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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砸进雪地里。
她往常只要这样哭起来,那些路过的老翁老妇人都会叫声作孽给她些细碎银子。
郭以珍想,郭圣通也不会例外。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骄纵也最是心善。
可是,她哭了这许久,车窗始终没有支起来,坐在车里的郭圣通也始终没有出声询问。
倒是眼前本来和气的侍女有些不耐烦起来,“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我们女公子的,你快让开,别挡在这了,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你磨。”
郭以珍没有说话,只有泪珠不受控制断线般地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她在无声地哀求这个侍女为她说话。
谁知道这侍女见她油盐不进皱着眉转身就上了马车,“车夫,驾车。”
郭圣通还是没有露面,郭以珍心下又是失望又是讶异:这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狠心?还有,她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她愣愣地站在旁边,好像很无助似地。
车夫已经扬起马鞭,预备催动马车。
郭以珍想,她只能让开了。
谁知道,就在此时她听见了车厢里的对话。
“女公子,乞女有什么好看的?婢子方才已经给了她银子。”
这是方才那个侍女的声音。
“我听着她好像挺可怜的……”
郭以珍心神一凛,这肯定是郭圣通!
可是,不是说她很是骄纵,怎么现下听起来倒像是有些怯懦还要听侍女的话呢?
马车已经缓缓驶动了。
主仆俩最后一点对话随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女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迟了夫人在家中该担心了。”
“好吧。”
这句好吧满含着妥协,显然是无奈之极。
郭以珍心下好笑,郭圣通怎么也是郭主的女儿,尊贵不已,怎么会对个侍女言听计从。
也是个不中用的。
郭以珍忽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旋即她又粲然一笑。
这样不是更好吗?
*****
马车渐行渐远,车轱辘碾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郭圣通靠在柔软的大迎枕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对常夏和羽年道:“别捏了,你们两个也歇一歇。”
两个侍女应了声是,停下手来。
想起方才一上车女公子就对她笑着摇头,又引着她说出那么些话来,常夏不禁道:“女公子,那乞女好像是另有所图,您大可不必搭理她的。”
郭圣通道:“你也看得出来她是故意接近我,不理她是没用的,她只会再继续想办法。还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侍女们见着她脸上露出好奇又期待的神情,便不再说话。
女公子既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那便看看吧。
左右也是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的。
又过了两日,到了和平又薇约好的日子。
郭圣通用过了早膳就出门去。
母亲问郭况要不要一块去?
正好平初歆也休沐在家。
郭况摇头,“初歆哥哥这段时间都难过的很,无精打采的,我还是不去烦他了。
我还是去找文叔吧,他说过我若是学问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他。”
母亲想了想,点头应了:“也行,文叔那孩子我瞧着也是个稳重的,你去他那也行。只是别调皮捣蛋给人家惹麻烦,晚上早些回来。”
郭况点头,“阿母,我知道的。”
母亲刘旻亲自送姐弟俩到门口乘车,看着马车走远方才折回。
外面天寒地冻的,处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不止原先的绿树红花尽数被淹没在冰雪之下,就连原先的污秽肮脏也被覆盖住了。
一眼望去,全是叫人动容的洁白。
这天地间,从未这么干净过。
可是,这只是假象。
雪总会有化的那天。
被掩埋的一切终将坦荡荡地暴露在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可遮挡的。
刘旻要让这冬天更漫长些。
她轻声对红玉道:“去一趟城外,把那一家子挪走。”
红玉点头。
刘旻似是在可惜又似是在愤怒,“人都说祸不及妻儿,我对她们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红玉想说什么,却见刘旻长吐了口气满脸疲惫:“去吧,办的稳妥些,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一家子的消息了。”
“是。”红玉恭谨地俯身,而后疾步而去。
*****
郭以珍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刚想出门在郭圣通回去的路上继续堵她,家中就来人了。
很多很多人,一进来就四处翻捡。
母亲吓得不行,郭以珍在自己屋里都能听见她无助的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
郭以珍心中很是烦躁,却还是赶紧跑了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是一个女子,鹅蛋脸,眉目清冷,衣着华丽。
郭以珍认得她。
那是刘旻身边的侍女。
她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们来干什么?
郭以珍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
红玉笑了起来,微微垂下眼帘,一副恭谨的样子。
“翁主听说二夫人和女公子久居在外,颇为思乡。特遣了婢子来送二夫人一家还乡——”
“你们敢!”郭以珍气极,声音又尖又细。
红玉慢慢地抬起脸来,看也不看她,回身呵斥众人。
“女公子说要快点,你们没听见吗?”
郭以珍气得满脸通红,扑上前去就要打红玉,林氏死死拽住了她:“您忍一忍,忍一忍。这些人可是杀人放火没什么不敢的。”
是,父亲就是被她们杀了的。
郭以珍又气又恨,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母亲还在哭,哭得郭以珍愈发心烦气躁。
她终于忍不住心疼怒火,努力挣脱了林氏的手,跑到红玉面前厉声呵斥她:“你们还有没有点王法?我父亲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真以为我们不敢和你们斗吗?这是天子脚下!”
第97章 撇清()
郭以珍母女落脚的这宅子算不得寒酸,刚搬进来时院中花木也是生意盎然。
只是家中经受了如此大的变故,身边又没有了得用的下人,母女俩也不曾留心在这上面,是以这院中花木多数都已枯萎坏死。
寒风过处,羸弱枯枝受不住撕扯发出暗哑的哭声,漫天飞雪中萧瑟凄凉之意扑面而来。
郭以珍的怒斥声响彻在这院中,轻盈洁白的雪花打着转轻轻落在她身上,未几时她头上肩上便覆上了一层白白的雪霜。
她睫毛轻颤,双眸中有亮光在闪烁,单薄的身形在凛冽北风中被吹的微微打晃。
郭以珍母亲齐婉儿已是哭的肝肠寸断,乳母林氏站在一旁又是着急又是愤怒,时不时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
任是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被赶尽杀绝逼到绝路的一家子。
只有红玉知道,这一家子谁都不值得同情。
她冷冷地笑了,眸中讥讽之色毫不遮掩。
“我们想怎么样?女公子这话说的可真好笑。
不该是你们的偏要觊觎,这份贪婪嘴脸本就够难看了。
何况,为了这个你们造下了什么罪孽难道都忘了吗?
夜里睡的真就那么安心吗?
怎么能在这装楚楚可怜呢?
难道是记性不好,不是自己的东西拿得久了就以为真是自己的了?”
红玉说到这轻笑了下,似是恍然大悟地扶额道:“我忘了,有些人的心肠从头到尾都是黑的,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知晓是非黑白呢?”
说完这番话,她双手拢在暖袖里背过身去,似是对郭以珍母女厌恶至极,再看她们一眼都是脏了她们的眼睛。
郭以珍站在原地,望着红玉笔直的身影气得哆嗦。
当年的事情自父亲死后,郭以珍从母亲的哭诉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
可是,那又怎么样?
既然是大伯父自己写下的遗嘱指明了给父亲的,那便就是父亲的。
父亲的,就是她的。
至于是怎么得到的,关她什么事?
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倒是那个刘旻,大伯父在时不言不语。
等着大伯父去后,也不知怎么地忽地就出尔反尔了,先是使人做局害得父亲亏光了大半家财。
就这样还不罢手,父亲没法只得带着全家仓皇出逃。
不成想,他们逃到哪都会有人不屈不挠地找来。
郭以珍先是以为刘旻是想要回大伯父当年赠与的财产,父亲受伤后才发现她还想要父亲的命。
父亲身边从前也有许多勇猛武士护卫,但是等他们发现父亲已经养不起他们了,而且招惹的还是真定翁主后,一个个都不告而别。
父亲最终还是死了,刘旻也终于收手。
她和母亲搬了几回家,最终因为付不起昂贵的房租而搬到了城郊。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郭以珍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而更为重要的是,父亲从前为她订下的亲事也黄了。
没有丰厚的嫁妆,那些好人家会要她吗?
不会。
郭以珍劝母亲回外祖家,外祖是蜀中巨富。
母亲虽兄弟姊妹众多,未出阁时也不受宠爱,但到底血浓于水,郭以珍相信她们只要去了外祖还是会妥善安置她们的。
可是,母亲不肯去,说什么都不肯去。
郭以珍逼问她原因,她就哭。
郭以珍总不能一个人去外祖家吧?那些刻薄的表姊妹会在背后笑话死她的。
何况,他们家出事这么久了,外祖和几个舅舅难道真就一无所知吗?
她和母亲真去了,多半还是过着看人眼色的生活。
想到这节,郭以珍便也不再勉强母亲。
只是,自己怎么办呢?
去报官?
汉室虽然亡了,但刘旻兄长却还是拥兵一方的真定王,谁会为了她们去开罪刘旻?
郭以珍很不甘心,难道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将来嫁个破落小户,成日里为了孩子的束脩费心,还要面对挑剔的公婆和醉醺醺的夫君?
她非常肯定,她绝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刘旻,还有跟在刘旻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那应该是她的堂妹——郭圣通。
郭以珍已经认不得她了,她们堂姊妹从小就很疏远,基本上没怎么见过面。
她想,郭圣通也对她没什么印象。
她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利用郭圣通来拿回她失去的一切。
她想,郭圣通肯定又骄纵又自负。
所以,她故意露出些破绽让郭圣通留心。
她想,等着她卖身为奴后,再让郭圣通指出她的故意为之。
她有一个编造好的身世等着她去哭诉。
这样满足小女孩子的自信心后,会让她更信任她。
等到完全掌控郭圣通后,她会主动站到刘旻面前去。
她相信刘旻不会想让儿女知道他们的母亲杀死了他们的叔叔。
只是,怎么还只刚刚开始就——
刘旻怎么会知道她们住在这?又是怎么知道她在接近郭圣通?
很显然,她一直在暗地里监控着她们。
那是不是杀了她们也是易如反掌?
想明白此节,郭以珍大为惊恐,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母亲显然也想到了,她哭着爬到红玉跟前求她:“都是梁郎一人做下的——都是他——”
郭以珍的父亲叫郭梁。
红玉冷冷地道:“您有没有在其中出力,您心中有数,何必在这自欺欺人?”
她叫人缚住了郭以珍母女及林氏的手脚扔上马车。
郭以珍听见她对人说:“不要出什么差错,早去早回。”
死定了。
郭以珍想。
她被堵住了嘴,只能绝望地呜咽。
母亲也哭,林氏也哭。
出城时,她们很想求救。
可是,车夫一句家里死了人就遮掩过去了。
哭是没用了,现在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情势。
没用人能来救她们了。
母亲忽地扬起脸来,恶狠狠地瞪郭以珍。
那目光冰冷的很,宛如一枝冷箭射在郭以珍胸口。
她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想做什么母亲也是知道个大概的。
只是,她既不帮忙也不劝阻。
一来是为了万一出事好让她撇清干系,二来是为了坐享其成。
第98章 嫉妒()
母亲怎么会如此天真又如此绝情?
郭以珍这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心寒。
她虽然嫌弃母亲,却也没有想过放弃母亲自己一个人过活。
而现在在母亲毫不遮掩的责怪和嘲讽中,郭以珍猛然意识到就算刘旻没有发现,她也是成功不了的。
女儿身边新进侍女,刘旻必定会要看看,不会问也不问就引进来路不明的人。
刘旻是认得她的,只要见到她就会明白她是想来干什么。
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母亲早就意识到了,但是她没有半句提醒。
她是不是想万一侥幸成功了呢?
当年大伯父去世时,母亲又在父亲面前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她肯定怂恿了。
可是,现在却可以坦荡荡地说一句都是父亲一个人做下的和她无关。
郭以珍忽地心如冷灰,她低垂下眼帘极力把眼泪咽回去。
她以为刘旻的人会把她们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处死。
结果没有。
马车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整整两个月才停下来。
她们到了广陵郡,新朝的最东边,已是临海。
护送她们来的护卫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着看守她们不许她们逃走。
母亲手里还有钱,她们买了一个小院子,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在那样的环境中,她竟然还趁乱把全部的贵重细软贴身带着了。
郭以珍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好。
她的母亲看着软弱,其实也就是看着罢了。
母亲为她找了门亲事,是个瘸子。
可是,家里很有钱。
母亲拼命劝她,让她答应。“这样的人家,你嫁进去一辈子就是吃喝不愁了。何况,那公子腿虽然是瘸了,但却肯定会一辈子都听你的话,这么好的亲事,你还哪不乐意?”
郭以珍冷冷地看着她母亲,“人家只是腿瘸了,而你是心瞎了。”
母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眸子中满是震惊和委屈。
“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郭以珍问母亲,可她还是嫁了。
她又过回了从前呼奴唤婢的富贵生活。
母亲也如愿了,成日里都是吃喝享乐。
她的夫君很是宠爱她,果真不曾纳妾。
可是,在婆母、妯娌和亲戚面前,作为一个一分钱嫁妆都没有就进门的媳妇来说,她到底是没有底气的。
许多时候,她们明明当着她面嘲笑她,她却只能装作听不懂敷衍一笑了事。
她的夫君也为她出不了头,他一不是长子二不是受宠幼子,家中为他娶妻只是为了开枝散叶。
她的肚皮不争气,进门几年了还是一无所出。
能不纳妾,已经是夫君所能尽到的最大反抗。
郭以珍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不算得是好的,但她肯定她不想再过那种连买根宝石簪子都买不起的日子了。
这都是后话了。
*****
郭圣通今天在平府门口下车时见着了故人——孔曼和甄璇母女。
她们正好在上车。
郭圣通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三年了,甄邯国相的任期满了,他们一家自然还是回到常安城中来。
至于为什么到平府来拜访,也很好理解。
平家和甄家都是天子的心腹。
郭圣通笑着和孔曼问了声好,她对孔曼的印象倒还不算差,晚辈当尽的礼仪尽尽也是应当的。
孔曼回眸见是她,也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
郭圣通笑着回答了。
甄璇没有说话,她只是和郭圣通笑了笑就当作打招呼了。
她在人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优雅,看上去真是像极了她温柔和气的母亲。
郭圣通无端有些想笑。
她把笑忍了回去,和孔曼点头作别。
可是那笑意还是微不可觉地从她眸子中散了开来。
甄璇始终注意着郭圣通,她看到了郭圣通转过身去眼角的笑意。
她心中立时就蹿起怒火来。
郭圣通在笑自己。
她在笑自己爱慕真定王太子不成吗?
郭圣通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过是订下了婚约而已!
甄璇咬着下唇,将双手缩回袍袖中攥成拳头,才勉强克制住想要跳下车去骂郭圣通的冲动。
母亲孔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回过头来看她。
甄璇忙低下头。
孔曼只当她又难过起来,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她的眉间有些内疚。
甄璇不怪母亲,母亲一早察觉出来她对刘得有了心思后就说多半刘郭两家是要结亲的。
甄璇不肯就这样退缩,她和母亲说他们要结亲早就结亲了,怎么会等到王太子都已经到了能婚娶的年纪还没动静呢?
母亲被她说动了,转天便去试探了真定王后。
谁知道真定王后就像听不懂言外之意似的,反而问母亲郭圣通怎么样?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母亲回来后劝她算了罢,依照他们家的权势什么人家嫁不得?
可是甄璇没法忘记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
她从没在旁人身上看到过那样的眸子。
她还是去真定王宫,寻着一切可能的机会和刘得说话。
越是和他接触,她沉沦的便更深。
甚至,在郭圣通和刘得定亲的消息传来后,她甚至想冲过去问刘得一句喜不喜欢她?
只要他说喜欢,她便是为良娣也是肯的。
她到底没有说。
因为她听见王宫里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