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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种种,全都是肺痈的症状。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凝神把起脉来。
她的眉越皱越紧,弄得站在一旁的韩彦和郭况都不由紧张起来。
倒是刘文叔倚在树上,一脸风轻云淡。
郭圣通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慢慢直起身子,也不说自己的判断,而是先问起刘文叔之前的情况来。
“生病有多久了?”
刘文叔想了想,“半月有余了。”
郭圣通倒吸了口凉气,心下可惜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
若是发现的早,王先生说不得能治。
可是现在,谁能有那般回天之力?
“不是说吃药了吗?吃的什么药?”
“医工来看说是伤寒,开的药方是麻黄汤。”
“除了发烧咳嗽,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胸中有些隐隐作痛,吃了药后止住些了,还是身热咳嗽。”
郭圣通长出了口气,轻声道:“如果我断得没错,你根本不是伤寒,而是肺痈。”
她语气平淡,却不亚于一声惊雷平地而起。
刘文叔还没说什么,韩彦第一个跳出来不信。
“肺痈?怎么可能?文叔的风寒是拖了些日子,忽好忽坏的,但也不至于变成肺痈吧。”
郭圣通看向刘文叔:“你这不是第一次吐了吧?是不是开始的时候吐出的是浊沫?一边吐还能一边感觉到胸疼?”
刘文叔捂着胸口,轻轻点头,神色依然平静的很。
郭圣通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要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激动。
倘若是自己被突然告知患了死症,不说情绪上会多么崩溃,总会震惊一下吧。
但他平静的很,就像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郭况不知道肺痈的厉害,偏过头去问了常夏才知道,当下惊呼道:“文叔一向健康的很,阿姊你有没有瞧错?”
接连被质疑,郭圣通也没有生气。
纵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又有谁会盼着他得重病呢?
然而郭圣通非常确定自己的诊断没错。
“所谓肺痈,是肺藏壅阻不通而腐,腐久乃吐脓。
胸中热如沸汤,蒸烂肺之本体,然后吐出如脓之痰,所吐之物其中实有蒸气热力,故吐出而发酵如米粥也。
他得的的确是肺痈。”
郭况道:“那阿姊你能治好文叔吗?”
在郭况看来,阿姊能治好御医都没治好的又薇姊姊,说不得也能治好肺痈。
他清澈的眸子里满载着信任,郭圣通实在不忍叫他失望,但她更不愿意骗他。
她轻轻地摇头。
郭况瞬间有些黯然。
看得出来,他和这个大他许多的刘文叔关系不错。
可是生老病死,皆有定数,谁还能替谁不成?
眼看着日头偏西,他们已经在这耽搁了不少时间,母亲在家中说不得着急了。
郭圣通想回去了,她牵过郭况对刘文叔道:“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病,刘公子不要过分心忧,更不要讳病忌医。回去后抓紧时间延医请药吧,我能力不足帮不了什么忙了。”
刘文叔颔首,开口道谢:“劳烦女公子了。”
郭圣通说句客气,牵着郭况往外走。
韩彦上前扶起刘文叔,安慰他道:“我先把你送回住处,然后就去给你请医工来看。常安城是国都,名医们都云集在此,藏虎卧龙的,说不得就有人能治好。”
兴许是觉得这样的话太丧气了,他又勉自轻松起来,小声和刘文叔嘀咕道:“说不得那小女公子断错了,你就是个伤寒病。”
方才郭圣通把呕吐物为何会腥臭都说得明明白白,韩彦已然信了大半,现下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有些白日做梦的痴想。
刘文叔哪看不出来,心下领受了好友的好意,轻笑道:“郭家女公子说的明白,该是肺痈无疑。”
韩彦看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下又好笑又来气:“文叔你真是,肺痈是什么好事吗?”
刘文叔伸出手,示意韩彦扶起他,淡淡地道:“已经得了,排斥恐惧又有什么用?”
这话落进郭圣通耳里,她脚下微微一滞,禁不住回头去看。
她原先还以为刘文叔是不信她的诊断,或是勉强镇定。
但现在看来,他却是难得想得通。
是啊,得了重病害怕又有什么用?
许多时候,心魔比病魔还可怖。
病魔蚕食的只是健康,心魔吞噬的却是意志。
刘文叔似有所感,也朝后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他的五官没有一样是生的不好的,尤其是那眸子,总像盛着夏夜的星空,璀璨发光,叫人情不自禁想要沉浸进去。
郭圣通见过他风度翩翩尽显俊逸的时候,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温和无害的样子。
他冲她轻轻一笑,而后转过头去。
那意思好像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这笑容,郭圣通觉得很熟悉。
似乎曾经见过。
还不止一次。
第78章 议亲()
郭圣通微微一愣,心下那被死死压抑着的焦躁猛然挣脱开来,重新涌上心头。
她终于明白,她不是因为害怕而焦躁,而是因为难过。
是的,难过。
她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就好像心里猛然缺了一大块一样,就好像她失去了什么与她魂梦相连的东西,悲伤层层夹裹着她,难受的让她想哭。
她哽咽了一下,把涌到喉间的泪意逼回去。
这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她难过什么呢?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还有她为什么要觉得那宽慰的笑容熟悉呢?
这熟悉来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她心中有一个很强烈又很荒唐的念头,她认识刘文叔,在此之前就认识他!
可是,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阿姊——你怎么了?”
是况儿在拽她的衣袖。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她勉强一笑,尽量若无其事地道:“没事,我们快回去吧,阿母该等着急了。”
她的声音微微嘶哑,像是刚哭过浸着湿漉漉的泪一般。
郭况的诧异就更重了,他仰起脸望向阿姊。
郭圣通朝他粲然一笑,“饿了吧?到家就能吃饭了。”
郭况胡乱应了一声,疑心自己方才是多想了。
但是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阿姊的那一笑是强作出来的。
他想,阿姊在为文叔难过吗?
想到文叔,郭况心里沉甸甸地。
他真的是得了肺痈吗?
他还那么年轻,又那么有才华。
郭况第一次盼着阿姊诊错病。
可是,第二天刘文叔都没有来太学。
郭况去了他的学舍问,从博士嘴里知道他被确诊为肺痈请了长假来治病。
阿姊没诊错,郭况不知道是该为阿姊骄傲还是该为文叔难过。
他今年才八岁,远远还没到见惯生死的年纪,却也已经从失去父亲中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悲痛。
他忍不住想,文叔的亲人倘若知道他得了这样的死症,该是如何的难过。
晚上回去后,郭况和母亲说了这事,问母亲有没有能治好肺痈的名医。
到底同窗一场,又怎能熟视无睹?
母亲听了之后大为唏嘘,“真是可怜见的,怎么好端端地生了这样的重病呢?”
她告诉郭况,她听说过得肺痈了的没有一例是治好的。
“真是可惜了,那孩子才多大呢?”
郭况看向郭圣通,“王先生治得好吗?”
郭圣通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眼见郭况露出不忍,郭圣通便道:“就是扁鹊在世,又有什么用呢?
热毒瘀结于肺后,肺叶生疮,热壅血瘀,蕴酿成痈,肉败血腐化脓,肺死了人如何还能活?”
郭况听阿姊和母亲都这般说,便也只能叹了口气闷闷地去画画了。
母亲爱护孩子善良的天性,也可怜刘文叔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得了这样的大病,便道:“你不是说他家穷的很吗?想必没有多少钱来治病。明日你带过去一百两给他,就说是借给他的。”
说是借,其实就是给了,母亲也没指望刘文叔能还。
之所以说借,不过是母亲知道少年心性多半都是敏感清高的,怕伤了刘文叔的自尊心。
郭况聪明的很,一听就知道母亲的用意,当下就开心起来:“谢谢阿母。”
他第二日清早带了一百两银子去太学里,从韩彦嘴里问了刘文叔的住处送了银子过去。
郭况晚上回来时,大抵因为终于尽到了一份心力,也安心了下来,用过晚饭后就在院子里和侍女们玩投壶。
府里新近送来一批冰蚕丝的衣料,母亲在教郭圣通裁衣。
虽说郭圣通的出身决定了她将来一辈子都衣食无忧,用不着事事都亲力亲为,但母亲还是执意教她。
“将来你要是嫁人了,总得给夫君儿女学两件贴身的衣裳吧。绣娘们做的再好,那也不是你的心意。”
郭圣通点头,笑嘻嘻地抬起脸:“阿母,你喜欢什么样式?我学会了先给你做一身衣裳,再给况儿做一身,也让你们一穿就念我的好。”
母亲见她说起婚嫁一点都没有害羞闪避的意思,心里好笑:桐儿还小呢,说话的口气十足还是个孩子。
但望着已然长成一朵娇花般的女儿,她又忍不住感慨:桐儿明年十一了,也到了该思量婚事考虑议亲的年纪了。
只是她还舍不得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她想着怎么也要留到十六七。
不过,也不能因此耽搁了孩子。
母亲便想得抽空写封信去问问长兄和长嫂的口风了,要是他们都愿意,把桐儿嫁回她娘家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娘家人口简单,没有和妯娌小姑相处打交道的烦恼。
公婆又是至亲的舅舅和舅母,必定也会拿桐儿当眼珠子看。
外甥刘得那孩子性子温和,样样又都出众,最难得的还是和桐儿从小一起长大,她不用担心他们成了婚之后性格不合天天打闹。
母亲想,实在是没有比得儿更好的女婿人选了。
只是,她觉得好,旁人自然也会觉得好。
可不能叫旁人占了先,不然就是能寻到比得儿更出众的少年,可那公婆严苛小姑任性的又该叫桐儿怎么办?
母亲自己就是过来人,见过不少夫妻感情和睦却因为婆媳不和而渐渐离心的。
桐儿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能看着桐儿受苦?
一丝半点的可能都不能有。
所以,嫁给刘得是母亲为女儿安排的最好的路。
从前母亲一直觉得孩子们都还小,性子又不定,倘若贸然定亲将来合不来呢?
但今天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的桐儿明年就十一了,得儿也十三了,纵便不即刻成婚,也该先定下才是。
迟则生变啊!
万一要是有人赶在这前头开了口,长兄长嫂又以为她无意把桐儿嫁回去再应了人家可怎么办?
她相信她的桐儿不愁嫁,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又怎么样?
还是得嫁的合适啊。
母亲着急起来,一刻都等不得了,对郭圣通说了句去给大舅写信,叫过红玉让她接手教郭圣通,就起身而去。
郭圣通看着风风火火去了外间的母亲,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问红玉:“近来家里有什么大事吗?或是舅舅给我们写信了?”
第79章 早期()
红玉上前拿起布料和剪子,仔细想了想,答道:“府里没什么大事啊,大王和王后近来写的信您也都看过。”
郭圣通点点头,暗忖道那能是什么事呢?
母亲要火急火燎地去给大舅写信?
不会是大舅母为了求子又闹出什么事了吧?
郭圣通想着之前的预感,担心大舅母希望过大将来失望更大。
她好几次在给大舅母回信时都想劝大舅母子嗣是缘分,强求不得。
可母亲委婉开口几次没得着什么回应后都不再多管,她一个晚辈又怎么好插话?
郭圣通叹了口气,低下头认真跟着红玉学裁衣。
红玉仔细耐心的教了一遍,郭圣通又上手裁了两刻多钟,天就彻底黑下来了。
没一会,母亲也回来了。
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郭圣通见她眉眼都带着笑不免好奇道:“您去给大舅写什么信了?这么高兴。”
母亲笑着不肯说,“小孩子家总打听大人的事干嘛?去把况儿叫进来,天都黑成这样了,明日再玩。”
这明显就是不想说嘛。
郭圣通应声是,不再多问了。
她到了院中唤回弟弟,见他玩的一身都是汗便赶他去洗澡更衣。
又和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郭圣通便也回去歇下了。
夜里有些闷热,绕是外间冰山的凉气一点点地透进来,郭圣通还是辗转反侧地半天也睡不着。
她心里不知怎地,有些心烦气躁。
可是实在又没有什么能叫她烦恼的事,便是她自己都有些不懂她在不高兴什么。
这夜郭圣通自己都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就是这样也睡的不是很熟。
她觉得屋里那个滴滴哒哒走着的刻漏在暗夜里格外恼人,她很想叫守夜的常夏把刻漏挪出去。
但是她睡的半梦半醒的,一点都不想动,浑身软绵绵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蒙在被子里,希冀自己能沉沉睡去,也就不用管这些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屋子里太静,她觉得那刻漏声越来越吵。
郭圣通打了个哈欠,勉强着自己睁开眼出声唤道:“常夏——常夏——”
没有人应。
她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应。
郭圣通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她在心中哀嚎:不会又是做梦了吧?
她蒙在被子里不想起身。
她想,就算是在做梦,她不参与进去不就好了。
于是,她听了一夜凄惨哀伤的呼喊。
有男声,也有女声。
他们唤她太后,还有几个男声唤她母后。
奇怪的是,郭圣通这次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酸难过。
就像上次看见刘文叔的笑一样难过。
她的心好像无端缺了一大块,却又不知道丢在哪了。
第二天起身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回味着这个梦,心底又涌上无法言说的悲伤来。
梦中那些唤她的人是那么难过,难过到她的心也软了下来。
她想回应,她想问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她张不开嘴,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胸口上一样。
她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又怎么还能呼喊?
郭圣通望着昏黄铜镜中正为她梳妆的常夏,不由想起正月做的那个梦。
梦里面,她身边有一个叫做觅灵的侍女。
她说自己是常夏的女儿,还说常夏去服侍东海王了。
还有一个被称作中山王的儿子要来看她。
梦里面,她好像真的是太后。
郭圣通有时候想,难不成自己前世是太后?
可是,前世的自己身边也会有一个常夏吗?也会住在漆里舍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就像是今生的事提前映射到了梦里,荒诞的叫人不敢置信。
而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会成为太后?
但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又会一直陷在这个梦里出不来?
一晃两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都想不明白。
种种疑惑就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地向她罩来。
她很想躲,却没处可躲。
她很想解开这网逃出去,可网的那头就像有一双无形又有力的手拽着一样。
那双手一点点地收紧网,直到她困在里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才罢休。
郭圣通一上午都很没有精神,文讲席以为她苦夏便也不挑那艰难晦涩的文章讲解,让她温了温以前的书又习了一个时辰的字便叫她回去了。
午饭厨下特意送来了酸笋炖鸭,香气扑鼻。
她胃口大开,一口气用了两碗饭,满以为这样吃好了心里就会舒畅许多,结果还是难受。
午间她没有睡觉,临窗写了半个时辰的字便去上课了。
郭圣通跟着王自和学习医术的这一年多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医术的高明。
她想学好医,她既然无法从旁人那里得救,便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王自和很满意她的勤奋认真,下午的课程进行的很顺利。
到后来还余下点时间,王自和就和她闲谈起他以往的病例。
医者医术的高明与否,既取决于医理学的是不是透彻,还取决于医者的见多识广。
对于医者来说,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郭圣通医理学的相当好,短缺的就是经验了。
是以,王自和说起时,她都听得格外认真并不时发问。
对于为什么生病,又为什么在两样相同药效的药材中选前者而不选后者,她都问得清清楚楚。
王自和去真定前,就怕这个想学医的女公子是一时兴起,不能下苦功,打算好了若真是这样就是真定王的面子也不给。
他没有想到,郭圣通的天赋会这么好,还这么勤奋好学。
于是,他大喜过望,私下里已经把这个小女孩子当成了衣钵继承人,但凡有所求问,无不倾囊相授。
刻漏滴滴哒哒地走到申时末时,下午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王自和从坐席上起身正准备离去,忽地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你前两天问我的那个肺痈的,现在怎么样了?”
郭圣通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自和道:“若是发现的早,我说不得还能有五六分把握。只是现在已然化脓,我也是无能为力,可惜了啊。”
郭圣通心中一动,既然能治前期,那么后期的治疗也能参考一下,说不得也能有一线生机,总比等死的好。
“先生,那若是早期该怎么治呢?”
第80章 一试()
听得郭圣通发问,王自和便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预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