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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不知不觉间竟然将手心掐出血来。
“泉儿，有些事情，爷爷必须要告诉你。”贾大人微微一笑，没料到他这辈子也有自称爷爷的时候。
不过这称呼很不错，他稀罕。
贾大人又重重咳了几声，咳的时候依旧喘不上气来。
“爷爷！”温泉跑到贾大人身边，帮贾大人轻轻顺着后背，声音因为刚才哭的厉害而抽抽搐搐，她着急起来，“怎么忽然然，就，就咳嗽了呢？”
“不妨事，早上抽了两口旱烟，可能老毛病又犯了吧。”
他这是穷思竭虑了，心力交瘁，咳疾也控制不住，毕竟全村人的性命都悬着，容不得他有半分计划错误。
“不许再抽！”温泉不同贾大人说笑，脸上一本正经，“还想颐养天年的话，就把烟草交上来，锁到小黑屋去！”
贾大人被温泉板着脸的样子逗笑了，笑的时候倒没觉得喘气困难，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即便温泉只是他新认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女，但是他认下的事容不得改变。
温泉有难，他势必全力去救她，即便代价惨重到他不可估计。
“泉儿，你坐下，听爷爷说。”贾大人泛黄的指尖敲着旁边的凳子。
温泉坐了下来，以为贾大人又要疏通自己的心绪，她不得不承认，贾大人的话她爱听，也听的受用。
没想到贾大人却将头探了过来，小声附在温泉耳边说了好久。
隔墙有耳，那些恶人说不定就盯在周围，救命的计划怎么能被人听去。
温泉听完，表情僵硬了，迟迟不肯点头。
贾大人起先没有逼她给出答案，因为嗓子里痒的厉害，他只顾着咳嗽去了。
末了，温泉还在发呆，贾大人心急，只好问了句：“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不行！”温泉摇头，正要说出什么。
贾大人忙“嘘”了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温泉再好好想想。
贾大人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递给温泉，温泉抖着手接了。
“杀了他。”贾大人坚决道。
“爷爷，绝对不行！”
温泉兴许是被吓着了，膈肌和咬肌都不再抽搐，情绪似乎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眉头却皱的更加抚不平了。
贾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由不得你选，去吧”
温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贾大人的话，她向来拒绝不了，这一次，更是无法拒绝。
他们居然卷进了屠村的危险中，想要大家都活命，根本没有第二种方法！
温泉知道，这件事，她要是办不好，全村人都得死，即便办的好，贾大人也要受苦。
办事之前，温泉想看看孩子，事情败露的话，这兴许就是最后一眼了。
婢子一直负责照看着孩子，温泉寻了一会儿，拨开层层叠叠的挽联，才在人群后面看见婢子。
温泉发现婢子正在打她孩子的耳光。
婢子看见温泉的时候，笑的很无力，还替孩子揉了揉脸。
“小可爱，疼不疼啊？姑姑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说完，又“啪”地给了孩子一耳刮子。
孩子撕心裂肺哭吵起来，让本就吵嚷的灵堂更加纷乱了些。
温泉知道婢子敌对自己，可是没想到她对无辜的孩子也下得了狠手，简直变。态。
“啪”也是一声巨响，温泉对婢子没有任何话语，重重还击。
温泉伸手夺下孩子，婢子恼了，同温泉争吵厮打了起来。
这一幕，惹得堂前吊唁的众人都来劝架，两个女人不管不顾，依旧打得不可开交。
“够了。”不怒自威，贾大人居然没有扶着狮头拐杖，他负手立在堂前，“逝者未安息，你们将对方都打杀死吧，正好陪葬了！”
婢子趁机夺过温泉的孩子，走到贾大人身边刚想开口卖乖，温泉气的又去追抢孩子，两个人就又厮打在了一起。
“放肆！”贾大人气的咳嗽起来，“咳咳！你们一个是随我多年的懂事婢子，一个是我将将认下的乖巧孙女，却在众人面前无理厮打，可真是长了我贾某人的脸！”
“贾大人莫气！”
“贾大人消消气”
吊唁的众人都在劝慰贾大人，婢子和温泉也恼羞地低下了头。
“谁都别碰这孩子，就放我这里，看你们还闹！”
贾大人一挥手，有个伶俐的村妇就从婢子手中接过了孩子。
贾大人的意思是，今天他走到哪里，村妇就抱着孩子跟到哪里，这两人再因为孩子争吵掐架定是不可能的了，也免得旁人心烦。
这件小事过去，所有人又变得忙忙碌碌的，却有一些人蠢蠢欲动了。
早春的日头并不强烈，到了中午，贾大人家屋顶的瓦片反射出的光线却有些刺眼。
不远处的树上潜伏着两个蒙面人，他们不由得抹了抹被光线刺到的眼睛。
零零落落的树叶并不繁茂，两人却隐藏的极好，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倒是免费看了一场闹剧。
一个蒙面人眼睛盯着村妇抱着的孩子，看了片刻，露出嗜血的神色。
他又看向温泉，半晌后笑了。
“追踪目标锁定，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到这个蒙面人的话，另一个蒙面人也冷声笑了。“三哥，我的剑白白出鞘好几次呢，见了那许多血还没完成任务，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
“呦！四弟，那你还是赶紧保养保养你的剑吧，主子的意思是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屠村！到时候当心把你的剑给累折了！”。。
第26章 亲眷奔丧（）
“三哥，你说的轻松，就怕屠完了村，主子就该屠咱们了！咱们还是动静小点吧，免得触怒了主子。”
四弟知道，做杀手也不能蛮干，当心哪一天就被主子杀喽。
三哥同意道：“咱们已经放走了一些发讣告报丧去的人，一旦他们招来更多奔丧的人，屠村就更不可为了。”
四弟点头：“虽然大哥命令咱们绝不能放走一个可疑之人，但是上姚村里毕竟死了几口人呢，有人出村报丧也是合情合理，青天白日的，咱们如果滥下杀手也容易暴露踪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咱也别烧脑子了，凡事只管听大哥命令就是了，就等今晚下手了！”三哥大舒一口气，“我可是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任务完成后要补个回笼觉。”
“嗯，我们盯紧贾大人，孩子在他手上了！那个捡了孩子的女子也要杀，还有那个昏迷在床上的姚家孩子，杀！”
贾大人家的院子里气氛沉闷。
温泉的孩子被贾大人抱走了，村人又不准她给姚大虎家披麻戴孝。
任由外面忙忙碌碌，哭哭啼啼，孝子答谢的声音阵阵传来，她也帮不上忙，只得去照顾昏迷不醒的姚大娃。
趁着四下没人的时候，温泉拿出贾大人给她的黑色小瓷瓶，狠着心给姚大娃喂下了瓷瓶里无色无味的药水。
温泉不知道古代传说的药水到底有多厉害，但是贾大人说了，这药水不沾则已，沾一口必死无疑。
日头悄悄挪动，不知不觉间到了午后。
贾大人家的亲眷乘坐着华丽的车舆浩浩荡荡，奔丧来了。
村人们闻讯赶到村口迎接，一路引着车马来到贾大人家门前，却看见车马最后面托载了一口油亮亮的玄黑镀金色云边的棺材。
“怎么姚大虎家办丧，一品京官都来给他们吊丧？还附送这样昂贵的棺材？”村人们相互议论起来。
“兴许是承了贾大人的面子？可是这非亲非故的，即便上京距离咱村只有小半日路程，他们特意来吊丧也确实奇怪！”
“我看啊，定不是因为贾大人的面子，你瞧这后面车马装饰的气韵娇雅，分明就是妇孺所乘坐的，姚大虎家办丧，万万请不动人家夫人小姐也来抛头露面吧？”
村人忽然停止了议论，看见马车里的大人物已经露脸了。
身着白缟素服的中年男人率先掀开车帘，麻利的车夫立刻端来高杌垫在车旁，男人踩上高杌，举止温文踏到地上，乌黑布面千层白底的长靴上却不小心沾了些泥污。
车夫跪下身子弓着背，赶忙用随身备用的白绸手帕替主子擦净了鞋子上的泥污，再立即闪身退下。
男人伸手去接车上的妇人，高髻上绑着的白色戴孝发带随风飘扬起来，引得众村人一阵惊讶。
“贾大人还没仙去呢，居然戴孝了？他们这是出什么妖蛾子啊？”
“唉，谁知道这些高门大户都在想些什么，早就听说贾大人家内宅不和了”村人都替贾大人打抱不平了。
华贵的妇人气质雍容，也只钗了一朵白绢花在头上，借着男人的搀扶她掩着泪眼，呜呜咽咽下了马车。
随后，三三五五的贵人皆下了马车，由村里族老领着走进了贾大人家的大门。
唢呐幽幽咽咽急骤吹打起来，铜锣声声震天好似哀鸿遍野。
村人们围在周围，给姚大虎家吊唁的人也规矩站好，面对着贾大人的亲眷，深深鞠躬。
贾大人家的男人们表情悲怆，看着门口的成排花圈，经过院中的排排挽联，低声叹息。
女人们则难掩真情，顾不得仪态周全，就开始怏怏哭起丧来。
都说不哭丧的儿媳，不是好儿媳。
“父亲大人”
“父亲您怎么就走了呢，也不等儿媳们来见您最后一面呐”
“父亲，小辈们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啊”
听着贾大人亲眷的哭声已经逼近灵堂前面，村人们个个抓耳挠腮议论着这事真是奇怪，却没有一个敢去提醒他们哭错了丧的。
这时候，贾大人的婢子出来迎接亲眷们，眼睛里也没有半分笑意，要不是她及时说了句“老爷正在内室等着”，村人就要以为贾大人真的也仙逝了！
听到婢子的话，亲眷们却没明白，以为贾大人的遗体正停在内室。
“碧紫姑姑，父亲大人生前丰功伟绩，满朝敬仰，我们要将他老人家的遗体带回上京，好生操办料理他老人家的后事，无论如何，后事也要风光热闹，绝不能辱没了他老人家在世时的名声。”
说话的正是贾大人的大儿子，大周王朝一品大员，身兼户部书和太子太傅两项要职，贾子贤。
旁边站着贾大人的二儿子，贾子德，他在上京经营钱庄和绸缎医馆等生意，实属大富豪。
俗话说官不与民争利，但是贾子德却没有因为他是户部书的亲兄弟就避嫌舍利，反而在官与商的缝隙间处理的游刃有余，所以贾子德同时也是皇商。
大富豪身材浑圆了些，说话语气也不“村人热心筹备家父丧葬事宜的心意满满，为此，我会拿出五千两白银，作为我们贾家对村人照顾帮衬家父的答谢。”
村人们听到了分钱的事，眼睛立刻冒出了光来，但是那光顷刻又消失了，贾大人明明活的好好的，他这二儿子到底是在说什么胡话！
婢子依旧冷着脸，“恐怕，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心意要白废了，老爷正在内室等着同各位说话，快些进去吧。”
婢子的话刚说完，儿媳们哭丧的架子就立刻端了回来，“碧紫姑姑是说，父亲大人还健在？”
婢子名叫碧紫，不过四十来岁，在贾府侍女中算不上年纪最大的，却因为伺候贾大人多年，资质极高，贾府无论仆从还是主子，都要尊她一声姑姑。
碧紫姑姑碍于贾大人的吩咐，并没有回答妇人的疑问，她不多话，只是径直去了内室。
亲眷们也赶紧跟了上去，一颗全心全意前来奔丧的心，被彻彻底底击的粉碎，取而代之是对贾大人多年来更深的不满。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村人从姚大娃的屋内奔跑出来，慌慌张张，噩耗传来，“姚大娃，姚大娃他他断气了！”。。
第27章 全靠演技（）
姚大夫站在姚大娃的床边，双手十指紧握于胸前，手臂不断上下颤抖着，他诊出姚大娃断气了，可是他断不出是因为哪种病症。
无端端居然就断气了，姚大娃是姚大虎仅剩的血脉，他死了该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姚大夫医者仁心，紧张地咽下几口口水，整个人都神经紧张了起来，最后还是让人宣布了这个噩耗。
村人都聚集了过来，姚大夫平缓着心情，大声说道：
“姚大娃，应是伤心过度，不愿独活便自断了心脉，他的死，与我师傅无关，希望你们不要无端揣测！”
姚大夫认定温泉是他师傅，因此他这样喊了村人也都明白。
而姚大夫害怕村人误解温泉，便提早为温泉辩解。
他这一辩解，村人本来没在意的女大夫，反倒被怀疑了起来。
“我早就说了，别让她治，别让她治！姚大娃真的去了这，这下可怎么是好啊！”
“明明是小小创伤，即便有病死的危险，最早也要几日后吧！”
“一定是女大夫的治法有问题！”
“什么治法都没问题，问题是，她给姚大娃下药了！”隐没在人群中的村人站了出来。
“我先前看见她鬼鬼祟祟，好像给姚大娃喂了什么药水，只是当时没在意这么多，现在想来”
原来，村人中午无意间经过姚大娃的屋门口，看见了温泉偷偷喂药的一幕，村人本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温泉喂的应该是毒药才对。
温泉一直在屋内照顾姚大娃，就连贾大人的亲眷们前来奔丧的事，她都没有看见。
现在温泉嫌疑最大，村人们情绪很激动，所有人都在质问她。
“你到底喂了什么！”
“我喂的水！”温泉有些没有底气。
“搜她身上有没有药！”村人愤怒地就要蜂拥上来。
“你们不能这样，师傅，师傅，你快解释啊！”姚大夫冲到众人面前，挡住了冲动的人群。
“我，喂的是有人告诉我，这个黑瓷瓶里是他家祖传的神水，喂一口人就醒了！”
温泉低头慢慢吞吞答道，拿出手里的黑色瓷瓶，向地上一扔，瓷瓶碎裂，里面残余的药液腐蚀地板，伴随一阵青烟，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对不起，我，我被骗了”
“师傅，你好糊涂啊！”姚大夫气的难受，根本挡不住身后的人群，“肯定是有人同姚大虎结了仇，却利用你给姚大娃喂了毒药，这是想让姚大虎断子绝孙呐！”
姚大夫一下子瘫软下去。
挡不住的人群冲到温泉面前，将她横空抬出了屋子，扔在院子里踢打起来。
姚大夫看到情况不对，赶忙爬了起来，随着人潮涌动过去。
“师傅只是被人利用，不是她的错！你们，你们住手，不要打她，不要打了啊！”姚大夫急切地劝说着，却不起任何作用，也挤不进愤怒的人群。
“就算你是贾大人的孙女，做错了事也要受罚！”
“先打一顿出出气再说！”
“诶诶！你们男人腿脚轻点，她身子太薄，小心踢死了！”
“别打重了！我们可不想贾大人忧心这事，适可而止吧！”
“呃呜”温泉一会儿捂着肚子，一会儿抱着头，奈何两边都护不住，腰背和腿脚也被踢打的厉害，比骨断筋折还要痛苦。
虽然已经有许多村人在劝说别打了，可就是有那么几个暴脾气的村人痛下拳脚，怎么拉都拉不住。
温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猛地咬碎了藏在嘴里的东西，一股热流从牙齿间流了出来。
积攒多了，温泉一口喷射了出去，最远处的血气如水雾般沾染了围观村民的衣摆。
“呀，吐血了！好像打重了啊”有不甘心的村人恼道，“果然是个陶罐似的身子，禁不住摔打！”
温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给姚大娃吞服的龟息水她也留了一份，事发之前她就吃下了，现在才开始起了作用。
温泉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缓，心跳逐渐变慢，全身的功能都有所减退，她的思维陷入一片混沌之中，身体进入了假死状态。
人群这才自觉让开了一条路，姚大夫终于挤进来，急忙诊了温泉的脉象。
他的手颤抖起来，整个人再次瘫坐在地上，眼角急出了男儿泪。
最后，人群鼎沸的吵嚷声，在一句话中安静了下来。
“师傅！”姚大夫悲恸喊道：“师傅，死了”
不远处的树上，两个蒙面人探听完消息，并且向大哥回禀后，就跳回了蹲踞的树枝上。
四弟瞧着贾大人家的院子，不禁欷殻鹄础�
“人算不如天算啊，挡我者死是个真理。”
他们方才乔装打扮成村人，混入人群中得知了贾大人院子里发生的惨剧。
只是片刻功夫，姚家孩子和捡了襁褓婴儿的女子居然都死了。
姚家孩子唤作姚大娃，捡了婴儿的女子姓名却无人知晓，村人都叫她女大夫。
“呵呵，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还说什么挡我者死，不过是巧合罢了”
三哥捂着微微肿胀的脸，心里十分不平衡。
他去向大哥回禀说两个目标已经被灭口了，大哥居然给了他一巴掌，还嘱咐他一定要盯紧那两个死人。
他又禀告贾子贤携亲眷前来奔丧的事，大哥又给了他一巴掌，还让他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错就错在，他没让四弟去禀告这些事情，否则挨打的一定是四弟！
哼，心里怎么可能平衡嘛，大哥就是个暴力狂！
三哥越想越气急，“我的一世英名全被毁了！你大爷的！没想到贾大人老奸巨猾，为了保住村里那些老弱病残，居然骗的我们团团转，他佯装给姚家报丧，最后倒叫自己的亲儿们给他奔丧来了！”
四弟也哼道：“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三哥无奈，“如果不是顾忌着贾大人儿子的官爵地位，主子早让我们随便动手了，可惜贾大人是不能碰的，牵扯太多！”
“也是，如今绝不能碰他，当着朝廷户部书的面杀他亲爹，难免牵动朝野上下，主子会生气的。”。。
第28章 身先死（）
三哥点头，有些兴奋，“只等今晚姚家七口外加一个女大夫下了葬，众人散去，我们趁着夜深人静把孩子抢来，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