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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下令,四人策马四向奔走。
未几,牛车最外、羊群其后、马匹最后。一众吏卒箕坐在里面避风。
风沙就是这草原上的恶魔,肆虐在这片草原上。时常有牧民在风沙中丢失几百只羊,倾家荡产。
更有边军斥候,在风沙中迷路,或者干脆被这风沙掩埋。
支就塞的吏卒,在这漫漫黄沙中,只能看到对面的人。他们的头,却各自看向心目中吕布的位置。
跟着鄣尉,这风沙无所畏惧。
天佑,翌日晨起这风沙就停了。茫茫草原上,黄澄澄的一片。
羊群起得最早,抖了抖身上的沙尘,白如皓月。
“哞……”
牛也醒了,发出粗重的叫声。
牛羊重新驱赶成群,漏出了不远处却却见到了三个瑟瑟发抖的人。
“鄣尉,看!”
“那有三个人!”
第37章 名士张俭()
黄沙退去,三个人影渐渐清晰。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中间之人,白发苍苍,满面沧桑,腰间居然还有一个书袋。
“二百里烽燧尽毁,不少党人乘机出逃。”
宋宪一指这一老两少:“估计是党人。”
支就塞营救党人,在吏卒面前早就不是秘密了。
还有人悄悄告到了督瓒那里,亏得杨彪在军中,吕布上书督瓒,一股脑都推给了杨彪。
杨家是士人领袖,根本无法推脱。只得修书督瓒,晓之以家国大义,请督瓒一同隐瞒。
督瓒接杨彪书,也乐得示好士人,赢得政治资本,也就压了下来。
“去问问。”
吕布对金甲、童环说道。
“某去!”
宋宪先人一步,策马而出。他比魏续还小一岁,玩心重,特别喜欢作弄这些党人。
“来了,天亡你我三人。”
毛钦搀扶着须发皆白的张俭,手已经摸到了袖中刀笔。刀笔是在木简上刮掉错别字的小刀,这已经是三人最后的武器了。
“哎!”
党锢再起,李笃、毛钦护送山阳名士张俭出塞。一路渡龙门、走壶口,东西辗转通天山,终到边郡。
闻听塞外有一苓草城,庇护党锢士人,于是出塞来寻。却不曾想,在风沙中迷了路,走到了“鲜卑人”眼皮子地下。
“可有过所?”
宋宪仍然是宇文部人打扮,走近了,居高临下问这三人。
汉人?
上来就问过所,应该是边军。可这年岁是不是小了些?
汉人二十岁成年,又需在田间耕种三年,有了三年收成,无需记挂家人,方才会服兵役。
“在下东莱外黄毛令毛钦,遇风沙阻路,马匹、行囊遗失,过所在内,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毛钦故作镇定,眼见金甲、童环也来了。这俩人都是髯面凶脸,看得毛钦心底一凉。
“毛钦……”
吕布远远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了。
“既无过所,那便随我回城,核验身份。”
宋宪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他特别喜欢看这些党人,回城见杨彪时,那种破涕为笑的样子。
“这……”
李笃,见陈治生得还要斯文些,对陈治说道:“笃一行三人却有要事,还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行贿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有一贯钱了。
“笃…李笃?”
吕布策马上前绕过宋宪,问道:“壮士可是东莱李笃?”
“正是。”
李笃狐疑的盯着吕布,不知他为何认识自己,也不知这是否是自己一行三人,命运的转机。
吕布闻听是李笃,翻身下马。恭敬的对那老叟一鞠躬:“五原吕布,表字奉先,见过元节公。”
这一举,众人皆惊。这衣衫褴褛的老丈,如何当得起吕布一躬?
“元节公?张元节?他是张俭!”
宋宪入戏太深,大吼一声:“快捉他,又是大功一件!”
毛钦一听索性拼了,欲掏刀笔。
张俭却死死的按住他,一双手,苍老又有力。
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路奔波衣衫褴褛,张俭却还是整了整衣襟,问吕布:“阁下识我?”
“宦官侯览专横跋扈、贪婪放纵、肆虐百姓。为其母大起冢墓,元节公时任山阳督邮,破其家宅,藉没资财。名满天下,何人不识?”
吕布顿了一下,望向毛钦、李笃:“二位仁兄,一路相送,当得起一个侠字。”
李笃、毛钦面面相觑,这少年居然还识得他们二人。
这一世,吕布自然不识此三人。上一世,却有所耳闻:
应大将军何进征召,随丁原赴洛阳之时。党锢早已解除,张俭返回山阳,教化万民,有美名传。
入洛阳之后,王允也提过此人。
党锢初解之时,大将军、三公征召张俭。举其为敦朴,派公车特征,起用为少府。张俭拒而不受,一心教化乡里。
时任太尉黄琬,也对张俭推崇备至,曾说与吕布。
张俭乃赵王张耳后人。与刘表、陈翔、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岑晊号为八及。
及者﹐谓能引导他人追随众所宗仰之贤人
张俭身故,名士孔融为其书写碑铭:
“桓桓我君,应天淑灵。皓素其质,允迪忠贞。肆志直道,进不为荣,赴戟骄臣,发如震霆。凌刚摧坚,视危如宁。圣主克爱,命作喉唇。”
碑铭吕布倒是不知道,因为张俭比吕布晚死一年。
吕布知道的是,虎步江淮之时,四方战乱,百姓饥荒。履闻张俭倾其家财,救济乡人的美谈。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上一世,他们已经成功逃出塞外。
黄巾初始,解除党禁,张俭还归返乡里,教化万民。
没想到这一世,张俭寻他苓草城来了。
得张俭,吕布大喜。
除了宏图霸业,还有儿女情长…
张俭避祸东莱数载,而爱妻严婧也是东莱人士。严氏一门也为东莱望族,此役党锢祸及五服,岳丈也携爱妻出逃。
“元节公,东莱严氏你可熟识?”
归途上,吕布与张俭共乘一马,期间问起张俭。
“严氏宗主,俭未曾见过。”张俭眉头轻蹙:“东莱严子玉,倒有数面之缘。”
“你可知严子玉身在何处?”
吕布激动得心跳加速,平生未有一战,心中如此忐忑。岳父严瑜,表字子玉,也许张俭知道爱妻一家下落。
张俭沉吟半晌,方才答道:“党锢复起,帝诏令,凡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为官者,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服。我等党人,竞相出逃,那还能有联络?”
张俭眼神暗淡了下来,严子玉也是一博学之人。有女婧,年十二知书达理,本是金钗之年,却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果然……”
吕布轻轻叹息一声,不知苓儿身在何处,是否一如张俭,衣衫褴褛,仓皇逃窜,望门投止。
好在关中杨氏,门生故吏遍天下,有杨彪相助,这苓草城已经在士人之间传开了。张俭都来了,苓儿也许不远了。
一路无话,吕布最后一个入支就城。立马城门处,吕布回头遥望。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一马车,载着苓儿循着这城外百里苓草而来。
定睛一看,那一架马车,化作一汪泡影。只有那百里苓草,慢慢的开了出紫色的小花,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上,美不胜收。
微风一吹,小花涌动,一浪复一浪,时间也被这秋风吹到了秋八月中旬。
第38章 思美人()
“处暑中,向秋节,浣故制新,作袷薄,以备始凉。”
支就城中的军属们,在家为自己男人,做上一件羊皮袄。
为了这些羊皮,支就城内,日日杀羊,日日炙烤。
吕布常命金甲、童环,赶上一群羊,卖与周边烽燧。所得钱财,分与吏卒。虽说没有私盐路过之时,分得钱财多。
但这些钱,将士们花得安稳。
有钱、有粮、还有鲜卑部落弄来的良马,吕布着将士每日苦练,无一人有怨言。
与鲜卑作战,练的就是骑兵。
吕布将部曲分为两部,先授他们鲜卑游猎战术,再授破敌战术。
逐鹿中原之时,吕布所率骑兵无敌于疆场,也是得益于早年与外族作战。
鲜卑、乌桓乃至匈奴,数代人总结的狩猎技巧应用在骑兵作战中,直杀得汉人不敢出城。
西河产竹,与五原一郡之隔。
吕布命金甲、童环购得,制成环首刀长度,命将士们实际操练。竹不取人命,抽在身上确是火辣辣的疼。
操练起来,宛如真正的战争,喊杀声震天。哀嚎声遍野。
唐琳被打得最惨,武艺没练出来,练出一身耐打的硬气功。
魏续每日都要嘲笑一番自己的这个副手,然后在操练时追着打。唐琳也知道,魏续是在帮他。
战场之上,砍在身上的可不是竹子。
近来二人私交甚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人同在张俭门下学习。
其实张俭门下学习的还有许多人,士人、戍卒、军属,那叫一个有教无类。
老王密为官数十载,而且长张俭一岁,见他也称一声先生。杨彪一门大儒,竟也手持书卷,与张俭促膝夜谈,请教经学。
吕布也叹张俭学识,包罗万象。
专门引石门水入城,建了一个水榭,供张俭教书。
他有时间,也会来听听。只是这张俭一心教化,不知在宏图霸业之上为他安排一个何等官职。
……
八月中旬,仲秋白露,百姓家中都会占卜一个白露之后的良日,扫屋、祭神、祭月。
边军之中,也有人通占卜之术,童环就是个中能手。
吕布看他还真有神棍潜质,就责他选一良日。
支就城,城不设防,全城休沐。
“表兄,明日便是仲秋节了。”
仲秋前一天,魏续来到吕布身边说道:“休沐不如从今日开始,各家也要扫屋、祭祀,今日的操练就免了吧。”
“鄣尉,练兵也不差这一日。将士们无人身上没有淤痕,也需要休息啊!”
唐琳在魏续一旁附和。
吕布看着唐琳,看了一会。仿佛在说,你是被魏续打怕了吧。
唐琳造了个大红脸,终日和金甲、童环这些糙汉子在一起,却还是内敛的紧。
“操练免了,有家的回家。没家的,杀羊城头炙。”
吕布也想让大家休息下,秋射还有一个月。过了仲秋,应该让大家练射术了。
……
仲秋节当日,将士们在家中歇息。无家眷从军者,三五小聚,一同豪饮。
侯成善酿酒,早就备好了美酒,今日城不设防,便是醉如烂泥也无妨。
“鄣尉,城不设防,某觉得不妥。”
陈治一如既往的忧心忡忡,对吕布说道:“虽说这时节,鲜卑在割秋草储冬,但候史会巡查边塞,若是被看到了,免不了一番微词。”
“那你与金甲童环责一曲之兵,守城。”
吕布说完,扭头就走。
陈治眉头紧锁,看着吕布。金甲、童环两个兵匪,理他陈治才怪。
这陈治何时才能长进啊!
吕布脸上漏出点点笑容,想起了初回烽燧,箕坐在小丘上,陈治一番说辞,竟与今日八成相似。
侯成、宋宪、金甲、童环,应该是在军中豪饮。
魏续、唐琳一定是在张俭处,成廉一早就不见人影。
吕布孤家寡人,立于城头之上,思来想去,倒是许久未去仓中看看这些党人了。
行至仓门,吕布倒吸一口凉气,关上仓门扬长而去。
仓中皆为党人及其家小,陷于党锢之中,执此仲秋佳节,不免有慷慨悲歌之士。
老王密击罄而歌:
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
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好好的仲秋佳节,一首去者日以疏,活生生的过成了党人缅怀去去世亲人的日子。
城中党人,扶老携幼,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曲悲歌。
“哎!”
吕布叹了一口气,走入营舍当中。
家眷在军中者,此时早已归家。一群光棍,在营中饮宴。
行至营门外,吕布就听到童环那粗犷的声音:“告诉你们,咱们吕鄣尉是七杀之相。七杀懂吗?极凶之煞。“
“瞎说,吕鄣尉人家就是性子冷了些。你看他在元节公面前,恭顺得像个学子,哪有什么七杀之相?”
说话的人没和吕布一起出去打过仗,印象中吕布永远都是那样冷着脸,遇到有趣的是也只是微微一笑。
偶有诛杀周当、史黄那种杀伐果断,但杀此二人,再不牵连其他人等。甚至重用金甲、童环。
“你们是没和吕鄣尉一起杀过敌,只要跨在马上,脸上那股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
吕布听着大家这么编排自己,也不生气。咬了咬嘴唇。还是别进去了?进去了金甲、童环和一众戍卒,反倒没那么自在了。
城内转了转,天色渐晚。
吕布登城头,眼望落日余晖下,百里苓草间那一朵朵紫色的小花,深感孤寂?
口中喃喃念出那首爱妻教他个思美人:
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
媒绝而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沈菀而莫达。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
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独历年而离愍兮,羌冯心犹未化。
……
翌日一早,宋宪当值。
昨夜喝大了,晃着昏沉沉的头颅,登上城墙。
一上城墙,宋宪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精神了。
眉头紧锁,对左右说道:“速去通知鄣尉,有人动他苓草。”
第39章 战鼓起()
苓草盛开,美不胜收。风不止,紫色的浪涛便在那此起彼伏。这百里苓草,种下了党锢士人的生机,也种下了吕布对爱妻的思念。
浪涛太美,引来了一行三十余人。头戴又高又尖的风帽,架着高轮大车,上面是帐篷,后面白花花一片,上千只羊。
不用看他们穿着、面目,就知道是匈奴人。
并州北部胡汉混居已有百年,匈奴人出塞放牧,也屡见不鲜。尤其是这仲秋时节,正是收秋草越冬的时节。
塞内之地,一直在放牧,草不及边关长得茂盛。
本来匈奴人是不允许出边塞的,但汉朝对匈奴政策乃是抓大放小,又怕激起胡汉矛盾。这般小事,汉家官吏遇到了也只是劝阻两句。
劝得住,那为最好。劝不住,也只好任其北上。
三十余匈奴人,一路收秋草,收到了支就塞下。苓草味甘,可以药用,匈奴人兴高采烈的冲进去收割。
宋宪见了,顿时火冒三丈。
我奉先兄长一根根种的,你一片片收割,那还了得?
一面吩咐人去叫吕布,宋宪命人备马,领一队十骑,策马出塞。
“住手!”
宋宪一声断喝,十五岁的脸庞充满着稚嫩,一双手臂却是粗壮。马鞍桥上,明晃晃的环首刀,挂在弓侧,箭囊又在侧。
“谁家小儿来此多管闲事。”
匈奴人抬眼看了看宋宪,继续收割苓草。
“支就塞屯长宋宪在此,再不住手,休怪某不客气了。”
这下可气恼了宋宪,“苍啷啷”刀出鞘,直指这帮匈奴人。
“屯长,对方是匈奴人,切莫冲动。你看他那胯下马,毛发油亮,应该是宝马。”
有人在宋宪耳边小声提醒,这人绝对不是普通平民。胡、汉混居百年来,胡汉摩擦不断,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激发两族矛盾。
若是两族再起争端,鲜卑有机可乘。官家怪罪下来,不是一小小屯长可以承担的。
“区区一候长,也敢拔刀。”
匈奴人见宋宪拔刀,笑了:你可知我须卜昌是须卜骨都侯族中的射雕人?”
匈奴二十四长,骨都侯位在大当户之下,已经接近末席了。但须卜骨都侯不一样,他是呼征单于的密友,地位堪比贤王。
须卜昌此话也是想喝退宋宪。汉家讲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怒!
宋宪提刀的手颤抖着,直指来人,大吼一声:“莫说是区区骨都侯,便是你们呼征单于来了,也没有割我支就塞苓草的道理。”
“你支就塞苓草?这苓草又没写名字,你若叫他答应,我领人掉头就走。”
须卜昌哈哈一笑:“我是射雕人,再不收刀,让你看看我胡人的厉害。”
气煞我也!
宋宪紧要牙关,强压火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须卜昌。
这边军小吏当得憋屈,若他只是五原一民,管他匈奴贵族,提刀便砍就是。如今身在边军,又是在吕布麾下。惹到了匈奴高官,恐怕会牵连吕布。
“量你也不敢出刀。”
须卜昌一拂衣袖,伸手轻抚马鞍桥上一把角弓:“莫说是你一区区屯长,就是你汉家传闻的边军奉天,也不是某的对手。”
“你……”
宋宪一时进退两难,僵在这里。怒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怒火窝在心窝,无法发泄。
就这么怂了?
宋宪一人能忍,但他是支就塞的人、大汉边军、吕布好友,岂不是丢尽了脸?
打。
不论能不能打胜,都是麻烦事。匈奴无小事,匈奴与边军冲突,无异会挑起争端,官家亦不会轻罚这支就塞。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一轮骄阳肆意的炙烤大地。宋宪迎着骄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滑下。
须卜昌一身傲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亦或是嘲笑大汗边军。
那些该死的匈奴人,还在那里收割苓草。这帮家伙,生得矮小、圆头高颧,头戴尖帽,从来都只有我宋宪嘲笑他们的份。
怎么办?
进退两难,羞愤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