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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赶紧走吧。”他说,“有架你们回去打,别在这闹。”
彭红叶忽然开口骂了——句:“王八蛋!”
“你骂谁了?”
“你。”
侯文茂没吭声,起身离去。
两天后,有人挂本市公用电话找侯文茂,是个女子。侯文茂一接电话就听出是彭红叶,那时他止不住吃惊:迄今为止,他只听彭红叶说过两句话,一句是“王八蛋”,一句是“你”。他怎么凭这个就记住了她的口音?另外他也觉得惊讶:这人怎么还在本市,干什么呢?
“我的身份证还被他们扣着。”彭红叶说,“请你帮我要一下。”
侯文茂问:“你谁呀?”
她说她是彭红叶。侯文茂说他不认识哪个彭红叶。他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她的身份证怎么回事。这种事该找谁找谁,不行找王八蛋去,不要找他。
“你不就王八蛋吗?”
侯文茂把电话挂断。
他不想理这姑娘,主要还不是因为她出口伤人。那晚在派出所,他就明确告诉所长,钟声是他大学同学,他了解。彭红叶是什么人他并不知道,不认识,以前没见过,也无从知道钟声介绍的情况准确与否。侯文茂本能地不想跟彭红叶扯上什么瓜葛,特别在那个时候,他有自己的理由。
不久,有一个星期天,侯文茂奉命组织一个宣传活动,带一群中学生在闹市街头演普法小节目,附近派出所派警员维持秩序,带警察到场的恰是当晚处理钟声案的所长。侯文茂跟所长闲聊,忽然想起彭红叶,他告诉所长彭红叶曾打电话请他帮要身份证,他没理她。所长说他们确实把彭红叶的身份证扣了几天,因为出事那晚,钟声曾在警察面前骂彭红叶是“婊子”,说这种大学女生跟暗娼没什么区别,他带彭红叶下馆子,到处玩,给她买衣服,买化妆品,要什么给什么,花了好多钱,哪想婊子说翻脸就翻脸,抓起刀子一把捅了过来。警察因此对彭红叶有怀疑。他们留下她的身份证,经查核没有发现她卖淫杀人等犯罪的记录,他们才通知她取走了证件。
大约过了半年,有一天晚间,侯文茂在市区的春华酒楼请客,跟几位朋友一起喝酒。时侯文茂刚被任命为科长,虽然级别未提,却是重要一步。这职位得来不易,拖了很长时间。钟声携彭红叶前来那回,侯文茂为什么特别不愿意卷入麻烦,就因为那时局里正考虑是否用他,关口上最怕无事生非。此刻终于上了,如愿以偿,朋友们不免要说话,让侯文茂别只顾自己高兴,得请客。侯文茂说惭愧得很,素质这么优秀,学习这么认真,工作这么努力,也就一个小科长,哪有脸请客啊。话虽这么说,客还是要请的,光谦虚怎么行呢,于是大家就聚到了春华酒楼。春华酒楼位置略偏一点,属中低档消费地点,侯文茂
自我解嘲,说该酒楼跟他侯科长档次相当,基本上可称物美价廉。以后如果有幸还能提拔,梦想成真,再考虑提拔酒楼的档次。
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笑眯眯闯了进来。一头黑发梳得千姿百态,头上挂着套耳麦,像电视歌会上蹦蹦跳跳声嘶力竭的女歌手。这人穿绿小褂,红短套裙,涂脂抹粉,非常性感,还非常漂亮。
“老板点什么酒水吗?”
侯文茂正在点菜,一听话音不禁抬头,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彭红叶。上唇左角一颗美人痣鲜明逼人。彭红叶穿的那件短裙边别着一个标志,是售酒小姐,在酒楼各包间窜来窜去推销某牌号葡萄酒,并根据推销业绩提成获得收入的业务人员。
彭红叶朝侯文茂咧嘴一笑,显然也是一眼认出了个黑皮王八蛋。
两人都没多嘴。座中有人摆手让彭红叶出去,上别处推销,说:“我们自己带酒了,你的免了。”彭红叶是那么好打发的吗?她笑眯眯不走,说老板您别着急,听我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我这么漂亮都豁出去了,您还舍不得多看两眼?
她站在门边,绘声绘色介绍她的葡萄酒。眼睛带笑,不看别个,一动不动紧盯着侯文茂。侯文茂感觉到她笑意中的一股寒冷。
他不慌不忙,举起双手比了个暂停的动作,和颜悦色请小姐数数屋里有几位客人。彭红叶说不用数,五位。侯文茂说行了要五瓶。彭红叶说:“不把我也算进去?”侯文茂立刻点头,“行。六瓶。”
座中人哄笑,说侯文茂完了,升官还没发财,只一下就让这漂亮小姐弄破产了。
彭红叶即用耳麦叫酒,一眨眼工夫六瓶葡萄酒送到包间。她让服务生立刻打开一瓶,倒在大玻璃杯里,满满倒了三杯。她一杯杯端起来,不声不响,全部喝光。
“谢谢老板。”
走了。
包间里这才啧啧有声。有人评论道:“这小姐邪了。疯。”
侯文茂不动声色,心知此事没完。果然,第二天彭红叶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侯科长还不打算认识我吗?”
侯文茂说:“非得认识你吗?”
她说当然。
“行,你来吧。”
半小时后她进了侯文茂的办公室。
侯文茂这才读懂了她笑容里的那股寒意。
这人已经离开了她的大学,非正常离去。她读到大四,成绩不错,并无劣迹。本打算顺利完成学业,回云南老家找一份工作,结婚嫁人。却不料公安部门来调查她的犯罪记录,了解其是否暗娼,是否一边学习一边卖淫?她和某电视台记者在外地于夜半被拘往派出所的故事因此沸沸扬扬。校里系里要她说明情况,全校师生员工看她的眼神全都十分另类。她实在受不了,一气之下自行退学离开。出了这种事,不敢回云南,也不敢告诉家人,得想办法谋生。推销葡萄酒是她近日从事的谋生手段之一。
“你不帮我。”她说,“是你把我害了。”
侯文茂说这事挺遗憾,挺痛心,他能理解。但是冤有主债有头,赖不到他头上。
“你说钟声?他王八蛋都够不上,就是狗屎。”她说。
她告诉侯文茂,她跟钟声交往大约有半年,钟声说有办法安排她到电视台工作,给她送花,买衣服,百般追求,天天想把她拉上床,甚至说到要跟老婆离婚娶她。她知道这人靠不住,总不让他遂愿。那天在宾馆里钟声保证不动她,只要跟她睡一块,感觉一点浪漫。她没拒绝,让他爬上床,睡着瞧。起初这家伙还老实,只在床上翻来翻去感觉浪漫,半夜里终于熬不住了,急不可耐,扑过来动手动脚,硬干,两人才打起来。结果还真是挺浪漫的。
“我不明白你怎么回事。”侯文茂说,“第一次?”
“不管第一次还是第一百次,”她说,“这一次我不愿意。”
侯文茂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说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侯文茂说省城那边机会多,发展空间大,消费水平高,找个专业对口的活不难,干吗捡芝麻丢西瓜跑这里来推销葡萄酒?她说有些东西她腻透了。到此地卖酒,是因为这个城市很让她难忘。
“特别是这里的王八蛋。”
侯文茂忍住了,没发火。只说:“留个电话给我吧。”
几天后侯文茂给彭红叶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有个朋友在本市的国际旅行社当头头,他们那家旅行社常有涉外导游事项,需要高级导游人才,长相要好,文化素质要高,才艺要强,干得好的话,收入不会低。他觉得彭红叶挺合适,想推荐她去。不知道彭红叶愿意不?彭红叶没有回答,好一阵才问:“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学雷锋。”侯文茂说。
他让彭红叶自己考虑,想去的话给他打电话,不想去就不用打,算了
她说:“我去。”
3
侯文茂意外地与自己邂逅于省报。
早上上班时,侯文茂在办公室匆匆浏览省市报纸。意外地在省报群众来信栏看到一封短信,题目直白通俗:《救命司机你在哪里》,写信者称自己是一位农家青年,上星期五上午骑自行车送妻子回娘家,在公路上与一辆货车交会时遭遇意外,自行车倒地,妻子摔伤。其妻已有七月身孕,受伤后情况万分危急,他跑到公路上拦车,曾拦住两部轿车一辆货车,均不予帮助。幸亏后来有一轿车开过,司机发现路边有人受伤,凑上来施以援手,帮助他把妻子送到医院。由于事发意外,他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交押金,救命司机还拿出四百元现金垫付,然后离开,未留名姓。写信者说幸亏救命司机帮助及时,其妻人院后经医生抢救脱险,并生下一个儿子,现母子平安。当时忙于照料妻子,没顾上招呼救命恩人,连一声谢谢都没说,现在想来非常内疚。这人给市里和省城报纸分别写了信件,盼能借报纸一角感谢救命恩人,也希望救命司机本人或者知情者看到了能跟他联系,让他有机会一表感激之情。
侯文茂不觉大笑。他没想到自己竟会用这种方式在报纸上露脸。看来那小伙子不错,颇真诚,不像时下许多人吃了亏一个劲大叫,占了便宜就不吭不声。侯文茂觉得挺值得,那天其实他也是顺道,举手之劳,四百元于他也不算什么大数,换来这份报纸还真是不错。侯文茂当然不会举起一支胳膊声称该信有误,救人者不是司机,是个官员,即本人。如此招领美名不光可笑,可能还另有麻烦。那天侯文茂不是声称到省城去了吗?他怎么会跑到新店去救一个孕妇?难道是存心欺骗黄老板和广大人民群众?还有侯文茂大小是个领导干部,怎么不用司机,自行驾车出游?他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去了?因此对小伙子的情意侯文茂只能心领。
侯文茂不想让旁人发现他有任何异样。那些日子里他非常低调,成天蒙着一张黑脸,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认认真真依法治市,实际上他异常紧张地忙活不止,包括虚晃一枪跑到新店不声不响一呆数日。他忙什么呢?读书学习,临阵磨枪。
那会省里发布消息,公开招考官员,为省直单位招考二十余名副厅级干部,副处任职四年以上者可报。侯文茂恰好够格。侯文茂没有表现出过度热心,负责部门开过几次动员会,他无动于衷。报名截止前一天,侯文茂特意到组织部去送一份报告,那里有位副部长随口问他报名应考了没有,他说没报,不敢做梦。该部长即吩咐科长拿表来,让侯文茂当场填写,批评说:“你怕什么?考砸了又不撤职,没勇气!”
于是侯文茂鼓起勇气上阵,其实他只是在制造被动而上的假象。侯文茂格外努力学习已经有些时日,因为招考信息早有风传,听到消息后他就不为人察觉地悄悄干,搜集资料,排定计划,埋头努力,像当年准备高考一般。那些日子里侯文茂每晚读书必至深夜,上班开会也没拉下。他特别热衷开会,在会场上晃来晃去,表明自己坚守工作岗位,没有躲到哪里一枕黄粱做痴心升官梦,同时充分利用了时间。主席台上诸领导发表重要讲话,会场上的大小官员不便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也无电话干扰,环境优于办公室,可容侯文茂在笔记本里认真写写划划,安静而认真地自搞一套。侯文茂所任职的“依法办”没有什么权力,因此饭局不多,应酬较少,业余时间略显空闲,但是依法治市又与许多事情搭界,例如保护野生动物,所以需要列席的会议很多,老天爷如此慷慨地馈赠时间,对侯文茂表示厚爱,似乎早有预谋。
侯文茂的老同学钟声是新店镇人,毗邻本市,该狗屎记者常驻省城,却在老家乡下风景区拥有一幢别墅,朋友们开玩笑,说他有“别野”,影射好色之徒买屋乡野,以利与各种来历不明的女子野合。钟声的“别野”位于一座大水库附近,靠山面水,环境幽雅,平日无人,很安静。侯文茂向钟声临时借用,数次悄悄来去,关门读书,避开单位家庭各杂事干扰,独自学习备考,不搞野合,做的是正经事,他却不想为人所知。侯文茂报考的职位是省司法厅副厅长,他是学法律的,在市司法局当过科长,眼下所在的“依法办”机构挂政府之名,编制在市司法局之下,因此所报最为对口。他没张扬,只向分管副市长黄坚报告过,黄坚一向对他不错,知道情况后特地召见,给几本书让他认真学习,那天在市长办公室里他们说的就是这个。
省里来了个检查团,检查的是精神文明建设事项,涉及依法治市内容。政府办通知侯文茂列席汇报会。一进会场,侯文茂就意识到天赐良机,今天不能太珍惜时间,得认真对待。因为检查团里有个人姓刘,是省司法厅的研究室主任,侯文茂认识。
刘主任年纪与侯文茂相仿,三十大几,年轻能干,是厅里的大笔杆。这天晚上恰检查团没有公务安排,侯文茂请刘主任走出宾馆,继续其检查工作,采取微服私访方式,深人体验本市精神文明建设成果。小刘主任喜欢唱歌,侯文茂便请朋友小蒋代为安排歌厅,以投刘主任所好。小蒋在市人民银行任职,擅长交际,诸事都通,不像侯文茂不常出人类似场合,情况不熟。侯文茂请小蒋找一家高档点的,正规点的歌厅,预订一个包间。小蒋推荐“小雅歌厅”,称这家不错,环境很好,服务上乘,缺点是距离稍远,离市区近十公里,得用车。对侯文茂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带刘主任前去,一路交谈,悄悄了解情况。
这位刘主任知道本厅职位招考的若干内情。类似招考通常要由相关部门提出一些业务考题,供招考部门取舍参考,刘主任所在的研究室在厅里管大材料,提出参考考题任务非研究室莫属。虽然最终出现在考卷上的不一定就是他们提供的业务考题,其出题方向和思路肯定有所相关,侯文茂认为应当抓住机会略加打探。
这样他们就到了小雅歌厅。小雅歌厅原为一家工厂库房,外观其貌不扬,内装修相当奢华,尚新,大艳大俗,其雅果然嫌小。侯文茂带刘主任直接进了订好的包间,小蒋已经在里边安排果点。刚坐下,门一开忽啦啦进来一排小姐,在客人坐的沙发前一排儿站好,请君挑选。小姐们个个穿得很少,露得很多,披头散发,涂脂抹粉,眼影在暗淡灯光下闪烁,暧昧不已。
小蒋果然老手,花丛中游刃有余。他把手一摆,“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小姐跑出去喊人。小蒋对两位客人论及讲究质量。他说有的小姐只知道往客人身上蹭,皮肉发粘,嗓子发干,拿起话筒调都找不到,唱起歌跟锯木头似的,听来受罪。歌唱得好加年轻漂亮的大都跑到电视屏幕里跳来跳去,歌厅里还真不好找,得请经理友情安排。经理他认识,叫安丽,不是洗洁精,是歌星,这人厉害,漂亮能干,一般不唱,一唱举座皆惊。
经理笑盈盈推门走进了包间。侯文茂一看不对,什么安丽什么洗洁精,都不是,这人上唇左角一颗黑痣,分明就是不久前跟他一起在茶座里喝过茶的彭红叶。原来她不在金三角倒腾毒品,也不如她声称的是到省城那边办事,她是藏在这里冒充洗洁精了。如此邂逅,竟恍若当年与售酒小姐的意外相逢。
侯文茂一声不响。彭红叶没有丝毫慌乱,笑盈盈直视侯文茂。
“我们这些小姐是最棒的,样样都行。”她笑,“老板中意哪一个?”
侯文茂问:“安经理看得出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彭红叶说好像不是做生意的,那就是当领导的啦?年轻有为,可能官还不小?侯文茂说看我们像不像扫黄办的?彭红叶说欢迎扫啊,脱了衣服看看谁黄。身边人笑,都以为他们是在幽默。
彭红叶推荐了两位小姐陪客人唱歌,然后告罪,说歌厅里还有事要打理,即掩门离去。两位小姐果然秀色可餐加歌喉不错,足见有关人才尚未被电视台一网打尽。刘主任那天唱得很尽兴。毕竟公务人员,且第二天还要检查精神文明,放松亦不宜太过,十点来钟大家即离开小雅,乘车回返宾馆。
侯文茂没有马上回家,他把车停在车库,坐在车上打电话,挂彭红叶的手机。很顺利,一接就通。
“跟我说你怎么回事。”他说。
她笑,“口气好一点嘛。是不是想一起喝一杯,共度良宵?”
“你没讲真话。”
她说她这种人怎么会讲真话呢?她从来都是谎话连篇。侯主任准备拿彭小姐怎么办?杀了煲汤,王八炖鸡?
侯文茂把手机翻盖合上。只几秒,手机嘀的一响,一条信息来了,是彭红叶。
“别生气。明天找你自首。”
第二天她来了,到侯文茂的办公室,打扮得清楚整齐,端庄得有如电信局服务窗口阳光灿烂的柜台领班,看模样真跟什么大俗大艳的小雅歌厅无法联系,出入政府机关不显异常。
她来之前,侯文茂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小雅歌厅在本市登记开业已有半年,安丽经理在开业不久就应聘来到本市。数年前她在国旅当导游时叫彭红叶,现在改名了,知道她就是彭红叶的人肯定有,应当不太多。
彭红叶对有关情节供认不讳。凡侯文茂已经掌握的,她的说法基本相符,没撒谎。但是有很多情况侯文茂并未掌握,那就不辨真伪了。
她说这几年她有过很多故事。导游当腻了,做过车模,卖过衣服,在北京跟一个歌手同居过,到广东给一个快没牙的老台商当过几天二奶,在一家大夜总会做过“妈咪”,手下有过四五十个小姐。混来混去,渐渐有了些钱,日子过得好像也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房有车有哈巴狗,却总是找不到感觉,于是什么都先放下来,跑到本市应聘落脚,为了谁呢?侯文茂。谁让侯文茂皮这么黑,让她印象这么深刻。她为侯文茂准备了一份惊喜,总想适时奉献。但是知道猴有一个梦想,不喜欢她在眼前招摇,怕她破坏安定稳定大好局面,因此近半年时间里她只是躲在一边近距离观察,热烈关心,没想现身。不久前那一次造访是实在想得不行,悄悄冒了回头,她自己觉得并没有给侯文茂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昨天晚上不怪她,怪侯文茂自己,她清楚侯文茂很谨慎,通常不上歌厅的,干吗上了,还大老远跑到小雅陪客唱歌?这回不是彭小姐骚扰侯主任,是侯主任骚扰彭小姐了。
“真没想这么快让你知道的。”她说。
“又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