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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早晨(周而复)-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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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成慢慢会好的。有地,才有个奔头。
  汤富海披星星戴月亮,白天帮工,晚上回来赶上十里路又做到深夜,鸡快打鸣的辰光才躺到床上,天还没有亮又爬起来。阿贵跟着爹跑,帮着做点轻便的活,递递拿拿。他深耕细作,想尽办法使田不漏水。到了秋天,那四亩六分地荒田完全改变了面貌: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稻颗乌黑,比下甸乡的好地的庄稼还要好。他望着庄稼喜上心头:“你看,还是多苦多劳动的好,打下庄稼,交了租,今年会有点剩余了。”
  谁知道打下来的粮食还不到六石,首先送五石租子到朱家,苏账房刚要收下,朱暮堂听说汤富海交租子,赶到仓房这里来了。他伸手抓了一把谷子,平铺在左手心里,用嘴一吹,见有一点稗子扬起,一边摇头,一边对苏账房说:
  “不行,要过风车,重新筛过。”
  汤富海走上去说:
  “我已经筛过了。”
  “筛过了的谷子是这样?……”
  苏沛霖立即叫人搬过风车,插上来说:
  “我正准备筛哩,这样的谷子当然不能收,嗨嗨。”
  “不能再筛了,……”
  朱暮堂不顾汤富海的意见,不满地说:
  “非筛不行!苏账房!”
  苏沛霖不由分说,把口袋里的谷子往风车里倒。朱暮堂看见筛出来的谷子慢慢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就暗示地和苏沛霖说:
  “把我们那个斗拿出来……”
  “是。”
  苏沛霖从仓房里取出了活箍斗。这是朱暮堂特制的斗,箍是活的,放债时把它收小,收租时放大,一进一出差二升。汤富海辛辛苦苦送来的五石租子,给朱暮堂一筛一量,只剩下四石三斗了。照这样量法,把家里剩余下来的不到一石的粮食再贴上去也不够啊。汤富海愤恨地指着那斗说:
  “这斗,不对……”
  朱暮堂看汤富海指着他的斗,不由心中发火,眉头一棱,气冲冲地反问道:
  “啥不对?你别胡说八道!”
  “我在家里量的分明是五石,怎么到这儿就剩下四石三呢?”
  “你的斗不准!”
  苏沛霖在旁边帮腔说:
  “你在路上也许撒了些,风车又筛过了,当然不够了。”
  “不对,不对,口袋不漏,路上颗粒没撒,风车筛下的也不多。”汤富海知道朱家的斗有花样,但又不愿吃这个亏,他的两只眼睛怀疑地盯着斗,理直气壮地说,“这斗不准,这斗……”
  “这斗怎么不准?”朱暮堂不知羞耻地撒谎,“你说这斗大吗?别说梦话。像我这样有身份的人,绝对不会贪图你的小便宜,不像你们穷人,常常做下贱的事,做骗人的事。朱老爷不是那种人。我满仓满库有的是粮食和金银财宝,谁希罕你的那点芝麻大的谷子!”
  汤富海急得脸发红,说:
  “我在家里量的是五石,天地良心,五石,一点儿也不少,为啥到你家一量就少了呢?……”
  “少噜嗦,快补来!”朱暮堂威胁地说:“不补,欠租不缴,就送你到县衙门吃官司!”
  汤富海知道县老爷和朱老虎穿一条裤子,穷人有天大的理,现在到啥地方去讲呢?朱老虎这个吃死人不吐骨头的坏家伙,他说到就做得到,啥坏事都做得出来的。他站在那里,没有理睬朱暮堂。朱暮堂要苏沛霖带汤富海回家,连抢带拿又补了七斗。
  汤富海家里剩余的粮食拿走,他家里再也没有啥粮食了。他一年忙到头,起早带黑,汗淌在田里,清水鼻涕落在碗里,抵不住朱老虎算盘珠子一动,还是空忙一场,常常锅不动,瓢不响,肚皮饿得贴脊梁。他拄着铁锹,对着那四亩六分荒地出神地望了许久,然后唉声叹气地说:
  “要你,我受苦;不要你,我也受苦。苦日子要熬到啥辰光啊!救星为啥还不来呢?”他的眼睛焦急地望着北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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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过世以后,汤阿英整天蹲在秦妈妈的草棚棚里,那一对大眼睛越发显得大了,面孔像蜡一样的发黄。她不好意思对任何人诉说自己的痛苦,眼泪只好往肚里流。眼睛没有神了,嘴角上看不见一点儿笑纹,整日价听不到她的声音。见了任何人她也不讲话,要是问到她,也只是答上一句半句。她没有心思和任何人往来,只是默默坐在草棚棚里。她怀念着死去的娘,盯着床发愣,仿佛娘仍然躺在床上,不相信娘那样年纪就死去,死的又这么快这么悲惨,要不是秦妈妈想方设法,东拼西凑弄了点钱,娘也下不了土,真的要躺在床上哩。她和娘到了上海,一直怀念着梅村的那个家。朱老虎这个狠毒的禽兽对爹那么敲打,爹为了她受了这样的罪。一想起这些事,心中难受,仇恨的怒火就在她胸中熊熊地燃烧。她恨不能马上回去报仇,想起临走的辰光,爹的嘱咐,要她们别回去,就在上海找点生活做,她并且答应找到生活做,把工资寄回去养家,哪能回去呢?她在上海只有找秦妈妈,看秦妈妈那样忙碌,又不好意思开口。秦妈妈上工去,她一个人在草棚棚里帮秦妈妈收拾收拾,洗洗浆浆。秦妈妈回来了,就相帮烧饭做菜。
  秦妈妈待她就像亲生的女儿一样,看她那神情,心里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帮助她忘却这个痛苦的记忆。秦妈妈和她商量,还是早点找生活做,或许会好些。她早就希望找到一个工作。秦妈妈想介绍她去做厂,阿英当然愿意。没有牌头,谁要呢?秦妈妈寻思来寻思去,想了一个好法子:把汤阿英偷偷带进细纱间去,要她学接头。汤阿英听到这消息,一把抱住秦妈妈不放,激动地说:“要是有了生活做,我一生一世也忘不了你的恩。”
  “孩子,我给你说说看,还不晓得行不行哩。”
  “行的,一定行的。”汤阿英好像她就是沪江纱厂的负责人,有把握地拍着秦妈妈的胳臂说,“有了生活做,我可以寄点钱回家了。”
  “我给你想想办法看。”秦妈妈摸摸汤阿英的头,不愿意说没有希望,但她不肯马上满口答应。秦妈妈从来不说大话,办不到的事,她一定不讲;事情没有成功,也不肯随便答应人家。见阿英想寄点钱回家,她关怀地说:“我去借点钱,先寄给富海他们用?”
  “不,”阿英不愿秦妈妈再为她顶债,说,“现在用不着,等我有生活做再说吧。”
  “有啥困难,尽管对我说。孩子,我有啥事体,厂里人都愿意帮忙。”
  秦妈妈说的是实话。她在细纱间里像是块吸铁石,她走到啥地方,啥地方的人都团结在她的周围;就是在厂里,不论哪个车间,一提到细纱间的秦妈妈,没有一个人不跷大拇指的。任何人有困难,秦妈妈总抢在前面帮助。秦妈妈有啥事体,哪一个人都乐意帮忙。大家都知道秦妈妈人缘好,没有一个人晓得她是个共产党员。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上海的时期,金元券不值钱,时时刻刻往下跌。物价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时时往上涨。工人们领工资那天都非常紧张,拿了钞票就往大门口跑。大门关着,上面有一个小洞。这时小洞外边挤满了工人家属。工人赶到门口,马上把钞票往小洞外边塞,自己家属在门外接了钱,飞也似的奔到米店油店和百货店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把钞票都变成实物,然后才能安心回到家里。发了工资,不要说迟一天买东西了,就是迟一小时半小时物价也要上涨。一天究竟有几个行市,谁也摸不准。家里生活困难的工人拿到工资就比一般工人更紧张,生怕晚了一步。秦妈妈手脚快,办事灵敏。她常常排队在靠近大门那里。她见身后的工人姊妹们拿着钞票发急,她总是走开,让别人先把钞票从小洞塞出去,她才慢慢走到小洞那里。
  秦妈妈自己买了一块花布旗袍料,送给细纱间的那摩温①,又给看门的说了几句好话,安排妥当了,就把汤阿英带进了沪江纱厂。
  
  ①那摩温:即英语number one的音译,这里是指的工头。
  汤阿英却不知道秦妈妈为她化了钱出了力,以为跟在秦妈妈屁股后头就很容易进了这么大的厂。
  阿英跨进细纱间,在她面前展开一个新的世界:一排排车有秩序地平列着,机器转动着,响声很高,面对面讲话要是声音低了就听不见。棉絮在上空飞扬着,好像在落雪。大家在弄堂里紧张地走动,一会推擦板,一会接头。她很有兴趣地注视着弄堂里每一个女工的动作,脚步放慢了。
  秦妈妈催她走,到一百零五号车那里停了下来。这台车关着。车头不远的地方有一道门,门上挂着一块灰布门帘。门那边是女厕所。秦妈妈把车开了,车上的锭子马上迅速地转动起来。一歇辰光,有一个锭子上面的纱断了。秦妈妈走过去,用右手食指一绕,接好了头,纱又在那个锭子上不断绕上了。秦妈妈教阿英接头。阿英马上学会了,可是动作很慢,一分钟只能接一个头,有时还不到一个头。秦妈妈看她很快学会了,心里实在高兴,拍着她的肩膀,附着她的耳朵说:
  “你在这里学吧。留点神,别让先生看见了,那可吃不消……”
  “在这里行吗?”阿英一股学习的热情给秦妈妈一说,有点冷下去,她怕妨碍秦妈妈的工作。她问,“要是给人看见呢?”
  “当然要查问哪能进来的。”
  “那对你不好吧?”阿英放下手里的生活,说,“不能连累你,我不学了。”
  “不要紧,你学吧。”
  “不,秦妈妈,不方便的话,还是不学的好,不要连累了你。”
  “发现了,先生也不一定查问,我们厂里常有人偷着进来学,不要紧。在这里学吧。先生来了,你躲一下,就混过去了。”
  “没事吗?”阿英不放心地问。
  “没事,我跟车间的姊妹们说一声,有啥动静,她们会招呼你的。你机灵一点就行了。”
  “好。”阿英望望面前的那台车,实在也舍不得走。
  秦妈妈到她自己的车上去。
  阿英仔细向四周看看:没有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她安心地注视转动着的每一个锭子,左边一根纱断了,她跑过去接头;刚接好,右边有两根纱断了,她又去接头;还没接好,另外又有几根纱断了。因为她不熟练,动作又慢,这台车上的断头特别多。她倒蛮高兴,这样,接头的机会多,学习的机会也多了。她紧张地接着头,汗珠子不断从额角上渗透出来,她脑筋里时不时闪出一两个穿着长大褂的和西装的先生的影子。当影子出现辰光,她便连忙丢下手里的生活,跑到弄堂口向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才回来接头,可是心还是急遽地跳动着,生怕被人发现。
  她埋头注意着锭子,机器在转动,情绪慢慢安定下来。机器有规律地发出响声,淹没了一切的声音。
  在一片机器声中,忽然听到更高的尖锐的女工郭彩娣的声音:
  “来哉,有人来哉。”
  她立刻丢下手里的生活,拔起腿来就跑,掀起灰布门帘冲过门去,机灵地一口气跑到女厕所里,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紧紧顶着面前的小门,歪着头,耳朵向着小门,倾听外边的声音。外边传来的是粗纱间和细纱间的机器和咔啷咔啷的响声,别的啥声音也听不到。她低下了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卜通卜通地跳动。厕所门口忽然有人走过,她用手把门顶得更紧,怕先生们闯到女厕所来,把她查出来不就糟糕了吗?
  门外脚步声远去,阿英的心定了。她松了手,抬起头来,抹去额角上的汗珠子,静静地坐在马桶上,这时,她感到一股带着浓烈的碱性的尿味扑鼻冲来,很难忍受。她想呕吐,可是又怕呕吐出声音来,被人发觉。不呕吐呢,在厕所里实在待不住。没有办法,她只好用手捂着鼻子,呼吸感到困难。她从来没有感到在厕所里这么难受,更想象不到在厕所里的时间这么难过去,在厕所里待一分钟比在外边待一小时还要长哩。她竭力忍受着这难堪的迟缓的时刻。额角上的汗珠又不断地渗透出来。
  “阿英,阿英!”
  她在里面听到有人叫唤,两只手又把门顶上。她慢慢听出来是秦妈妈的口音。她开了门,跑出来,碰到秦妈妈,劈口就问:
  “没事吧?”
  “啥事体?”
  “先生查出来没有?”
  秦妈妈撇一撇嘴,说:
  “哪能会查出来,这些先生啊,到了车间就不容易了,谁会到厕所来。”
  “走了吗?”
  “走啦。出来学吧。”
  阿英迈动着酸软无力的腿,迟缓地走出来,揭开灰布门帘,她向四下看看,大家都忙着做生活,没有别的人。秦妈妈指着一百零五号车说:
  “快点学吧,别担心,有我哩。”
  阿英站在一百零五号的那台车前面,紧张地学接头。别人休息,她一个劲地学;别人吃饭,她也还是一个劲地学。下班回到家里,她用几根细线拴在筷子上,吊起来,把线剪断,学秦妈妈的动作,用食指一绕,把头接上。到了厂里,开了车,她的动作比从前快了。她和车间的姊妹们慢慢也熟悉了,有人来,姊妹们歪一歪嘴或者手指一下,她便懂得,暂时闪开,机警地隐在灰布门帘后面。先生们前脚走过,她后脚就跟了出来,又站到那台车前面去。
  半个号头的紧张学习,开车、关车、接头和清洁这些工作,阿英大半都学会了。
  没有几天辰光,正好沪江纱厂招考接头工。秦妈妈给阿英报了名。阿英这一次是正式走进沪江纱厂,看门的向她露出会意的微笑。她感激地点点头。按着报名的次序,一位先生领着一批应考的女工走到细纱间。恰巧是用一百零五号车考试。阿英看到这台车心里乐开了。这台车她摸了半个号头,很熟悉。前面三个女工考过了,现在轮到了她。
  先生手里拿了一个体育运动比赛用的表,对她说:
  “我叫开始,你就接头;我叫停,你就不要接了。”
  阿英点一点头。
  “两分钟要接十二个头,才算及格。”
  “好的。”阿英的眼睛斜视着锭子,想:两分钟能接十二个头吗?这次考试决定她能不能做厂,而且只是两分钟的时间。
  她站在满绕着雪白细纱的锭子面前。
  “开始!”
  阿英的手迅速地接着头一个,两个,……一个劲地接。她这时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眼睛只是注视着一个个转动的锭子和一根根断了头的细纱。她连气也几乎没有换一口,额角上的汗珠如雨点一样的往下滴,也顾不上揩一下。
  “停!”
  她马上放下了手。因为刚才太紧张,她竟不知道自己接了几个头。那位先生摘下耳朵上的铅笔,一根根的数,最后向她笑了笑,那意思表明满意她的成绩,说:
  “十六个。”
  他用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下她的成绩。阿英听到这个数字心里得到无上的安慰,吐了一口气,这辰光才觉得身子有点累了。她站在那里没动,还留恋地望着锭子。
  “阿英!”
  她抬头一看,秦妈妈站在人圈外边向她招手:
  “你快过来,阿英。”
  阿英走了出去。秦妈妈欢天喜地对她说:
  “你考上了,恭喜你,小鬼丫头。”
  秦妈妈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乐得不行,用手一个劲儿抚摸着她的头发。
  汤阿英到沪江纱厂,先做养成工,看十三木棍①。她拿了工钱,尽量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寄回梅村镇,贴补家用。她在沪江纱厂,就像在秦妈妈的草棚棚一样,怀念着爹娘,默默地做生活,不大愿意说话。她的生活,仿佛是一条静静的小溪,汩汩地流着。
  
  ①木棍:一木棍六个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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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灰沉沉的,低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蒙蒙的细雨越下越密。一阵阵狂风刮来,马路上电线杆子发出金属的唿唿的响声。天空更暗了,接着来的是豆大的雨点,啪哒啪哒落在地上。
  汤阿英住的那间草棚棚现在更暗了,从外边向里面看去,只是黑乌乌一片,啥也看不见。要在草棚棚里站一会儿,慢慢才看清楚一进门右首摆着的那两张床是用砖头砌成的,有一尺多高,上面都铺了一层稻草,算是褥子,灰黑了的褥单和打满了补钉的蓝印花布的被子全卷了起来。床对面贴墙摆着两张板凳。靠板凳的上头,放着一个洋铁炉子。锅里的饭已经焖熟了,散发出的饭的香味给浓重的潮湿的泥土的气息掩盖住了,一点也闻不出来。人字形的芦席的屋顶很低,给洋铁炉子的烟灰熏得黝黑。草棚棚里没有一张桌子。屋顶低也有它的好处,汤阿英的剪子和铅笔这一类的小物事就插在屋顶芦席里,抬起头一伸手便可以拿来用。
  草棚栅外边下着大雨,草棚棚里面下着小雨。靠门口那张床上放着一个破搪瓷脸盆,里面是一幅黄嫩嫩的菊花图案,菊花已脱落一半,黑绿叶子也残破了。屋顶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滴,转眼之间,装了大半盆。
  啪,啪……屋顶上又有水滴在泥土的地上。
  “又漏了。”这是巧珠奶奶的声音,她指着靠洋铁炉子那边说,“你看看……”
  汤阿英正蹲在床上把被子卷得更紧,推到竹篱笆墙边去,免得搪瓷脸盆里的水溅到被子上。她回过头来看娘指的方向,果然又有一个地方漏了。从门口那儿起,地上一连摆了两个小瓦盆和三个菜碗,里面装着浑泥汤汤。巧珠奶奶在洋铁炉子旁边又摆上一个缺口的粗瓷饭碗。汤阿英焦虑地叹息了一声:
  “是呀,又漏了。”
  雨水好像特别和这间草棚棚开玩笑,从屋顶上漏下来不算,水还从门口漫进来。门口那边有一块木板隔着,水仍然狡猾地从木板两头浸到草棚里来,紧贴着门槛那里已经汪着一摊水,并且逐渐扩张开去。巧珠蹲在那里,她头上的两根小辫子给风吹得摆来摆去。她低着头,用筷子玩弄着水,使得那摊水更扩张开去。汤阿英指着她的脊背说:
  “没看看别人忙的样子,水都接不过来,你还在那里弄……”
  巧珠把筷子插在水当中,好奇地注视着外边漫进来的水。
  汤阿英见她蹲在那边不动,生气了,说:
  “还不把筷子拿出来,把筷子弄脏了,等歇看你用啥吃?”“巧珠,”巧珠奶奶走过来说,“把筷子拿起来,洗洗好吃饭,别叫大人生气,奶奶喜欢你。”巧珠从水里把筷子拿出来了。
  “乖孩子。”奶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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