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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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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訏

这不是一篇短篇小说,而是一个长篇小说的纲要,我曾经把这个长篇写了十几万字,不知怎么,一搁下就迄未拿起,看来现在不会有写这篇东西的机会。因此把这个纲要收集在这里,作为以后如果要重写的线索。

有一次,有一个诗人写一首诗:他大大地骂亚当夏娃,说是他们在这样快活的世界里,还不肯少吃一种果子,弄得人类将永远永远要吃不尽的苦处。
居然有一个好事的人将这首好事的诗译成某一种文字,刊在那某一个王国的一个好事的报上。
这报的销路并不很好,但是在某一个咖啡店里,居然被一个有钱的寡妇看到了。她一时高兴,写了一封信给那个报馆,问这首诗是从哪儿译来的。
这位寡妇是有名的,报馆对于她的信,当然非常重视,于是写信问译的人,译的人就回了一封信,说是从作者的本国的一个报纸里译出来的,并且介绍了那位作者的生活与住址。
也不知是什么冲动了那个寡妇,她会又写一封信给作者,上面她介绍她自己,后来她说,她愿意供给他,像上帝供给亚当夏娃般地供给他,只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许向她求爱。
这位诗人奇怪起来,其实谁都要奇怪,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事情,真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见过,书籍里也从来没有同这样相仿的记载,真是使人奇怪得没有法子相信。
尽管他不相信,但是她为什么要来骗他?即使不是“她”,而是“他”骗他又有什么作用?现在他们两国又不是敌对的时候,即使是,连报纸都不常看的他,骗了去又有什么用处?而且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强壮?美丽?。。。。。。这些条件他并不十分具备。而且即使具备,对于她这个条件,正是“利用”的反对方面,他左右地想,觉得没有一个理由可以寻出来说明她这个举动对于他有害;他于是写信到翻译他诗的那个人地方去问,那位翻译的人也觉得奇怪,不过很肯定的说,这于他是有害的,这有害,并不是说那位寡妇要加害于他,而是他一定要被害的,因为这个有名的寡妇是以神秘性出名的,没有一个见她的人不为她颠倒,十二分情愿地在她魔性美下面死去。他于是又讲了几个故事,不,简直是神话,说她本来是一个山边的女孩,被一个王爷看中,用尽了方法向她求爱,但是当她允许他婚约后,一直到结婚那一天,新娘还没有到来,新郎一连快活得晕倒好几次,到了新娘到了,他一晕就不复醒,于是她就做了寡妇!这个消息传到了世界各国,于是世界有名的人物都想见她,但是她都不愿意见,只看了一个最有权威的画家,这位画家足足有五百次的请求,才允许他来画她一张速写;但自从他画了这张速写以后,他再不会作别的画,这样不到一年,他就死去了。前前后后青年人为她死去的不知道多少,老年人为她颠倒的也有,前代的国王就因为想她而得病死的;现在的国王,在他母亲照顾之下,还没有同她见过;尽管算起来她是他的婶母,然而见了以后,一切的危险是没有法子避免的。
这种带诗意的浪漫性的故事,不但没有劝阻了这个诗人,反而使他增加了去的决心。于是他写一封信给那位寡妇,说一切都愿意接受,只要她立刻寄二份盘费来,因为他细细的打算过,如果是骗他呢,可以立刻回到故乡的。
不久,比二份还要多的盘费果然到了,于是他就离开那早就住厌了的地方。
路上他兴奋得很,有时候甚至于一个人大笑起来,他觉得这个寡妇真傻,为什么不提出“不许向任何女子求爱”呢?有时候他对着镜子照照,觉得乐园一旦实现,生活一好,那时候,求爱的条件什么都有,全国的女子都会来爱我,我有十二分资格来向任何女子求爱,为什么一定要向你求爱呢?他越想越觉得可笑!他越觉得可笑,越觉得他前首诗的真理,亚当夏娃真是该骂,任何果子都有,任何果子都可以向上帝要求,偏偏要吃那禁果。
旅程开始时候,他就有电报打去,所以当他到了那里,已经有人按照他的船,他的舱位,拿着寡妇亲笔的信来接他。
于是就进了王宫一般的建筑。
会客室约等了十五分钟,仆人告诉他,主人请他进去,他于是跟着到里面。
许多男子,庄严地坐在那里。他一进来,一个神一般的女人刚从房间里出来,他想定了这就是那位有名的寡妇了。
——是的,美极了!然而这只是神的美,因为庄严的成分比美的成分要多,不,也许这种庄严就是美吧!——他失措地想。
“就是你么,先生?”活像是上帝的声音。他点了点头。
——简直是神,我怎会去向她求爱?他失措地又想。
“这几位都是这里最有名的律师。”简直是上帝的声音。
——然而,律师?——他失措地又想。
“这位太太愿意像上帝供给亚当夏娃般的供给你,但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不能向她求爱,你是不是赞成的?”律师中一位说。
“是的。”他失措地说。
“所谓求爱,不单单是言语上,行动上也应当负责的”律师中又一位说。
“自然啦!”他失措地又说。
“如果你犯约了怎么样?”律师中又一位说。
“随便怎么样!”他失措地又说。
“死!”律师中又一位说。
“死?”他失措地问
“是的,随便怎么死”〃律师中又一位说。
“自杀?”他失措地又问。
“可以。”律师中又一位说。
“投海”他失措地又问。
“随便你怎么死。”律师中又一位说。
“叫别人开枪?”他失措地又问。
“随便你叫谁执行。”律师中又一位说。
“你赞成不赞成?”律师中一位问。
“好!好!”他失措地赞成。
……
于是,一张合同从又一个律师身边拿上来,于是,他读了一遍,每个律师又都读一遍,于是,他签了字,每个律师又都签了字。
这样,乐园般的生活就开始了。
律师一个个都同他拉手,一个个都向她行礼,一个个都出去了。
他的眼睛刚送走了律师,回过了立刻感到特别,因为那副神一般庄严的面孔,已经完全改样;她慈爱地走过来,招呼他坐下,于是问仆人捧上了银盘,她问他爱吃咖啡,还是红茶?是葡萄酒,还是香槟?慈爱得像他母亲,语调尤其像。
一一神,不错的,刚才在天上,现在降生到地上,慈爱得像耶稣!——他失措地想。

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生活着真是像天堂的生活,他想吃的东西,想看的玩意,想读的书报,只要一个条子给仆人,仆人就会拿给总管般的人,不久就会替他办到。
有一个翻译跟着他,到处玩,到处吃,到处交际;然而这个,从第三个月起,已经不再是快乐的事情。起初,一件一件新奇的事物占据了他的脑筋,然而慢慢,新奇的已经不新奇了。他的脑筋再也逃不出那个神秘的圈圜!
在最华丽的娱乐场,在最优美的风景前,他会想到饭厅里的沙发,他会想到紫红色黯淡的灯光;在最热闹的宴会上,他想起素美的饭菜和静悄悄出着气的咖啡。
于是,他有时候,很早就回家,等着与她一同吃饭,然而她没有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吃。于是,他痛苦起来。
这样,他索性不回来了。然而其后一问仆人,偏偏她是回来吃的。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他躺在床上像得病似的在痛苦,于是他想,要没有那个第一次,唯一的一次,他不会陷于痛苦的,然而尽管他在后悔,美丽的一页终于又在他脑里浮起。

那一天他是到远处去游玩的,很有点累。他洗了一个澡,在起坐间里看报。然而她进来了,穿得朴素得很,活泼,天真,……
——玛丽亚!童贞美!他失措地想。
“回来了吗?”活像是玛丽亚的声音。
“是的!”他失措地说。
“还打算出去吗?”简直是仙女的声音。
“不了!”他失措地又说。
“那么我们一同吃饭吧!” 
“一同吃饭么?”他荣幸得惊奇起来。
“不好么?我们不是很少单独一同吃饭呢!” 
吃饭的当儿,她同他谈了许多话;他那时连注意话的意义的本领都失去,因为他已经被这谈话的声音所迷惑。
——假如是连天的波涛一听到这样声音,也会静下来的。——他失措地想。

自从进了这个神秘圆圜以后,他的生活,像从天堂降到了地狱!于是再也升不到天堂,只会步步地沉下去了。
他那时从床上跃起,下了决心,决定此后,即使是一个人,也每夜在家里吃饭,不再出去,他想终有一天会重现那甜美的魔境的。 
果然,有一天,“剥剥”地敲他书房的门。她进来了,富丽,华贵……
——克拉阿拍脱拉!——皇后——他失措地想。
“没有出去吗?”活像克利阿拍脱拉的声音。
“是的。”他失措地说。
“还想出去吗?”简直是克利阿拍脱拉的声音。
“不了!”他失措地又说。
于是,饭桌上坐下了,但他所期待的天堂始终未重现,她只是草草地吃,一句话也没有说,吃完就走;只留下一句“晚安”的声音,在他耳里一直响到了天亮。
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这个痛苦之余,他又各处各地、各色各样地胡玩起来。他同许多女子玩,他次次表示爱,然而女子们都爱她了,饭馆、公园、跳舞场,甚至于旅馆,随便他带进,随便他带出。然而他仍旧是一步步沉向地狱去,“早安”时一个笑容,“晚安”时一道光,使他感到一切女子都不是爱情、都没有美了。
他有意的新办法是将许多女子带到自己的家里去,哈哈地笑,哗哗地喝,热热烈烈地唱,翩翩跹跹地舞,他满以为能给她一点刺激,然而她只是过她的生活,热烈的时候像凤凰一般的飞出去,当然有许多贵族来伴她的;幽静的时候像水仙花一般的耽着,奏几声钢琴,读读书,有时候嘴边哼着夜莺般的声音——而且多半就在他们一大群的隔壁。
无论自己空气是多么甜,但当她同许多男子热烈地笑着飞出时,呜的一声汽车会使他立刻颓丧下来,他会感到整个的甜美都失掉了意义;于是他又痛苦起来。如果她没有出去,有时候她是去睡了,一点声音没有,这使他感到一种空虚,于是尽量地发着声音使她听见,但是,一直到天亮,她在门口叫听差转告马夫备马,这样的声音会使他感到是一种晴天的霹雳!有时候她没有去睡,也许就在隔壁,那低微的琴声,书页声,歌吟声会比自己周围的话匣子声、无线电声、以及笑声歌声都要响亮。有时候,一点声音没有,忽然发出一声断弦一般的咳声,于是他会像自己咳出血来一般的感到,他想安慰她,看护她,甚至有许多眼泪都在眼眶里等着,要到她面前去流;有时候,她甚至过来,剥剥地敲门,于是乎进来,二三句简单的谈话,喝半口或者一口的香槟,于是又出去了;但留下太阳般的笑容,天使一般的“晚安”,这会使一切东西都显得失色,一切声音不美;这会永远在房内,在任何一角地方荡漾。
这,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她打碎了他的一切,他觉得要从这个痛苦拔出来,必须要一种精神上的安慰,他再三思索,他决心进研究院去读书,于是他重新拾起荒废的学问,请来了两个家庭教师补习。
为避免她精神上的胁迫,他拼命用功,读许多哲学的数学的书,而且从两个教师地方,也认识了许多著作家,大学生,教授,于是他满房间里都是书籍杂志,谈话的声音也都是关于深远的哲理,科学的实验,以及美术品的考据,同古古今今文学作品的批评了。
这些,固然他仍是避免不了她的胁迫,但究竟是多一种安慰;每天不是留他的朋友谈到很晚,住在他那里,就是自己回来得晚,或者是不回来。
忽然,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偶然还不是偶然:他同几个朋友到郊外去了一趟,有些倦,所以回来比较早些,大概是十一时左右吧!到了寝室里,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又起来到书房里去,预备读完一本书。但正在读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还在念书吗,先生?”是一个侍女。
“是的!”
“沙美太太在喝茶,她问你饿吗?要请你一同去吃一点。” 
——呵!的确有一点饿。一一他失措地想。
于是就进了魔宫一般的小巧的房间:丝绒的墙,丝绒的地,丝绒的沙发,丝绒的安乐椅,丝绒般的灯光下是铺着丝绒桌衣的桌子。
一个丝绒靠垫从沙发的丝绒背上滑下,披着丝绒的便服的她丝绒般的站起来了。
于是这个丝绒的空气,已经莫名其妙的将他锻炼成丝绒般的柔弱。
红茶、点心间,她用丝绒般的眼光同丝绒般的声音同他谈,谈锋从他最近的生活,转到许多古今作家与作品的批评,又从哲理上的问题,谈到许多哲学家的生命与思想。
一直到那丝绒的衣袂从丝绒的地面拖了出去,他才带着这个丝绒的影子回到床上。
这样,丝绒般的空虚又开始在他心里筑起,以前能安慰他的学问上的师友,深夜的长谈,同这次夜谈的空气对照起来,马上都失掉了意义。
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许多次,他也曾经预备了红茶、精点去请她,然而她不是推说要睡,就是推说精神不好,有时候来了,她也是坐立不安的,翻翻那本书,看看那张画,甚至于一只手握着茶匙搅着杯里的糖,一只手打着冗长冗长的电话,谈许多许多旅行的计划,运动比赛的预期,以及各种各样幽默的争执。再也不能挽回丝绒的空气。
这痛苦。
为要打破这个痛苦,他开始住到旅馆里,用各种方法来麻醉自己,于是他交结了下流的舞女、妓女,喝起酗烈的酒来;然而这也不是一个办法;起初在烂醉如泥的时候,在妓女身上的时候,他可以死了般的忘去了她,然而慢慢的,连这个都没有效验了,因为他的精神已垂崩溃。——这样,三个月以后,他就到了病院的床上。
那时,天使般的她常常到病榻旁去看他,她用各种各样的态度、服装,留给他各种各样的空气,有时候像云,有时候像雪,有时候像荷花,有时候像丁香,有时候像凤凰,有时候像画眉、白鸽,有时候像夏天的雨,像冬天的太阳,有时候像春天的雾,有时候像秋天的云霞。
于是,病好了;但是他以后将怎么样生活?他从病院再搬到家里,房间的周围早就没有她的影子,她又过她自己的生活去了。他这时真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踪迹,她朋友里的每个人,每个电话的来源,每封信的内容。然而这如何可以呢? 
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为破这个痛苦,他决心到远地去旅行;他携带了一切,到地球遥远的别一处去。
是的,言语改变了,服装改变了,风俗改变了,习惯改变了,气候改变了,然而地球终归还是地球:云是云,雪是雪,花是花,鸟是鸟,夏天的雨不会是冬天的太阳,春天的雾不会是秋天的云霞;而这些,不但是象征着她,而正是她的化身;她给他的印象已经是一切爱人给他所爱者的印象一样了。
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拒绝这个痛苦的办法,还是驯服地回到原来的她的住所去。
为摆脱几千次大大小小的痛苦而再现的更甚的痛苦,他深深地感到:只有二种办法可以救他,一种是死,另外一种就是她接受他的爱。
是的,两三月似乎是天堂的生活后,过的一直是地狱、地狱。他许多次的自拔,结果是越陷越深;现在,不错的,只有死与她的爱是他的天堂。
于是,有一天:
“我没有法子不爱你,即使是死。这样的死,我现在觉得就是我的天堂,你知道我早就在地狱里吗?〃他跪在上帝面前。
“你觉亚当与夏娃过错是免得了的吗?”活像上帝给亚当的笑容。
“是的,亚当与夏娃同我一样,都是人!”
“死!”简直是上帝给亚当的判断!

合同在律师的手中,他在许多律师的面前。
他在选择一种死! 
每个律师的眼光都像对他发着声音。
死,在许多人嘴里响着,像在他神经系上爬着一样。
忽然,一个新的力量使他咬紧一下牙齿:
“随便我用什么方法死吗?”
“是的!”活像刽子手的刀光。
“那么,我要选择沙美夫人用她美丽的牙齿将我咬死!”他自己都不相信,会用这样沉毅的态度,这样坚固的声音,这样有力的笑容发出这个不想死的答案。
于是,许多对他发着声音的眼光,都互相地对语起来。
于是,他被命令退出来了。
于是,许多律师举行会议了。
于是,沙美夫人又在那魔宫一般的小巧的房间接见他,丝绒的墙仍是丝绒的墙,丝绒的地仍是丝绒的地,丝绒的沙发仍是丝绒的沙发,丝绒的安乐椅仍是丝绒的安乐椅,丝绒的灯光下仍照着丝绒桌衣的桌子。
丝绒的沙发上,是穿着丝绒便服的她坐下了。
于是,丝绒般的眼光到他身上,丝绒般的声音进他耳鼓:
“聪敏是聪敏的,然而把死看作天堂的人,为什么有这个不想死的答案?”
“没有别的,因为我真的在爱你……”眼泪与整个的人都在她的脚下了。
“你以为我不会执行死刑么?”丝绒般的笑。
“也许这个死是天堂吧!” 
“你是不是不想死?”丝绒般的问。
“是的,为爱你呀!”
“那么,你活下去吧!难道你不会努力不爱我么?”
“同亚当夏娃一样,我是人!”

合同早已扯碎,他只是在同以前一样的受着罪。
于是,他神经又垂崩溃,他又到了病院的床上。
那时,天使般的她又常常到病榻旁去看他,她用各种各样的态度、服装,留给他各种各样的空气,有时候像云,有时候像雪,有时候像荷花,有时候像丁香,有时候像凤凰,有时候像画眉、白鸽,有时候像夏天的雨,像冬天的太阳,有时候像春天的雾,有时候像秋天的云霞。
病又好了;但是他以后又将怎么生活?他从病院再搬到家里,房间的周围早就没有她的影子,她又过她自己的生活去了。他这时又在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踪迹,她朋友里的每个人,每个电话的来源,每封信的内容。然而这如何可以呢?
于是他又痛苦起来。
为破这个痛苦,他决心到远地旅行去;他携带了一切,到地球遥远的别处去。
是的,言语改变了,服装、风俗、习惯气候,一切都改变了,然而地球终归还是地球;云是云,雪是雪,花是花,鸟是鸟,夏天的雨不会是冬天的太阳,春天的雾不会是秋天的云霞,然而这些,这儿是没有一个人在注意它们。
因为这里正在抵抗一种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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