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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便用法语问他,才知是找上门来的学生。他是巴黎商学院的新生,以前学过几年中文,能够考进竞争激烈的商学院,就是托了懂一点中文的福。可是学院的中文教授是法国人,课上得不着边际,满足不了他学中文的长远规划。我刚巧住他父母家附近,听说以前还是记者作家,就想请我帮他练练口语。他额头渗着细汗,局促地说,我只有不多的零花钱,一次付你一百五十法郎,会少吗?我当时还很中国,说,不付钱我也教你。他顿时手舞足蹈起来,鼻尖上的雀斑隐隐的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逢周末,他回父母家,我就去那座大宅子里给他上会话课,一直到第二年他去台湾实习。其实上课就是聊天,我们总是聊得很开心。他叫阿历山大,是个非常单纯的男孩子。他说他的初恋一定要给温婉的中国姑娘,那是他从小的梦。他用了温婉这两个字,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最后一课结束我们分手,他眼里竟盈了一眶泪。我说以后还可以一起聊天的不是吗?他这才笑了。可是后来却不常见他了,想来早已毕业工作,也不知是否找到了他的中国爱。
我家附近有一小汪湖,是维芮柰的五湖之一。湖里住了一对天鹅,那年春天又孵了五只小天鹅,让清波荡漾的湖面添了盎然的舔犊之趣。我常常拿了面包沙拉菜去给天鹅喂食。每每,水里倒映的那幢大房子的百叶窗里会有散淡的视线有意无意跟过来。那里面有个绾了髻的女人,金发碧眼,在偌大的豪宅走动,孤魂似的,有种诡谲的神秘。我们从不说话,却有会意的内容。对岸是一棵伟岸的老树,华盖遮蔽了大片草地,有一个瘦削秃了顶的男人张开两臂纸鹞般吊在树荫下,左肩高,右肩低,很滑稽的样子。我走过去,他会立即收掉纸鹞的姿态,两手在襟前搓着对我说,他在练中国气功,嗫嚅的不很自信。他看我的神态极是虔诚,好像我脸上有气功的某些神灵一般。远处有孩子在踢球,见我,球也不踢了,手指揪了眼皮往两边拽,眼睛拉成上翘的两条细缝。我故意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算是回敬他们对亚洲人小眼睛的嘲弄。
如果与我先生同行,就更多些意味。比如遇见名叫彼耶的他的老熟人,那手与我握得热烈了些,他就会说,你瞧彼耶两眼放光的,很喜欢你哩。又比如那位从满屋子钢琴声里走出来的女法官对我笑,他又说,怪了,这位冷女人从来不笑的,今儿对中国开禁了。还比如,总在湖边垂钓的灰眼胖子,居然从鱼箱里拎出条大鲤鱼,让他转送给我。当天没法吃,只好养在浴缸里。法国人向来很自我也很私有,不习惯无缘由地送礼给别人。我不算例外,我的缘由在于中国。维芮柰就这样把法国式的傲慢以及对中国的礼遇含蓄到极致,烟化为只能感觉难以言说的一种气息,渐渐把我吸纳进去。
我先生因此揶揄我,知道你是谁吗?你是维芮柰的中国风景!
马赛曲
那个十二月二十六日,对法国人来说是黑色的日子。
介于圣诞与新年那个本来充满喜庆的夜晚,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风雨洗劫了全法境内,房屋倒坍,河流涌漫,成千上万的树木连根拔起,四处狼藉一片。在中国这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法兰西是被上帝和大自然的风和日丽宠惯了的民族,顿时被毁灭性的打击吓着了,掩不住一脸惊惶。
停电了,暖气片冰凉。我干脆走出门去,在阴冷的清晨满目的凄凉中梦游般行走。路变得窄小而时时被阻断,横七竖八躺着栽倒的大树,根须仰面朝天,枝杈在水洼里颤抖。从高架上脱落的电线互相缠绕裸着狰狞的断头。绿色垃圾筒随风打转,撒了一地的纸屑果皮。那些深宅大院更是惨不忍睹,不倒的树歪着,终究没能撑住的或砸了院墙或戳进屋,把些气宇轩昂的房顶横空截断,豁出一个白花花参差的天窗来。天窗下,女主人裹着睡袍散乱了头发在瓦砾堆里刨着,终于刨出了那尊青铜雕塑……
如此的承受想来只在二战期间经历过。上帝的玩笑这回是开大了。
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搀扶着走过来,白发在风中飘拂。他们走到匍匐在草坪中央那棵硕大的橡树旁,停住了。这棵橡树至少有二百年的历史,横卧着就像一座连绵的山,丛生的枝蔓犹如山的起伏掩埋了年轮的叹息。两位老人伸出手去,一遍遍抚摸老树那斑驳的湿漉漉的躯干,摸着摸着,竟嘤嘤哭出声来。哭声喑哑,有种痛彻肺腑的悲哀。我远远看着他们,心里有些难过。我理解,他们是把老树作为一个生命的离去哭泣的。生命死亡了,承载于生命之上的世纪烟云也遽然抹去。哭,又是多么无奈!
就在此时,非常奇怪的音乐在周边响起,很低沉,夹杂在风的呜咽里,邈如天籁之音,湮没了无边的草坪。
竟是马赛曲。法兰西国歌。
旋律应该是熟悉的,却带来全新的冲击。不知是从哪一座房子里传出来,也不知这样的清晨在老唱机上播放马赛曲意味了什么。是祭奠老树亡灵?是陪伴老人哭泣?抑或是面对灾难的挣扎与挑战?我只知道此刻我心里翻腾着的是怎样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一直以来旁观者的心态消失了,眼前的一切乃至整个法国都顷刻间与我有了休戚相关的联系。我有了介入的急切……
或许就是那以后,我开始尽公民的本分。我参与了法国人的全部喜怒哀乐。包括后来的总统大选。
在法的中国人大都划地为牢生活在中国圈里,即便人籍,也不投票,是自我放逐的族群。以前我也是。如今我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微弱。
维芮柰离我家最近的投票处设在一个小学校里。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揣了选民证踏着阳光走进去。选民静静排着长队,长队里有我认识的熟人和邻居。他们都穿戴齐整,男的系了领带,女的化了淡妆,虽说脸上残余了法国人一贯的漫不经心,却依然有种整体的庄严。我是唯一中国面孔的选民,我迎来的目光有疑惑也有赞许。在选民证上签了字后,我取了各候选人的选票,进了对面那个挂了门帘的格子间。里头很小,仅能容纳一人,像自动拍照的小亭子,是个极私密的空间。我筛选手里的那几个姓名,抽出希拉克那一张折叠起来塞入信封,想起昨晚先生在枕边对我的忠告,忍俊不禁。他是亲左派,自然会把票投给社会党;而我,对不起了,为了自己小小的私心,只能把票给连任的戴高乐派希拉克,就冲着他亲华、热爱中国文化这一点。我把选择投入票箱,一眼瞥见后面高悬的红蓝白三色旗,觉得离它很近。
讵料第一轮结果爆了冷门,左派党遭了滑铁卢,极右党勒庞与希拉克匹敌争夺第二轮,举国上下一片大哗。法国不愧是法国大革命和自由、平等、博爱人文精神滋养起来的民族,立即对自己非理性的行为作出理性反思。左派右派同仇敌忾。民众纷纷走上街头,举着“倒退”、“耻辱”的牌子,为对极右的妥协作出严厉警策。浪漫的法国人不再浪漫。那几天,巴黎葬礼般沉重。
维芮柰虽然没有游行,亦能觉出气氛的不安。我家的门被三次敲开,电话频频作响,信箱里塞满了传单,重复传递的只有一个声音:遏制勒庞,把票投给希拉克!就连我的电子邮箱,也发进来一封告华裔选民的中文呼吁,历数极右党的排外与种族歧视。出门,总有年轻人骑了自行车在你身边说,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也是橡树倒下的那个大草坪,一个黑衣男人对我说,你爱法兰西吗?如果爱,别让她蒙羞。他看上去像个神父,眼里布满忧郁。
希拉克终于在第二轮胜出。其实这已不是他个人及哪一个党派的胜利,而是法国的胜利。法国人收复了险些被自己丢失的理性地盘。
而我,则学会了怎样表达。
再以后,是美国对伊拉克之战。法国自始至终都是最强硬的反对派,虽然初始显得很有些孤立。但法国民众给了决策者最大的支持。国内纷争暂时退居幕后,希拉克人望指数直线飙升,政府民众之间达成从未有过的共识。反战呼声漫卷巴黎和全国。
维芮柰的教堂前摆开了几张拼起来的长条桌,上面铺了白布,两支炭笔撂在一旁。有几个男女站在桌后,神情肃穆。一看就是民间反战团体在征集签名。他们并不慷慨激昂,甚至都不说什么话,但过往行人却没有一个能旁若无事地绕过去。不管女人男人,不管祥和的老者还是散漫的小伙,都会毫不迟疑举起炭笔郑重签下自己反战的意愿。白布上很快落满黑色的人名,挤挤挨挨像一幅现代派的画。
我也在布的角落签了名。落笔时,竟有马赛曲的旋律在心里一闪而过。不知是谁在那白布上放了细柔的一杆青枝。我想那应该是橄榄枝。
成群的鸽子在细碎的光影里踏着舞步。和平多好!
青春,首先是独立的
前两年,法国出了部电影《Tanguy》,挺卖座的。片名取得随意,就叫主人公的名字。影片诙谐地叙述一个法国家庭上下两代人生活中的伦理冲突与价值碰撞。儿子是个满腹经纶的汉学博土,学业优秀,也能挣钱,就是不愿独立,年近三十还赖在父母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算年老依旧浪漫的父母希望自己与别的法国父母一样,在儿子成人后享有完全的私人空间,屡遭困扰,便想方设法撵儿子出门,以此引出一连串妙趣横生的场景和细节。这是一部算不上经典却很法国的影片,入木三分地刻划出现代家庭中人的生存本质和处境,充满法国式的宽宥和幽默。故事的结局饶有兴味:终于被软硬兼施赶出父母家门的Tanguy拎着他的旅行包坐飞机去了中国。在北京一个三代同堂的四合院里,他找到了几个月前在巴黎邂逅的女友,并决定从此在这个其乐融融的中国家庭里生活下去,以圆他与西方格格不入的合家欢好的东方之梦。
Tanguy是被属于他的社会抛弃了。导演虽然为他在中国找到了归宿,却并不等于对Tanguy那种父母、家庭、爱情的依附保留了善意和首肯。恰如崇尚情感细节人文关怀一样,法国人对青春的认同首先就是独立,这是百川归海的法国文化一条源远流长的涓涓细流,已被几代人达成共识。与中国相比,法国父母的价值观念或许更家常一些散淡一些,既少望子成龙,也排斥含辛茹苦。孩子与他们之间,从来都有一道分水岭,责任和亲情经纬分割。跨越成年的门槛同时意味跨越父母的门槛。像Tanguy;就是窝囊的寄生不被主流社会接受了。
菲利普是老贵族后裔,原来住在维芮柰一个深幽的古堡里。家里很有钱,据说窖藏的波尔多酒就值几百万。但我认识他却在巴黎左岸拉丁区一个有点破败的小阁楼里。他从大一开始就住在那里,一住六年。六年来他一直在索邦上学,现在是艺术史博士。他是一个很有风度的小伙子,亚麻色头发微微鬈曲,说起话来神采飞扬。他置身于他那个弹丸之地并不难堪,从我这扇小窗能看到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哩。我问他,你准备一直住下去?不,住腻了就搬,他说,等找份拿全薪的工作,贷款买间大点儿的。我心想,再大,恐怕也比不了古堡里堆放杂物的顶楼间。菲利普一眼洞穿我的心思,说,没错,我父母的家是大,是有钱,可家再大钱再多也是他们的,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是我,我的生活只能靠自己设定。他一副本来如此的淡定,反让我觉得自己的疑惑不那么顺理成章了。
漂亮的莱雅出身下层,却与菲利普殊途同归。她是我在法语培训班的老师,喜欢频繁地变换发色发型,弄出出奇制胜的效果。她是读
到大二辍学暂时来培训中心打工的,等攒足一笔钱,还会回校继续学业。她书教得不生涩,只是每天上课总是呵欠连天。混熟了,我才知道她为争取通常的独立做得很是辛苦。她父亲是花园工,母亲替人帮佣,退休前置好一幢房子安居乐业。莱雅如果留在父母家,是有可能搭地铁去巴黎把大学念完的。但她不愿意。像许多法国青年一样,她高中毕业会考后就卷了行李直奔巴黎而去。法国一般大学只收注册费,但房租却是一项逃不掉的开支,巴黎尤其昂贵。她住进政府补助的学生公寓,靠课余给人做家教支撑这份已经降了一半的房租和生活费,最终难以为继。其实彼时她仍可以选择回父母家,但没有。辍学后,她分租一栋老房子里的一个单间,以晚间照顾房东老太太来抵销房租。那房子离培训中心很远,每天得换乘地铁公车辗转多时,所以莱雅年轻轻的脸上总有抹不去的倦意。她是用积累倦意来积累独立的本钱,让我这个长辈学生不由生出一份怜爱。她却嬉笑着说,其实青春就是穷。那次几个同学在塞纳河边瞎逛,走累了进咖啡馆,所有人掏空口袋也只掏出两个半欧元,哈哈,只好落荒而逃,去便宜超市买一大瓶水轮流喝……
青春等于穷,果然是吗?穷是因为独立,独立则包含自由与征服。记得我曾经的学生阿历山大说过一句话:留在父母身边,你就像幸福的囚徒失去了自由,塑造你自己的自由。
马丁是我在网上结识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未脱稚气,想象他坐在电脑前难免一副佯装的老成。他是网络供应商美国在线(AOL)法国公司的夜间咨询员。我的网出了问题,就把电话拨到他那儿。解决故障后他与我聊天,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我。他原来学计算机,半道里迷上了马,就把热门的工程师新职位辞了,向父母借钱银行贷款在郊外开辟了一个马场,养马驯马与马为伍。而现代骑士依然是需要吃饭的,他就找了这份夜班,用睡眠换回比工程师低了多半的工钱。反正睡觉也是浪费时间,对吧?他踌躇满志,在网络那头激情洋溢:每当征服一匹马,你就征服了自己,信吗?
我当然信。
马丁让我想起火车上遇见的那对情侣。他们双双抱一把吉他,肩头背囊小山一般压着,脸上交错跋涉的疲惫与跃动的活力。他们的衣衫开始褴褛并落满尘土。这褴褛就是一个传奇的谜底。他们居然去了中国,并在那儿整整流浪两年。没有工作不通语言也没有任何准备。他们不断换着城市,在不计其数的乐队、酒吧以及音乐圈里出入,弹着他们的吉他唱摇滚,喂养肚子,喂养爱情,也喂养青春的飞扬恣肆。曾经露宿街头,曾经在大山里迷失方向走了好几天,曾经病了没钱买药,但终于凯旋。中国真大!火车上的他们看着我,笑出一抹灿烂。我问,还要继续走吗?嗯,他们点头,下一站是印度。
这样的青春真让人歆羡。
难怪,即便是世界最著名精品公司路易·威登集团继承人,身价一百四十四亿欧元的全球最富有法国未婚千金德菲娜·阿尔诺,也在求学期间其后长时间里选择自由和独立的出走,绕过家族与金钱,把自己交给社会来锻造。
影片里的Tanguy,当然只好被他的伙伴们驱逐出境了。
左邻右舍
叙说邻居的故事,就是叙说法国细节,不是吗?
对比眼下竞争激烈欲望涌动的中国,法国人的生活有一种回归的平静和从容。但一旦走进心里,生命的苦难、人性的挣扎就会露出峥嵘来。
真正认识我的邻居是在一个关于死亡的约会上。
科莱特死了。我穿了黑衣去教堂参加她的葬礼。那时,我刚住进维芮柰不久,是初次在公共场合露面,也是初次与众多邻居聚到一块。彼此点头致意,然后彼此唏嘘。
那个戴帽子的老头是孤僻的抑郁症者,与我已有交往。他就住在我楼下,整天合了窗帘关在屋里像个幽灵。据说他年轻时在小乐队里吹萨克斯风,所以他紧闭的门里终日是老唱机旋出来的爵士乐。他独身,没有朋友,生病时只有他的姊姊大老远赶来照料,赶不动了就叫来救护车把他交给医院。他几乎不说话,却并不妨碍他趴在门后藏在窗旮旯偷窥外面的世界。比如我,一个闯入维芮柰的中国女人。人都有第六感,被人暗地里盯梢总让我裸身似的不自在。我躲避过,始终没能甩掉游移在空气中的那束目光。想来想去,只有和平解决。那天,我找出一盘中国古典民乐《春江花月夜》,下楼敲开了他的门。他在黝黑的门道里阴郁地看我。我把音乐盘递到他手里,尽可能柔声地说,知道您喜欢爵士乐,也请您听听中国的音乐。只见他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亮,我又被重新关到门外。翌日,邮箱里收到他的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谢谢您送给我上帝的吟唱,美极了!从此,跟踪的目光消失了,我们有了神交的默契。
科莱特是早于我被他接纳的另一个唯一。他们的故事也很简单。她送了他一只猫。一只花狸。
所以他来给她送行。
科莱特躺在原色棺木里,旁边站了她的丈夫和儿女。他们都没有哭,脸色是淡漠的灰暗。
有个掩了嘴抽泣的女人立在拱门之下,眼里的绝望让我掉不开头去。知道她住在同楼的另一个门洞,人称珍妮太太。她胖胖的,胸和臀部很丰满,走起路来雄赳赳像连排射出的子弹。或许因了父亲是陆军上将,她即便伤心也抹不去将门虎女的凛然。珍妮曾是受宠的妻子快乐的母亲,操持着幸福的五口之家。前不久,丈夫离家上班,抱着她流了一脸泪,尔后一去不复返。手机注销,银行户头注销,公司职位也注销,活活的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转瞬即逝地在人间蒸发了。留给她三个孩子一个爱的悬疑和残梦。她像头母豹冲出门,满世界疯狂寻找,终于恹恹而归。圆脸拉长了,人瘦了三圈。尔后,她把丈夫所有的痕迹包括照片、衣物、剃须刀等等一古脑儿扔进壁炉焚烧干净,发誓将这个人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埋葬。她领了单身母亲辅助金抚养读书的孩子,又把新车卖了,换了辆二手摩托,每天来回几十公里赶那份新找的工作。她从养尊处优的有闲阶层跌了下来,跌人底层,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哭科莱特,其实是哭她自己。
许多年过去后的今天,她早已蜕变成新人。一个职业人。足蹬皮靴,英姿飒爽地骑着摩托一路风驰电掣。她不再爱,也不再忧愁。回想当初,她笑声朗朗,那时,我哭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