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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2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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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芬娘躺在病床上,较多的时候是抱怨自己的命运,怪自己没有一下子摔死。阿芬伺候她,她也总是不称心。不是嫌这,就是嫌那。同病房的病友,都看不惯了,觉得阿芬娘有点过分了。在大家眼里,阿芬是一个多好的女儿啊。她自己的女儿才那么一点儿大,需要照顾,但她为了照顾母亲,却宁愿放弃自己的女儿。阿芬像母亲,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照顾母亲非常周到。但她还常常要被母亲责怪。病友就劝阿芬娘,既然生了病,住了院,就要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急躁,不要埋怨,更不要动不动责怪阿芬。“她连女儿都不管,来这里照顾你,多不容易啊!”病友说。 
  阿芬娘多愁善感的时候,则拉着阿芬的手,向她表示感谢。她认为,自己这一摔,拖累了阿芬,心里觉得非常地过意不去。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阿芬自然被感动了,就说:“妈,你不要这么说啦,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着,自己的眼泪也下来了。 
  阿芬娘伸出手,摸索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橘子,剥好了,抖抖豁豁地,剥下一瓣送进阿芬的嘴里。“你自己吃吧!”阿芬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把橘子塞进她嘴里了。她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显得那么有力。 
  阿芬娘还摸出两百块钱,一定要给阿芬,让她去买一筒最好的奶粉,要进口的,给她们的小嘟嘟吃。阿芬说:“我有钱,妈,这钱还是你留着吧!”阿芬娘不干了,做出了生气的样子,硬把钱塞进阿芬的口袋里。 
  同病房的病友不在的时候,阿芬娘还很伤感地回首往事。这是在病中,阿芬娘变了。要不是躺在病床上,她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凶巴巴的,她从不这么缠绵委婉。她回忆她这一生,最失败的就是嫁错了男人。她当着女儿的面,说这样的话,令阿芬感到很难堪。虽然在阿芬眼里,自己的父亲也确实是一个很没用的男人,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男人。嫁给这样的男人,说不上是什么成功,但也不能说是失败呀。安分守己的,听话,温顺,不是很好吗?她知道母亲心气高,嫁了父亲这样一个男人,一辈子都感到不甘。阿芬娘握着阿芬的手,说了她男人的许多不是。她甚至向阿芬透露了,这可是第一次透露呀,说她的男人很早就是一个废物了。阿芬感到意外,感到这样的话由她母亲说出来,当着她的面说,实在是非常难堪。 
  “我这不是守了一辈子活寡吗!”母亲这句话传到阿芬耳朵里,阿芬觉得恍恍惚惚的,显得不太真切。 
  不过,阿芬娘也说,阿芬的父亲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活这么大,人前人后都是缩头缩脑,在老婆面前,更是赔了一辈子的小心。他唯一的人生乐趣,就是每天晚饭时喝那么一点儿酒。而且还是酒量极差的,只能喝一小点,香一香嘴巴而已。“唉,他也可怜!” 
  阿芬娘还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有愧于男人的。阿芬从她絮絮叨叨的回忆中听出来了,娘确实曾经背叛过父亲。看来镇子上从前的一些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阿芬感到惊心,她的心突然一阵抽搐。自己难道真不是父亲所生?她真正的父亲,难道真是从前那个公社副书记?阿芬感到脑子里空空的,耳朵边响着一种虚无的声音,是蜜蜂振动翅膀的声音呢,还是天空的深处在滚过一阵雷声? 
  阿芬从县城回到小镇上时,天已经黑了。她坐的那趟末班车,开出县城不久,就坏在了路上。司机修了半天,才马马虎虎让汽车重新动起来。这辆老爷车哐哐哐地一路响着,乌龟一样爬着,到小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阿芬已经有两天没见到女儿嘟嘟了。她对母亲说,她想回家一趟,看一看嘟嘟,然后再到县城去服侍母亲。 
  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居然感到一阵轻松。医院真是一个压抑的地方啊!当汽车驶出县城,阿芬内心这种轻松的感觉更明显了。如果不是车子坏了,她的心也许会轻松得飞起来。心胸会像车窗外的天空那么广阔,心就会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或者像风,在田野上空飘来飘去。至少也会像一张被风吹起来的废纸那样吧,要飘到什么地方,就飘到什么地方。也许会飘得很高很高。 
  夜色降临之后,阿芬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左眼和右眼一起跳,这还是很少有的。两只眼睛的眼皮都频率越来越高地跳。 
  阿芬的耳朵边,忽然又响起猫儿叫春一般的声音。幻听又出现了。那是她的女儿嘟嘟在哭呀!安徽妹的奶粉是不是太烫了?烫坏她娇嫩的小喉咙了吧?或者她抱着她,哄她睡觉,竟然自己打瞌睡了,一松手,把孩子掉到了地上?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呀,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没有当过母亲。一个没有做过母亲的人,再怎么疼孩子,也是不能让人太放心的。 
  自从嫁给罗全力之后,阿芬发现,她的母亲对她远远不如罗全力。小镇上有俗语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母亲说过小镇上所有人的坏话,就是没说过罗全力。她心情再不好,只要罗全力在,她的脸上就有了笑容。阿芬娘总是把最好吃的留给罗全力。小两口发生了矛盾,她知道了,也总是立场坚定地站在女婿一边,毫无原则地怪罪女儿。阿芬也曾经想,喜欢女婿,是给女儿面子,也就是喜欢女儿。但母亲有时候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阿芬有时已经夹起了菜,比方说一块鸭肫,母亲都会伸过筷子来,把它断下。老人家对阿芬说:“你怎么总是抢好的吃?给罗老师吃呀,他喜欢吃这个!”她一直叫女婿“罗老师”,始终保持这一尊称。 
  在县城开往小镇的汽车上,阿芬感到了母亲的可悲。她对女婿那么好,可是她又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她摔伤了住院,罗全力竟然连看都没去看过她。他还是那么迷恋电脑游戏,除了上课,就是玩游戏。她知道,他有时竟然连课都不上,跑到邻镇的网吧去玩,学校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还创下过连续玩电游两天一夜的纪录——他在那两天一夜里吃掉了十一盒方便面!母亲对他的宠爱,是不是付诸流水?他真是辜负了丈母娘对他的一片好心啊! 
  但母亲从未抱怨过罗全力。每次阿芬走进母亲的病房时,都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失望。老人家的目光,总是绕过阿芬,投射到她的身后去。阿芬知道,母亲是希望能看到罗全力。但是没有。老人家的目光里一次次流露出失望。这种失望的表情,实在叫人看了觉得可怜。但她从不埋怨她的女婿。“最近他忙,没空,”阿芬替他向母亲解释。母亲总是说:“让他忙他的,教书最辛苦,别让他到医院里来,这里空气不好。” 
  阿芬想,要是母亲嫁了罗全力这样的男人,那么她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她会是一个温顺的妻子,任劳任怨,忍辱负重。她的生活,一定会是大不同于现实了。她嫁了父亲这样一个窝囊的男人,所以她不甘,她暴躁,乖戾,她成了一个凶狠的女人,她的身上失去了一个女人所应有的一切的美德,大部分时候,她像一个母夜叉,让家庭的空气始终处在压抑与不安之中。要是她嫁的是罗全力这样的男人,她就不会给丈夫戴绿帽子,她就不会成为这么一个难看而讨厌的女人。她也不会从楼上摔下去了,不会从此要坐在轮椅上过日子了,是吗? 
  多么希望有一只温柔的手,从天空深处伸下来,轻风一样抚摸这可厌的生活,让一切都变得绵软、温馨、和谐。抹平家庭成员之间的冷漠、欺骗与厌恶,抹平心里边的伤痛,抹去生活道路上不光彩的足印,抹去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抹去不想留下来的记忆,抹去泪水。 
  以及,让不安分的眼皮,在这温柔的抚摸下,停止它的跳动。 
  她走进家门,听到卧室里传出女人叫床的声音。她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了床上的一对男女。她的罗全力,光着上身,正疯狂地扭动身子。而躺在下面的女人,则把两条腿举得高高。阿芬认出了安徽妹的脚,因为她两条光腿的末端,套着阿芬送给她的百丽皮鞋。 
水晶孩童
张惠雯 
  1 
   
  仅仅说这孩子美丽是不够的。更确切的说,他美丽得怪异、令人难以置信。他母亲看见他第一眼就晕过去了:这孩子没有肉身,他是一块人形的水晶,包括他的头发、眼睛、指甲……好像曾经有一把最灵活尖削的刻刀在这水晶上雕琢出哪怕是最细微的线条。他安静地从母亲的腹部滑落下来,在没有别人在场的一个午后。他没有像其他孩童一样啼哭,只是静静地躺在昏厥过去的母亲身边,透明而柔和。 
  当他的母亲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这个水晶的婴孩安静地躺在藤床上,睁着眼睛。他是如此的美丽,却又令她难以置信。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孩子和她自己有任何的关系,好像别人将这个东西放在了她的肚子里,好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她又恐慌又茫然,突然她哭叫着跑到院子里,大声喊着丈夫的名字。她的呼喊很快通过一张又一张的嘴传遍了小镇,正在某一个杂货店搬运货物的丈夫就一路跑回了家。到了傍晚,他们的屋子和院子挤满了人。有的人高声谈论着这个小镇有史以来发生过的最奇怪的事情,有人在打听着婴孩的样子,有人抱着饭碗,睁大眼睛倾听着。聚在一起商谈的老人们关于这奇异孩童的由来一筹莫展,只能确定这是个史无前例的怪事。可这男孩实在美丽,他的非人间的美丽使那些能够挤到床前看见他的人一时间沉默无语。一直到深夜,人们才肯散去。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镇上的人乐此不疲地去观看这个水晶孩童,很多人走了又来。对于一些清闲的妇女和儿童来讲,去看水晶男孩几乎已经变得像清晨把家禽从笼子里放出来、午后吃一片蛋糕、晚饭后到镇街上找人闲聊一样日常而自然。她们挽着手,走着、赞赏着,眼睛忍不住往天空或是远处望去。然而,一天又一天过去,这些非同寻常的人群也会慢慢稀疏。 
  季节已从夏天转向初秋,凉风里偶尔裹挟着几片斜落的叶子。他的父母看他时,眼里仍然充满着茫然和不信任。这个孩子和他们看不出一点关系,更不像是他们血肉之躯的结晶,他不知从哪里来,突兀地降临在他们家。女人一再说起她竟然没有感到分娩的痛苦,他就那样自己从她身体里滑落下来。她一再向别的女人说起这一点,带着烦恼和困惑的神情,好像没有经历到生育的痛苦乃是她最大的遗憾。但她还是把母乳奉献给这个陌生的孩子。当他用他凉丝丝的嘴吸吮她的乳头时,她似乎能隐隐感觉到什么,就将他抱得紧一些。但她很快又松开了,他的美丽显然令她害怕。她把他放回到藤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发呆。然而女人还是坚强的,有一天她终于决定这就是她的孩子,并且亲吻了他。而他的父亲在大部分时间避免看到他,他有些害怕,甚至暗地里有些恨他,因为他怀疑这个孩子夺走了他真正的孩子,一个可能会非常像他的活泼的孩子。当人们来来往往进出他的家,他感到侮辱,没有人相信这是他的孩子,他自己也不信。 
  可是一个老人偶尔回忆起的故事改变了做父亲的对待这孩子的态度,悄悄地抹去了他的敌意,使他决心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接受上天所赋予的命运。老人回忆起的故事来自于他许多年前读过的一本书,故事里有一个处女怀孕了,那个孩子跟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神的孩子,神使那个女人生下了一个非人间的男孩,来拯救世人。老人所讲述的故事在镇上流传,人们从那里揣测着模模糊糊的启示。男孩的美丽与人们印象中的怪胎和妖孽无法对应,那么说他是神送来的似乎更为合理。但是这小镇向来安稳,人们认为他们并不需要救赎。也许神会赐予财富和丰收,这是隐藏在每个人心里的秘而不宣的愿望。孩子的父亲因为这隐秘的愿望而受到人们的尊敬和优待。 
  在那一段时间里,突然降临的启示使人们因期待而焦躁不安,有些人简直睡不着觉。大家显得过分快乐而容易冲动,他们反复地走进男孩的家,提着各种礼物。当他们看着他,他们希望发现隐藏在他面容之下的启示,他们仔细察看他的眼角、鼻翼的轻微翕动、嘴唇上的细纹,甚至将眼睛贴在他的耳朵眼里朝里看。人们在这孩子的面容里寻找答案,充满疑问和焦虑。连女人们都发现吸引她们匆匆赶来的不再是孩子的美丽,而是依托在这小人儿身上的她们秘而不宣却几乎要涨破的愿望。人们忍受着等待和不停猜测的煎熬,日子简直长得疯狂。有人建议剥去孩子的衣服,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老人们被这种渎神的语言激怒了,他们说,神的启示不是像金子一样掖在身上。人们只好按捺着自己,他们整天呆在家里,突然地大声咒骂、发脾气,过一会儿又似乎满怀期待地等着。在秋天即将过去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他们更贫穷了:庄稼因为缺乏料理几乎失去了一半收成,铺子里完全没有进新货,散发着食品变质的臭味,女人们习惯了四处走动几乎不照顾家,家里像猪圈一样凌乱肮脏,孩子们的头发丛里爬满虱子。当然,还有更多被掩盖起来的秘密:一个女人毁掉了所有她认为丑陋而粗糙的衣服,因为她确信很快可以到城里为自己买一批新衣服;一个男人在他的几个情妇肚里播下种子,因为他确信很快他将一掷千金,养活几个老婆根本不成问题。总之,这个镇子突然之间变得肮脏邋遢、伤风败俗。 
  这个冬季异常寒冷而拮据,人们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计算着剩余的囤粮。他们异常失落,但不敢抱怨。很多人还是迷信的,尽管他们的行为看不出一点对神的敬意。他们不敢将怨恨说出来,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如何失望、如何早就预料到那个怪胎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他们曾有的热烈愿望像炉膛里烧尽的炭,偶尔爆出一星火花,随即又熄灭了。在这些沉默而漫长的冬日里,那个为大家讲述故事的多知识的老人被大雪埋葬了。对于老人的过世,怀想最多的大概是水晶孩童的母亲,她隐隐感到那个老人带走了什么,让她心里不安。其他人很快忘记了这件事,盘算着明年春天的计划。 
   
  2 
   
  他像正常的孩童一样慢慢长大,这段时间没有人来看他,人们忙于收种、忙于生意和债务的事情,妇女们发现家务事越来越多,已让她们分不了身。只有零星的几个孩子仍然坚持着他们的热情,尽管他们不时被孩子的父母亲训斥和驱赶,他们一有机会还是会围在他周围,突然地摸他一下。而那孩子呢,他喜欢观看周围的一切,每一张围在他周围的脸都被他细细地看过。他那一双眼睛似乎天生为了观看,天真而专注,从来不会显出一丝疲倦。而当疲倦突然降临他的身体时,那双眼睛就紧紧闭拢,立即沉人它自己的梦境去了。 
  有一天,这孩子抚摸了另一个孩子的胳膊,因为在他逐渐清晰的意识里,他和自己的看上去是不一样的。被抚摸的孩子跑掉了,所有的孩子都大惊小怪地散去了。小人儿坐在床上,回想着一下子的触觉。当他转过头看着他母亲的时候,她相信他的眼睛告诉她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他没有其他孩子那样的柔软的肉身,他们和他不一样。 
  他开始蹒跚学步,他母亲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重重地跌倒就等于破碎和死亡。脱不开身时,她就用一条带子把他绑在床腿上,一开始他试图挣扎,但很多东西会突然把他的注意力分散,有时候是摇晃在窗棂外的一条绿色的树枝,有时候是投射在屋子里的一道阳光,有时候是某种声音。他的眼睛似乎在不断寻找,而同时,他也仿佛在倾听着某些幽微的声音。当她看到他安静而专注的样子,可能会吓一跳,但是,慢慢地,她感到神奇,她会从屋里的某个角落偷偷看他: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她看不出他身上秉承任何人的痕迹。可是他却有最完美的人的面孔,一切竟然都在她的子宫里孕育而成。 
  父亲几乎不想看他,他像命运一样来历不明、让人无力。那个冬天他和别人一样吃了苦头,他的好运气荡然无存,现在人们仍然躲避着他,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疏远他,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尊敬过他、对他亲热过。他们曾经送来过各种礼物,现在他们以千奇百怪的借口想向他讨还。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有时候他劳累了一天回来看见他妻子搂着那孩子的腰在院子里教走路,他简直想揍她一顿。为什么她能够亲吻他,将他搂在怀里,好像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她镇定自若地做着一切女人应该做的事情,镇定得让他害怕又嫉妒。 
  这孩子终于可以自由地在院子里行走,于是人们看到在篱笆缝隙间露出的那张脸,带着热忱向他们张望,这唤醒了已被他们埋在日常生活的尘土里的关于水晶婴孩的记忆。水晶人竟然像正常人一样行走、长大,这就像当初他突然闯入他们的世界一样令人不安。人们回避着他的眼光,可那双眼却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因过分清澈而显得虚无缥缈。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平庸而丑陋,还有一些灰印子,他们的衣服也太脏了,蒙着灰尘和油腻,他们脚步匆匆,而他却躲在篱笆后,放肆地观察他们。谁也受不了这种注视,因为它使我们注意到自己。 
  阳光和热风使夏天白而干燥,在好几轮季节的变化之后,水晶孩童坐在屋檐下,观看着似乎凝止又充满变幻的景色。天空在树枝围成的框子里流淌,云絮像流水冲击产生的洁白泡沫。他相信天空和河流其实是相同的东西,有时候风从天际吹过来,它其实是急流中的一朵旋涡。如果有机会,他希望母亲再带他走出镇子,他们走在开阔的田野里,她和他走在深深的草和花之间,他也能够看见更大片的天空和更多的云。可是他也怕那样的情景:当他拽着母亲的衣角走在镇街上,每个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他母亲走得越来越快,几乎在跑,他快要跟不上她,又有孩子跟在他的后面,越跟越近,嬉笑着,他们的脸几乎碰到他的脸,他们又伸手触摸他,母亲不断朝他们怒喝,而那些观看的大人也开始嬉笑。他们的笑声和目光让他害怕,感到寒冷。当他们终于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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