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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道:“是他让我在酒里下的东西。”
江珊道:“你就不怕闹出人命?”
中年人道:“他说那只是泻药,他说那两人欺负他,他上了年纪了,打又打不过,只好暗地里整整他们出出气。”
江珊道:“你就这么听他的?”
中年人欲言又止,江珊道:“你拿了他的钱了,是不是?”
中年人点了头,江珊道:“多少?”
中年人道:“一小块碎银!”
江珊道:“一小块碎银一条人命,该死!”
她一巴掌掴了过去,“叭!”地一声脆响,中年人捂着脸杀猪似的大叫。
江珊拉起了郭解:“走!”
两个人出了棚子,郭解道:“真让你料着了。”
江珊道:“那是凶手留下了破绽,我也比你想得多了些。”
郭解道:“这是谁?”
江珊道:“没听见他说的那个老头儿么?”
郭解道:“听见了。”
江珊道:“没听出来是谁?”
郭解道:“你是说……”
江珊脸色发白:“我爹!”
郭解神情震动:“小珊……”
江珊道:“咱们本来就要找他,不是么?”
她要走,郭解忙拉住:“小珊!”
江珊转过脸来:“能不找么?”
郭解没能说出话来,他松了手。
这是一座大宅院的后院!后院里,树海森森,花木扶疏,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虽王侯之家不过如此。
一个白胖中年人奔进了后院,一路叫道:“老爷子,老爷子……”
他掀帘奔进了堂屋。
摆设富丽堂皇的堂屋里,江万山一袭华服正舒舒服服的坐着:“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慌慌张张?”
白胖中年人一躬身:“禀老爷子,姑娘回来了。”
江万山微一怔:“人呢?”
外头传进了江珊的话声:“在这儿!”
掀帘进来位姑娘,可不正是江珊!江万山含笑站起,摆摆手,白胖中年人退了出去,他凝目江珊:“这才是我的女儿。”
江珊道:“我总不能那么狼狈到处跑,那会丢您的脸。”
江万山道:“我接到他们禀报了,说你拿钱去了,怎么不多拿点儿?”
江珊道:“够用就行了。”
江万山转了话锋:“去过京里了?”
“去过了。”江珊道。
江万山道:“见着姓郭的了?”
江珊道:“见着了。”
江万山道:“怎么样?”
江珊道:“您说的是实情。”
江万山道:“爹没有骗你,是不是?”
江珊道:“他都承认了!”
江万山道:“都承认了。”
江珊道:“由不得他不承认。”
江万山道:“对他死了心吧!”
江珊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这就对了,女儿!”江万山道:“乖乖的在家里待着,好好的孝顺爹,过些时候爹再给你物色一个,包准比姓郭的小子强上百倍。去换换衣裳,洗把脸,爹让他们给你做爱吃的!”
江珊站着没动:“爹,出了人命了!”
江万山许是没听清楚:“什么?”
江珊道:“我说出了人命了。”
江万山似乎没在意:“出了什么人命了?”
本来是,江湖人还能听不得出人命?江珊道:“您不说郭解除了那位郡主外,还有一个么?”
江万山道:“‘铁血会’那个女的!”
江珊道:“死了!”
江万山道:“怎么说?死了?”
江珊道:“上吊死的。”
江万山道:“那是自绝。”
江珊没说话,江万山又道:“一定是自认没办法跟那位郡主争。”
江珊道:“这下那位郡主不会再嫉恨了。”
江万山道:“那是!”
“可是,爹!”江珊道:“他们说那个女的不是自绝。”
江万山微怔:“不是自绝?”
“不是!”江珊道。
江万山道:“谁说的?”
江珊道:“郭解跟‘铁血会’的人。”
“上吊还不是自绝。”江万山道。
江珊道:“他们说那是故布疑阵做出来的。”
江万山道:“他们有什么凭据这么说?”
江珊道:“那个女的身边跟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同时进入高梁地解手,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女的不见了,后来在附近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她,已经上吊气绝了。”
江万山道:“你是说……”
江珊道:“怎么那么巧,两个人同时都去解手?”
江万山道:“或许是赶巧了!”
“还有!”江珊道:“那个女的不是一般女人,她要自尽,会嚼舌、会自动心脉,不大会上吊。”
江万山道:“那也不见得!”
江珊目光一凝:“您认为她是自尽?”
江万山道:“不错!”
江珊道:“您又怎么会认定……?”
江万山道:“上吊不是自尽是什么?”
江珊道:“可是他们认为……”
“丫头!”江万山道:“他们认为那是故布疑阵,是做出来的,这种怀疑可以理解。”
江珊道:“他们不是没有根据。”
江万山道:“你说的那两个根据不够。”
江珊道:“他们还有别的根据。”
江万山道:“他们还有别的根据?”
江珊道:“不错!”
“他们还有别的什么根据?”江万山问。
江珊道:“跟着那女人的那两个,在吃饭时候喝了酒。”
江万山道:“那有什么?”
第二十八章
从他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
是弄错了,不是他,还是因为他已经是块老姜了。
江珊道:“喝点酒是没有什么,可是让人在酒里动了手脚,那就有什么了。”
江万山道:“让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江珊道:“可不。”
“他们怎么知道?”江万山问。
江珊道:“三个人,只他们两个喝了酒,他们两个同时都坏了肚子,不是让人在酒里动了手脚是什么?”
“原来只是猜!”江万山道:“那不行,而且这种情形也一定是让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江珊道:“不是猜!”
江万山道:“不是猜?”
江珊道:“他们问过那两个,那两个说,饭是在‘十里铺’路边一个卖吃喝的棚子里吃的。”
江万山仍然很平静:“怎么样?”
“他们赶到‘十里铺’,找到了那个卖吃喝的棚子。”江珊道。
江万山道:“他们找到那个卖吃喝的棚子了?”
江珊道:“不错!”
江万山道:“又怎么样?”
江珊道:“那个卖吃喝的,已经实话实说了。”
江万山道:“怎么说,是他在酒里动了手脚?”
江珊道:“他跟‘铁血会’无怨无仇。”
江万山道:“你是说……?”
“不是他!”江珊道。
“那是谁?”江万山问。
江珊道:“有人花了钱,让他在酒里动了手脚。”
江万山道:“有人花了钱?”
江珊道:“不错!”
江万山道:“那又是谁?”
江珊道:“他们问过那个卖吃喝的了。”
江万山道:“那个卖吃喝的一定知道。”
“他当然知道!”江珊道:“只是他不认识。”
江万山道:“这倒是,他怎么会认识?这就麻烦了。”
“不要紧!”江珊道:“他把让他在酒里动了手脚的那个人的年岁、长像、装束打扮跟他们说了。”
江万山依然平静:“那有什么用?”
江珊道:“怎么没有用?”
江万山道:“就凭那,他们能知道是谁?”
“他们是不知道。”江珊道:“可是我知道。”
江万山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你知道?”
江珊道:“上‘十里铺’找那个卖吃喝的棚子,我也去了。”
江万山这回一怔:“你也去了?”
江珊道:“不错,我也去了。”
江万山道:“你去算什么?”
江珊道:“我是跟郭解一起去的。”
江万山又一怔:“郭解?”
江珊道:“不错!”
江万山道:“他去又算什么?”
江珊道:“您忘了?他曾经救过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失踪后,她的爹曾经找过郭解,等郭解知道那个女人上吊后,郭解不认为她会自尽,所以他要追查真象。”
江万山道:“关他什么事?”
江珊道:“总算有过几面之缘。”
江万山道:“那你呢?”
江珊道:“我是因为郭解……”
江万山道:“他欺瞒你,你不是已经对他死心了么?”
江珊道:“爹,那是两回事。”
江万山道:“就算是两回事,可是‘铁血会’人的死活,碍不着你什么事……”
江珊道:“是碍不着我什么事,她要是自尽,也就算了;她要不是自尽,我就想看看她是让谁害的,您是知道的,我一向好孰”
她还真是好事。江万山道:“可是……”
“您别可是了。”江珊道:“我还真去对了。”
江万山道:“怎么说,你去对了?”
“可不!”江珊道:“我要是不去,他们不知道那个卖吃喝的说的是谁。”
江万山道:“只有你知道?”
江珊道:“刚不跟您说了么?”
江万山道:“是谁?”
江珊道:“是您!”
江万山一怔:“怎么说……?”
江珊道:“那个卖吃喝的说的,分明是您!”
江万山道:“丫头……”
江珊道:“我是您的女儿,我还听不出来?”
江万山道:“光凭那个卖吃喝的说……”
江珊道:“对我来说,那就够了。”
江万山道:“丫头,像我这样的,世上不知道有多少。”
“这是实情!”江珊道:“可是只有您最有可能。”
“我最有可能?”江万山叫。
江珊道:“您投靠了官家,而且您知道那个女人遭那位郡主嫉恨。”
“好哇!丫头。”江万山道:“你拿我这句话……”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江珊道。
江万山道:“你可真会往你爹身上揽事。”
江珊道:“我是就事论事。”
江万山道:“可是……”
江珊道:“爹,是您的女儿问您,不是别人。”
江万山道:“丫头,你可真能绕圈子,真沉得住气。”
江珊道:“您不也能面不改色跟我说半天么?您是个老江湖,我是您的女儿,也不差。”
江万山道:“是我就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跟谁说都一样。”
江珊道:“您还不承认?”
江万山道:“根本不是我,你要我承认什么?”
江珊道:“跟自己女儿也不育说实话?”
江万山道:“我刚说过,跟谁说都一样。”
江珊道:“不一样,那可不一样。”
江万山道:“不一样?”
江珊道:“别人对您可不会这么客气。”
江万山脸色微冷:“谁敢!”
江珊道:“郭解!”
江万山一怔:“郭解?”
说完了这话,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忙往外望!垂帘掀起,进来一个人,不是郭解是谁?江万山脸色大变,惊怒道:“你……”
郭解微欠身:“郭解拜望老人家!”
江万山道:“你居然敢登堂入室上我家来……,你给我出去!”
江珊道:“爹,别忘了他的朋友啊!”
江万山一怔,没能说出话来,旋即,他脸上的怒色消减,惊容增多,不过一转跟工夫,他脸上的怒色全没了,代之而起的全是惊容,他道:“我,我……”
显然,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郭解说了话:“老人家不必在意这个。”
江万山忙点头:“是,是,是……”
他转望江珊,狠狠的瞪了一眼。
江珊道:“您别怪我!”
江万山又一惊,忙道:“丫头……”
郭解道:“请老人家不要怪小珊。”
江万山道:“是,是,不怪,不怪……”
江珊望郭解:“我问不出来,还是你问吧!”
郭解道:“老人家……”
江万山道:“真不是我。”
郭解道:“以老人家的身份地位,不该敢做不敢当!”
江万山道:“可是不是我……”
只听江珊道:“看来你也不行。”
郭解没有说话,江珊又道:“看来恐怕只有劳你朋友的大驾了。”
江万山一惊,郭解仍没说话。
江珊道:“爹,您自己想好了,一旦他找他的朋友出面,您说过什么话,他可得全告诉他的朋友。”
江万山忙道:“不,不……”
看来他还是真怕!江珊道:“您要是不想让他找他的朋友出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万山既惊又急:“丫头,我是你爹!”
这是怪小珊怎么能这样对他。
江珊道:“您什么时候又把我当过女儿?”
江万山道:“小珊……”
江珊道:“何况您做错了事?难道还要做女儿的帮您遮掩?”
江万山道:“我……”
江珊道:“其实,我这是帮您,我这是救您,您跟他说实话,就不必对别人说实话。”
江万山道:“小珊……”
江珊似乎也急了:“难道我真会害您不成?”
江万山忽然提高了话声:“她是‘铁血会’的叛逆,就算是我杀了她,又有什么错?”
江珊道:“就算?”
江万山道:“是我,行了吧!”
江珊沉默了一下:“这才像武林中有数的高人之一。”
江万山没有说话。江珊又道:“您真是因为这杀她?”
“不错!”江万山点头:“别的我跟她又没怨没仇。”
江珊道:“要是因为这,那位王爷,为什么能下令放她?”
江万山看了郭解一眼;“那是因为这位。”
江珊道:“那位王爷都能放她,您为什么要杀她?”
“我……”江万山道:“我不能让这么一个叛逆无罪开释。”
江珊道:“您可真是忠心耿耿,难道您就不怕那位王爷怪罪?”
江万山迟疑了一下:“我认为王爷不会怪罪。”
江珊道:“您认为王爷不会怪罪?”
江万山道:“您认为王爷当初下令放她,是因为朋友的情面,不得已!”
江珊道:“是么?”
江万山道:“想也知道。”
江珊道:“到如今您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江万山道:“我做的没有错。”
江珊道:“要是这件事一旦闹到王爷那儿,王爷再次为了朋友的情面,您想他会认为您对呢?还是认为你错?”
江万山脸色一变,没说话。
江珊道:“您所以杀她,不是因为她招那位郡主嫉恨么?”
江万山忙道:“不,不是!”
江珊道:“爹,说实话。”
江万山没说话,江珊道:“这也是卫护主子、为主子好,您为什么不敢承认?”
江万山仍然没说话。
郭解道:“老人家,其实你只要承认人是你杀的,其他的已经都无关紧要了,是不是?”
江万山目光一凝,微有惊容:“你要……”
郭解道:“我两边都不沾,‘铁血会’与我无关,我可以管,可以不管……”
江万山道:“你是管,还是不管?”
郭解道:“那就看老人家了。”
江万山道:“你是说……”
郭解道:“我至盼能从老人家这儿听到实话。”
江万山道:“我说实话,你就可以不管?”
郭解道:“即使我要管,对的可能已经不是老人家了。”
江万山忙道:“真的?”
郭解道:“老人家毕竟是小珊的生身之父。”
江珊道:“你听见了,还不快说?”
江万山迟疑了一下:“我杀‘铁血会’那个女人,确是因为她招郡主嫉恨。”
江珊道:“她死得冤!”
江万山异望江珊:“你怎么说?”
江珊道:“那位郡主嫉恨她,毫无道理。”
江万山看了郭解一眼:“你不是说他都承认了么?”
江珊道:“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江万山道:“这么说……”
郭解的脸色有点发白,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老人家,我要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还是揣摩上意,擅做主张?”
江万山道:“你问这……?”
郭解道:“我只是要知道一下,务请老人家据实答我问话。”
江万山道:“你只是要知道一下?”
郭解道:“老人家,你是小珊的生身之父,王爷跟郡主则是我的好友。”
这意思是说,我能拿你们怎么办?江万山怎么会听不懂?他道:“我是奉命行事。”
郭解脸色一变,江珊道:“您真是奉命行事?”
江万山道:“真的,这是实情。”
江珊望郭解。
郭解道:“王爷跟郡主,老人家奉的是那一位之命?”
江万山道:“不是王爷跟郡主,奇…书…网我奉的不是他们两位之命。”
郭解跟江珊都一怔,江珊道:“不是王爷跟郡主?”
江万山道:“不是!”
“那您是奉谁之命?”江珊问。
江万山道:“你想不到。”
江珊道:“我想不到?”
江万山道:“‘西山书院’的南宫先生。”
江珊道:“‘西山书院’的教书先生?”
江万山道:“不错,南宫远!”
江珊道:“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
江万山道:“他就是佛、道、儒、神、仙、鬼、狐里的儒。”
江珊叫道:“怎么说,他就是……”
江万山道:“不错!”
江珊道:“以前怎么没听您说过?”
江万山道:“我也是才知道他在京里主持‘西山书院’。”
江珊道:“您怎么会听他的?”
江万山道:“‘西山书院’是王爷统率下的一个秘密机关。”
江珊叫道:“这么说,南宫远也是……?”
江万山道:“不错,跟我一样,只是职位比我高得多。”
江珊道:“怎么一个书院会是秘密机关?”
江万山道:“朝廷认为,会造反的,一是武林人,一是读书人。”
江珊道:“原来如此!”
郭解道:“老人家,这个南宫远,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还是奉命行事?”
江万山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江珊道:“问南宫远不就知道了?”
江万山忙道:“不能!”
江珊道:“不能?”
江万山道:“一问他就知道是我。”
江珊道:“那是一定。”
郭解道:“老人家,我不能不问他。”
江万山道:“你刚说过,我是小珊的生身父,王爷跟郡主则是你的好朋友,问了又如何?”
郭解道:“可是这个南宫远,他什么都不是。”
江万山道:“你是说……?”
郭解道:“他若是奉命行事,那不怪他;他若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那就另当别论。”
当什么别论,郭解没说。其实不必说,想也知道。
江万山道:“他是那个儒。”
郭解双眉微扬:“七大高人里的另几位,我不是没有见过。”
不错,包括江万山。
江万山道:“我知道你修为高绝,可是南宫远跟我们几个有点不一样。”
江珊道:“怎么不一样?”