墙爬下楼去,落在庭院中,然后沿一条拱道去往金达斯区大门,始终没有回头。
贾罕娜本来觉得最后那回合是自己赢了,但男人爬下楼去之前脸上露出的淡淡微笑,令她的信心有所动摇。
“小兴,贾哈,小兴。”坐在她身后的父亲,说出了贾罕娜的心声。
种种变故让她重又觉得担惊受怕,贾罕娜走回父亲的座椅前,跪在他脚边,把头枕在他腿上。没过多久,她就感到父亲在用双手梳理自己的头发。这也是许久未有的事了。
父女俩就这样待着,直到维拉兹进来找她。老仆已经收拾好行囊——三人的行囊。不用说,他在这件事上已然自己做出了决定。
没过多久,贾罕娜和维拉兹便出发了,胡萨里·伊本·穆萨与他们同行—一谁都不敢相信,温和谦逊的丝绸商人居然会公开反叛卡塔达的雄狮。他们上路之后,奇怪的声响从老医师伊沙克·本·约南农的书房传了出来。
他妻子艾莲站在过道星,隔着紧闭的房门,倾听四年来默不作声的丈夫,依照字母表练习发音,然后又像个孩子似的努力尝试简单词语,摸清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此时天色早已黑透;他俩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孩子,离开了象征文明和安全的城墙,前往女人们几乎从来不去的宽广世界中的荒郊野地。艾莲手持—根点燃的高烛,如果有人借着火光仔细观瞧,就会看到她美丽依旧的面容上现出的紧张和焦虑。
艾莲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敲门进房。百叶窗没有合上,窗子兀自敞开,就和贾罕娜离开时—样。在这杀戮之日即将结束之际,金达斯区门外的悲恸还未止息,但那渐黑的天空中,群星与往日—样宁静,双月很快就会出现,今晚是白月先升,蓝月后至;夜风仍将抚慰被日光烧灼的夏日大地,以供世间男女继续生息、行走、交谈…
“艾黎?”丈夫说。在艾莲·贝·达内尔听来,这喑哑的呼唤不啻于仙乐一曲。
“你讲起话来好像湿地青蛙。”她说着走到丈夫的座椅前。
借着摇曳烛光,她看到伊沙克露出微笑。
“你到哪儿去了,亲爱的?”她问,“我是那么需要你。”
〃艾黎。一老人叉试了一次,随即站起身来。他的双目是两个黑洞,而且永远都会如此空虚。
伊沙克张开双臂。世界虽大,这里却有她的港湾。她投入丈夫的怀抱,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允许自己体会那份奢侈而又难以想象的哀伤。
几乎与此同时,他们的女儿刚刚钻出城墙,正跟一伙妓女交涉购买三头骡子的问题。
其实贾罕娜知道城墙上的好几处秘密出口。有些缝隙对于胡萨里这种体型的人实在过于狭窄,但金达斯区西北角有个合适的地方,一棵大树背后藏着穿越城墙的矮洞。说实话,这里也有点玄,但在维拉兹的帮助下,胡萨里好歹挤了过去。
等他们出了城,站在河边草地上,忽然有个愉悦的女性声音——实际上,还是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欢迎,朝圣者们。可否容我引领你们去往欣悦花园,那里犹如亚夏人赠予逝者的乐土。”
“他们根本不会赠给金达斯人。”贾罕娜答道,“今晚你差点把我迷住了,吉辛托。”
“贾罕娜?医师?”浑身洒满香水、佩戴俗丽饰品的女人往前走了几步,“请原谅!我没认出您来。今晚是谁要您来的?”
“没人让我来。今晚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瓦祭们可能在搜捕我,还有穆瓦迪人。”
“愿他们都害疫病而死!”名叫吉辛托的女人说,“他们觉得今天流的血还不够多吗?”贾罕娜的双眼终于适应了夜色,可以分辨站在身前的纤细人影;女人身上只穿了最薄最露的几缕布料。“您需要我们帮什么?”吉辛托问。贾罕娜知道她今年才十四岁。
“三头骡子,还有你们的沉默。”
“没问题。来吧,我带您去找努那娅。”
贾罕娜早料到了。如果有人能在城墙之外这片女人和男孩组成的社群中树立某种程度的权威,那肯定是努那娅。
购买骡子不是什么麻烦事。几年来,贾罕娜作为费扎那仅有的女医师,一直深受城中妓女们信赖。
努那娅二话没说便卖给他们三头骡子,这浓妆艳抹的女人甚至没露出任何探询之色。在这种地方,谁都不会问起你的私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伤口。
贾罕娜骑上一头骡子,维拉兹和胡萨里接过另外两头。按说女士应当采用横坐马鞍的姿势,但贾罕娜始终觉得那样又呆又蠢。医师们难免有些特立独行,所以她像男人—样骑马。
时值夏季,河流舒缓慵懒。贾罕娜紧紧抓住骡子的缰绳,催它趟过大河,忽然有个沉重的漂浮物撞了上来。医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禁打了个哆嗦。骡子拼命想要脱身,她极力控制,差点摔下骡背。—行人涉过河流,向北方的树林走去。贾罕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灯光点点,在费扎那的城堡、大宅和高墙哨塔间闪亮。城中的男男女女已经点起蜡烛,他们居住在高墙之内,远离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
然而城壕与大河中漂着许多无头尸体。总共一百三十九具。
第一百四十人就在她身边骑行。丝绸商人肯定觉得非常难受,但他没有—句抱怨。
“看前面。”维拉兹低声说。天空挂满星辰,但他们周遭漆黑一片。
贾罕娜望向他手指的方位,只见远方有一点红色火光。她心跳得很厉害。草原上毫无遮挡的营火可能意味着许多截然不同的事态,但贾罕娜根本没法做判断。她已经进入了完全陌生的世界,头顶夜色行走在开阔平原,身边只有上年纪的仆人和身宽体胖的商贾。她熟悉和理解的一切,都被留在身后。突然间,连城墙旁妓女们居住的荒郊野外,都像是安全可靠的所在。
“我想我知道那火光可能是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胡萨里说,他的声音很平静,沉稳踏实的气质仍令医师感到惊奇,“实际上,我能确定。咱们过去吧。”
安排好行程、购买坐骑之后,贾罕娜已经懒于思考,情愿由商人带路。她的确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次冒险、这次共同追寻复仇的旅程很快就要出乎意料地结束,但她还是催动骡子,跟随胡萨里走向平原上的那点火光。
没过多久,刚好在白月升起之时,一行三人径直来到瓦雷多队长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的营地,遇见前来收取夏季岁贡的五十精兵。贾罕娜意识到,这漫长的—天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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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奥韦拉的十二名贫农,牵着载满赁物的骡子进城赶集。中午集市散场后,他们结伴离开费扎那城。有一两个人本想留下来,傻呵呵地观看那些士兵大摇大摆在城里晃悠,但这样做意味着要在脱离队伍的情况下,独自穿越接近大荒原的动荡乡野走回村里。在这动荡时节中,在城里闲逛的乐趣——以及某些人想去寻访北墙外部乐土仙乡的欲望——跟人多势众带来的切实安全无法相比。
所以,远在日落礼拜之前,他们便带着在集市上用农货换来的东西,全体返回奥韦拉村。正因如此,他们谁都不知道费扎那城的变故。这个消息随后便会传来,但到时候早就无关痛痒。奥韦拉村有自己的灾祸需要应对。
就在蓝月升上夏日晴空与白月相会的当口,北方来的劫掠者突袭了奥韦拉村,连无知乡民也能认出那是贾德骑兵。时机拿捏得如此准确,显然经过精心选定,至于目的何在,事后谁都无法想象。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接下来的惨剧便不是心血来潮可以形容的了。至少五十骑兵迅速接近环绕村中房舍与谷仓的木围墙,有的破墙而入,有的翻了进去。奥韦拉大约住了二十户人家。村中备有几柄旧剑、少量锈迹斑斑的长矛、不少骡子、一头牛和三匹马。阿拉姆·伊本·杜纳什的家安在溪畔的水磨坊旁,他有一张父亲留下的弓。
他也是头一个丧命的人。用颤抖的双手弯弓搭箭时,他被呼啸而至的骑兵冲过来一枪刺穿。骑兵擎着长矛,刺入阿拉姆的胸膛,尸身撞进身后的围墙。他妻子很不明智地在屋里发出一声尖叫。骑兵闻昕此声,从马上跳了下来,迈步走进矮小的房屋。他一边解裤带,一边弯腰穿过小门。
不少房舍很快就着了火,公用谷仓也被点燃。谷仓里存放着麦秆,在仲夏之际十分干燥。这栋建筑物转眼间烈焰升腾,想必远在费扎那城都能看到火光。
奇里·伊本·阿拉姆每到夏天,就喜欢在谷仓屋顶睡觉。他及时跳了下来。谷仓位于小镇一端,磨坊和溪流则在另一端。所以他没有目睹父亲惨死,也没看见骑兵闯进怀孕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所在的房屋。奇里今年十四岁。如果他看到那一幕,有可能试图赤手空拳掐死对方,当然也有可能因此死去。不过现在,他只是笨拙地落在一名狂笑的贾德人脚边。那人正用剑背把逃过第一波攻击的村民聚拢起来。奇里绝望地环顾四周,在浓烟中寻找家人。他注意到幸存者不是很多,活着的总共也就二十人左右,而奥韦拉村原本住着四十多人。不过浓烟中很难看个究竟:奥韦拉正被一团火焰地狱所吞噬。
对那些劫掠者来说,这桩买卖有点令人失望。不出所料,这里没人值得索要赎金,连个乡下瓦祭都没有,不然还能小赚一笔。连短暂的战斗都显得滑稽可笑。这些装备可怜的农夫根本不是对手,甚至无法起到训练作用。村里当然有女人,不过他们在暑热中长途跋涉这么多天,可不是为了找几个乡下女人寻开心。直到有人建议让活着的男人——女人们当然要带回北方——玩玩“雄鹰展翅”,迟来的娱乐才让他们提起兴致。此地毕竟是阿拉桑。那些像牛羊一样聚拢起来、衣不遮体的倒露蛋都是异教徒,这次劫掠几乎可以看作虔敬之行。
“说得没错!”另一个人叫道,“把这些杂种钉在他们自家的木梁上,再换种方式把女人也钉上!”
混乱的火场中,劫掠者们以相当的效率和速度开始搜集木梁、搭建架子。今晚终于有了娱乐的机会。他们带来不少钉子,以便给劫掠到的马匹钉掌,当然也可以用来把男人钉在木架上。
劫掠者们挑选出第一个农民——想来这面无表情的男孩长大以后,肯定会残杀大荒原以北的无辜百姓。正在这当口,忽然有人喊出一声痛苦的警告,可惜为时已晚。
一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村中,绕过周围的火头,挥舞手中利剑。大多数劫掠者此刻已经下马,不少人都放下武器,在建造用来钉死亚夏人的斜十字架。此刻的他们是些弱小猎物,就像方才被他们猎杀的村民们—祥。
但劫掠者都是贵族出身,而非虱子满身的土匪流氓。他们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哪怕是在阿拉桑。农民是一回事——大荒原两边都一样——但有钱有势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奥韦拉村各处,贾德人纷纷举手投降,高叫众所周知的口号:“赎金!赎金!”
那些被第一波冲锋干掉的人,肯定是在震惊中死去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不过,倘若他们在被结果之前发现了来者的身份,那么震惊之情恐旧还得加信。当然,死人不会知道。
阿尔瓦从未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显然没想到自己在阿拉桑杀掉的头一个人会来自瓦雷多,那人当时甚至没骑在马上。这感觉煞是诡异,但莱恩·努涅斯的指示非常明确:杀死他们,除非听到住手的命令。所有人都可杀,就是别碰那个看来像领头的黑发矮胖男人。那家伙留给队长。
队长情绪很糟。自从那三个来自费扎那城的人把消息带到营地,他就一直这副样子。自称“阿本穆杂”的胖商人告诉他们,卡塔达国王当天在费扎那发动了血腥屠杀。阿尔瓦为了搞清该对此作何反应,抬眼望向两位领袖。莱恩·努涅斯似乎对血腥的故事无动于衷,仿佛早就料到这等丑陋行径会发生在阿拉桑。但罗德里格爵士的表情透露了截然不同的感受。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等商人讲完后,只是问名叫贾罕娜的女医师可曾担任过随军医官。
“我没当过,”她平静地低语道,“不过当初考虑过几次。至于现在,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很愿意让胡萨里·伊本·穆萨(这显然是商人名字的正确发音)留在您的队伍中,追寻他的目标,当然也包括您的。我会在明早离开,万望您能允许。”
这从容不迫的回答,优雅大方的谈吐,刺透了阿尔瓦的心。在医师发话之前,年轻人就对她大有好感。他觉得贾罕娜很美。他可以从对方遮住双肩和脑袋的蓝色披肩下看到浓密的深棕色头发。她眼睛很大,在火光中出奇地蓝,更不用说她的声音;阿尔瓦觉得这正是他在临终前愿意听到的声音,当然更愿意听一辈子。虽然现在夜幕低垂,又在荒郊野外,而且身处五十名北地马民之中,但医师非常从容淡定,令人倍感惊奇。阿尔瓦注视着贾罕娜,知道她会把自己当成孩子: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孩子。
他们没机会搞清队长将如何应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心邀请医师加入这支队伍。因为就在那时,马丁突然高叫一声:“火光。在西方!”
“那是什么地方?”队长向三个费扎那人问。所有人都转身朝那边望去。火焰己在蔓延,距离他们不算特别遥远。
回答问题的是女医师,而非胖商人,“一个村子。奥韦拉。我有些病人住在那儿。”
“那就快来吧,”队长道,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你现在有更多病人了。把骡子留下。跟莱恩骑一匹马,菜恩就是那个年纪大的。阿尔瓦,带上她的仆人。卢杜斯、毛罗,留下来守卫营地,保护商人。快走!加西亚·德拉达那条臭蛆到底还是来了。”
贾罕娜和维拉兹躲在一栋燃烧的房舍侧面。她眼见转瞬之间至少有一半贾德劫掠者死于非命,那个被其他人称队长的男子这才沉声说道:“够了。把其余的人捉过来。”
队长。她当然知道队长是谁。阿拉桑半岛的居民都知道谁会被单单尊称为队长,就好似那是个头衔。
他的命令很快被两名骑兵传出去,其中包括把她带来的中年汉子。战斗就此停止。
过了一会儿,劫掠者们都被赶向小村中央的空旷草地。在此期间,有些罗德里格·贝尔蒙特的手下在溪流中灌满水桶,跟部分村民一道试图灭火,但这无济于事,就连毫无经验的贾罕娜也能看出那是白费力气。
“医师!哦,感谢神圣星辰!快来,求您了!”
贾罕娜转过身,认出了自己的病人——正是每周带着鸡蛋到集市上看病的女人。
“阿毕拉布!怎么回事?”
“我姐姐!她伤得很重。是他们干的。她在流血,还怀了孩子。她丈夫已经死了。哦,我们该怎么办,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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