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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口了:
“当资本家也要是代表人物才好,你们讨了便宜。”她想:
假如徐义德也在三○三里面该多好呀!
“我们也并不便宜啊。这个背靠背的关也不好过。谁晓得厂店里的职工哪能检举的,心中没有一个底,怎么交代法?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资产阶级哪会痛痛快快地全交代?能够留一手,总希望留一手。共产党门槛精,他们把同行同业的编在一组,比方说马慕韩、潘宏福他们吧,就在棉纺小组上交代。小组组员都是棉纺界的资本家,棉纺界的五毒行为,每个资本家都是过来人,谁心里头不是雪亮的?斗起来比任何人都凶。大家都是行家,谁也骗不了谁。这叫武戏文唱。”
“武戏文唱?”
“对罗,武戏文唱。这是陈市长给我们工商界上层代表人物的面子。五反运动,阶级斗争,当然是一场武戏。可是陈市长把我们工商界上层代表人物三百零三位集中在一道,动员,启发,教育,帮助,让我们在同行面前交代自己的五毒不法行为。你看不是很文明吗?暗骨子里,”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来在空中一比划,加重语气说,“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
“唔,别看我轻松,我们也很紧张。”
“你们也紧张?”她显然不相信冯永祥这样整天嘻嘻哈哈的人物也会紧张。
冯永祥生怕她不相信,顿时严肃起来,认真地说:
“当然紧张。”
“你们不是背靠背吗?只要自己坦白交代一下,就啥事体也没有了,怎么也紧张?”
“背靠背也要过关。这两天慕韩兄的日子就不好过。”
“慕韩兄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是很进步吗?他也有问题?”她想:连马慕韩的日子也不好过,那就无怪乎徐义德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只要一检查,工商界没有一个人身上干净的,多少都有这么一点毛病。”
“马慕韩有啥毛病?”她好奇的眼光望着他。
“他的毛病也不轻,他正在准备坦白交代,看上去问题不少。”
“想不到他也有问题。”她叹息了一声。
“工商界的人一检查,大半都有问题,不过问题大小不同,对问题认识的态度不同罢了。”
“有问题,坦白就完了。”
“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要自己讲出自己的五毒不法行为,谈何容易!”
“确实不容易。”
“你说,我们紧张不紧张?”
“不管哪能,你们在市里交代,比在厂里交代好多了。政府给你们面子,只要坦白一下就完了。义德很羡慕你们哩。”
“我们是外松内紧,像水鸟一样。”他的面部表情和上半身显得轻松无事,踩在墨绿色厚绒的地毯上的两只脚忽然紧张地动了起来,用右手指给她看,“这就是我们最近的生活。”
她噗哧一声笑了:
“你真会做戏。”
“我是武戏文唱。”
“你能文能武。”
“不敢当,不敢当。”他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扬起眉毛,把头一摆,得意地说,“不过,我也算得是一个文武全才,虽然不是躺着的头牌,也不是站着的戏抹布,不大不小,是个蹲着的二三流角色。”
“你对京剧这一门也是内行。”
“略知一二。什么慢板,原板,倒板,快板,散板,摇板,垛板,二六,流水,回龙,紧打慢唱……全会。”他右手搬弄着左手的手指,一路数下去,像是说急口令那么流利。
“这许多板,哪能弄清爽?”
他的头一摇,卖弄地说:
“其实也很简单,不论是西皮或是二簧、慢板都是一板三眼,原板都是一板一眼,倒板、散板和摇板都是无板无眼,垛板、流水和紧打慢唱是有板无眼……”
她钦佩地叹了一口气:
“这许多板眼,我一辈子也弄不清爽。”
“你有兴趣,我慢慢教你。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包你很快就学会了。”
“学戏?没有这个心思。”她的眉头皱起了。
“是呀,现在不是学戏的辰光。”他马上把话拉回来,对她解释道:“我最近来的少,主要是因为参加‘五反’,没有工夫。我不是不想你,我昨天夜里还梦见你哩,……”
他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得很低了,她还怕有人听见,她的涂着艳红蔻丹的食指向他一指。他大吃一惊,伸了伸红腻腻的舌头,没敢再说下去。
“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他苦苦哀求。
“谁生你的气哪?”
“你啊。”
“我没有。”
“那为啥很久不讲话,对我冷淡呢?”
她最近心上有个疙瘩。自从徐义德那天晚上在家里和大家商量预备后事,她心里就郁郁不乐。她老是担心会忽然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听到一些响动,就有些惊慌。她夜里睡觉也不酣沉,往往半夜惊醒,以为徐义德真的进了提篮桥。她睁眼一看,有时发现徐义德就睡在自己的身旁,有时徐义德熟悉的鼾声从朱瑞芳的房间里送过来,于是才闭上眼睛睡去。这几天老是看不到徐义德的影子,他深更半夜回来,一清早又走了。这更增加她的忧虑。她整天无事蹲在家里,大太太不想打麻将,朱瑞芳也不闹着出去看戏看电影。大家无声无息地蹲在家里,徐公馆变成一座古庙。这座古庙连暮鼓晨钟也听不见,死气沉沉的。林宛芝望见那幅唐代《绔扇仕女图》,想起自己最近的生活,和画里的宫女差不多,被幽闭在宫闱里,戴了花冠,穿着美丽的服装,可是陪伴着她的只是七弦琴和寂寞的梧桐树。
不过她比宫女还多一样东西,就是挂在书房里的鹦鹉。林宛芝过三十大庆第二天,鹦鹉就从客厅外边搬回书房来。站在黄铜架子上的鹦鹉给一根黄铜链子拴着,全身是雪白的羽毛,头上的羽毛白里透红,一张黑嘴可以讲几十句话。这是徐义德花了三两金子,从五马路中国鸟行买来送给林宛芝的。每天林宛芝亲自喂它,教它学几句话,散散闷。这两天林宛芝不大理它。冯永祥没有到来以前,它逗她,清脆地叫道:
“林宛芝,林宛芝。”
林宛芝瞪了它一眼:
“叫啥?那么高兴!”
它学林宛芝的口气:
“叫啥?那么高兴!”
林宛芝指着它:
“不要叫,不要叫。”
它照样说:
“不要叫,不要叫。”
林宛芝噗哧一声笑了,不再理它。她一肚子心思鹦鹉当然不知道。她对着《绔扇仕女图》,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谈谈啊,焦急地想听听外边的声音。可是没有人来。往日到徐家来的像流水一样的客人,都忽然不知道到啥地方去了,好像徐家充满了污秽和危险,谁来了都要沾染上似的,连冯永祥的笑声和影子也不见了。今天下午,冯永祥终于来了。但是她还没有从《绔扇仕女图》的境界里跳了出来。她并不是对他冷淡。冯永祥谈了这些闻所未闻的三○三的情况,固然引起了她的一些兴趣,可是一想起徐义德在沪江纱厂里的情形不知道怎么样,又叫她眉头间舒展不开,笑容慢慢从她红润润的脸庞上消逝。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唉……”
他注视着她,有点莫名其妙,诧异地问:
“为啥叹气呢?”
“不知道义德在厂里的情形怎么样。”
“他吗,我想,也没啥。”他安慰她说,“当然,在厂里面对面斗争是比较厉害的,不像我们在市里武戏文唱。那是武戏武唱,真刀真枪,全武行,一点不含糊。”
他见她眉头紧紧皱起,知道她为这事担忧,不好再把厂里“五反”的情况描绘给她听,改口说道:
“德公老练通达,深谋远虑,啥事体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工商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我看,区里那些小干部一定也斗他不过,你放心好了。”
“不。这一次和过去不同。我看,来势很凶。义德不一定有办法,可能会出事。他自己早预备好衬衫牙刷牙膏,准备进提篮桥哩。”
“他不了解五反运动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清除资产阶级的五毒不法行为,并不消灭民族资产阶级。为啥要把德公送进提篮桥呢?你别冤枉操那份心。”
“万一出事呢?”
他很有把握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别的事我没有能力,这点小事,还有点办法。你找我好了。”
“找你行吗?”
“当然行。”
她还有点不相信,问:
“说人情有用吗?”
“人民政府说人情自然没用,不过我吗,和首长比较熟悉,工商界的行情比较了解。德公也不是外人,根据‘五反’政策,各方面奔走奔走,疏通疏通,可以有点帮助。”
“义德出了事,我真不晓得哪能办法。”
“你别怕,有我。”
她凝神地望着他:
“那辰光,你还会想到我吗?”
他认真地说:
“当然想到你,我永远想到你。德公有啥意外,你跟我一道好了……”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书房外边忽然“砰”的一声,把他的话打断了。他惊诧地问:
“啥?”
“小霸王回来了。”
“啥人?”
“朱瑞芳的好儿子,徐守仁。”
“哦。”他一愣,说不下去了。
她从徐守仁“砰”的一声中想到徐义德在沪江纱厂里“五反”,自己和他在书房里叫徐守仁撞见不好。她内疚地匆匆对他说:
“你走吧。”可是她心里又不希望他离去。
他会意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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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刚才“砰”的那一声是徐守仁的飞刀打在客厅外边墙壁的木靶子上。
徐守仁原来就喜欢看美国电影,在香港看了更多的美国电影。回到上海来电影院虽然不放映美国电影了,可是《大侠翻山虎》和《原子飞金刚》这些美国片子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连夜里做梦都希望自己成为美国电影中的“英雄”人物,特别使他醉心的是《原子飞金刚》影片里的那个会飞的强盗,独来独往,刀枪不入。那个会飞的强盗抢了一架能使黑煤变成黄金的机器,发了横财,……这样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徐守仁是多么羡慕啊。假使自己就是那个会飞的强盗,有那么一架会变黄金的神奇的机器,那该多美呀!东西南北,海阔天空,自己要飞到啥地方就飞到啥地方,自己要多少黄金就有多少黄金,自己要吃啥就吃啥,自己要穿啥就穿啥,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简直是太理想了啊。
徐义德托人设法把他介绍进了私立文汇中学高中二年级。可是他哪有心思念书,一心就想当会飞的强盗。他飞不起来,不能马上成为心目中崇拜的那位了不起的“英雄”,他就从“英雄”的仪表学起。皮茄克有了,宽边的草帽买了,红红绿绿的大格子的花衬衫穿上了,尖头的黑漆皮的皮鞋也穿在脚上了,就是没有小裤脚管的西装裤子。他向妈妈提出了这个要求。
朱瑞芳只有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平时爱的像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肉,放在肩上怕老鹰叼了去,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道把他安放在啥地方好。徐义德要他到香港去上学,准备到英国去留学,她老是不放心,恨不得一天给他去一封信。他不来信,就整天惦记着,偶尔来一封半通不通的信,朱瑞芳不知道要看多少遍,以至于都背了出来,晚上临睡以前还得拿出来看一下才能安心闭上眼睛睡觉。徐义德让他回到上海来念书,有一半就是朱瑞芳促成的。徐守仁一回来,不但母子可以天天见面,而且使母亲感到自己在徐公馆的地位任何人都不能比。林宛芝当然不必提,就是大太太也得让她三分。如果她的意见行不通,怂恿徐守仁一说,谁都没有意见。徐义德也要听徐守仁的。徐守仁有啥要求,朱瑞芳总是百依百顺的。倘若不答应,他只要把脸一沉,母亲就心软了,连忙照办。徐守仁是徐公馆里的天之骄子。他向母亲要条小裤脚管的西装裤子,那算得啥。母亲想裤子总是要穿的,反正有的是钱,多做两条不是更好吗?
徐守仁的外表差不多有点像美国电影里的“英雄”了,可是还不能像那位了不起的“英雄”飞起来。他在香港也没有把“飞”的本领学会。他回上海不久,在隔壁弄堂里认识了“阿飞”流氓楼文龙。
楼文龙比徐守仁的年纪大一些,看上去有二十六七岁光景。楼文龙在上海解放以前,拜了当地的一个叫做“独眼龙”流氓做老头子,在这一带很有势力。他是一条“黄牛”。解放前做火车票和银元的买卖,解放以后银元不能流通,火车票也不能买卖,就做戏票“黄牛”。戏票“黄牛”也不容易做,公安局注意了,抓紧了,洗手不干,当上了“阿飞”。他早就注意上徐守仁。徐守仁外表、举止竭力摹仿美国电影中的“英雄”,更引起他的注意。最初,他要徐守仁请吃糖,徐守仁不肯。他马上伸出一个拳头威逼徐守仁:
“你肯不肯?”
徐守仁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心中暗暗佩服他是“英雄”,是“好汉”。他也请徐守仁吃糖,带徐守仁出去白相,特别是到南京路五层楼那些地方去,简直是把徐守仁迷住了。一走进五层楼,楼文龙更是神气活现,男阿飞,女阿飞,男招待,女招待,……这边和他点头,那边跟他招呼。他忙不过来,就向四面八方拱拱手,给全体打招呼。这天回来很晚,徐守仁兴奋得上床很久也睡不着觉。从此他就更没有心思念书了,白相得昏天黑地,到了上课的辰光就请病假,有时勉强上课,脑筋里想的也是楼文龙教给他的那一套吃喝玩乐的腐化堕落的本事。
楼文龙知道他是徐公馆的“小开”,有的是钱,便向他献上一条妙计:拿钱出来做生意。徐守仁想:做生意赚了钱更可以痛痛快快地白相。但是他不敢向父亲提,给母亲说了。朱瑞芳认为他年纪还青,正是读书的辰光,不忙做生意,等到大学毕业,那时再做生意也来得及。沪江纱厂这些企业,将来还是要靠他管,现在更不忙做别的生意。做母亲的哪里知道徐守仁的用意。徐守仁也不敢坦白说出来,那更没有希望。
不能做生意,可是吃喝玩乐没钱不行。不但徐守仁自己要花,就是楼文龙的挥霍也得要徐守仁支付。每次向母亲要,朱瑞芳总是满足他的,要的次数多了,要的数目大了,引起她的注意。徐守仁又不能说出原委,更不能不和楼文龙出去,就开始卖自己身上的东西,手表呀,钢笔呀……花光以后,欺骗母亲,说这些物事掉了,要再买。刚买来,不好马上又掉了,不卖手表钢笔,就卖衣服。
徐守仁自己的物事卖的差不多,在楼文龙的授计下,偷家里的物事卖。有一次,他和楼文龙勾搭着肩膀在马路上卖衣服,叫文汇中学的老师看见了。文汇中学请朱瑞芳去商量这桩事体。老师一讲徐守仁当时卖的啥颜色啥料子的大衣,朱瑞芳心中就一跳: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件皮大衣,早些日子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板着面孔硬不承认:
“老师,可能你看错了,我们家里没有那样的衣服。”
老师说衣服不像,那就更糟糕:一定是徐守仁和那个阿飞偷别人家的衣服卖。朱瑞芳眼睛一动,想了个主意,说:
“许是你看错了人,恐怕不是我们的徐守仁,是旁人。”
“我亲眼看见是他。”
“也许旁人长得有点像他。守仁手里从来不缺钱用,不会去卖物事的,绝对不是我们的守仁。”
老师见她一个劲不承认,也不好再追问,就告诉她徐守仁有时和阿飞一道出进,学校里注意教育,希望家里也要严加管束。这一点她不否认,答应回去管束。
当天晚上朱瑞芳对徐守仁管教了。她把他叫进自己的卧室,轻轻把房门关起,生怕被人发觉。徐义德知道徐守仁这些事,一定不会轻易放他过去。大太太晓得了,当然会有闲言闲语。传到林宛芝耳朵里去,必然说短论长。朱瑞芳坐在沙发上,低声地对徐守仁说起这桩事体。
徐守仁站在母亲面前咬紧嘴不承认:
“没有这回事,老师看错了人。”
她见儿子当面撒谎,气得她面孔发青,想大声训斥他,又怕给人听见,按捺住心头火气,瞪了他一眼,指着他的鼻子说:
“你在我面前还赖?那件皮大衣是我的。除了你,谁还能从我的房间里偷去!”
“也许是旁人,老王啊,娘姨啊,……”
“就算是他们偷的,为啥要你去卖?你同他们勾搭起来了吗?”
“没有。”
“不是你,是啥人?你不承认,瞧我把你的皮打烂。”她真的举起了手,预备要打他。
他想想实在没有办法抵赖,不得不低下了头,细声细气地说: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他的声音有点哭咽咽的。
她看见儿子那一副可怜相,她的手软了,打不下去,慢慢收了回来。可是她的气还没有消,眼睛望着儿子的右手,咬牙切齿地说:
“你以后再偷物事出去卖,我就打断你的手指头!”“一定不做了。”他慢慢抬起头来,觑见母亲正望着自己,连忙不自然地又低下头去。
她原先是怕儿子不承认,等儿子承认了,却又怕文汇中学里老师跟家里大太太和林宛芝知道,希望儿子别在这些人面前承认,这种话又不好说出口。想了好半晌,她才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想想,你做了多么丢脸的事!学校里找我去商量,我都不好意思承认。要是承认你做出这样下流的事,把你娘老子的脸搁到啥地方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在家里,也不好意思让别人晓得,大太太晓得了,林宛芝晓得了,那两张嘴还会饶你,唉。”
他一听母亲的口风,就猜到她的心思,懂事地应道:
“我不会对那些人讲。”
徐守仁再不敢随便偷母亲的物事。他想办法偷家里别人的物事,卖掉,有了钱,就出去胡搞。家里丢的物事越来越多,引起大家的注意和猜疑。三位太太都怀疑是娘姨她们,娘姨她们确实冤枉。她们经常看到徐守仁挟一个包裹出去,但又不敢点破是大少爷自己偷的,只有朱瑞芳心中明白。要是别的事,她一定打破沙锅问到底,追个水落石出。偏偏这些事,她不过随便问一声,就不再查了。她不查,谁有兴趣问呢?大太太知道点风声,林宛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