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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哥，”又有人从教室里往外探头喊他，那人靠在窗户旁边说，“好多天没见了啊。”
颜笙停下脚步，歪头看了眼班级牌号，然后靠着墙壁跟他说话：“在五班考试？你小子可以啊，成绩进步不少。”
“哪里哪里，我几斤几两您最清楚。胆子有多大，成绩就有多高，上次考试不小心抄过头了。”
那人说着说着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作势要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他：“中南海，来一口？”
烟才抽出来一半，那人嘴里突然“我操”了一声，把烟塞回去。
徐霞踩着高跟鞋从七班教室门口走过。
等徐霞走远了，那人还想把烟再拿出来，颜笙摆摆手：“我不抽。”
“啊？”
颜笙又说：“戒了。”
离下一门考试开始还有十几分钟。
颜笙没回教室，他绕到教务处附近没人的地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橙色外衣，三两下撕开糖纸就往嘴里塞。
颜笙叼着糖，低头给莯茶发短信。
就是一则从网上看到的冷笑话，又冷又尬，发过去都能想象得到莯茶会说什么——无聊，拉黑，滚。
冷笑话还没发出去，背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踏踏’声。
颜笙没回头，倒是正好经过的那个人停下了脚步。
“颜笙，你怎么回事？！”徐霞捧着考试卷站在楼梯口。
从上次杨文远那件事开始，她对颜笙一直心存不满。在徐霞心里，杨文远归杨文远，那次是她看错人，但颜笙这个人的形象在她眼里从来没有变过——就是一位劣迹斑斑的不良少年。
徐霞气不打一出来，又道：“你以为学校是什么地方，能在学校里抽烟吗？刚才在走廊上我睁只眼闭只眼没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在走廊就里看到其他同学给颜笙塞烟，现在走到楼梯口隐约看到他嘴里叼着东西，徐霞根本没有细看，直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徐霞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颜笙突然笑了。
少年单手撑着墙壁站起来，高高瘦瘦的，看起来赏心悦目，校服宽松，隐约能顺着动势和衣纹看到腰线。
“心里有点数？”颜笙比徐霞高了两个头，本来是背对着她，他往下走了一个台阶，转过身看她，又说，“……我什么样子？”
颜笙嘴里甜得发腻，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徐老师，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看到是糖，徐霞不说话了，她避开颜笙，往前走两步，想直接下楼。
颜笙挡在她面前：“你赶时间，我也赶时间。这样，道个歉。”
“你道个歉，”颜笙又说，“还有上次的事，两句对不起说完再走。”
徐霞打心眼里瞧不上颜笙，哪里拉得下脸。
颜笙笑着说：“有那么难吗，都说为人师表，您做错事说错话三个字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徐霞站着没吭声。
广播里姜主任又开始积极广播下一场考试的注意事项：“请各班老师检查一下听力设备，我们先放段英文广播，调整好音量……”
颜笙虽然面上笑着，眼底满是戾气，浑身上下充斥着尖锐又危险气息，好像平时收起来的那股劲全都松了开来，席卷了他。
徐霞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就在她以为颜笙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少年突然往边上退两步，靠在墙上，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颜笙把嘴里的糖咬碎了，只剩下根棒子。
徐霞顿了几秒，还是从他身边走过去，下了半截楼梯拐弯的时候，颜笙突然又叫了她一声：“因为成绩差吗？”
徐霞在楼梯拐角处仰起头，从她那个角度看，看不清楚颜笙的表情。
颜笙捏着那根白色的塑料棒，又说：“因为我成绩差，所以我是您嘴里的——那种样子？”
徐霞突然觉得有双手无形之中扼住了她的脖子，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英语监考是唐森和隔壁班历史老师。
颜笙迟到了十分钟。
走进来的时候，全班人都察觉出颜笙整个人不太对劲，唐森想抓着他问问怎么考试迟到，颜笙没像平常那样扯皮说什么我扶老奶奶过马路，站在门口就是一句：“迟到不让考？”直接把唐森给问懵了：“啊……不是，就是你下回……”
颜笙直接越过他往座位上走。
“我操，屌啊。”
“笙哥这个状态……”
“……怎么回事？”
“考卷都发下去了，看下听力啊，等会儿听力部分马上开始。”唐森边说边往颜笙那边看，又重复一遍刚才颜笙不在时候讲的那道错题，“阅读题A篇第三小题，有两个重复选项，把C选项改成黑板上这个。”
莯茶往后靠了点：“发什么疯？”
颜笙也知道刚才自己失态，不仅失态，小情绪还表现得相当幼稚，那股情绪发出去之后平复很多，他抓抓头发，说：“没事，屁大点事。”
他说完，又举手对唐森来了句：“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情绪转换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唐森也着实捉摸不透这个孩子，只能愣愣地说了三个“好”。
考试进行到一半，颜笙已经写完试卷，正想趴下来睡会儿，刚枕着胳膊阖上眼睛，听到从底下传来两声敲击声。
他半睁开眼，没动弹：“小朋友，干什么？”
莯茶又用手指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手，下面。”
颜笙从下面摸过去，摸到一张纸条。
打开上面只有一个问号。
？
第1084章 学霸搞不懂48（）
这大概是来自他这位冷酷的同桌最高水准的关怀了。
颜笙很知足。
他觉得他拿起笔能写大段被“冷酷杀手”关心的感言，填满整张纸，不过当他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他顿了顿，最后只写了六个字上去：
——我是什么样子？
沈捷的成绩和万达旗鼓相当，这次考试座位又是前后排，只不过前后顺序有所对调。
两个人按照考试号坐下后，大眼瞪小眼互看半天，然后相视一笑。
沈捷：“兄弟，你懂的。”
万达：“我懂的，懂的，合作愉快。”
对完答案之后，两人开始在纸条上热聊，语文考试没聊尽兴，英语考试接着聊下半场。
…等考完了，一起去吃饭？
…吃啥？
…食堂，你还想吃啥。
…今天食堂的菜色有点恐怖……叫上笙哥他们吗？
…难吃也没得选，叫，都叫上，有难要同当。
…捷哥，说起来，你跟笙哥认识多久了？
聊吃饭聊得好好的，万达突然开始转移话题，沈捷打开纸条看到这么一行字，知道万达那颗八卦心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捷仔细想想，他跟颜笙好像认识快三年了。
那个时候炫舞游戏盛行，满大街都是非主流，沈捷平时在家里还算乖，出了家门野得很，偷偷带钱去网吧，跟一个火星文妹子网恋。
这些非正规营业的网吧大多都隐藏在小区里，弯弯绕绕，找到门牌号后弯腰溜进去，推开一扇小门，里面就是未成年非主流少年们的世界。
三块钱可以享受一个小时。
享受归享受，这种网吧危险性相当高，动不动就被举报。
如果不走运被警察逮住，会打电话叫家长来领，在当时这可比考试考不及格还要严重。
沈捷至今都还记得，他付完钱，拿着号满场转悠找六号机在哪，在一群刘海遮住眼睛的非主流当中，他看到一个趴在电脑面前睡觉的人。
黑红色球衣，头发很短，贴近耳朵的地方嚣张地剃了一个字母‘N’，手边烟灰缸里堆了好几个烟头。
光看背影，觉得这人散漫得有些过分，又特别惹眼。
五号机。
六号机就在这酷帅哥们边上。
沈捷小心翼翼地坐下，摁下开机键之后，发现鼠标垫被边上这人压了一半。他想偷偷把鼠标垫抽出来，却不小心把人给闹醒了。
那人头上戴着的耳机本来就摇摇欲坠，随着他抬头，彻底滑了下去，搭在脖间。
“……”我去，这个颜值。
沈捷吓了一跳。
帅哥没说话，睡醒之后继续敲键盘。
屏幕上正是最近大热的炫舞游戏，就连沈捷也咬咬牙冲了企鹅币买时装。
对他们来说，一套酷炫帅气的衣服那简直就是玩游戏的尊严，游戏里大家哥哥妹妹地互相认亲，但是旁边这人穿着丑到不行的初始套装，游戏名字四个字“不加好友”。
手速游戏，那人还能从中抽空，单手开了罐可乐喝。
沈捷早就听说经常有道上大哥专挑这种未成年人专用型网吧收保护费，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
直到一个手里拿着棍子的男人大摇大摆踹开门走进来。
大夏天的，男人就穿了件夏威夷花衬衫，啤酒肚太大，纽扣都扣不上，敞开大半。样貌猥琐，满脸油腻。
花衬衫走进来，嘴里叼着跟烟，用棍子敲电脑桌敲了一路：“最近手头有点紧，都自觉点……快点的。”
给点钱就没事了，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到了沈捷那儿，正要给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按住。
颜笙直接站了起来，可乐已经喝完了，他捏着可乐罐，手上略微使点力易拉罐便深深凹下去：“收什么？干什么呢。”
回忆到这里，沈捷在纸上写：笙哥是我偶像。
最后一个考场里。
莯茶半天不知道回什么，“你是傻逼”四个字写在纸上又被他涂掉。
英语考试后半场，几个后排同学小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就差没往监考老师头上扔答案，唐森干脆搬了椅子坐在后面监考，就在颜笙身侧。
莯茶把纸条叠起来，最后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递出去。
颜笙也没等，他往桌上一趴，不多时便睡着了。
打铃收卷，周围再度活跃起来。
颜笙睡得熟，收卷的时候谢莯茶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反应，甚至干脆偏过去把脸埋进臂弯里。
“……”
莯茶顺手帮他把试卷交了，交之前把他的答题卡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发现颜笙这套试卷答下来大概能有35分。
边上的人正趁着收卷的时候赶紧再往上怼几个正确答案：“这题，C？那这题呢，B吗？”
莯茶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答案改错了几个。
月考就考语数英三门。
下午数学考完，高二全年级集体上两节自习课，各科老师去批试卷。
刘存浩他们打算偷偷去操场打球，颜笙也不想在教室里呆着，起身说：“我也去，走。”
罗文强说：“你每次光看着我们打……脚腕还没好？”
颜笙：“我太强了，怕打击你们自信心。”
刘存浩：“放屁。”
颜笙又说：“真的，我怕伤害你们。”
几个人聊了一阵，果真要去篮球场。
颜笙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老莯，去不去？”
莯茶头都没抬：“走好。”
“你答应了。”颜笙直接去扯她的手。
莯茶简直觉得莫名其妙，拒绝得那么明显，答应什么了答应。
颜笙把“走好”两个字拆开念了一遍：“走，好。”
莯茶：“……”
他们几个还没走到球场，就被姜主任拦下来，这位奔四的男人拉开办公室窗户，探出头喊：“篮球场上的，干什么——上课时间你们在干什么，高二三班是吧，都给我滚上来。”
姜主任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
万达抱着球脚下踉跄：“我去，这么倒霉？疯狗不用去批试卷吗，他不是教数学的吗。”
几个人站在教导处门口，排成一排。
姜主任问：“解释解释？”
罗文强身为体育委员，这种时候义不容辞，主动站出来说：“我们在进行篮球练习，我们班成立了一个篮球队……”
“等等，”姜主任听完理由之后更炸毛，“又没有比赛，没有比赛你们练习什么篮球队？！”
第1085章 学霸搞不懂49（）
罗文强说不出话了。
倒是颜笙，他十分冷静地给出了四个字答案：“强身健体？”
于是高二三班全体同学眼睁睁看着说好要去篮球场打球的几个人，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跑起了圈。
许晴晴座位正好靠窗，她看了半天没有看明白这个操作：“……他们干什么呢？”
其他同学也表示不知道，猜测说：“热、热身？”
姜主任没走，他站在荫凉处，给这几个孩子数圈：“不是热爱运动强身健体吗，跑，还有十五圈……跑不完就别回教室了。”
天气燥热，只有跑动的时候捎带起来的风，还有从额角缓缓流淌下来的汗水。
“十五圈，是男人就跑十五圈，”颜笙边跑边说，“老莯你行吗。”
莯茶懒得理他。
她不明白她是女的为什么还要跑。
颜笙越跑越带劲，直接跑到她前面去，然后倒着跑，看着她说：“赌不赌，十五圈谁先跑完。”
“你无不无聊。”
“你敢不敢。”
“……”
姜主任嘴上说十五圈，也没有真的为难他们，看着他们跑了三圈，他人就走了，等于是默认让他们回班。
操场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天，塑胶味儿浓重。
姜主任前脚刚走，刘存浩和万达就互相搀扶着走过去：“走了走了，真是要命。”
除了就算跑步也美滋滋的体委，就剩下颜笙和莯茶两个人还在跑。
“他们俩疯了吧……”万达坐在升旗台边上，看着那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样子，有点懵，“真的要跑十五圈啊？”
刘存浩渴得不行，以为他们俩不知道疯狗走了，高声喊了两下，发现没人理会，于是也不管了：“他们大概真的是想强身健体，走吧，买水去。”
跑步这个东西，一圈一圈下来，有点上瘾。
漓淋的汗水，永不停歇的步伐。放空大脑，什么都可以不去想，想宣泄的话，就狠狠地、拼了命地继续往前跑。
尽管累，累到呼吸急促，累到喉咙里直泛上来血腥味。
莯茶跑到最后，后背湿透，衣角夹着风。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出去，继续跑。浑身都在烧。
……
十三。
十四。
十五圈。
两个人同时迈过终点线。
颜笙又往前冲出去几步，然后才停下来。
他站在原地顿了半天，随手抓起衣服擦汗，腰线和腹肌露出来一瞬，汗液沿着脖子往下淌，他擦完脸上的汗，抬手作势想跟莯茶击掌，声音低哑得不行：“牛逼，挺厉害啊。”
莯茶弯着腰，除了急促呼吸，耳边有点嗡，听不太清楚颜笙的声音。
颜笙也累，他直接往操场上一躺，往上看是广阔无垠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刚才大脑陷入极空的状态，稳定下来之后莫名其妙的画面在眼前闪来闪去。
“……颜笙，你就安心复习，马上就中考了老师这里还有一套模拟卷，你做完拿过来我给你讲。以你的成绩，A市哪所高中你上不了？”
颜笙抓抓头发，不想再去想，嘴里没忍住骂出一句：“操。”
莯茶缓了一阵缓过来，坐在边上，双手撑在操场地面上，用脚踹踹他：“喂。”
颜笙隔了会儿才回答：“干什么啊。”
莯茶：“叫你一声傻逼你敢答应吗。”
颜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才傻逼。”
“所以啊，”莯茶也顺势往下躺，剧烈运动过后两个人声音都有点哑，靠得近，呼吸间似乎闻到了贺颜笙身上洗衣粉夹着汗水的味道，“不要问别人，问你自己。”
莯茶说完，颜笙半天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的时候，颜笙突然来了一句：“我觉得我吧，帅的一批。”
两个人并肩躺在操场上，姿态都有点野性，累成这样也没工夫再去顾及什么形象，颜笙双手张开呈大字型，发现自己身体的温度比操场地面还烫上几度。
莯茶没力气嘲他，她对这个人的厚脸皮向来是服气的，动了动腿想踹两脚，踹倒是没踹到，因为贺颜笙突然撑着坐了起来。
颜笙又说：“真的，你见过比我还帅的人吗，人海茫茫能够认识我这样的……”
莯茶说：“你还来劲了。”
颜笙：“笔仙都说没有。”
莯茶回想起他们玩笔仙的那个晚自习，突然有点想笑。
“有，谁说没有，”莯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看着他，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大爷我。”
颜笙：“大爷？”
莯茶随口应了句：“碍，孙子。”
“你他妈，占我便宜啊小朋友。”
辈分突然低了两辈，颜笙笑着去扯莯茶衣领，装样子凶凶她，结果手上力气没有控制住，也没想到莯茶躺着任由他弄不还手。
不小心扯过头，衣领扯得大开。
莯茶皮肤本来就白，跑步过后加上太阳晒着，看上去略微泛红，那抹红从底下一点点透出来。少年身体纤瘦，漂亮得甚至有些勾人。
“到底谁占谁便宜，”莯茶拍拍颜笙的手，“撒手。”
莯茶松开，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干脆又躺回去，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你身材不错。”
莯茶从善如流答：“谢谢，你也不错。”
脑子里那团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颜笙快忘了自己刚才到底是在烦些什么。
但颜笙还是觉得热，从喉咙口一直延至呼吸不顺的胸腔，一种说不上来的热。
有些烧。
颜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懵，鬼神使差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裤裆。
……
莯茶不知道颜笙的思路拐了好几个弯跑出去老远，她躺着看了会儿天空，看累了又闭上眼睛。
四周很静，她听到颜笙呼吸的声音。
还有对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来的、过快的心跳。
半响，莯茶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