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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了正题,说出张凡要去城东买纸,当下自有自告奋勇的几个邻居跑出寻张凡。
这时候的张凡哪有一点举人老爷的模样,正跟胡二三人扭在一起。话说这泥人也有三分火,胡二三人如此侮辱,张凡实在是受不得,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而胡二三人又怕弄出什么好歹。两方就这么僵持着扭成一团,一方是体力不行,但是看那架势已然是不顾生死了,一方是人多势众,可是顾忌颇多。一时间到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凡的几个邻居寻到张凡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几人扭在地上,端的是不亦乐乎!邻居们也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这张相公、不现在该就老爷了,平时温温不火,今日怎的如此冲动!当下几人慌忙上前拉开张凡与胡二四人。
“你等休要阻拦,这胡二欺人太甚,我今日要教训一番。”张凡被人架住,动弹不得,口中却是不休。
“教训我!要不是给你留下颜面,早叫你吃些苦头。”胡二也是不服输的主。
一来寻张凡的人见到此番场景,大声对胡二说道:“你等好是不知好歹,这位张老爷如今得中举人,你等还敢如此放肆。”遂又转头向张凡说道:“张老爷,如今报录人已到得您老家中,还管着胡二做什么,快些回家去吧!”
“我中了举又如何,待我先教训这……”张凡初时也是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自己中举,心中却是骤然平静下来。
“举……举人……”胡二三人听得张凡中举,想到自己前几日打过他,今天还这般羞辱张凡,顿时大感不妙。毕竟中了举就有当官的资格,想到自己三人竟然在大街上辱骂、殴打朝廷官员,心中顿时吓得半死,赶紧跪下,正要给张凡赔礼道歉。张凡却是不闻不问,急着向家中走去。他倒不是心急自己中举,而是担心家中母亲,自己中了举人,必然引得他人围观,怕母亲有个好歹。
到张凡回到家中,只见自家门前站满了人,马县令也到了。张凡没有看到母亲在等待自己,不顾众人对自己道喜,赶忙推开人群,进到自己家门里,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安然无恙,只是神色有些激动,张凡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一旁的报录人向张凡打躬作揖,说道:“恭喜张相公得中举人。”说完指着张凡家中客厅的上方。
张凡抬起投来,只见自己家中这小小的客厅正央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到:“捷报贵府老爷张讳凡高中陕西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张凡这才露出笑容。
一旁的马县令也过来道喜:“恭喜贤侄得中举人,还是这一等解元,可喜可贺啊!”
“多谢大人,晚生得中多亏大人提携!”张凡这是依然说话不卑不亢,马县令看到也是大感欣慰。毕竟张凡也算是自己的后辈,看到张凡如此,得中举人也不像有些穷疯的人一夜突然暴富一般有什么疯狂举动,很是欢喜。
一旁的报录人拥在张凡身边,母亲也没见过这阵仗,不知这是何意,张凡却知道这是索要礼钱来的,无奈自己家中困难,哪有多余的钱给他们,但是不给又有些失了颜面。正着急,马县令却是过来人,知道其中乾坤,早叫下人准备了几千铜钱包好,打发了那些报录人,这才作罢。
张凡看报录人离去,先是拜了母亲,又像马县令作礼。赵氏今日可算是熬出了头了,自己辛辛苦苦抚养张凡长大,其中辛酸味道自己最是了解,但又是说不出口,今日儿子功成,这时心中百般滋味混杂,喜极而泣,仿佛是要把这十几年的辛酸都哭出来!张凡看到母亲哭泣,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又是喜事,他也不知母亲为何痛苦,过了会才缓过神来,抚慰母亲。
马县令本还有些事情要和张凡说,见张母如此,只好等张凡抚慰母亲,自己却是出门去了。他叫过一个衙差问道:“刚才张举人不是去城东买纸,怎的去寻他的人花了这么许多时间才寻回,身上也是衣衫不整,你去打听一番出了什么事情没有。”
那衙差应声而去,找到去寻张凡的街坊,询问出了什么事。当下,那几人将去寻张凡时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那衙差听了,也不敢怠慢,迅速回禀马县令。
马县令听了大怒:“简直岂有此理!一群市井泼皮竟敢殴打朝廷举人,你速速带人前去,将那一伙人抓进大牢!哼,简直无法无天!”
衙差见到县令大人发怒,立刻带了一班捕快前去抓人。
张凡还在屋中安慰母亲,门外的围观人群却是越聚越多。
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乡举门若市”!
第008章 县衙又叙
张凡安慰好母亲,见母亲经过今天的事情也累了,让她躺在床上歇息,又劳烦马县令叫衙役们好言驱散门前围聚的人群,恐打扰到母亲。突然,张凡见到马县令对自己做手势,好像有话要说,张凡来到马县令跟前,正要说话,马县令挥手止住,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我去县衙,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只是家中母亲……我有些放心不下。”张凡有些担心母亲。
“无妨,我留个下人在此处照料。”马县令说着,招来一个衙役,细细吩咐他守在张凡家门前,张母要是醒了就告诉她张凡随自己回县衙商量事情,免得赵氏担心。若是有什么变故,立刻来报。那衙役应诺,坐在张凡家的客厅中。
张凡见马县令安排妥当,也就放下心来,跟随着他来到县衙后面的府中。
“今日我听闻那胡二当街殴打你,这是怎么回事?”马县令先说起了这件事。
“是那胡二无端来找我的麻烦,他前日被孟军士叫人打了军棍,想要找我出口恶气。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与其动手,现在想来十分惭愧。”张凡说道。
“那胡二平日里就为祸市井,我见他没有闯出什么大祸,有无人告官,就随他去了,谁知竟敢调戏我那二位侄女。我又见他被打了军棍,以为他会有所收敛,哪知还想行那报复之事。”马县令气愤地说道,“这次我着人将他一伙抓入大牢,想来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贤侄大可放心。”
“多谢马县令为民除害。”张凡稽首,又道,“不知道大人此番要我前来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险些忘了。”马县令一拍脑袋,说道,“贤侄你如今得中这陕西解元,了了你祖父的一番心愿,可喜可贺啊!”
“多谢大人,家母为我操劳十余年,如今我也能够好好报答她了。”张凡也很高兴。
“如今你已是举人出身,也算是一只脚踏进仕途了,是否考虑报于扬州老家?”马县令始终不忘张家托付他的事情。
“原本应当如此,但是大人那日与我谈过,我回家后不敢明问家母此事,倒也旁敲侧击打听一番,似乎母亲有些事情又不愿说。我看此事还是缓缓。”张凡宛然拒绝。
“也好。”马县令也觉得张凡祖父定是有什么吩咐在张母那里,也就不再多劝,说道,“那贤侄今后有何打算,是否进京参加明年的会试?”
“本当如此,晚生也打算在家多读些书,准备明年进京赶考。”张凡说道。
“那你可准备好路上的盘缠?”马县令问道,“京师距离本县不算远,亦不算近。虽然到时自由人会送你入京,但是到得京城之后总要有些花销。”
“这……晚生会想办法。”张凡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只好这般作答。
“不如老夫资助你一些银钱如何?”马县令说道。
“万万不可,我怎么能受大人银钱!”张凡断然拒绝,“我与家母会想办法的。”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且于你分析一二。”马县令说道,“我知道你母亲每日做些针线手艺,替这城中大户人家浆洗衣衫,补贴家用,虽是获利不多,但是总能攒下些钱来。”
张凡点头,不知马县令为何如此说。
“那你现在再想想,如今以你的身份,哪家大户还敢让你母亲替他们劳作?”马县令点出主题。
“这……”张凡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刚才只是其一,其二呢……”马县令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咙,继续说道,“我与你老家里也算是有些交情,他们托我找寻你们,如今我也是找到了,可是你又不让我说出去,我这也是良心不安啊!”
“大人……”张凡刚想说话,被马县令打断。
“我也不只是为了这些才想资助你。”马县令接着说道,“老夫也是对你赞赏有加,觉得你若是得进仕途,也算是我大明的幸运,老夫也是想要你做一件事。”
“敢问何事,力所能及,在所不辞。”张凡答道。
“呵呵,我就欣赏你这一点。”马县令夸奖了一句,说道;“此事非一日一时之事,而是要你从进入官场的那一天起都要这么做。”
“……?”张凡有些不解。
“我要你在小事上迎奉,但是大事上你也不能一蹴而就,要徐徐图之。”
“这……”张凡不知道马县令为何会要他这么做。
“我来解释给你听。”马县令说道,“小事之上要奉迎,方能不树大敌,尤其是一些小人,对于他人小事之上的拒绝尤其记在心上,他日必然会有陷害之事。”
“是的,这点晚生了解。”张凡作为一个“后来人”,厚黑之类的东西是了解了不少,怎么能够不知小人的险恶!
“至于大事之上,切忌不可一蹴而就。在朝为官总有敌人,你的这般心急就有可能成为他人攻击你的手段,即使那事是利国利民,利于天下也不行。要明白各方厉害,平均各个势力间的利益方能完成。要不然就会像一些傻蛋似的忠臣一般,被人贬黜。”马县令说道此处,竟然骂了一句粗口,面有暗淡之色,显然是有感而发。
“多谢大人提点。”张凡谢道,他不知道马县令的故事,但是他知道马县令一定经历过一些事情。他知道马县令是在教他为官之道。一个可以算是素不相识,只是与自己那没见过的老家有些关系的六旬老人对自己说这番话,着实让张凡感动。
“今日就说这些。”马县令叹了一口气,叫来一个下人,吩咐了一番,对张凡说道,“待会我叫下人和你一同回去,帮你们把家帮到城东,我在那里有一座小院,正好让你母子二人居住。换个好点的地方,也可安心读书。”说着又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张凡:“这里是些银子,先拿去花销,不够的话来说一声,我再派人送去。”
张凡推辞了一番,只好收下,随即又向马县令问道:“大人,我知你是因为祖上的关系才对我如此照顾,可是我不想将此事告知家母,这该如何是好?”
“若你母亲问起,就说是县里奖励新科解元为本县博得一个出了头名举人的荣耀。若令堂来问,我自然会帮着打点。”马县令说道。
第009章 新院新墙
张凡回家后要母亲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凡儿,这是干什么?我们要搬到哪去?”
“搬到城东,有座一进院子的新家。”张凡说道。
“我们家哪来的钱去买房子,还在城东,地价那么贵。”母亲有些担心。
张凡当下把和马县令议好的一番说辞告诉母亲,还把那一包马县令交给自己的银子交给母亲,赵氏听到这是县里奖给张凡的,看到包里足足有三十几两纹银,赶紧收好,这才欢天喜地地收拾家什去了。张凡看到母亲带着喜悦笑容的脸庞,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张家的家当着实不多,张凡告诉母亲那边什么东西都有,有些不用的东西劝母亲丢掉,但是赵氏过惯了苦日子,和这里的一针一线都有深厚的感情,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舍不得丢掉一件。张凡无奈,只得将一应事物都打包。赵氏还特别找了个家中最好的箱子将张凡的书本什么的都装好,像是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一般。
张凡招呼马县令派来的人帮忙搬东西。本来那人看张家东西不多,也就雇了一辆车来,谁知东西放不下,只好又去雇车,这才把张家的东西全都装上车。张凡看第二辆车还有空地,要母亲坐上去,省的劳累。赵氏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架不住儿子的规劝,这才坐上车,只是坐上车后,赵氏还是紧挨着张凡装书的箱子,生怕有了什么闪失一般。张凡只好随着母亲。
许多街坊邻居知道张家要搬去城东,还是县衙赐给张家的房子,都来相送。张凡和赵氏道别了邻居,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驶离了这个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家。
张家的新家位于城东最繁华的一片大街上,是一座靠近县衙的房产,有个一进的小院,赵氏看到更是笑不拢嘴,比之张凡父亲去世以前的房子还要好上许多。张凡想来也对,那马县令之前好歹也是个京官,多少回有些积蓄,这安化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马县令想要买上这么一处房产还是十分容易的。
两架板车到得门前,马府的两个下人马上招呼拉车的贩夫帮着搬运东西。赵氏还是紧张着那个装书的箱子,不让他人去碰,就连张凡想上去搭把手都不肯。张凡无奈,只能小心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吃力地把箱子搬进去,生怕母亲有个什么闪失。
这处房子着实不错,进门就是个不大的院子,倒也显得宽敞。再往里面是五间屋子,中间的那间是客厅,有张桌子摆在那里,还有几把太师椅。右边两件给人居住,靠左还有一间光线很好,窗口朝南的屋子赵氏打算给张凡用做书房,另外还有一间靠在一旁的明显就是厨房了。
赵氏来到两间卧室,都是打扫干净一沉不染,两间屋子都有个一人高的橱柜,还各有一张结实的大床,床上铺着新套的被子,看得赵氏都舍不得盖。她将自己那屋的新被褥小心收到橱柜中,又铺上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虽然陈旧,但是洗的雪白干净的老棉被。张凡看得都有些心痛,想跟母亲说说,但是看到母亲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赵氏整理了两间卧房,又来到那间留给张凡做书房的房间。端的是窗明几净,一个一人高的长书架立在墙边,还有张结实典雅的楠木书桌在窗台旁,桌上文房四宝是一应俱全。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但是看起来却是让人心静。张凡将自己的书从箱子里拿出来,依序摆放在书架上。
厨房里头,锅碗瓢盆是准备妥当,显然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张凡母子二人搬来就行。
外面的院子里还有个放杂物的小屋,张母将不用的东西整理妥当,放在里面,还小心地锁上门,把钥匙贴身收藏,仿佛里面都是些宝贝东西,生怕有什么丢失。
有四个人帮忙搬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家什,不消一会就收拾妥当。张凡从母亲那里取了些银钱给了马府的两个下人,那二人本欲拒绝,奈何张凡坚持,只得收下。又打发了拉车的贩夫,这才算安生下来。
夜晚,吃过晚饭,张凡正欲去书房看书,母亲却叫住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说。张凡跟着母亲来到客厅中的书房坐下,等母亲开口。
“凡儿,娘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赵氏说道,一脸喜庆毫不掩饰,“你祖父和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也为你高兴。”
“还要多谢娘养育之恩,以及这十几年来抚养孩儿,孩儿方能有今日成就。”张凡起身来到母亲身前跪下,深深一拜。
赵氏受了张凡一拜,很是欣慰。又连忙把张凡扶起来,看自己儿子回到椅子上坐下,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今年三十多了,却也看多了许多事情,终年只是考上个秀才就再无所出的人我见得太多了。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番成就,当真是祖先有灵。”
“……”张凡不知母亲为什么要说这番话。
“不管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哪怕是出将入相,都要谨记,好好做人,万万不可行任何苟且之事。母亲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天地君亲师,你切切不可辜负。”赵氏突然严肃起来,“你祖父是个好人,一辈子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你的父亲也是如此,自打我嫁进张家,你父亲就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外出做事也是有规有矩。你要谨记,切不可做出令家中蒙羞的事来。不然我也没有脸面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定然不会辜负母亲教诲,必然好好做人,以后若是为官,也当忠于大明皇上,诚待百姓,对得起天地良心。”张凡郑重起誓。
“嗯,我的好凡儿,如今家中也有些银钱,待来年会试时日,进京赶考也就不是问题了!”赵氏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家安心读书,准备考试。家里一应事物有我操持着,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是,母亲。”张凡说道,正准备去书房读书,突然想起马县令提过自己扬州老家的事,转头说道:“母亲……”
“还有何事?”母亲问道。
“不……母亲,孩儿没事,母亲今日也劳累甚多,早早休息吧。”张凡本想说说扬州老家的事,见母亲现在高兴着,生怕扫了母亲的兴致,把事情放下,到书房读书去了。
第十章 难民如潮
就这样,张凡母子二人换了个新的环境开始生活。日子对张凡来说倒是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觉得住的地方比以前要大了许多而已。而赵氏的感觉就大为不同,自己儿子为自己家带来的这份荣耀让她整天笑不拢嘴,每日里出门都是面带笑容。家中有了些钱,张凡全都交给赵氏保管,反正他每日只是读书练字,不需要购买什么,有什么文具方面的需求,张凡一提,赵氏根本不让他动手,自己去为张凡购买。张凡想着现在家住在城东,离着卖笔墨纸砚的小店也近,就由着母亲了。张凡在这安华县城中也没什么朋友需他出去交际,就是午后会在城中逛逛。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现在出门,城中人对张凡的态度都变得异常亲切,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都会上前喊声“老爷”,让张凡是大不习惯,又不好点破,只得自己慢慢受着。
赵氏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这处小院中每日更是人群络绎不绝,而且大都是穿红戴绿的中年妇女,而且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替各家女儿说媒的。赵氏面上显得不耐烦,不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张凡更是不厌其烦,但他要顾着自己脸面,又不好出去和那些女人理论。赵氏也来和张凡说过,还调侃张凡“像个黄花大闺女一般,引得媒人踏破门槛”。面对母亲的调笑,张凡也是无可奈何。幸好这些人都被赵氏以“小儿正在专心读书,准备明年进京会试”给挡了回去,张凡这才算是能定下心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