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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少校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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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继续谈……我们得到的一些情报表明,你们的人正准备发动进攻。您知道吗?”

  “不知道。”

  “您把维斯瓦河─奥得河防线的情报转交给你们的人了吗?”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兴趣。照片洗出来了吗?”

  “洗得很不错。”

  “别生我的气,在目前情况下,还是听我的:这些照片应该转交给你们的人。用无线电传递这种情报会走样的。”

  “怎么,您想自荐越过前线吧?”

  “请您解释一下,多疑──是俄罗斯性格的民族特点还是后天的?”贝格阴沉地问。

  “看来,您指的是警惕性,”科利亚笑笑说。

  “不,我指的是疑心,就是疑心。”

  科利亚停住脚步,说:“上校,您没发觉,脚下的雪发出的声响是多么欢快吗?”

  “什么,什么?”

  “没什么。”科利亚回答说,“在战争期间我还是第一次发觉,雪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有多美。”

  “您的鞋不合脚吗?我可以发给您一双靴子。”

  科利亚又微微一笑。

  “不,”他回答说,“我的靴子很好。谢谢。”

  “您笑什么?”

  “没笑什么……我常这样。”

  “您多大岁数?”

  “我们把战争的一年算作三年。”

  “少了。”

  “那您说应该算几年?”

  “一年算一个世纪。”

  “上校,我需要见克老赫。”科利亚突然说。

  他们默默地走了半条街。城市象是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正在步步逼近,显出一副抑郁的样子,披上了黑白相间的服装,犹如穿着一身丧服。

  “这很难。”

  “我知道。”

  “您什么时候需要见他?”

  “现在就需要。”

  “这很难……”

  “您是从哪儿得到我们要举行进攻的情报的?”

  “什么意思?”

  “就是:这情报是通过空中侦察,还是战术侦察,或者从上面得来的。”

  “我已养成了不大相信上面情报的习惯。”

  “为什么?”

  “幻想家太多。此外,无论什么他们都会弄得面目全非:元首怎么决定,他怎么评价客观情况,下边的人就怎么跟着喊。”

  “这很好嘛……”

  “好什么?”

  “当然好。”

  “好极了……就是这个‘好极了’才使得您到了克拉科夫,而我得为你们工作。”

  “即便元首没有把情报搞得面目全非,我们也还是要到这里来的……”

  “您是个很懂分寸的人。”

  “是因为没提到您吗?”

  “当然。”

  “不过,我还是想过,”科利亚说,“如果说真话……”

  “知道吗,最高形式的分寸在于不把所想的全部讲出来。”

  “这是当代的分寸。我们希望将来人类最高形式的分寸恰恰相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是基督所希望的。”

  “基督没有国家和我们这样的军队。”

  “有意思……国家和军队就是为了使所有的人彼此能讲所想的东西。”

  “您有兄弟吗?”

  “没有。”

  “姐妹呢?”

  “也没有。”

  “我也一样。所以我常设想兄弟之间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我的天,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幻想家……”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人对我们讲过了。”

  “谁?”

  “英国作家赫·威尔斯就是一个。”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您的上司?”

  “明天早晨。”

  旋风向贝格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特劳布的事。

  “这对我来说是新闻。”上校回答说,“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详细情况怎么才能知道?”

  “这无法办到。盖世太保不会让我们参与的。”

  “有什么办法没有?”

  “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能帮助他?”

  “您是想上天揽月?我无法满足您的要求。特劳布我们只得舍弃了,虽然我很可怜他──一位才华出众的记者。还是谈我们的事吧。我让奥托转告您,要您别在城里露面,波普科同志……”

  旋风慢慢地熄灭香烟,问:“您是说,他们不会放您进盖世太保?”

  “您这是第一次跟我开诚布公的讲话。”

  “是第三次,问题不在这里。”

  “在哪儿?”

  “现在──在特劳布和克劳赫的事情上。”

  “不。在您。”

  “是吗?”

  “是的,您明白吗,如果盖世太保的文件夹落到你们人的手里,您会怎样?他们会开除您。难道不会吗?况且这件事您还瞒着自己的同事──甚至连奥托也不知道。”

  “我的上级会知道的,上校。用不着您充当我的保护人。你们从苍蝇身上没得到什么,也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是我却从苍蝇那里了解到您的情况:我把他枪毙了──现在没有必要隐瞒。但这事已经过去了,所以您不必惊奇:您有您的王牌,我有我的。我的更厉害些。帮帮克劳赫的事吧。”

  “您同总部联系上了吗?”

  “没有。”

  “您能同我讲实话,这很好──从您那里截听到一次简短的发报讯号。所以您要换个位置,已经测出来了。”

  “在什么地方?”

  “我暂时还说不准确,不过,大致的方向是克拉科夫城西北约三十公里的地方。”

  “不错,”旋风暗自想,“打猎的小房子正是在那里。可是阿尼娅自己不能单独联系呀。这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我们的人,”旋风说,“尽管如此,谢谢,我们还是要考虑。看来,是游击队,或者是你们的机关出了差错。”

  “请您排除后一种可能。”

  “莫非阿尼娅出了什么不幸?!”旋风脑子里突然闪出样的念头。“就她一个姑娘在那儿!简短的发报讯号!可能她在那里意外地被捕了?”

  “您肯定吗?”旋风边吸烟边问,“你们的装置不出这方面的差错?有一次发报?”

  “是的。”

  “我今天就与总部联系。明天我或者我们的人将转告与您有关的全部情况。”

  “好。”

  “克劳赫的事您什么时候考虑?”

  “明天我会想出办法的。奥托会得知,由他告诉您……克劳赫的事应该干得简单,不用搞什么花样……显然我们没有时间用心计……我没法提示些什么……”

  “好吧。”

  “明天见。”

  “也可能,特劳布把特龙普钦斯基功出来了?”旋风心里不由得一惊,“特龙普钦斯基又把他们领到森林里的那个小房子去了?不。这不可能。特龙普钦斯基永远不会这样做。他是条硬汉子,不可能屈服。他不在城里──必须尽快出城,通知他躲一躲,把阿尼娅也带走。谢多伊那里有备用的住处。”

  当旋风猛地推开狩猎小屋的房门时,阿尼娅站起身,对站在旋风身后的特龙普钦斯基说:“等一会儿。”

  “阿尼娅,没时间了,”旋风说,“事情以后再说。”

  “让他出去,”阿尼娅又说,这时旋风看见阿尼娅手中握着一把巴拉贝伦手枪,“你出去,尤素福。”

  博罗金:阿尼娅报告的情况属实。我进过盖世太保。为了逃出来,我答应倒戈。明天我与阿尼娅和贝格当面对质。我请求准许继续进行已经进入关键阶段的工作。我保证拯救克拉科夫城。我过去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会是一名布尔什维克。请接受贝格向科利亚提供的有关他本人的情况……

  电文最后还有几句话:希特勒分子指挥部得到了我前线部队调动的情报,贝格认为这可能是进攻前的准备。请采取措施。联系到此。我今夜行动。

  2、旋风

  科布佐夫放下电文,摇摇头,哼了一声,说:“拧成一股绳了──明摆着的事……如果我的主人遇到这种乱糟糟的事,他是不会犹豫不决的。”

  “你呢?”博罗金问,“你自己呢?”

  “我无法把自己同主人分开。”

  “你知道,”博罗金慢慢地回答说,“我力争使自己永远不同我们的事业分开,而公开宣扬自己对领导的忠心是极不谦虚的一种表现。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不这样认为。”

  “那就是你的事了。”博罗金说。

  “正是。”

  “还是让我们同上级联系吧。”

  “这才对。对他们讲什么呢?”

  “你的意见是什么?”

  “你的呢?”

  “我不是在跟你捉迷藏。”

  “捉迷藏是一种有意思的游戏。顺便说一句,有时玩玩──也不是罪过。”

  “这也没错。只是那里是人,”搏罗金说着朝电文点了下头,“他们可没跟我们捉迷藏。他们是在跟那些人捉迷藏。”

  “空话,空话,”科布佐夫皱起了眉头,“我真不喜欢听您这种高谈阔论……人!知道吗,人是鳄鱼托生的。”

  “你尊重经典著作,这很好。只是旋风那些人的后面是事业。拯救克拉科夫的事业。这件事我和你也是负有同样责任的。不是吗?我准备立刻给他们发报:让他们通过前线来找你接受审查。”

  “不无道理。”

  “那就这样定了,好吗?”

  “就这样吧。”

  “好。我现在就草拟两封电文。第一封:请你们立刻在指定的地点越过前线──具体情况我同你商定,看在哪里放他们通行。第二封则相反。我准备这样拟定:必须保证完成摆在你们面前的拯救克拉科夫城的任务。你在哪封上签字我就发哪封。只是这两封都要存档。好吗?以备克拉科夫城真的报销了,我们俩也好一起去解释。喏,怎么样?”

  科布佐夫掏出一包“黑塞哥维那·弗洛尔”牌香烟,打开来,请博罗金抽,于是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吸起烟来。

  “没什么,没什么,让他合计合计吧。”博罗金狠狠地吸着烟想,“不这样也不行,否则他就会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而我就象只轻信的羊羔。”

  科布佐夫想的却相反:“这个坏蛋,不是吗?耍手腕。如果我采纳了他的建议──无论是哪一种,那就等于把我和他拴在一起了。如果德国人把克拉科夫城毁了,不用说,我的脑袋也保不住。当然,还有点细微的不同:如果我把旋风召来审查,其结果,是暴露了我自己。还有,如果旋风真的已向盖世太保倒戈了,那里的整个行动也就完蛋了,那博罗金就得负责。”

  “听着,上校同志,”科布佐夫狠狠地吸作烟说,“我和你刚才说的这堆废话有什么意义呢?领导一再教导我们要相信人。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能在一些细小的问题上都不相信你?你自己决定,不就完了。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么说,是要溜……”

  “我?”

  “不,是小兔子。”

  “你真是个怪人。你是来找我商量的,对吧?”

  “是的。”

  “那我就建议你:你的革命觉悟怎么提示,你就去怎么做。”

  “那你的革命觉悟是怎么提示你的?”

  “它提示我要相信你。相信你本人。你对自己的人负责,对吧?这就是信任。”

  博罗金来找梅利尼科夫。梅利尼科夫听完他的话,又把两封电报草稿看了一遍,然后在建议旋风继续工作的那封电报稿的边角上签了字:“同意。前线除奸部部长梅利尼科夫上校。”

  “只是要拿给科布佐夫过一下目,不然,他大概又要对你兴师问罪了。顺便转告他:如果贝格上校确实用那个名字在莫斯科工作过,那我是知道他的。我甚至在列昂季耶夫斯基胡同他们大使馆举行的招待会上同他一起喝过酒。从旋风对他外貌的描述来看,就是他。这非常重要,意义深远。这样那里就有了一条牵线,一条牵往柏林的线,或牵向更远的地方。战争就要结束了,应该往远处想……”

  回到指挥部,博罗金就坐下来给元帅写报告。报告说,在克拉科夫城活动着总参谋部的一支侦察小组,其任务是保卫这座城市免遭毁灭。博罗金在自己的报告中还说,司令员决定为避免巷战而不缩小包围圈,禁止炮轰克拉科夫城这一具有冒险性的行动是完全正确的,他,愿为发誓不让该城遭到毁灭的“旋风”小组的一切活动承担全部责任。

  克劳赫拉开车门,费力地坐进汽车里,同阿佩尔问过好,说:“去盖世太保。”

  “是,上校先生。”

  “您后面的麻袋是干什么用的?”

  “那不是麻袋,上校先生。”

  “那是什么?”

  “是油桶,上面盖着麻袋。”

  “那个小箱子是干什么用的?”

  “小箱子里装的是油和瓶罐什么的。我喜欢储存些备用的东西,上校先生。”

  “这是好习惯,不过,重要的是别污染了汽车里的空气。”

  “不,不会的,上校先生。”阿佩尔看了看仪表,说、“您能允许我去趟加油站吗?”

  “之前没加油?”

  “请原谅,上校先生,没能加。”

  “远吗?”

  “不远,不远,五分钟,上校先生。”

  “那就去吧,”克老赫皱了皱眉头,“我的司机哪儿去了?”

  “去检修了,上校先生。”

  汽车刚刚驶过加油站,阿佩尔立即加大了油门。检查站出口处的党卫军向克老赫敬过礼后,把身子挺得笔直。克劳赫略微抬起左手,向他们还礼。手刚放下,克劳赫觉得有个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脑勺。他稍稍转下身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没有肩章的德国军服的人,手里的手枪枪口正顶着他的后脑勺。

  “这是什么把戏?”克劳赫问。

  “这不是把戏,”科利亚一面拿掉膝盖上的麻袋,一面回答说:“感谢上帝吧,战争对您来说,已经结束了,克劳赫。”

  贝格准确地向旋风通报了城周围检查岗的情况。科利亚准确地计算出时间和地点。阿佩尔准确地将克劳赫带出了那个检查站。从这里可以去谢多伊的住处──克什利茨的秘密联络点……

  克劳赫被带进一个漆黑的地窖里,他在地板上爬着高声喊叫:“我是工程师,我是工程师,我不是军人!别枪毙我,我求求你们,别打死我!”

  科利亚说:“安静,没人想打死您。”

  “您是德国人?请告诉我,您是德国人。我听出来了,您是德国人!这都是为什么?!我求您!”

  “我是俄国人,”科利亚回答说,“请别喊叫,这是实话……好了,安静,真的,请安静。我们需要你活着。您会活下来的,如果您能把克拉科夫城的布雷图和摧毁该城的计划交给我,并告诉我防止爆炸的办法和时间。”

  “好,好,我全都照办,我会把图,所有的图带给你们……”

  “不,现在您就把这些图画出来。”

  “那你们在我画完之后能不枪毙我吗?你们说的我知道,是指摧毁布拉格的图──图是我绘制的,我一个人都知道!再没有别人知道。我是工程师,是他们命令我干的,我恨希特勒!我是工程师!”

  科利亚笑了笑,问:“总之,您是一个有专业的人,对吧?”

  “是,是的!您说的对,我是个有专业的人!是非军事专业!我会设计,我是──建设者……是那些可恶的法西斯逼我去破坏……是他们,他们!我渴望建设,只建设……”

  “那好,我们说定了:请把克拉科夫和布拉格的图画出来。我们需要您活着。只是请您别这样发抖。您是军官,克劳赫先生。”

  谢多伊侦察队的掩护小组依照贝格的建议,把阿佩尔的汽车推到土路上,伪装了一个被反坦克雷爆炸的现场。由于阿佩尔的汽车后仓里放了五桶汽油,所以汽车象干柴一样轰的一声燃烧起来。汽车里还放了两具从警察局里弄来的尸体,这是前一天按照地下组织的决定枪毙的叛徒。因此盖世太保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改变炸毁挥拉科夫城的传动装置图纸──伪装克劳赫车毁人亡的行动没有给他们留下改变计划的根据。

  至少旋风是这样认为的。

  3、活下去,但要记住

  施蒂利茨看了看表:二十三点三十分。还剩下十五分钟。他提前来到万泽耶,转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然后下了汽车,不慌不忙地朝一家小啤酒馆走去,十五分钟后联络员将在那里同他接头。他要把文件交给联络员,为保存这些文件还设立了断头台,不过,在那可爱的刀刃落到脖子上之前,还得经受一天一夜惨无人道的拷问,因为这些文件上都印着:“国家重要文件。绝密。”

  施蒂利茨往前走着,浑身不住地打冷战。但这并不是由于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万一失败将等待着他的那种恐惧,而是因为今天早晨,天色未大亮时他醒来后想到:“如果他们送我礼物,那会是什么呢?他们会不会把儿子派来?”他知道这不可能,知道克拉科夫城的那次巧遇是不可思议的,是极为特殊的,也是不会再重演的;他什么都明白,然而盼望见到萨耶奇卡、科利亚、安德留沙、格里尚奇科夫的愿望却总是执拗地在他心里翻腾。

  “我累了,”施蒂利茨对自己说,“那次和萨尼亚的会面对我震动太大了。我从未尝过做父亲的滋味,我一个人生活,而且过得很轻松,因为我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只对自己一人负责──这没什么可怕的。再没有比对孩子承担责任更艰难地事了。说它艰难,是因为我知道儿子和我们千千万万的孩子面临着什么样的威胁。等消灭了希特勒,到那时为孩子承担责任将是一件美好而善良的事情。那时还会有困难,这些困难父母们还会觉得是不可解决的,但这是不对的,那时困难不可解决,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而不是别人。即将来临的是另一种时代,人们将谱写另一种歌词,只是不要再有希特勒分子,不要再有我所体尝过和正在体尝的那种恐怖……如果我通过联络人员,要求把萨耶奇卡送回家,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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