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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盯着那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宝宝。
看到这一幕,柳泉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慢慢化为了微笑。
“瞧,这不是很好吗。”她轻声说道。
“伏见君散发出可靠的气息,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信赖你啊。”她说。
伏见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活像是突然收到了自己不想要的好人卡一样,但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并没有再度发出不耐的啧声。
“嘁……比起有个不怎么样的父母,说不定还不如干脆被扔下、从此没有后顾之忧更好。”他烦躁似的低声说。
疑似听到了伏见难得一见的真心话——以及他背后那设定的冰山一角——柳泉微微一挑眉。
“说起来我的设定也差不多如此呢。”她用一种温和的语调若无其事似的说道。
“要指望父母是不太现实的……不过幸好自己的人生里并不是只有父母的存在啊。”
“人长大了之后就能够认识很多别的人……能够认识那种让自己觉得‘认识他们真是太好了’的人。我觉得这正是人生的魅力之所在。即使有着不足以依靠的开始,也总有一天能够自己决定人生的发展方向……”
伏见惊异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她,那种眼神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异形一样让人惊奇而感到震撼。
但这种异样的眼神很快就被一个含笑的声音打断了。
“原来如此。我也同意哦,信雅君的说法。”
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无声无息地打开,室长大人缓步走了进来,微微俯低身子,去看伏见怀里抱着的小婴儿。
伏见:“……您回来了啊。”
宗像礼司嗯了一声,微笑地看着那个正握着伏见的手指笑得很开心的小婴儿。
“所谓家人,是一个人最早接触到的社会,也是最早受其影响的、并非自己本体的‘旁人’。”
他说。
“不过,一个人就算被逐出了这个最初的社会,也一定会有其他的社会肯接纳他吧。”他注视着小婴儿的目光很温和。
“就是这么回事。”
伏见一惊。
但他飞快地就掩饰了自己那种动摇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面瘫脸吐槽的本色,说道:“……室长您不会是想要成为这孩子的‘另一个社会’吧?!难不成您真的打算当他的父母?”
宗像礼司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
“哦呀?不行吗?”
伏见默了片刻,似乎是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过了两秒钟,他作出了选择。
“那倒没有。只不过要在室长身边开始这段人生,我对这孩子有点同情罢了。”
这时候被晾在一旁的柳泉忽然笑眯眯地开口了。
“伏见君的地图炮还是这么犀利啊……”
伏见一愣。“哈?!”
柳泉仍然端着之前秋山递给她的水杯,安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旁边,即使看到了宗像礼司开门进来,她也并没有立刻走过去。
她露出这种鲨鱼一般的笑容,好像忽然提醒了伏见似的。
伏见没好气地掀了掀眼皮,总算很够义气地提醒了一句室长大人:“……如果您想要收养这个孩子的话,最好还是先问一问坐在那边的柳泉君的意见吧?虽然说单身状态下□□的话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插刀的家伙啊。简直就像是生怕大家觉得他太好一样。柳泉笑眯眯地想道。
室长大人露出神秘的微笑,并没有回应伏见的话,却忽然一伸手把一个小小的金属手环啪地一声扣在小婴儿的左手腕上。
“这是抑制异能的道具。就是把我们地牢里拘留‘权外者’用的手枷加工成了适合小孩子佩戴的饰品形状。”他若无其事似的把话题十分自然地引开了。“那个手枷本来就是黄金氏族研发出来的东西,我今天去七釜户花了一整天时间也是为了商量能不能把它应用在适合婴儿使用的异能抑制器具上……”
伏见:“哦。”
柳泉:“哦。”
宗像礼司笑眯眯地又评价了一句:“虽然他们的王已经不在了,但是‘非时院’的能力还是非同凡响啊……完成的速度也很快,不愧是老怪物麾下的人啊。”
伏见低声又吐槽了一句:“……所以说请您先正视一下之前的问题好吗……”
柳泉:
宗像礼司就仿佛没有察觉到室内诡异的气氛似的,自然地继续往下说道:“在他成长到可以自行控制异能——或者德累斯顿石板遗留下来的影响和异能完全消失——之前,这个手环多少还是会派上些用场的。”
伏见翻了个白眼,冲着柳泉投去一瞥,那目光的意义很明确,就是“我已经尽力帮你了然而室长就是这么个画风我可没办法”。
柳泉微微一笑,用一种比室长大人的语气更加自然而然的口吻说道:“……没办法了,原来性格不合啊,这可糟糕了——”
伏见:!!!
伏见一瞬间就瞪圆了双眼——像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多见——然而他旁边的室长大人仍然表情如常,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一道光芒划过镜片。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他的父母了。”宗像礼司平静地说道,突然伸手从伏见怀中接过了那个小婴儿,还举高了几次,逗得那个小婴儿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scepter 4对一切‘权外者’都有管理之责。假如他真的会被父母遗弃的话,单纯地送进孤儿院里也并非解决的好方法……而且我们都不知道德累斯顿石板的影响力到底哪一天会彻底消失,在那之前,让他作为一个普通孩子生活在普通的孤儿院里,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难以管理。”他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然后下一秒钟他居然转向了伏见。
“你说对吗,伏见君?”
伏见:“……哈?!问我吗?!”
伏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室长大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脸上那副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啧,那种事……怎么都好吧。”他敷衍似的随意回答道,一副极不耐烦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很快又咽回了那种有害的冲动。
室长大人微笑。
……下一刻又毫无预兆地转向了柳泉的方向。
“那么,你觉得呢,信雅君?”
柳泉:“……”
室长大人这个台阶给自己架设得自然极了,她隔空放出去的、可大可小足以生事的一招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地化解了——表面上说公务,实则暗藏私货的行为和对白,可是室长大人的拿手好戏。她以前陷在雷同的套路里也不止一次两次,只是这一次她原本就是想借此机会给喜欢一手遮天的室长大人一个下马威的计划又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你跟他谈抚养小孩子的问题必须要征求另一半的同意,他就跟你扯一些什么权外者的管理之重要性;你跟他谈事关双方的问题必须尊重另一半的意见,他就跟你扯什么之类的事情。
……好气哦然而还是要保持微笑。
柳泉还没有回答,淡岛世理就推门而入。
“室长!这个孩子的母亲找到了!现在就在外面!”
室内的三人都微微一怔。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室长大人。
他重新举高了一下那个小婴儿,小婴儿因而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显得很开心似的。
结果室长大人居然跟那个小婴儿说起话来了。
“有人来接你了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伏见:“……有询问他意见的必要吗……您这是不打算把孩子还给人家吗。”
室长大人抱着那个小婴儿,任他抓住自己的领巾。
“哪里,我只是打算听取一下当事人的意向。”
伏见实在忍不住自己吐槽的冲动。
“您刚刚说着要领养他的时候好像连柳泉的意向都没打算听取吧……要不然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了……”他嘟哝着,又瞥了一眼脸上的微笑板正得像个铁面具一样的柳泉。
“那副笑容真可怕啊……室长你都没感觉到吗。”
室长大人就好像没有听到伏见的低声吐槽一样。
“在我看来,意向就是指——被扔下的人,也一样有舍弃对方的权利。”他淡淡地说道。
……一瞬间竟然给人一种他的气场霎那间飚破两米八的错觉。
下一秒钟他就十分自然地把话题又圆了回来。
“所以我并没有询问信雅君的意向——因为在我看来,信雅君是不可能被扔下的吧?”他表情十分平静地继续说道,就好像自己完全没察觉到这句话里有多少引人深思的狗粮成分一样。
以淡岛和伏见的情商,当然足以判断出室长大人貌似无意地给他们洒了一把狗粮。他们两人一瞬间都露出了消化不良似的表情。
柳泉还没来得及配合地露出感动的表情,就被室长大人的下一句话弄得黑线了。
“说起来……当初被扔下的是我才对吧。”他微笑着转向柳泉,一脸纯良无辜的神色——于不动声色之间就插了柳泉一刀。
柳泉感觉自己额头上瞬间就挂下了三条黑线。
“……那还真是抱歉啊。”她假笑着随便应了一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反击,于是说道:“那么室长的意向呢?”
室长大人继续露出纯良无辜的笑容。
“我?……我放弃了自己‘舍弃对方的权利’啊。就是这么简单。”他说。
柳泉:!!!
淡岛:“……”
伏见:“……”
这个时候,宗像礼司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婴儿适时地发出一阵呀呀的叫声,伸手摸上了室长大人的脸,手舞足蹈似的像要说些什么。
宗像礼司低头望着那个小婴儿,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啊,你想去找妈妈吗。那么看来你能和母亲团聚了呢。”
在屯所大门外,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小婴儿——肩上还背着那一大包加茂买来的婴儿用品,在深深地向scepter 4三巨头以及打酱油的柳泉鞠躬致意之后,转过身去慢慢地走远了。
淡岛不放心似的目送着那位年轻妈妈的背影,说道:“……到底能不能把这个孩子好好地抚养成人呢……虽然是因为自己事后后悔了才又找过来的……”
宗像礼司咳嗽了一声。
“不必担心。”
“既然那个孩子身为‘权外者’,那么他就要受到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管辖。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也必须保证他的父母能够好好地把他抚养成人,对他们一家要保持监视和援助,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淡岛了然地微笑起来。
“是!”她干脆利落地应道。
“……不过这次错过了当爸爸的机会,真是浪费了我早上认真作出的觉悟啊。”室长大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柳泉:“……”
淡岛:“……”
伏见脸上的表情很难以形容。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他忍了又忍,最后双手往衣袋里一插,突然大步流星地抢先往屯所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头也不回地飞快说道:“啧,这种事跟我们说什么……该说的对象不是就在那里吗。”
柳泉:“……”
淡岛不得不又喝止了他一句:“伏见!”
室长大人却毫无预兆地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反正我还有scepter 4这个跟我的孩子差不多的存在嘛。”他轻描淡写似的说道。
其他三人同时感到了一阵恶寒。
不得不说大家都还是很了解伏见的。淡岛赶在伏见说出什么不可饶恕的话来之前,就大声说道:“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吧……赶快回去休息吧伏见!”
随即抬腿跟上伏见已经走在他们之前几步远的脚步。
目送着淡岛和伏见就像逃命(不)一样匆匆离去的背影,柳泉勾起唇角。
“今天,室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一面呢。”她说。
宗像礼司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侧过头来望着她,然后露出一个看似懵懂无知(大雾!)的笑意。
“你是说我想当一次爸爸吗?”他用一
种异常无辜的声音问道。然后没等柳泉发作,他就继续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要负责任地处理那个孩子的问题才行……如果因此而欠缺了对你的心情的考虑,我很抱歉——因为长期以来我一直都是单身一人,所以大概因此而经常会忘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吧……”
柳泉:!!!
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室长大人的侧脸。
室长大人露出无辜的笑容。
……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巧妙地提醒她当初是如何决然地转身离去,就像个最不称职的恋人一样……这句话里甚至含有试探的成分,试探着在他“长期以来单身一人”的时间里,她又是不是保持同样的状态。
室长大人的聪明如果都用在这些方面的话,那么还真是无人能敌啊。柳泉想。
“……不,我说的是,室长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意外的比我想像的要深入得多呢。”她说。
不就是突然换一种攻击方向吗?这种事情她也会——向他学的。
“虽然自己的意见未被室长纳入考虑的范围,让我有点困扰……不过,在收留‘被父母抛弃的小可怜’这种事上,室长大概还是很有经验的吧。”她微笑说道。
“像是我,像是伏见君,像是今天的那个孩子……”
“这么想起来,周防前辈好像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呢。”
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淘气似的笑容。
“难道说——要当个好的‘王权者’的话,就要拥有一颗到处捡流浪猫回家养的责任心吗。”
宗像礼司:“……”
这个比喻似乎一瞬间让他有点惊讶,但反应过来之后,他又有点啼笑皆非。
他忽然靠近她的身边,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哪。”他含笑说道。
然后,他十分自然地侧过脸,在他们两人这种适宜的身高差之下,嘴唇轻轻一碰柳泉的前额。
虽然是一沾即走、几乎没有任何深刻的触感,然而柳泉立刻就感觉自己的脸爆炸一般地涨红了。
“礼、礼司君!你在做什么啊……?!”她有点窘迫地压低声音喝道,觉得自己先前那种和室长大人针锋相对的余裕瞬间全部消失了。
“啊,我的父母,同样也一直觉得我的思想和行为有些不可思议哦。”宗像礼司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眯了一双眼睛,突然换了个话题。
柳泉下意识就想到了宗像家的父母和他的哥哥宗像大司一家人。
的确……和室长大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画风啊。
室长大人继续说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柳泉:?
“就算彼此无法理解对方的一些思想和行为,也一样能够成为对方‘重要的存在’。”宗像礼司说。
“这就是我和家人相处的方式。”
“我期许着即使未来我们会产生一些不可预见的分歧,即使有的时候对方做出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然而在自己心目中,对方仍旧是唯一的、重要的、不可取代的存在。”
“这就是我希望和信雅君达成的相处方式哟。”
柳泉:!!!
她愣了片刻,慢慢地弯起眉眼。
“宗像前辈,太狡猾了。”
宗像礼司轻声笑了一声。
而柳泉继续说道:
“不过,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刚才的提议。”她故意顿了一下才续上下面的话。
仿佛已经料到她会使出这样的小把戏,宗像礼司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
“是吗?……看来是达成了共识了。”
他悠闲地揽着她的肩头,就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保持这种姿态进入屯所会让人感觉他ooc了一样。
“经过商量而达成共识的过程,意外的也不坏啊。”他说。
柳泉笑了。
“当然不坏。”她说。
“因为,和‘重要的存在’能够在一起的话,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542。540·回归篇·斋藤线·25()
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意外地在这位显然已经暗堕的女审神者身上投入了过多的关心和注意力;已经显得太在意她了。
可是,再在意也没有办法了吧……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永远分别了。他离开了箱馆; 听到的最后消息是新选组余部于弁天台场降伏; 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战死的消息。同样身为新选组的一员、曾经的重要干部的她; 又下落如何呢,他从来不曾打听过; 也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她此后的任何消息。
对于生命漫长的付丧神来说,任何执着都是不必要的。了结一段缘分; 也是漫长生命所带来的附属品之一。
他不是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吗?
一路上他所见到过的审神者为数也并不少; 要说从来没有遇见过让人心动的; 那也是谎话。但在他陪伴对方走完了凡人所有的短暂一生之后,他也学会了渐渐将那一段记忆深埋于心底而继续走下去。
他自认并不是个会为主人疯狂到做出什么失序脱轨之事的付丧神。看到其它本丸的付丧神带着审神者一道神隐; 又或者在审神者逝去之后为了自己的那点执念堕落为时间溯行军,他也只是微微摇头叹息而已。
即使在漫长的生命中他曾经真的答应过那一位娇小可爱的少女审神者要一辈子陪在对方身边——也真的做到了——然而在当年的少女垂垂老矣、最后在他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之后,他也只是沉默地抱紧了那具已经苍老的、无生命的躯壳; 然后遵照她的遗愿把她好好地埋葬在那处注定会废弃的本丸的樱花树下而已。
再然后呢?
再然后; 他恪遵作为“天下五剑”之一的使命; 重新回应了其他审神者的召唤,出阵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消灭了无数暗堕的刀剑和更犀利强大的检非违使……
直到有一天他在战场上迷失了道路,在突然刮起的遮天蔽日的狂风消散后;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幕末时期的京都二条城为止。
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