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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多学院大门外的休息站十分高档，因为默多学院来访限制十分严格，仗着斐然声望也显少变通，因此时不时会有身份尊贵的人来这里等候通行许可。风灵第一眼扫进房屋，就见到里面典雅的装修风格和沙发、茶几、书籍、魔法唱片、魔法投影仪等等高端休闲设施。
“呦，气色不错。”屋子的沙发上，穆克尔正端坐着，见风灵进屋，他那张温雅的脸抬起来，把手边一杯新乘的热茶推到风灵对面，一手做个让礼，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我奉命来询问一些关于齐齐托镇的事情。”
这小模样装的哈，让风灵想上去踹他屁股。可看了看穆克尔身边坐着的另一个高级别的巡卫军官，她还是很礼貌地点点头，坐到了穆克尔对面。
穆克尔含笑的脸克制了半天，最后不得不看着身边小队长的紫红色军官绶带给自己一再施压，才把那种不合时宜的笑意压下来，公事公办地问：“我们想知道齐齐托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空间传送站会封闭。另外，关于红靴子公爵意图对东泽国第三公主洁娜殿下不利的事情，我们希望能听到您详细的陈述。”
还“您”，还用敬语了，啊？风灵强按下想上去给他把嘴巴重新捏回原样的冲动，认真琢磨着该怎么交代。
齐齐托镇那些破事儿……总之就这样那样吧，众目睽睽下发生的，只能适当修饰一下，而由红靴子自主判断的洁娜行刺的事儿，就根本提不得了。
于是风灵剔除掉一切主观判断，只干巴巴讲述自己受托寻找公主，公主却要跑路，乌巴瀚去追导致事故，引来巡卫追击……一串儿意外事故攒起来，不知怎么的，东传送站就废了，又不知怎么的，西传送站也失灵了，东西传送站意外发生时，她也只是极其巧合地出现在那两处地方，种种事故破坏完全成了不干风灵屁事儿，那都是某些她未能知晓的某种作用力的结果。
用风灵的话说，就是“红靴子好像仇家很多，大概是有人联合起来策划这次针对齐齐托镇的恐怖袭击。”
第九十二章 被算计了（）
风灵一路讲下来，自圆其说，倒成了一个不错的冒险故事，只略掉了她们一行因为洁娜而被指认为刺客的事儿。
旁边的巡卫军官安静听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那个保镖乌巴瀚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风灵一口推卸，那小子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跑温梁城找他哥去了。
“风灵小姐，您所讲的事情所涉极深，事关机要，我以默多官方代表的身份，要求您对在齐齐托镇发生的一切保持沉默。”巡卫军官站起身来，双眸凝重，严肃地盯着风灵，等待她的答复。
风灵当然不会挑事儿说不干，当即点头答“是”。
军官仍旧不依不饶，强调说：“如果您不认真对待，将齐齐托镇相关事情私泄出去，可能会招致无法挽回的后果，到时候，默多的学院也护不了您周全。”
这种威胁性的话语让风灵很不耐烦，却不得不压着性子一再保证。
军官这才起身离开，穆克尔偷偷冲风灵扯个笑脸，做个一会儿回来的手势，忙跟了出去。
风灵把身子滑进长沙发里，软得泥鳅一样，无聊地查探外面的动静。
她听到那个军官一再严正嘱咐穆克尔要看好他的朋友，保证风灵不会多嘴多舌，各种名头极大、派头极大、压力极大的词句一堆堆灌进穆克尔耳朵里，足足近十分钟，才以一句“你去吧”作为终结语，结束了对穆克尔的折磨。
穆克尔返回屋中时，无奈一摊手，对要笑不笑的风灵说：“你都听到了吧？我被上官派来监视你的那张嘴巴了，如果这趟差事不出差错，下个月我就能转职为正式巡卫，接受绶剑册封，也许还能拿到一分默多地区的正式户籍呢。”
风灵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儿就砸过去，哼哼唧唧说：“卖友求荣啊，你小子，我要是把齐齐托镇的事儿对谁说了，你要怎么办？”
穆克尔抓着靠垫儿很认真地摆回沙发上，顺口回道：“依令，我得把你和那个把事情听去的人都抓回去交给上官处理，如果你们负隅顽抗，活抓不着，就杀了。”
“还真狠啊。”风灵斜倒子沙发一侧，很没形象地瞥着穆克尔问：“这齐齐托镇的事儿，红靴子已经有了谋划，估计舫启国的内战是打不起来的，就算舫启国内乱了，关默多什么事儿？至于红靴子和洁娜的事儿，既然都谁都没伤了谁，我不认为双方会因此不理智地采取敌对态势，为什么默多上层这么紧张兮兮要我禁言？”
穆克尔笑眯眯凑过来，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洁娜被急召回国了。”
嗯……什么意思？这和默多上层的过于敏感的反应有什么关系？疑惑的目光去看穆克尔，这小子伸手去怀里摸出一张公告递给风灵。
风灵接过四折起来的公告灰纸，展开来看了看，有点儿佩服起东泽国国王的寻衅热心了。
这张公告痛斥红靴子公爵对东泽国王室携带私怨，对他十四岁的女儿下狠手，很不道德，很不把东泽国放在眼里，要求对红靴子公爵进行严厉的讨伐。
把洁娜急召回国，无非就是要她委屈巴巴地装扮受害者，在国内煽动人心吧。
贼喊捉贼，哼！
风灵把公告扔到一边，问穆克尔：“看东泽国这口气，如果舫启国王不惩处红靴子公爵，他就会和整个舫启国进入敌对态势，那，舫启国国王对红靴子那边有什么表示没？”
穆克尔把公告收起来，笑说：“东泽国在五天前就发出了个公告，还气势汹汹召见了舫启国的使者，可舫启国那边一直都说，齐齐托镇传送站封闭，消息不畅，正在派人前往齐齐托镇查证相关事由，拖拖拉拉的不给结果。听说舫启国王和红靴子一直互为倚重，舫启国又怎么会为了东泽国这不实际的指控惩处红靴子？真不知道东泽国王这么义愤填膺想闹个什么名堂出来。”
他看了眼枕着胳膊思索的风灵，不放心地又叮咛说：“总之，刚才你说的那些事儿，无疑会驳斥掉洁娜公主关于红靴子无端迫害她的陈述。在默多这种言论自由，又各方权贵云集的地方，如果你的把事情说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舫启国和东泽国之间，要打要杀随便他们，默多可一点儿也不想被卷进这种纷争里去，如果事情被你闹大了，说不定议会为了不引火烧身，一纸引渡令把你交给东泽国或者舫启国的某一方处理，好堵两国的嘴。他们让你不要到处乱说，固然是为了默多能洁身自避，但也是有利于你自己安全的。”
风灵眯眼瞅着穆克尔，忽然伸手扯他耳朵拉过来，一通调侃：“什么我的安全，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升官儿发财吧，嗯？得到默多户籍对你这个猎魔人也是很奢求的事情，你丫的，早就利欲熏心了。”
穆克尔平静挣脱风灵的手，正儿八经说道：“我能升官儿当然好，能得到默多的正式户籍也是件好事儿，你能避开那些风波，过得安稳些也是好事儿，一举三得，就全凭管好你的嘴巴了。”
风灵却很没底气地收手抱在脑后，忽然郁闷起来，“没那么容易啊，穆克尔。已经身在其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洗不干净了。”
才算明白红靴子为什么要自己接受他雇佣，去看护他儿子的狗屁安危了。
默多学院两千多年历史里，国家纷争从来不会对学院内部产生影响，更鲜有学生被仇家刺杀、绑架。
还以为是红靴子过分担忧他儿子才乱花钱，风灵也正好顺手拎来，哪儿想到自己早落人家套里了——那个阴险的家伙，根本就是用一份雇佣契约把她和红靴子这仨字儿绑在一起，等东泽国发现自己和红靴子的儿子走得那么近时，不来找自己麻烦才怪！
你妹的红靴子，这分明是逼我傍你家大腿，站队到你家大院儿里，出面给你澄清指控啊！你丫早就料到东泽国咬人不成会反咬一口了是不是？
该死的口食之欲，要不是馋你家厨师做得饭，我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套里！
穆克尔看了看风灵那一脸的无奈和不爽，只好摊摊手说：“苦命的我，看来升官儿发财和默多户籍都成泡影了。说吧，齐齐托镇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风灵这才坐起来，将详情一一向穆克尔诉说。
第九十三章 找不着人了（）
穆克尔听完后，在地上走了两圈，捏了捏下巴，说道：“我觉得，我那升官儿发财的事儿，还是有救的。红靴子现在手里只不过拿着一份有你签名的雇佣合同而已，要凭这个做为你投靠了他的证据有点儿太单薄了。默多学院里不是还有个东泽国王的儿子吗？你和他也算认识了，去他那儿再讨一份雇佣合同。这样一来你就只是普通的佣兵身份，舫启国也好，东泽国也罢，做谁的差也都不过是为了赚钱，谁也不能说你偏向谁。他们也就不会来轻易逼你，以免迫你做出过激的反应，讲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风灵听得一愣，诧异地看着穆克尔半天说不出话来，为毛这么简单的事儿我没想到？为什么穆克尔这个看似简单的脑袋忽然这么灵光了？
“不妥吗？”穆克尔见风灵这么盯着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那里出错了。
风灵很哀怨地叹了口气，为自己败给穆克尔很是不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还行得通，因为杀人灭口的手段在我身上行不通。只是……”
风灵有点儿犹豫自己要不要多管闲事，“乌巴瀚那种蠢货只怕就悬了，他是洁娜的保镖，红靴子根本就没拉拢他，早把他看做了东泽国的人，虽然我在的时候红靴子没多做手脚，但现在……唉，更不用说那小子脑袋简单得编个谎话都能累死他，他要是和洁娜回了东泽国，那个阴险狠毒的东泽王肯定会用不怎么慈悲的方式留下他，或者至少留下他的舌头。”
穆克尔想了想说：“我可以把他暂时关在默多监狱里避避风头，只要他配合，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多半去温梁城找他哥……啊呀！”风灵忽然意识到，洁娜公主被急召回国的消息，随着那张散发向整个大陆的公告早就人竟皆知，遮尔纳也肯定会马上返回东泽国，那乌巴瀚，该不会也回东泽国去了吧？
穆克尔听了风灵半句话，又听了她的“啊呀”声，马上就想到是怎么回事儿，当即收拾起桌上摊着的笔录本说：“我去各个传送站看看，以调查为名让他们封锁乌巴瀚的通行权限，只要他出现，就让守备巡卫将人扣下。上面的官员们本来也在派人找他的下落，我这么安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顿了顿，他又说：“我也会顺便查看一下霍兰德·贝斯的进站记录，看看他去了什么地方，你可以去学校里面找找线索，看霍兰德可能在哪儿，然后尽快找他讨要一份雇佣合同。”
风灵点点头，两人击拳而散。
要查明霍兰德去向，自然要去翻他寒假课题选题单的备份，也就是要找教务老师……还是算了吧，今年管理寒假选题事项的那个教务想着法儿地找她麻烦，还是不劳烦他了。
风灵晃晃悠悠在校园里逛荡，一个不小心逛进了某个教务办公室，又一个不小心撬了人家的文件柜，再一个不小心，翻出了霍兰德贝斯的名字——
课题：人口资源的最小常态效率调查，及魔法干涉现象提炼。
地点：泗水国西岐城，法尔顿王国基尔镇。
那么，在这个西岐城和基尔镇，就是霍兰德会出现的地方了。
又得撒网捞人啊，风灵很无奈地晃了晃手中那份课题单备份，放回文件柜中。
随手想复原柜锁时，手顿了顿，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那个教务老师发现文件柜损坏，担心学生信息泄露而惶惶不已的热锅蚂蚁模样，就一不小心留下犯罪现场，悄声离去。
哼，让你逼我去趟乌巴瀚他们那趟浑水，让你害我被洁娜牵累成这样，此仇不报非女子！
呼吸着深冬的下午风，风灵觉得一阵惬意。
绕个圈儿再找到穆克尔时，风灵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隐有愁云的脸。
“乌巴瀚去北络区的传送站了，传送站的巡卫正好在他进站时拦下了他，但东泽国也派人来了，拿着议会认可的跨境拘捕令，拘走了乌巴。议会早就认可了东泽国的这项司法权，我也没有办法。”
穆克尔拉着风灵到中央传送站附近一个相对冷僻的角落，这么忧心说着，当然，他所在意的并不是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乌巴瀚，“我的同僚告诉我，有两个东泽国的使者去默多学院交涉了。”
去默多学院，自然是想找默多学院要风灵。
风灵可一点儿不担心，议会方会派人来专门嘱咐自己不要乱讲，显然就没有把对自己的跨境拘捕申请和乌巴瀚那份一起准了，至于默多学院，呵呵，这两千多年来还没听说过哪个学生因为政治争斗而被人从学校里抓走处理的。
只要自己清白，默多学院自然会护着你。
乌巴瀚既然已经被带往东泽国，风灵也就只好放弃这个人，当他是个死者，直接埋葬进凄凉的记忆坟墓。
说到底，乌巴瀚和她不过是几天的缘分，风灵埋葬在心中的死者有成百上千个分量重过他的，所以，当这份生命在风灵眼前落入无助的死亡漩涡时，在她心中所激起的那丝异样，轻微得抵不过落叶入水时带起的小小涟漪。
相比之下，风灵倒是更现实地在意起另一件事：“你说东泽国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霍兰德会老老实实做他的寒假作业吗？我要是扑空了怎么办？”
穆克尔见风灵丝毫不在意东泽国向默多学院派使者的事儿，也就不再多提，只把事儿装在了心里，回道：“再过九天就开学，你等他返校后找去也可以啊。”
九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总让风灵觉得不安心。
她一把搂过穆克尔脖子，说：“和我去基尔镇和西岐城走一趟吧，你们的长官不是要你监视我吗？多半会给你准假。”
穆克尔却摇了摇头，心事重重说：“我不认识霍兰德，去了也没法帮你找人。还是留在这里盯着点儿的好，万一……”
他很担心默多议会和默多学院的态度，如果他们有丝毫动摇，风灵就会失去这里的落脚之处。
第九十四章 冬季舞会（）
风灵知道穆克尔这个万一后面是什么，认真思忖后，对穆克尔说：“东泽国不知道我的底细，才妄想能把我从默多学院手里要出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默多议会也好，默多学院也罢，他们都认为我和第四预言息息相关，根本不可能把我当个弃子一样扔掉。我的价值绝对够他们把东泽国顶回去。”
风灵从来没和穆克尔详谈过第四预言相关的事儿，或者说，风灵自己也从来没详尽地理解过第四预言的事儿，以至于没什么好说的，但那些“要员”们对自己的态度却足以让风灵摸清楚自己的重要性。
穆克尔见风灵这么笃定，才叹口气答应了风灵的要求。
穆克尔求得三天假期后，第二天大早就和风灵直奔默多中央传送站，一个小时后，就又和风灵出现在默多中央传送站。
两人从传送站里走出来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着两张郁闷至极的表情。
他俩第一站到了基尔镇，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风灵伪造的文件翻阅了传送站这几天的传送记录。
很幸运，两人很快在上面找到了霍兰德的名字，也很不幸，霍兰德的名字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四天前上午的入境记录，第二次则是四天前中午的出境记录，而处境记录的目的地，则是东泽国的王都夙照都城。
霍兰德这小子，恐怕在抵达基尔镇当天看到报纸上关于东泽国公告的新闻，马上归国了。
风灵也没无法无天到可以直接冲进东泽国王宫去找人，一番计较，两人只好打道回府。
“我这三天假期该干嘛呢？”穆克尔惆怅起来，好像空虚得没事儿干似的。
“随你便了。”风灵一点儿没有替他策划假期生活的干劲儿，烦乱地踢一脚地上的石子，抒发下自己对于诸事不顺的愤怒后，一阵气馁，懒洋洋说道：“我回宿舍去了，你那个信民之印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解读……啊！对了，我想到你假期该干嘛了！”
风灵才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儿，马上扯过穆克尔的耳朵说：“我找到一种可以封印高等契约魔晶的方法。哦，契约魔晶就是……就是类似天命女神留给你的信民之印的那种东西。”
这是风灵在乌兰老师的推论基础上研究了好多东西才摸明白的事情，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给穆克尔深讲，就用只做了最直白的解释，“那是一个复杂的魔法吸盘，到时候你戴在身上，应该能削弱天命女神魔晶的力量，当然，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和测试，可在此之前，收集齐材料才是第一位的。”
说着风灵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不知从哪儿就摸出一支笔来，比划半天找不到写字的地方，就嘶啦一声把从红靴子哪儿穿出来的名贵衣服撕了一块下来，在上面罗列材料单。
这模样，看得穆克尔很可惜。
他现在也算有些辨别商品好坏的眼光，风灵这身看似平常的衣服，其实是上等的彩织，缝制手艺也极其精细，上下裙摆式错落叠加，既美观，又保暖，就这么被风灵随手撕掉一块，整体的美感立马就被糟蹋了。
风灵却完全没有自觉，飞速写完以后就把这破布料递给穆克尔说：“就是这十七种材料，后面划勾的就是我已经到手的。没到手的材料优先收集，到手的材料也需要收集更多，如果最初的试做失败，我需要有足够的后备材料。你可去找找线索，看这些东西能从哪儿收集到。”
穆克尔接过这块被撕得凄惨的布料，温和地笑了笑说：“知道了，事情关乎我自己的性命，我会上心的。”
“你个惜命鬼。”风灵戏谑一句，和穆克尔匆匆道别。
……
默多的冬梅盛开了，那种淡雅的粉色不妖不灼，小巧而温润，呼啸着刺破冬季的肃杀寒意，在三天内就给整个默多地区泼洒上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