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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忙问：“是哪两样？”
“一是能在草原大漠行走自如的大车，再一个是方便携带的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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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新车新炮（）
在官小位卑的时候，徐平还有时间捣些跨越时代的新玩艺，从当三司副使之后便基本没有精力了。此次在西北面对党项，徐平想来想去，这个年代能够做出来，在战场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的，一个是望远镜，一个是火炮，还有是越野性能更强的车辆。徐平能做的还有很多，不过在战场的作用，远远不这三样了。毕竟这个年代，宋军的武器装备已经是世界的最高水平，锦添花并没有太大意思。
火炮徐平出来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办法用于野战，便于携带的威力太小，威力大的又只能用于守城，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在西北筑垒而战的时候又不多，战争往往是在快速移动抓住战机，而不是一步一步攻城，笨重的火炮用处更加小了。火炮要在这里用于实战，必须更加轻巧，更加便于携带，最好能够随着骑兵前进。
车辆也是同样的道理，但在秦凤路用的马拉大车，在修好的道路自然好用，但到了没有道路的草原大漠，便问题多多。一个是越野能力不强，沟沟坎坎过不去；再一个是过于颠簸，车难以坐人，车也容易散架；还有一点，是车坏了维修不易。
徐平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些，便把改进的任务交给了郭谘。郭谘天资聪慧，对于发明创造特别是机械有难得的天分，他也能够静下心去研究这些。
见郭谘满面兴奋，徐平也不回去吃饭了，随着他到了前边院子，看新制出来的火炮和车辆。离着秋后并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两样东西定下来，生产也不是容易的事。
炮并没有大的改变，不过郭谘认识到了炮管前后的膛压是不同的，由原来的圆柱形长筒改成了锥形，外壁前薄后厚，算是一种等强度设计，相对减小了重量。最重要的改进不是在炮管，而是在炮架。新的炮架直接做成了一辆车，大量部件与大车通用，大小恰好可由一匹马拉着行进。射程徐平有明确的要求，是大于一箭之地，恰好能够掩护骑兵的冲锋。对于野战炮来说，射程再远没有意义了。
炮的材料郭谘也做了改变，不再强求用钢或者用铜，而是改成了铁壁铜芯。即外壳用铁铸，内壁再嵌入一个铜套，铜套外径做成锥形，与锥形的外壁内孔恰好反过来，利用铜的塑性强行压入铁外壁里。嵌入之后，再用标准的钢辊重新挤压内壁，达到光滑一致的效果。即炮管要求最高的内壁，不再靠加工的技术精度，而是利用铜的延展性，由标准的钢辊模具来保证。如此一来，炮管的制作难度便大大降低了，生产速度也大提高，达到了规模化标准化的要求。而且用过一段时间之后重新校炮，可以使用标准钢辊再挤压一次即可，加工成型的炮管维护成本也降低了很多。当然这样做的缺点也很明显，即内壁的铜胎硬度不够，火炮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内壁便不再光滑，必须重新校正。
这个年代的战争形式决定了，除了一些特殊场合，火炮还对战争产生不了决定性的影响。一种武器要充分发挥作用，要有一整个系统支撑，徐平可以制出火炮来，这个配合火炮作战的系统是他一下子完善不来的。只能交给时间，随着战争实践的增多，军队在实践学**结，慢慢改进出一套充分利火炮威力的作战体出来。
对徐平来说，这样的火炮在这个进候足够用了，他本来也没想着靠火炮包打一切，这仅是一种辅助武器。战场决胜，还是要靠优秀的指挥，去一刀一枪拼杀出来。
在徐平眼里，能够在草原大漠行进的大车火炮更加重要，有了这样的车，能够极大增加军队的机动能力，扩大作战范围。骑兵使用这种大车，相对于倚靠马和骆驼运输物资的党项骑兵，将能够获得更远的作战距离，携带更充足的作战物资。这种装备，才是充分发挥农耕民族军队技术和物资充足的优势的装备。
带着徐平看新制的大车，郭谘也有些兴奋，口道：“经略，莫要看这大车跟以前看起来大致一样，其实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才是真正有用的”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两个轮子道：“经略且看，现在大车，轮子以前大了许多”
徐平点头：“轮子越大，车便越容易越障，过沟沟坎坎方便。但是，轮子大了，车身便也抬起高了，更加容易倾覆。而且这车跑起来，欲发颠簸。一句话，轮子大了，车是更容易跑在没修路的地方，但也跑不快了。”
郭谘连连点头：“经略说得极是，确实是这个道理。我试了无数次，轮子一大，车再跟以前那样跑，很容易翻车。——不过，我想了一个办法，让倾覆不那么容易。”
说着，郭谘弯下身子，指着车架给徐平看：“经略且看，原来的车架是平的，我现在做成了拱形，让轮轴嵌到了车架当。如此一来，轮子虽然大了，车身不至于抬得过高，便不那么容易翻车。经略觉得如何？”
徐平点了点头：“不错，车容不容易翻，单看车架的重心有没有跑出车轮之外。你做成拱形，相当于还是把车架放了下去，确实不容易翻。但如此一来，降下去的车架，一遇到前面地有高起的地方，容易碰到，当别作考虑。”
“对啊，所以现在这车，在路跑起来的时候，实际前高后低。前边的车辕架在马背之后，便高高抬起来，后面压低，不再是平的，而是斜的。当然，我知道经略又要说如此一来，装填货物会引致后重前轻，马力虚耗。所以这车不能跟以前一样装车，必须让使用的兵士熟悉这车的脾性，尽量把这车装得前面重了才行。”
徐平笑道：“我明白了，着实是难为了你。轮子一大，车能装的货物便少了许多，你能想到这些，已是难能可贵。怎么使用，兵士们使用熟了自然理会。”
前世徐平是学这个的，自然知道其许多不容易的地方。轮式车辆要加强越障的能力，自然是要加大车轮，但车轮大了，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郭谘说的还只是几个主要的方面，实际还有诸多细节，才能保证大轮的车辆依然有足够的载货的能力。特别是大轮车辆的速度受到限制，能够保证轮子大了之后还适应马匹速度，已经是不容易。不是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徐平自己改过来了，没必要交给郭谘一点一点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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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机动利器（）
徐平和郭谘两人围着车子不住议论的时候，王凯和韩琦等人左右等不到徐平，也一起寻了出来。见了这两样新东西，便围来一起观看。
回身看见谭虎，徐平道：“谭虎，你带三个卫士，一起坐到车来，找匹马拉着到外面空地试一试。记着一个人躺在车，装作病人，看看跑起来如何。”
谭虎应声诺，随手点了三个卫士，兴高采烈地围到车旁边来。
郭谘急忙拦住，口道：“且慢，这车的好处我还没有说完呢，且等一等。——经略且看，现在的车虽然看起来与以前相差不多，实际零零碎碎的小件少了许多，小件数量只有以前六成多的样子。如此一来，便不跟以前那样容易坏，坏了修起来也容易。”
减少零件数量，加强关键部件的强度，可以提高车子的可靠性，徐平听了连连点头。
郭谘又道：“不只是如此，这车制出来后我在凤翔府试了无数次，哪里容易坏，哪里不容易坏，哪里从来都没有坏过，我一一都记了下来。这每一个小件，都有尺寸有模子，务求每辆车一致，带的小件所有的车都可以修。甚至不得已的时候，两辆甚或者是数辆车拼成一辆车，也是可以的。在草原大漠行进，考虑得再是万全，坏也是难免，关键是容易修好，不能车一坏了，只能扔在那里，白白废掉。”
徐平听了连连点头：“仲谋，你这话才是说对了关键。天天使用的物事，哪里能够永远不坏？坚固耐用只要尽力而为即可，不能强求，关键是坏了之后容易修理才是正经。小件每辆车都能通用至为关键，这一点你做得好，极好”
大批量生产的产，模块化、通用化才是正途，车这种东西哪里可能不坏的，特别是在没有道路的草原大漠使用。坏并不可怕，关键是要容易修，最好是在事先能预判好坏在哪里，提前带好充足的备件，随时可以修理。要如此，则不能强行要求每个小件都坚固，而是要特意把易换易修易携带的小件做成薄弱环节。坏坏在设计好的地方，便如徐平前世的机器的保险销，电器的保险丝一样，坏坏在这里，能及时更换。通用性同样重要，各车的零部件通用，不但是减少了携带备件的负担，还可以把几辆坏车凑成一辆。车出问题只是减少了动输能力，而不是让运输能力瘫痪。
郭谘在这些事情面确实有天分，生在后世，他必然是个大科学家，优秀的工程师。
显然郭谘对这车也甚是得意，对谭虎道：“提辖，来，你坐去，坐这里”
谭虎笑着，走到车前，按着郭谘说的，一跃坐到了车轮的方。现在车轮变大，车架制成拱形，两端垂了下去，车轮这里成了车最高的地方，若不是谭虎身手敏捷，还真坐不去。随着谭虎的身子坐到车，明显看得出来整个车架沉了下去。
郭谘弯下腰，指着车轮方一叠竹片道：“经略，看，我在这里加了竹片，都是间厚两边薄，而且用火烤过，永不会腐烂。如此一来，车行的时候便不那么颠簸了”
“甚好甚好”这是板簧，徐平前世低档的车辆，特别是卡车和拖拉机的载货车斗很常见。当然卡车载重动辄数十吨，板簧用的是高弹性钢材，这大车载重不过一吨，用精制过的竹片代替钢材，已经足够用了。虽然不如钢材耐用，但经常更换即可。
用板簧减震徐平以前跟郭谘提过，但找到合适的材料，制成需要的形状，进行必要的处理，郭谘花费了不少心力。秦陇一带多大竹，用竹子做材料来源广泛，韧性强，制备容易且更换方便，确实是非常合适。强行使用钢材，反而不对了。
车辆的减震有非常多的形式，使用压缩弹簧的其实很少，多用其他形式。这个年代当然用不了压缩空气那么高端大气档次的，但板簧、连杆扭架之类都可以借用。不过是材料不如特种钢材，性能当然更加不，但使用的要求也低了许多，够用好。
郭谘使用的竹制板簧，是把竹片取韧性最好的部分，削成两边薄间厚的形状，然后多片紧紧压合在一起，组合起来装在车轮轴与车架连接的地方。这种竹板簧，其实在徐平前世还是有用的，用于畜力车或者是简易三轮车和拖拉机车斗等低端货运车面。竹板簧胜在价格便宜量又足，虽然远不如钢材耐用，但加更换的成本也便宜许多。
除了竹板簧，其实竹扭簧也可以使用，不过徐平没有精力去一一试验，并不知道两者各有什么优缺点。竹板簧和竹扭簧受力时变形大，力移除之后恢复形状的速度较慢，不适合弓弩、投石机等武器，但用在一些减震的场合，还是非常有用的。
坐在车谭虎一时兴起，下下颠来颠去，车架便跟着他起伏不定，周围的人看着一起哈哈大笑。或许在韩琦等还对战争没有切身体会的人眼里，这是一件挺好玩的新玩意，挺有意思的，但在王凯等经历过数场战事的人来说，这车的意义重大。
草原、大漠当然也包括广袤的平原地区，机动能力对一支军队事关生死，早一步或者晚一步，很多时候是胜败之分、生死之别。在这一点汉人确实不游牧民族，在草源大漠，汉人一样需要饮水和习惯的食物，不能跟牧民一样在恶劣的环境下维持生活。这没有办法，天常日久的生活习惯带来的差别，不可能在短期内改变。你也不可能要求汉人军队变得跟牧民一样，那样做不现实，便跟明明你是出去打猎的猎人，没必要跟猎物一样活着。能够做的，便是让军队游牧军队有更加强大的机动能力，在快速机动时，还能够尽量多地携带物资。这种时候，这种越野性能好的大车显示出巨大的优越性了。
党项的骑兵机动速度其实也并不快，他们的物资运输主要靠骆驼，机动速度取决于骆驼的速度。徐平只要让自己的骑兵大队跑过骆驼可以了，便能足够拖垮党项大军。
马拉大车，哪怕配合骑兵一日夜正常行军六七十里，能够连续行军十天半个月，是可怕的机动能力。徐平手下五个野战军团，每个军团可以控制数百里的范围，齐头并进的话，把整个战线都笼罩住了。到了那个时候，元昊再没有了动不动用五倍六倍的兵力伏击宋军的机会。而正面对战，党项还没有表现出强过宋军的能力。
谭虎下来，徐平道：“你带着几个兵士，按照郭漕使说的出去跑一圈。若是跑下来车子还好好的，便多制几十辆，拉到北边的榆，在那里围着谷地跑十天看看”
谭虎应诺，带着点好的三位卫士，让一人装作病人躺在面，一声呼啸，使向营门。
徐平看着几人离去，对郭谘道：“我要求不高，这种大车只要连续在草原大漠能够行进十天十夜，跑五百里路，没有大的损坏，如最后还能凑出一半的车子来，便尽够用了更加好用当然是好，但现在来说，做到如此便不耽误对番贼做战了，够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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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将校营（）
徐平与王凯和郭谘一起回到了定西城，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自转过年来，徐平便开始在军推行武器装备的统一制式，不管是刀枪剑戟，还是军袍盔甲，以至于军用到的车辆，储存粮草的军仓，全部都有统一的样式，或者分成几种，编列成册。如此一来不管是军队的扩张，还是平时的日常管理，都方便了许多。
从自己真正开始主持一方军政，徐平便开始致力于军队的正规化、标准化，以及一些关键岗位的职业化。这件事情做成了，以后哪怕自己离开军队，自己做出的努力也会通过各种规例、件固定下来，不致于让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这些工作涉及方方面面，在秦凤路，主要分到了三个人的头。在凤翔府主管武器装备制造的郭谘，在秦州做随军转运使的王拱辰，在定西城代替徐平监军，主管秦州军日常事务的王凯。没有仗打的时候，其他人可能清闲，这三个人是永远都闲不下来的。郭谘难得到定西城来一次，他们有大量的事情要谈。
韩琦留在了新兵营，徐平虽然说的客气，但让他留两天，却是不能打扣的。同样是一路帅臣，韩琦的地位跟现在的徐平可是天差地远。徐平在朝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当时来到陕西路的夏竦，连名义的陕西路都部署夏守赟也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更何况韩琦。
将校营现在是李璋掌管，徐平已经决定让他秋后回至京城去，剩下的日子便是把握住一切机会熟悉军事务。等到回到朝，哪怕临阵经验不多，但在知识量，李璋要成为熟知军情的大将。惟有如此，才能建立威信，能才支持远在西北的徐平。
韩琦以前对军事务所知不多，说起来其实跟新兵没有多大差别，徐平只让他在将校营里待两天，是足够客气。等到徐平有了足够的权力和地位，说不定会让转职带兵的官在将校营里待半年，先学到足够的军事知识再说。
两人骑马向南行了五六里路，到了一处很大的山坳里，李璋对韩琦道：“经略，这里是秦州的将校营。凡指挥使以，必须在这里学半年以，诸般考校都过，才能进入军实任各级统兵官。在营里军的方方面面都会学到，若要了解军事，这里最好不过。”
此时李璋已经升到恩州刺史、内园使，官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与以前在赵祯身边不同的是，到了西北之后他是凭着军功升来的，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抛开那个皇帝表弟的身份不谈，以现在李璋的官职，韩琦也要客客气气。韩琦的官位，全在那个天章阁待制，论起本官还要低于李璋。
不过韩琦对徐平把自己安排到训练新兵的地方感到极为别扭，虽然不好反对，神情却极为冷淡。听了李璋的话，拱手道：“明学士用心良苦，到这里我当用心体会，劳烦衙内。”
李璋见韩琦虽然说得客气，神色却不热心，本来的热情便淡了。他自己系统的军事知识几乎全都是在各个新兵营里学到的，哪个官员来了，恨不得别人跟他一样，在这里学到足以受用一生的知识。对韩琦也是一样，却没想到韩琦却不是这样想。
将校营其实应该分成两部分，一是将营，在这里作为各级统兵官，边训练边学习。还有校营，招来的是指挥使以下的小军官，在这里作为士卒，归在将营诸将之下。用徐平前世的话来讲，这里是军校和教导队的结合体，秦州军的各级统兵官，全部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只有经过这样长时间的集培训，各种规例、制度才能推行下去，军队的正规化和专业化才能做得起来。有这些将校营和新兵营，秦州军便跟其他禁军区别开来。
做整个将校营的主官，天天跟将校在一起培训、学习，知识的深度和广度已经向着一路帅臣转变了。李璋从知识已经开始向一军统帅靠拢，只是没有实际经验，多是纸谈兵罢了。以他的身份，这辈子只怕也不会有真正战场杀敌的机会。
到了自己的帅帐，李璋对韩琦道：“经略，我们先到帅帐看一眼，对这里有个大概的印象。军日常要做哪些事情，在这里待一天半日便有个大概，不能不用心。”
说完，与韩琦一起翻身下马，进了帅帐当。
一进帅帐，首先映入韩琦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沙盘、地图和各种图表，挂满了三面墙。从整个将校营方圆五十里的管辖范围的山川地理，到各处兵营布置，粮仓位置，兵甲库的位置，以至各处马场，甚至还有种的粮食、菜园，几乎无所不包。在这里看过，对整个将校营能一览无余。还有整个将校营的编制，各级正副统兵官和僚佐的姓名，他们十日内的安排，以及优劣赏罚，全部都集到了这三面墙。
进来看见的第一眼，韩琦明白了徐平为什么要留自己在这里两日。两天的时间里哪怕不能学会这些，只要留下了大概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